论科技的资本主义应用对劳动者的异化

2019-12-27 04:04陆雅楠,艾志强
学理论·下 2019年12期
关键词:异化劳动者

陆雅楠,艾志强

摘 要:马克思科技批判思想并非对科技本身的批判,而是对科技的资本主义应用的批判。马克思在其异化理论中批判了科技的资本主义应用对劳动者造成的异化问题。科技的资本主义应用对劳动者的异化主要表现为对劳动者肉体的摧残和对精神的异化。深刻理解马克思这一思想,对我们深刻认识资本主义的新变化和应对科技異化问题有着重要意义。

关键词:科技批判;劳动者;异化

中图分类号:A8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9)12-0031-03

在马克思的思想及其著作中并没有明确提出和系统介绍过科技异化概念,但是著作中却蕴含着深刻且丰富的科技批判思想。马克思的科技批判思想是隐含在其异化劳动理论之中的。因为劳动本身的发展要依靠科技的进步,劳动的过程可以理解为以科学技术为中介进行物质、能量和信息的转化过程,相对应的劳动产品更是科学技术活动成果的直接体现。因此,可以说,马克思科技批判思想(马克思科技异化思想)与马克思异化劳动理论是相辅相成的,马克思科技批判思想是伴随着异化劳动理论的产生而产生的。

科技的资本主义应用对劳动者的异化主要表现为:劳动者通过技术活动所生产的产品,作为一种异己的存在物同劳动者相对立。劳动者通过技术活动生产的产品越多,他所占有的就越少,他就越不自由,他就越受资本的统治。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生产不仅把人当作商品、当作商品人、当作具有商品的规定的人生产出来;它依照这个规定把人当作既在精神上又在肉体上非人化的存在物生产出来。”[1]科技的资本主义应用不仅是对劳动者肉体层面的摧残,更是对劳动者精神层面的异化。

一、对劳动者肉体层面的摧残

机器作为科技发展的产物,本是为了提高劳动效率减少劳动时间。但是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它却被资本家所控制,变成剥削、欺压劳动者的帮凶,与劳动者相对立。马克思在充分肯定科学技术对生产力发展的积极作用的前提下,对机器的实际用途提出质疑:“值得怀疑的是,一切已有的机械发明,是否减轻了任何人每天的劳动。”[2]他继而指出:“资产阶级为了发展工业生产,需要科学来查明自然物体的物理特性,弄清自然力的作用方式……资产阶级没有科学是不行的。”[3]之所以会提出这样的疑问和观点,是因为马克思通过深入的观察发现,科技的资本主义应用非但没有减少劳动者的工作时长、减轻劳动者的工作强度,反而大大延长了劳动者的工作时间、增加了劳动者的劳动强度。

1.延长劳动者剩余劳动时间

众所周知,资本主义生产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资本的累积。正如马克思所说:“金钱是一切事物的普遍的、独立自在的价值。因此它剥夺了整个世界——人的世界和自然界——固有的价值。金钱是人的劳动和人的存在同人相异化的本质;这种异己的本质统治了人,而人则向它顶礼膜拜。”[1]劳动者受到其自然生理局限的限制,是无法24小时持续劳动的。他们在劳动之余需要时间吃饭、喝水、睡觉来满足其作为人的基本需求。为了实现其全面发展,劳动者更是需要可供自身支配的自由时间去做其喜爱的事情。然而,机器除了正常的维修、保养之外,是不需要休息的,更不需要自由时间以实现其全面发展。资本家因为对利润最大化的追求,自然会尽其所能地增加劳动者的劳动时间以减少甚至消灭因机器停止转动所带来的利润损失。由此可见,本是为了减轻劳动者工作强度、减少劳动者工作时长的科学技术产物——机器,并没有使劳动者真正受益。并且与之相反,它成为“把工人及其家属的全部生活时间变成资本支配的增值资本价值的劳动时间的最可靠手段”[2]。变成了资本家榨取劳动者剩余价值最有用的帮凶。马克思更是通过对劳动者必要劳动和剩余劳动概念的分析解读,来论证了这一现实。在马克思看来,工人的劳动分为两种。一种是劳动者为了满足自己生活需要而从事的劳动,称之必要劳动,从事该劳动所付出的时间是必要劳动时间。而另外一种则是劳动者为了满足资本家对剩余价值的追逐所付出的劳动,马克思称之为剩余劳动,从事该劳动所付出的时间为剩余劳动时间,产生的价值为剩余价值。资本家对利润的追求,本质就是对剩余价值的追求。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确立初期,为了榨取更多的剩余价值,资本家想方设法地延长工人剩余劳动时间,而其物质载体则是被资本家为达成上述目的绑架的机器。

