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特存在主义视域下的海明威经典作品研究

2020-02-10 18:38王业昭
关键词:白象存在主义萨特

王业昭, 王 晖

(合肥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1)

一、引 言

《白象似的群山》(HillsLikeWhiteElephants)是海明威较为重要的短篇小说之一,收录于1927年发表的短篇小说集《没有女人的男人们》中。小说中,海明威以独特的简约含蓄叙事风格,运用精巧的对话和暗示,使整篇故事极其耐人寻味、蕴含深意。《白象似的群山》故事发生于一战后,围绕一对美国情侣在等车喝饮料期间关于堕胎的对话而展开。小说借助对话推动叙事进程,虽从头到尾未曾用“堕胎”等字眼,但通过隐喻和暗示,其所指与能指还是相当清楚的。

作为海明威的名作,国内学界从视点差异认知、会话分析、认知模式等语言学层面和小说主题、精神生态等方面对《白象似的群山》进行了研究。但从其主题来看,小说与萨特存在主义哲学的核心概念息息相关。存在主义视角下,海明威小说所体现的人生哲学和思想意识能更深入地透视人的生存困境和精神危机。本文从西方存在主义的历史语境切入,通过对小说主题与人物思想的剖析,来探寻海明威小说在当今仍然对西方青年一代探索自我、追求个性化存在价值有着较大影响的历史原因。

二、存在主义视域下的《白象似的群山》

“存在主义”一词最早由法国哲学家马塞尔在一战末提出。其后经过克尔凯郭尔的个体哲学、尼采的唯意志论、海德格尔和萨特引用现象学方法等发展阶段,存在主义成为当时重要的哲学思潮。“存在主义认为,哲学必须以人的存在作为出发点和关注点。”[1]49存在主义主要关注个人即具体的人类存在,反对笛卡尔、黑格尔为代表的思辨理性主义,强调应把孤立的个人非理性意识活动看作是真实的存在,“存在主义认为,一个人如果不存在,就谈不上一切。人的伟大就在于它是先于本质而存在”[1]77,并提出了“存在先于本质”的哲学命题。存在主义强调人存在于虚无之中,而存在具有偶然性和荒诞性,由此引发对人类生存状况和发展的思考,揭露世界和现实社会的荒谬,肯定人的生存价值高于一切。同时,存在主义尊重人的个性自由和主观情绪,注重表现个体在荒谬世界中的失落和失望,以及恐惧、厌世的悲观心理。

萨特的存在主义理论吸收了胡塞尔的非理性主义,并利用克尔凯郭尔和海德格尔的思想,将现象学方法运用到其理论之中,从而成为存在主义的集大成者,将存在主义推向高潮,使其成为独树一帜的哲学思想。萨特的存在主义完美地再现了当时的社会危机、人类的整体处境和生存现实。萨特存在主义的主要观点是世界的荒诞性和人生的痛苦、他人即地狱、自由选择。上述三个方面在《白象似的群山》中都有充分体现。

小说故事发生在西班牙马德里与巴塞罗那之间的一个小火车车站附近的酒吧,主人公是一对刚经历过一战的美国年轻恋人。整个情节看似围绕堕胎手术这一话题,实则表现了年轻人对生活充满了迷惘,以及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疏离和人际关系异化。主人公生活在冷漠无情且荒芜的世界——无法摆脱孤独感的荒诞世界,人生的意义不复存在。这些正好与萨特存在主义的基本观点相吻合。

三、荒诞世界下的生存困境

作为存在主义中的一个专有名词,荒诞指的是一种事实状态,例如死亡的不可抗拒性、现实世界的不可理解性和偶然性,这些都构成了荒诞。萨特在他的《恶心》一书中认为存在具有偶然性,而这种无可捉摸的偶然性会让人们在面对“存在”时感到惶恐不安、忧虑和烦恼。“我存在—世界存在—我知道世界存在。这是一切,但对于我无关紧要,奇怪的是一切对于我如此无关紧要,它使我害怕。”[2]在书中,萨特借助主人公的遭遇和心理变化,尖锐而深刻地揭示了人类世界的荒诞性、无根据性和无从把握性。此外,萨特在他的代表作《存在与虚无》中表示“上帝已死”,人类是生活在荒诞世界和虚无意义之中。在萨特看来,这个世界是荒诞无秩序的,在荒诞的世界里,人生必然会经历痛苦,因为荒诞的世界会造就荒诞的人,个人存在是荒诞的,无论怎么反抗都是徒劳无用的,而这种荒诞无法超越。

