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献中观感生活
——历史文化街区中民俗风情的立体展演

2020-01-01 01:25
文化创新比较研究 2020年21期
关键词:空间文化

刘 爽

(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广西桂林 541006)

从图像诞生开始,文明历史的记录方式增添了更多样的可能,几次科技大变革,将人类的生活从单维转向多维,文字中折叠的文化内容转化为可视的画面,再将画面转化为可触可感的立体场景,置身其中的人体更容易触发多感官的浸入,头脑中的印象与场景重置的陈设相互重叠,从而获得更持久的情感体验。

1 作为立体文献的历史文化街区

1.1 历史文化街区的提出

历史文化街区概念的提出,正是与着媒介发展伴生式发展而来,作为文化内容的承载者,它的每一步进步都在实践领域生动地反映着。不同于初代的博物馆,文字与图片、影视展示已然成为人们获取信息的基本来源,从历史文化的局部触发细致入微的感觉,拼图一般需要人们主观拼接在一起。历史文化街区的展现,截取了一部分相对完整些的整体,至少可以在空间上独立出一个完整的时空,置身其中的参观者,第一瞬间就足以产生场景置换的沉浸感。

1.2 文献资料的立体展示空间

严谨的文献资料依托,是历史文化街区场景再现的重要基础,从信息源的抽象化表达,到生动场景的展现,真实与准确是关键的一步。古建筑的修复原则,在文物保护的方针上一直秉持着修旧如旧的标准,保护主体从来不是以假乱真。历史文化街区的原初目的,是保护与展示,强化的展示功能与文化感染力相伴相生。历史上颓败的老街巷,在保持可辨识的原貌基础上,做出复原式的修复整理,尊重历史与文化的再现是它不违初心的基本原则。

在这一环节中,文献资料是重要的参考。每个地方的方志,忠实记载着当地的建筑规制、特产风物、民俗节庆、仪式信仰,精确的数据资料可以转化为尽可能贴近真实的外观样貌,物品的陈设更像是标志性的符号展示,按钮般触发一个时代的历史记忆,动态的展示也并非随意的主观想象,节庆仪式的动态场景经由服装、器物、动作、流程的细致再现,才能给人扑面而来的真实感和感染力。

2 再现文献中的生活世界——仓巷街空间布局结构

2.1 文献中的北方明清古城

仓巷街位于北方古城河南省安阳市的老城区域,它的规划,正是基于方志文献的资料记载和文物遗址。“仓巷街原名仓门口街,因紧邻粮仓门口正南而得名,后更名为仓巷街。以仓巷街为核心,向外扩展至后仓街范围内的吕祖庙、后仓坑以及宋樟宅院等历史建筑。”[1]整体建筑规制与风格是典型的北方民居特色,院落布局以二进、三进、四进不等,其中以三进为多,规整大气又有错落有致的美感。色彩格调保持完整的灰色系,传统的抬梁式结构颇具古朴气质,象征着一个时代的典型风貌。道路用青砖铺成,与两侧房屋建筑保持风格上的统一,基于老城原物的修补工作更容易产生贴近生活的烟火气。明清风格的街区已经打破了坊市分离的格局,民居院落与酒坊店铺错落间杂,甚至还有一座小规模的关帝庙,繁忙饱满的市井气息正是昔日为生活呈现的世间百态。青灰色调的砖瓦为主色调,辅以黄底的布幡作店铺招牌,厚重木门与高高的门槛,横匾上风格各异的字体,将笔墨之上的生活图景立体呈现出来。

主街道与穿过它的小巷穿梭交织,井字形的规制正是明清严缜端正的风格,修复于明洪武时期的老城街道,整体上保持着方正厚重的风格,城墙长九百一十三步,高二丈五尺,宽二丈,共有四个城门,民国时又新设了新安门,南北二门相对,东西二门相错。街道的布局符合中国古人对风水方位的考虑,内部的划分有着“九府十八巷十八罗汉街七十二胡同[2]的严缜布局。传统的中式建筑,对空间和数字的运用颇具可阐释的一套规则。九、十八、七十二的数字,在古人的规则之中有着地位与气运的象征,将这些数字为建筑规格作用,对居住在城中的人而言,自然有着护佑与尊贵之意。

2.2 九府十八巷七十二胡同

九府是指九条以“府”为名的街道,堪称是整座古城的主干道,分别是西府、洛阳府、林府、六府、铁拐府、平府、老府、娘娘府、学儒府。[2]顾名思义,这九条主干道对整座城池的作用兼具实用与象征作用,达官显贵与民间信仰的人物故事为这些街名赋予了一层神圣光环,也是上层社会对整座城市保持统领作用的表现。