2.增加劳动者工作强度

资本家受其贪婪欲望驱使,想尽一切办法尽可能地延长劳动者的工作时间。可是劳动者受到自然生理局限的限制,是无法24小时持续劳动的。长时间的劳动得不到休息,不仅会让劳动者无法集中注意力从事相关劳动甚至使劳动者器官衰竭、死亡。随着劳动者反抗意识的提高,工人阶级联合起来采取了一系列行动以保护自身权益,迫使国家机器制定了相关政策、出台了相关法律,以确保他们的劳动时间不会被资本家无限制地延长。马克思敏锐地认识到了这一点,他说:“这种无限制地延长威胁着生命的源泉,遂致后来在社会上引起反动,并由此引起用法律限制的标准劳动日。”[4]

利欲熏心的资本家无法光明正大地通过延长劳动者劳动时间以实现他们对剩余价值增加的追求。此时通过科学技术手段进一步提高机器的运转速度和运行效率变成了资本家增加其剩余价值的有效手段。这意味着单位时间内劳动者的劳动量随着机器运行速度的提高而提高,劳动者的劳动强度增加了。以前劳动者可能需要在一天内重复100次指定动作就可以完成的劳动,现在需要劳动者重复200次、300次甚至更多。如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所描述的:“机械组织愈进步,机械劳动者阶级的经验愈蓄积,劳动的速度与强度,也自然会愈增进。”[4]

不仅如此,资本家并不满足于此,他们更是通过增加单个劳动者所操控的机器数量来增加劳动者的工作强度。即在资本主义社会,工人的数量不断减少,但是与此同时,机器的数量和产量都在不断增加,这种情况是并不罕见的。在《资本论》中,马克思通过数据的对比来论证了这一事实。起初曼彻斯特30多个纱厂就有1 000余名工人从事纺纱工作。然而12年后,纺纱厂的纺纱机增加了五万余台,但是从事纺纱工作的纺纱工人的数量却减少了不止一半。正如马克思所描述的一样:“科学的纯洁光辉仿佛也只能在愚昧无知的黑暗背景上闪耀。我们的一切发明和进步,似乎结果是使物质力量成为有智慧的生命,而人的生命则化为愚钝的物质力量。”[5]

3.对劳动者身体健康的损害

科技的资本主义应用对劳动者肉体层面的摧残,绝不仅仅是延长劳动者的劳动时间及增加劳动强度,更是对劳动者身体健康的摧残。为了获取高额利润,资本家不愿意花费金钱去改善劳动者的工作环境,不愿意投资购买可以保护劳动者免受有毒有害物品摧残的工作保护物品。从事化工、电镀、油漆等行业的劳动者,长期接触有毒有害物,使其身体饱受摧残,患病率和死亡率极高;纺织行业肉眼不可见的尘埃同样也在强烈地刺激着劳动者的呼吸系统,致使劳动者患肺病的概率直线上升……“且不说此,温度之人为地提高,空气内原料粉屑的积满,震聋耳鼓的喧嚣,也会损伤工人的五官。”[4]马克思引用了西门博士的死亡表,来对比各产业所使用的各种年龄的工人数以及各产业每十万人中以年龄区别的死亡率。以伦敦裁缝业为例,从事该项劳动的22 301名男工和12 379名女工,每十万人中就有958个25~35岁的劳动者被累死,每十万35~45岁的劳动者被累死的数量则为1 286人,而每十万45~55岁的劳动者被累死的数量更是高达2 093人。可以说,资本主义生产条件下,对劳动者身体健康的损害是如影随形、无处不在的。因为在密集且高速运转的机器中劳动本身就是一种极其危险的事情,在工厂恶劣的环境下劳动就是对劳动者呼吸新鲜空气、享受温暖阳光的自由权力的剥夺。

此外,资本家更是丧心病狂地雇佣妇女和儿童作为劳动力,对其身体健康及生命造成严重威胁。马克思引用童工委员会报告以及公共卫生报告中的资料揭露了资本家的这一举动对妇女和儿童身体健康所造成的严重影响。从事报纸印刷、书籍印刷、装订等工作的童工被活活累死的不计其数。此外,从事制盐业、蜡烛制造等行业的妇女儿童,也难逃被过度劳动累伤、累亡的命运。

二、对劳动者精神层面的异化

科技的资本主义应用,非但没有将劳动者解救,反而化身为资本家的帮凶,使劳动者忍受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劳动者被迫从事单一、枯燥且乏味的机械劳动,无法追求其个性的全面发展,逐渐发展成为片面的人。马克思以制造业为例,对此进行了分析。