《白象似的群山》中充满了对荒诞的隐喻和暗示,通过一对身处异国他乡的流浪情侣之间的对话,展现了一战后流亡海外的美国年轻人的生存状态,以及他们所遭遇的精神危机。外部环境的荒诞和虚无都导致了人们对人生失去信心,畸形的社会现状磨灭了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热情。此外,小说中关于景物的描写富有极强的内在含义和象征性,通过景物描写使读者窥见当时大的社会背景和人物的心理状态。小说开篇是针对周围景色的描写:“埃布罗河河谷对面的群山又长又白。这一边,没有阴影,没有树木,车站在阳光下介于两条铁路线之间。”[3]P35这段描写充满了一种荒凉萧条之感,周围的环境毫无生机和活力。从这可以看出工业革命后人类对生态环境的破坏,而自然环境往往与社会和人类的生存状态相互关联,这也暗指一战后现代社会的衰败和荒芜。小说中这对情侣在炎热的天气中等待火车,周围环境的荒凉也映衬出主人公的精神世界和心理状态。女孩眼里是荒凉衰败的景色,展现出了一个荒芜而又贫瘠的世界,而在这样的生存现实中,女孩所感到的是无尽的痛苦和焦虑,生活对于他们而言是迷惘且没有意义和价值的。

小说名来自女主人公对眼前景象的描述。她在眺望远处在阳光下呈现白色的群山以及褐色又干巴巴的乡野时说“它们看上去像是一群白象”[3]P35,而白象在小说中也极具象征意义。白象一词源自印度。大象在印度被视为神灵,地位尊贵,而白象则更为珍贵和稀奇,但饲养白象却是一笔巨大的开销,后来白象也被用来指代价值不菲却华而不实的东西。小说中,“白象”暗示女生怀孕,而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在男人的眼里就是如同“白象”一样的累赘,昂贵且无法负担。白象似的群山是不可琢磨的,是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就像是他们看不到的未来。在这对情侣关于未出生孩子的交谈中,男人一直不断劝说女生去做堕胎手术。但从女生对“白象”的描述中,可以看出她对这个孩子充满期待和喜悦。她试图劝说男人留下这个孩子,但是男人的态度比较坚决,而她却对此犹豫不决。这些反映出两个人对不可捉摸的未来无法做出判断和预测,对生活和未来深感无助和迷惘,从而倍感焦虑和痛苦。

“20世纪20年代那十年是经济繁荣、讲究物质享受和玩世不恭之风盛行的十年。消费享乐的价值取向在美国已蔚然成风,整个社会进入一个生产消费和娱乐享受的时代。”[4]小说中这对年轻人的状态也正是美国一战后众多年轻人生活现状的真实写照,他们对未来失去信心,虚度时光,贪图享乐,以此来麻痹自己,但同时迷茫无助而又孤独。另外,他们逃避社会现实、不愿意承担责任也暗喻美国社会颓废而又畸形的状况。这是小说所产生的历史语境,但同时,通过海明威小说的高度艺术再现,这种时代语境和思想潮流在一定程度上能够超越时空,对当今欧美的青年一代仍然有着较大吸引力和影响。

此外,萨特在《存在与虚无》中指明存在具有粘滞性,认为世界本身就是粘滞的,一旦人们想要抓住它,它就会从手中溜走,人们无法支配它,反而受它支配和控制。正因为我们无法控制和把握世界的存在,也无法摆脱它,所以我们才会产生恐惧。人们生存在一个无所逃遁的荒诞世界,面对没有理性和秩序、混乱而又不合理的客观世界,人们处处遭遇阻碍,无法掌握自己的人生和命运,在这样荒诞的世界不可避免会感到虚无、焦虑、恐惧,乃至恶心。

