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国务工对原生地经济和社会的影响
——以延边朝鲜族自治州为例

延边大学经济系 万芳宏 张君泓 季 续 许虎林

近年来，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劳动力要素在国际间的流动越来越频繁。自1992 年中韩建交以来，中国朝鲜族就掀起了一场赴韩务工的热潮。2007 年以前，虽然韩国对于外来务工人员严格管制，但在两国工资的巨大差额诱惑面前，中国朝鲜族不惜通过“非正常”手段，加入赴韩务工的大军中。到2007 年，韩国通过配额形式，放宽了对朝鲜族赴韩务工的限制，赴韩务工者数量猛增。2009 年，韩国又颁布了一系列政策，进一步放宽了赴韩务工的限制。到2019 年12 月，在韩务工朝鲜族总数已达719269 人。本文以延边朝鲜族自治州为例，分析了当地朝鲜族赴韩务工的原因，当地朝鲜族赴韩务工对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影响，同时给出了由此带来的负面影响的解决对策建议。

一、朝鲜族赴韩务工的原因

（一）当地就业机会的缺失

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缺乏大型企业，就业机会少，劳动力相对过剩。同时，有很多年轻的朝鲜人会选择来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务工。他们的学历普遍较高，对工资的要求较低，这导致当地餐馆老板们倾向于录用朝鲜人，这让本就竞争激烈的劳动力市场变得更加拥挤，中年朝鲜族面临找工作的困境。

（二）两地地理位置的吸引

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离韩国较近。从地理位置来看，延边朝鲜族自治州与朝鲜半岛接壤，同时延吉市有飞往韩国的航班，交通比较方便。相比于去北京、上海、深圳这些城市，韩国离延边朝鲜族自治州更近，当地朝鲜族更愿意去韩国务工。

（三）得天独厚的语言条件

朝鲜族大都会说朝鲜语，赴韩务工没有语言障碍。19 世纪中叶以来，由于日本帝国主义侵略朝鲜，饥荒等原因，一大批朝鲜族迁入我国东北边境地区，并长期定居下来，成为了我国民族大家庭中的一员。与此同时，他们的民族语言也被保存了下来，形成了延边朝鲜族人民熟练使用汉语，朝鲜语两种语言的局面。这也为当地朝鲜族赴韩务工提供了条件。

（四）高水平工资的吸引

20 世纪60 年代到70 年代，韩国经济高速增长，国民生活水平大大提高，70 年代中期还创造了世界瞩目的“汉江奇迹”，再加上后来的几次金融危机，20 世纪90 年代以后，韩国国内工人的工资水平不断上涨。根据韩国的新韩银行在2018 年发布的分析报告显示，首尔上班族的平均月薪为223万韩元(折合人民币约1.3 万元)。而2017 年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在岗职工的月平均工资仅为4189 元。工资水平的巨大差距，吸引着越来越多的朝鲜族赴韩务工。

（五）韩国劳动力市场的需要

韩国中小企业缺乏劳动力，这为朝鲜族赴韩务工者提供了大量就业机会。20 世纪90 年代以来，韩国实行的出口导向战略，促进了韩国国内经济的快速发展。但也引发了劳动力就业结构和企业发展需求不匹配等问题，劳动力出现了供不应求的局面。再加上出生率降低，人们受教育水平提高后对低技术含量工作的排斥，进一步加剧了韩国劳动力短缺的情况。

为解决这一问题，韩国政府大量引进外籍劳工，趁此机会，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朝鲜族纷纷赴韩务工。

二、朝鲜族赴韩务工对延边朝鲜族自治州产生的影响

（一）助推当地服务业的发展

很多赴韩务工者选择在国外赚钱，回国内消费。回国后，他们会集结好友聚餐，进行各项娱乐活动。当地人很喜欢喝酒，在延吉市到处都可以看到啤酒屋。另外，平时留守在家里的老人孩子也不用过多地从事生产性活动，这让他们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娱乐消遣，这都促进了当地餐饮和零售业的发展。

（二）促进了当地储蓄额的不断上升

通过赴韩务工，当地的朝鲜族获得了很多外汇收入，在解决住房需求，日常生活需要后，他们会把剩余的钱存起来。2019 年，朝鲜族人口占延边朝鲜族自治州总人口的35.82%，朝鲜族收入的变化对全州收入有着重要的影响。图1 是2011-2013 年全州住户存款和人均存款变动情况，从图1 中我们可以看到，2014 年全州住户人均存款额为36698 元。同年，吉林省的人均存款额为31093 元。在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属于欠发达地区，但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人均存款额却比吉林省高，这一现象进一步印证了朝鲜族赴韩务工使全州的储蓄额不断上升这一观点。

（三）提高了当地人的生活水平，带动了当地消费水平的提高

韩国远高于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工资水平，使得赴韩务工的朝鲜族有了一定的财富积累。他们将赚取的工资寄回家乡，供老人、孩子使用，让家人的生活条件得到改善，刺激了消费。另外，赴韩务工者也会周期性地返乡。有时是在农忙时节返乡进行农业生产，有时是为了重新办理签证。在返乡逗留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会尽情地娱乐休闲，这极大地促进了当地服务业的发展。

（四）加快城镇化进程，促进当地房地产业的发展

在赴韩务工的朝鲜族中，农村人口占比较大。这些人在赚钱之后，和中国其他地方的农民一样，倾向于给自己置办房产。相比于国内，韩国的工资更高，他们也更容易积攒足够的钱来买房，因此，在他们赴韩务工几年后，他们就有了足够的资金可以在老家的市区买一套房子，这也是很多人的做法。这大大加快了当地的城镇化进程，在初期也促进了房地产业的发展，但近几年来，当地房地产业的发展呈现出过度发展的现象，闲置房屋较多，对房地产的投资也在不断减少。2011-2019 年，当地的房地产投资额呈现出先涨后降的趋势。2011 年对房地产的开发投资额仅为42.7 亿元，2016 年上涨到87.6 亿元，随后开始下降，2019 年，房地产开发投资额为59.73 亿元。