十八巷是指“东半部的豆腐巷、卜府巷、三义巷、乔家巷、小颜巷、夹巷、东钟楼巷,西半部的西钟楼巷、东冠带巷、西冠带巷、纪家巷、丁家巷、鹅脖巷、唐子巷、竹竿巷、香巷、仁义巷、裴家巷”[2]十八条小巷街道的命名与九府相比,更贴近普罗大众的民间生活,多了些朴实的市井烟火气,以货物或家户为名,正如民间信仰中的精怪信仰一般,少了几分高高在上的神圣气质,日常生活的人、事、物也可以附加受人尊敬的纪念意义。

十八罗汉街的命名与十八巷关系密切,十八尊二尺高白玉罗汉内置于神龛之中,分别镇守在东西两侧的九个街口。罗汉的形象本源自于佛教,包含有杀贼、无生、应供等象征意义。在融入民间的过程中,它的意义与民俗生活更加紧密。民间信仰的重功用特点更看重罗汉对镇压与护佑功能,帮人们除去生活中的烦恼、解脱轮回之苦,更是普通百姓日常的祈福愿望。街道口的罗汉神龛,将宗教的护佑之力置于人们日常活动必经的空间之内,以交汇点来作为神力发挥的关键枢纽,是古人观念中功效最大化的方式。

再细化为包括十八条罗汉街在内的七十二条街,如姚家胡同、马家夹道、毛家胡同、甜水街、铁狮口、马号街、鱼市街、二郎庙街、鼓楼东、东南营、箭道街、学巷街、戏楼后[2],从命名方式来看,这些小巷子更加具有民间的生活气息。从居住的家户到私塾学堂、贩卖集市、武馆校场、戏楼神庙等均有涉足,包罗民间日常生活的各种空间场景,形象又简单的命名组合方式可以是直接以物为名,也可以是地点加空间方位的组合方式命名。形象的表达方式使市井味道得以比较完整的保存下来。这样布局的城市街道,从严缜威严的统治需要,到护佑人心的慰藉作用,再到繁忙有序的日常活动,都能够满足一方水土一方人的生活秩序。

3 民俗风情的“文化场域”

3.1 “超级现实”的民俗文化风格

仓巷街的整体修复,在完整的古城格局基础上划分出一个可独立的局部,也正是因为明清建筑注重稳定性的方正型几何构型,一条主街道几条巷道的结构既可以呈现细节,也能够以纵横方式向外扩展。街道的复原工作将整体风貌初步呈现,外围的沉浸效果是进入历史文化街区的“超级现实”场域[3]。仓巷街的店铺与住宅集合了具有典型性与代表性的文化内容。文化遗产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展示在这样浸入式的立体场景之中,获得了动态展演与互动的更多可能。文化遗产内容的展现可以多种形态表现出来,从可视可触的实体,到需要物质载体来展演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都需要空间和传承人作为媒介才能够具有鲜活的表现力和生生不息的生命力。

3.2 多维度“文化场域”

一个文化场域,首先具有的是文化展示功能,将文献资料的风物、技艺、民俗、节庆仪式等置于整体的空间场域之中,按照类别与联系容纳进不同的传统建筑内,如以饮食形式出现的郑家老粉坊粉皮、李记皮渣、桂花三不沾等,以物品形态出现的苏奇灯笼画、木板年画、马家面塑,以仪式民俗方式展现的“抬阁”、“城隍出巡”仪式、“五鬼闹判官”传统舞蹈青铜器铸造,以传说故事讲述方式展现的仁义巷传说、洛阳府传说、铁狮口传说、姚家胡同传说等。

仓巷街七号布置成民俗博物馆,原为任家大院旧址,院落形制为四进式的硬山式明清北方民居建筑。青砖灰瓦,红色木门,门内有影壁,屋檐脊和檐角雕有神兽圆雕像,院落内部以东西南北的方位布局几间堂屋与厢房,屋角还有红色雕花的红色宫灯悬挂。屋内老式的木制结构有粗壮的衡量和承重木柱,有了年头的木头自然散发出略带霉味的老屋气味,在视觉、触觉之外更添了嗅觉感官的调动,这样的多感官的全景沉浸式体验更易产生持久且浓烈的情感反映,对于拥有曾经记忆的参观者来讲,更像是一种回溯时光般的情境再现。

而对于首次经历的参观者,比之3D视觉体验,或者尚未成熟的VR技术,显然首次冲击的效果更佳强烈又贴近真实感受。内部的陈设方式,初步有文献资料以及文物实体展柜方式展出,附加文字图片以及影视音像,从展示的技术手段来看,还可以有更加丰富多样的运用。但集中化与分类别的系统综合是可取的优势,清晰梳理了民间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脉络,文物、文献、文化之间的相互补充对理解与传播具有普及化的效果。