《白象似的群山》全篇没有交代男主人公的名字,只透露了女孩名叫吉格。吉格原指16世纪出现的一种较为快速活泼的英国舞步,在小说中也极具寓意,暗示她和男人四处漂泊的流浪者形象。在他们繁琐而无意义的对话快要结束之际,小说又着重对他们的旅行包进行了描述:“他没吭声,只是望着车站墙边堆着的旅行包,包上贴着他们曾投宿过的所有旅馆的标签。”[3]38这足见他们一直过着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的生活。他们前途未卜,对人生充满了无力感,他们无法控制生活、爱情和未来,更无法把握自己的人生和命运,面对残酷荒凉的社会现实感到痛苦无助而又悲观。小说的结尾他们结束对话后,男人拎起两个沉重的旅行包,顺着铁轨望去,但却看不见火车。旅行包象征着他们俩所背负的压力和负担,以及他们压抑焦虑的心情。虽然男人极力劝说,但女孩对堕胎手术没有任何表态;而没有到来的火车,似乎在说明男子面对这样的问题也不知如何是好,揭示了他对未来生活迷惘甚至是绝望的心理状态。

《白象似的群山》呈现了一战后生态环境的荒芜、社会现状的低迷和衰败。这些外部环境的描写,刻画出了一个荒诞无序、混乱虚无的世界。小说中的两人也代表着美国“迷惘的一代”,他们在这样荒诞的世界中处处遭受挫折,对未来丧失希望。他们无法把握自己的人生,陷入了精神的荒芜,感受焦虑、压力和痛苦,在这样荒诞的世界里找不到生存的意义。

四、“他人即地狱”的异化和疏离

“他人即地狱”这一说法出自萨特著名的小说《禁闭》,萨特借用戏剧的形式来表达存在主义的观点。剧中的三个罪犯死后共同居住在象征地狱的密室里,密室没有镜子,他们用眼睛互相监视着对方试图揭露彼此的罪恶。这样,他们的存在就成为彼此的地狱。萨特对此的解释是:“如果与他人的关系被扭曲了、被败坏了,那么他人只能够是地狱。”[5]9萨特认为人和人之间是一种矛盾而敌对的关系,个体太过依附于他人会受到他人定见和思想的影响,这样势必会消解个人的主体性,与他人的自由产生冲突,因此他人会使自我陷入地狱。

海明威在《白象似的群山》中借助精湛的对话艺术,精彩地描绘出这对恋人在关系上的改变和两人在沟通中存在的障碍,揭示出两性关系中男性处于控制和支配地位。小说中,女生对男人较为依赖,不自觉地就会牺牲自己的主体性和自由,这时候男人就成了女生的地狱。小说开头,女生主动提出喝点东西:“我们喝点什么?”男:“天热的很”“我们喝啤酒吧”“Dos cervezas”。[3]35在对话中,女生两次主动开口询问,语气带着小心翼翼和讨好,有缓解气氛的意思;但男生并没直接回答女生的询问,而是直接做决定,语气冷淡。酒吧女侍员把酒端上来放在桌子上,她看看那男的,又看看那姑娘——从他人的视角可以看出两个人之间矛盾和奇怪的气氛。之后,女生将对面的山形容成白象,其实想借白象来指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便又提到“一个人期盼了好久的那些个东西”[3]36。这些都可见她对这个孩子的期待、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但是,男人并没有回应女孩话语中的深层暗示,而是故意逃避这个话题。女孩借用白象喻指怀孕说明她小心翼翼想要讨好对方,给予对方在这段关系中的控制和支配地位,想以此维持从前的美好快乐以及与男人之间的感情。

“他人的自由疏远了我,剥夺了我自己的自由。”[6]因此,个体想要保持自己的主体性和个人自由,势必会引起与他人的冲突,从而导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疏离,无法达成彼此真正的理解。“他人即地狱”也是萨特在《存在与虚无》中对“他者”问题的阐述,每个人都想在与他人的关系中保持自己的主体地位,会把被注视者看作是一个物化客体,“有人注视我,这意味着什么?这就是我在我的存在中突然被触及了,一些本质的变化在我的结构中显现——我能通过反思的我思从观念上把握和确定变化”[7]260,个人会在他人的注视下产生反思意识,会按照他人的目光和方式来改变自己,所以双方都会努力试图从对方的支配和控制中逃脱出来,并试图去控制他人,因此为了实现个人的主体性和自由,与他人的关系就避免不了矛盾和摩擦。