资本主义生产中普遍采取分工的工作模式,从事制造生产工作的劳动者,更是从极小的年纪(还是儿童时)就被安排了一种工作——这种工作不需要判断力,甚至不需要任何的智力训练。可是随着他们年龄的长大(十七岁以后),他们就不再适用于该工作,资本家就会将他们解雇。从孩童时期就从事该单一工作的人,自然没有其他谋生的能力。他们大多没有受过教育,都不认识字,且自幼长期在资本家的剥削和扭曲的环境中成长,造就了他们粗野的性格。因此他们在失去工作后只能流落街头,“成为犯罪者的补充队”[4]。他们的无知、他们肉体和精神上的堕落与科技的资本主义应用是息息相关的。因为科技的资本主义应用,让多数劳动者在劳动中总是重复相同且低级的动作,他们无须获取也没有时间去获取其他方面的知识和技能,更是不需要了解机器的工作原理。在这种单一的生产模式下,劳动者不可能实现全面的发展。相反,这只会让他们所能从事的工作范围无限缩小,只会加快其精神和道德方面的堕落。

在资本主义社会,“劳动者不过是有意识的器官,被视为与自动机的无意识的器官相等。”[4]如果說在手工业和工厂手工业,劳动者可以通过学习、兴趣爱好来使用工具和手艺以确保自己在生产过程中的重要位置,那么在科技快速发展的机器大工业阶段则完全转换为另外一种模式——劳动者变成机器的附属物,是机器在使用劳动者。这两种模式,前者是由劳动者主宰和推动,而后者则是劳动者要依附于科技产物——机器来生存。为了生活,他们每天不得不重复简单且死板的工作,致使劳动者的精神世界极度贫乏且无法在劳动中感受到自我价值,更是无法在这样乏味的机械劳动中体会到快乐和成就感。因为,在生产过程中,劳动者的“精神能力与筋肉劳动”[4]是处于分离状态的。对此,马克思有一段十分贴切的描述,马克思认为劳动者“在自己的劳动中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不是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不是自由地发挥自己的体力和智力,而是使自己的肉体受折磨、精神遭摧残。”[1]并且“只要肉体的强制或其他强制一停止,人们就会像逃避瘟疫那样逃避劳动。”[1]

马克思认为,人的劳动应该是“自我享受”的过程,是“人精神目的的实现”[6]。人和动物最本质的区别就是人具备感性意识,是有目的的社会存在物。劳动者应该具备自主选择劳动对象的权力,也应该根据劳动者自身的价值取向和兴趣爱好选择其所从事的工作。只有这样才能让劳动者投入无限热情、感受到自我价值的实现。然而机器的资本主义应用,使这一切都变味儿了,劳动变成了劳动者要维持自身生存的手段。对劳动者而言,其从事的劳动除了可以满足他们生存之外是毫无意义的,更不用谈在劳动中获得乐趣和精神上的满足感。劳动者被视为资本家获取剩余价值的工具,他们除了每天面对冰冷的机器以及满足正常肉体需求的吃、喝、拉、撒、睡的活动以外,甚至连属于自己及家人的自由时间都是十分有限的。长期生长于这样的环境,会使人因为缺少精神支撑而发展成为畸形的人,会使整个社会道德沦陷。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劳动者与家人之间的感情都在这种病态的生产模式下发生了变化。童工的产生正是对此最好的说明。迫于生活的压力,劳动者为了跟上高速运转的机器脚步,没有闲暇时间及个人空间同其子女培养感情。因此,无数劳动者“出卖”了自己的孩子,使其成为童工。马克思称之为“亲权的滥用”[4],还有什么比这能更好地解释机器的资本主义应用对劳动者精神、道德异化的严重程度?这些幼小的劳动者,成长在肮脏、简陋、不知廉耻的环境中,对种种下流的话语习以为常。如何指望他们长大后会成为精神世界极度丰富的人呢?怕是也会成为无法无天的无赖之徒吧!更可怕的是,在此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无知识、无道德、无精神追求的儿童,终究会成为另一代人的父母。马克思说:“技术的胜利,似乎是以道德的败坏为代价换来的。”[5]

三、结语

正如马克思所预见的一样,进入现代社会以来,资本主义的科技应用所带来的一系列问题给人类生活带来了很大的困扰。臭氧层破坏、核污染、有毒有害废物的排放、石油争夺所引发的战争,过度开采带来的不可再生资源的枯竭、全球变暖、酸雨等等,这些都是成为生态危机的直接因素,无一不与人们的生存和生活相关。资本所有者引导着我们去相信,可以通过更加先进的科学技术解决这些问题。然而正如生态马克思主义学者福斯特所指出的一样:“试图仅仅通过与基本社会关系相分离的技术的、工业的或者‘自由市场的手段来解决问题,是没有效果的”[7],“我们采取的诸多措施都将治标不治本”[7],“社会生产关系的变革,因为这些——而不是技术——才是问题所在。”[7]全世界劳动者和全球环境的真正敌人不是科学技术本身,而是资本主义社会制度。因此,只有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才能从根本上解决科技的异化问题。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171,52,159.

[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408,447.

[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510.

[4]马克思.资本论[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9:286,300,344,294,297,347.

[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580,580.

[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28.

[7][美]约·贝·福斯特:生态革命——与地球合同相处[M].刘仁胜,等,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7,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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