4 观感文献——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文化空间

4.1 视觉下的“文化空间”

文化空间或文化场所的本原意义,即“在进行这种宣布的范围内,‘文化场所'的人类学概念被确定为一个集中了民间和传统文化活动的地点,但也被确定为一般以某一周期(周期、季节、同程表等)或是以一时间为特点的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和这一地点的存在取决于按传统方式进行的文化活动本身的存在[4]。”

由此可见,文化空间即是特定时间节点与特定地域上进行为特定群体所认同的集体文化现象,在时间与空间两个维度上将一种整体生活方式与文化模式展示出来。文献资料的记载,内含着一个溯源久远的文化空间和生活世界,它将历史的时间轴与空间轴两端截取坐标点,交织成为能够容纳文化现象与表达思想情感的真实空间。而以文化空间的形态存在的历史文化街区,正在时间和空间两个维度上界定着民俗文化内容的存续状态。

4.2 突破时空观限制的创意表达

创意的表达,正是对于文化空间的一次打破重组,往往是通过突破时间或空间的限制,文化内容的表达在外形的承载上拥有更多可能的表达方式。时间,正是因其不可回溯的单向流动,让人产生不可得的慨叹与珍视感受,其间的时间差无论多么精确都不可消弭,模拟真实只能无限逼近真实,却总不是真实。这种断裂感会给人时间两端的撞击,令人产生妙不可言的神奇意趣,也因为不可得的绝对真实而保持清醒和期待。

历史文化街区的创意点,正是在于时间与空间两个维度上的压缩整合,原貌的重现是对时间距离的拉近,并列组合的建筑以微缩景观的布局表现扩展空间的文化主题,含有高浓度的文化因子,将人们暂时与日常生活隔开一段距离,沉浸感的真实度和持久度都会有所提高。每一个场景的布局或陈设,像是仪式之前的铺陈渲染,带动保证仪式以高度凝神的方式展开。

其中具有商业效益的部分,在现代气息浓郁一些的创意设计工坊得到了更清晰的体现,而这一部分的布局刻意被放置在了街区的尾部,从进入街区的第一步开始,沉浸感逐步加强,经由中部的最高浓度,此刻浸入舒缓的过渡象征着尾声的唤醒。创意工坊内部的陈设仍然保持着与整条街区一致的古朴风格,只不过内部的展品已经不是以尽可能贴近真实的历史文物为标准。它们的关注点,在于古今结合的创意感,时间的纵向延展在它们身上得到了更清晰的表达。往往是将一个文化因子作为内容,融合以符合现代审美的外形载体,如刻有甲骨文字的简牍,文字依旧神秘朴拙,木简也依旧古朴厚重,但它的真实功用却是现代人生活中可以用到的书签,精致的外形技艺既传达了文化气质,又另现代生活耳目一新,文化创意的魅力正在于此。对整个街区的功能而言,这样舒缓的过渡方式显得藕断丝连,不会生硬与突兀,精神上的愉悦感更有余音绕梁般的持久回响。

4.3 真实文化的自然生长

建筑、服装、饮食,保持着整个街区的历史厚重感,真实的文化内容是重要的支撑,为生活生计而活动的民众是民俗存在需要依附的载体。在赫尔德看来,(人)民是离存在最近的“人”,每一个生物都为它的存在感到幸福,因为它的存在就是它的目的,“这种深刻的、简单的、不可替代的存在感就是幸福。”[5]

作为一种整体的生活方式,高丙中将胡塞尔提出的“生活世界”引入民俗学与民间文学研究对象。生活世界是人本来的世界和基本的世界,是普通人的世界和人的普通世界;民俗事实上构成了人的基本生活和群体的基本文化,任何人、任何群体在任何时代都具有充分的民俗。有生活的地方就有民俗,拥有自己的一整套约定俗成的生活方式,认识世界的思想观念,行为行动的规则。[6]

展馆之中的展品,文献资料的实物以及文字展示毋庸置疑具有高度的还原度和信服力。古籍方志的记载,是一方水土的忠实记录者。风物上的规制,通常都有精确的记载,建筑内部的布局结构也能够依照史料很大程度上贴近真实。方志之中的物产更是将具有地方特色与风情的特产集中记录下来。在凝聚成文字影印的浓缩文献记载中,文化获得了最为简约的慢生长状态,时间在它的身上放慢了变化的过程,真实存在的生活细节以及仪式活动,可以在打开折叠之后的再现过程中得到回溯原初风貌的生动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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