女生三次提到白象,随着男人的回答和反应,她的想法和心境也在发生着变化:第一次提到白象反映出姑娘对孩子、家庭和未来的期望;第二次提到时可感觉出女生因男人的态度,对未来生活的信心开始有所动摇;第三次提到白象时,姑娘已不觉得群山像白象了,这说明姑娘对未来美好向往的破灭,内心充满彷徨、恐惧和失望。她的思想伴随着男人的行为而发生转变,她的选择自由受到影响,个人主体性遭到消解。可以看出女孩对这份感情的维护以及她在这段感情中处于被支配、被控制的地位。

男人五次提及堕胎手术,并一再强调那是一个简单的手术:“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注入空气一吸就行了。”[3]36从他极力劝说女孩去做手术的话语可看出他态度的坚决。在看到女生的犹豫和担忧时,他又说如果女孩不愿意,自己也不会强迫。表面上看似语气平和、理由充分且具有逻辑,似乎非常尊重女生的意愿,但实际上,他话语间的暗示和引导已强势地将自己的想法输入女生的脑海,影响她做出选择和判断。另外,从两人的对话和对手术的态度中可以看出两人之间无法达成真正的理解。个体想要保持自己的主体性和个人自由,势必会引起与他人的冲突,从而导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疏离。在男人的一再劝说下,女孩对彼此关系和未来生活的期待破灭。男人一再坚持手术,让女孩明白了他不愿意承担责任,这段关系也已岌岌可危,所以她极力想逃避男人的劝说。对方一直冷酷而坚定地劝说,让女孩变得十分烦躁,最后一连用了七个“求求你”来阻止男人继续说下去,而男人一再继续,她只有用尖叫来威胁。双方都有自己的坚持和想法,彼此都没有真正用心倾听和理解对方,都试图通过对话让对方改变想法从而保持自己的主体性和个人自由,所以无可避免地导致了彼此之间的冲突。

关于人际关系,萨特说过:“人们之间的关系之所以变坏,原因在于每个人都对别人保留某些隐蔽的、秘密的东西,不一定对所有人都作保留,但是对当时他正与之说话的人有所保留。”[5]165这种不透明性也源于人们之间的不信任和心理恐惧,这也说明人与人之间始终存在隔膜,人们无法完全或是每时每刻都信任别人。在《让·热内:戏子与殉道者》中,萨特提到:“孤独是我们与所有人关系中的一个方面,也体现为我们适应这个世界的必然行为。”[8]小说中,女生心里对孩子有所向往,但她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而是借用白象的比喻,用一种较为含蓄的方式来试探男人对孩子的态度。因为潜意识里,她无法完全信任男人,所以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而在男人一再劝说之后,她害怕如果再坚持,男人会放弃这段感情离她而去,所以就问道:“如果我去做了,你就再不会烦心了?”[3]37可见,她隐藏了内心真实的想法和情绪。这是因为对两人的感情和未来,以及男人的态度,她不能确定,不信任甚至是恐惧的。男人虽一再劝说女生去做手术,但当看到谈话的气氛一度变得非常紧张,而女生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时候,他又说“但我不希望你去做”“做不做对我完全无所谓”[3]38。这些违心的话只是他假装表达对女生决定的尊重,而其话语下隐藏的是他的虚伪和不负责任。人与人之间的不透明性,也源于人们极力想要隐藏自己内心阴暗的区域,所以也就导致了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感情的疏离和关系的异化。

五、自由选择的焦虑和困惑

人的自由选择和责任是萨特自由选择理论中的一个核心观点。“除了自由外,我们别无本质;除了自由外,我们什么都不是,自由在人之初便附着在我们的本性上。”[9]萨特强调人的自由是绝对的,人的自由是注定的,并且不受任何外在条件的限制,人类可以通过个人的意愿去做出选择并行动。萨特也认为“在某种意义上,选择是可能的,但是不想选择却是不可能的,我们总是能够选择的,但是我必须懂得如果我不选择,那也仍旧是一种选择”[10]。人们可能会在不同的境遇中做出选择,无论是迫于生存现实或迷茫下的消极选择,亦或是主动选择不去做选择。然而不管是被动或是主动,选择或是不选择,这都是人们所无法避免的选择。无论怎么选择,都必须为此承担责任,所以在做选择时人们无法摆脱这种境遇下的挣扎和痛苦。

依据萨特的观点,人之所以会感到焦虑是因为在面对有多种可能性的选择时,人们可以自由选择但却停留在了选择。在《白象似的群山》中,从男女主人公贴着众多旅馆标签的包上可以看出他们一直过着流浪漂泊的生活,而这正是他们选择这种看似自由、毫无约束生活的结果,这也说明人在选择生活方式时有着专属自己的自由权。女生在是否要留下这个孩子的选择上却产生了焦虑和犹豫,她之前的试探是希望留下孩子,但话语并不坚定,因为对将来的未知和承担责任的恐惧让她在做选择时产生了焦虑,进而似乎失去了自由选择的权利。另外,男人一再劝说只要做了手术他们就还能回到以前那样自由快乐的日子,“因为使我们烦心的就这么一件事,使我们不开心的就这么一件事儿”[3]36。这些综合起来不断迫使她做出逃避的选择。在经过他们一度紧张的对话之后,女孩似乎又回归平静。小说的结尾,男人问女孩好些了吗,女孩回答道:“我觉得好极了,我又没有什么毛病,我觉得好极了。”[3]38可以看出,她自欺欺人式地认为只要不做出选择,就可以避免这种痛苦和难过,让事情顺其自然地发展,然后等待未来和命运帮她做出选择。看起来不做选择,其实也是种选择,也还是逃避不了承担责任。

萨特认为人是绝对自由的人,但人们在一些境遇中也会进行自欺,人们的行为受社会环境、外在现实、本性和他人的影响,看起来又是那么的不自由。所以,人们又是会依附于他人,会根据别人的想法和意愿来调整自己的选择和决定,也就是说“存在着给自由加上枷锁的环境,这种环境是由他人的自由产生的,换句话说,一个人的自由被他人的自由加上了枷锁”[5]32。小说中,姑娘的自由选择很大程度上是以男人的自由选择为前提,这也成为她个人自由的一道枷锁。同时,一直以来居无定所的流浪生活也造成了她的选择困境。贴满旅馆标签的包代表他们的流浪身份,而这也是他们之前自由选择的结果。因为没有稳定的工作,没有足够的经济支撑和保证,所以对还未出生的孩子,男人选择逃避,他态度坚决地劝说也意味着他的自由选择给女孩的自由选择套上了枷锁。

萨特在强调自由选择的同时也强调了责任。在他看来,人面对自由意味着也要面对责任。但是人不仅要为自己负责,还要为他人负责,因为选择之时,不仅是为自己也是为他人做出选择。“人,由于命定是自由的,把整个世界的重量担在肩上;他对作为存在方式的世界和他本身是有责任的。”[7]553所以,人们无法逃脱责任,必须为自己和他人的选择而负责。小说中,男女主人公逃避现实,通过到处流浪来追求自己所谓的自由,而这种状况都是他们迷茫、自欺的结果,也成了自身不得不承担的责任。小说的结尾,女生对她和男人之间的这段感情也有了新的思考。虽然海明威没有给一个明确的结局,但从女生的反应来看,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复当初,彼此之间已经产生了嫌隙。可以预见,这段感情也将会慢慢驶向破碎和分离,而这种感情变化也是他们自由选择而将要承担的后果。

六、结 语

《白象似的群山》中的这对情侣是海明威笔下经历一战创伤、漂泊在外的那一代年轻人的缩影,他们的生存困境被作者淋漓尽致地呈现出来:面对一个荒诞虚无的世界,他们遭遇的痛苦和迷茫,以及“他人即地狱”的人与人之间的异化疏离。人们拥有选择的自由,但也必须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这些都是萨特存在主义核心观点的具体体现。鉴于此,从这一视角下进行的主题剖析更能充分体现《白象似的群山》所反映出的不安的社会状况、虚无的人生、精神的荒芜和性别冲突,小说所具有的强烈的艺术张力也因此而得以更充分地体现。而从小说这一微观视角来反映对宏观世界、对人生的思考,这对于现代人探索自我、追求存在价值也具有一定启示意义。同时,也必须指出,其中存在主义的消极与自我中心观念,则是必须进行思想观念批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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