（五）当地人的生活方式逐渐韩化

由于当地赴韩务工的朝鲜族人数众多，且基本都是家庭里的适龄劳动人口，对家庭成员的影响较大，当地人往返中韩两国的次数较多，久而久之，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社会风俗逐渐韩化。在延边朝鲜族自治州，随处可见韩式风格的小餐馆，受韩国饮食文化的影响，当地的餐馆都会给客人附赠三四碟咸菜，种类繁多，甚至让人觉得就算不点菜，也能靠这些咸菜吃完一顿饭。在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街头，随处可见穿戴整洁，烫着羊毛卷的朝鲜族老太太，她们的行为举止和韩剧里的大婶们如出一辙。当地的朝鲜族女孩也和韩国女孩一样，热衷于给自己画上精致的妆容，对美妆塑形都十分擅长。

（六）加强了与韩国的贸易往来

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地处三国交界地带，与俄罗斯，韩国，日本等国有着密切的贸易往来。大量赴韩务工者的存在，让两地之间的交流变得紧密起来，再加上语言优势，两地的贸易合作更容易展开。而且，相比于国产产品，当地人更愿意购买韩国产品，有时甚至会出现非韩国产品不买的现象。自2016 年以来，延边朝鲜族自治州与韩国的进出口总额稳居全州与各国进出口额的第二位，仅次于俄罗斯。

（七）导致当地劳动力大量流失，不利于经济的发展

虽然赴韩务工给当地带来了外汇收入，但是也让延边朝鲜族自治州丧失了大量劳动力。人是经济发展的基础，缺少了劳动力，当地经济发展也就缺少了活力。2017 年全州劳动力资源数为434062 人，仅占总人口的20.7%。同年，吉林省劳动力资源数为18833.72 万人，占全省人口的67.48%。留在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大都是老人和孩子，他们无法从事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和高创造力的技术劳动。

（八）形成了工资水平低，消费水平高的局面

赴韩务工使家庭收入得到了显著提高，但同时也给当地人们的生活带来了负面影响。很多赴韩务工者选择在韩国赚钱，在国内消费，这导致当地的物价水平不断上涨，因为是外来资金导致物价上升，所以尽管物价上升了，但是当地人们的工资水平增长速度与物价水平增长速度并不匹配，这在无形中加重了一部分人的生活压力。当地经济对外来资金的依赖程度较高，这不利于经济的长期发展。

（九）留守问题严重

在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朝鲜族聚居村，我们会经常看到房屋多于当地常住人口的现象。一个村庄里，很多房子都是闲置的。村子里几乎看不到年轻人，大多都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和几岁的小孩，农村“空心化”现象很严重。这些村子里的年轻人大都去了韩国打工，他们在国外赚钱，养家糊口。因此，当地很多孩子就变成了留守儿童，他们从小由爷爷奶奶带大，和父母相聚交流的时间很少，这就容易引发一些心理问题。而且，爷爷奶奶们的文化水平有限，很多时候关注的都是孩子衣食住行方面的问题，对孩子学习方面的帮助有限，这都不利于孩子的健康成长。

（十）低人口自然增长率，人口老龄化严重

韩国和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工资水平的巨大差异，不断吸引着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劳动力奔赴韩国，为韩国注入新鲜血液。但这也意味着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的衰老。赴韩务工的朝鲜族由于工作生活的双重压力，结婚生育的年龄都有所推迟，生育的意向也没有老一辈人那么强烈了。而且，有些赴韩务工的朝鲜族女性会选择嫁给韩国人，这也加大了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男性寻找配偶的难度，在这两个因素的影响下，当地的人口自然增长率逐渐走低，自2015 年以来，当地的人口就成了负增长的状态。2019 年，当地的人口自然增长率更是下降到了-1.12‰。与此同时，当地的老龄化现象也很严重。医疗水平的进步和生育率的降低使老龄化越来越严重。

三、解决对策建议

（一）返乡创业带来活力

延边朝鲜族自治州位于边境地区，是一个欠发达的少数民族聚居区。因为当地经济不景气，当地人都倾向于离开这个地方，去更发达的城市寻求发展机会。这让当地人才流失严重，而人才的流失让当地的经济发展变得更加艰难。这就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要想打破这个循环，关键是在人。而留住人的关键在于得有发展机会。因此就需要有优秀的企业出现，提供更多的就业岗位，留住人才。一边是优秀企业的缺失，一边是人才的不断流失，对于这两个问题，返乡创业或许能给我们一些启示。

赴韩务工者在韩国可以积累一些财富，而这些可以作为他们返乡创业的资本。在韩国务工的经历，让他们见识到了很多国内人不曾了解到的韩国文化。而这些独特的文化，可以成为他们返乡创业的创意源泉。

赴韩务工者在韩国从事的都是3D 行业，社会地位低下，常常会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这些都形成一股“推力”，让他们有回国返乡的趋势。通过改善家乡创业就业环境，营造良好的工作氛围，能够对赴韩务工者们产生一种“拉力”，吸引更多的人返乡创业。

（二）政府和个人共同努力

当地政府应该大力倡导返乡创业，为返乡创业提供政策支持。政府可以通过加大基础设施建设投入，为经济发展创造条件。通过加强农业相关的职业教育培训，为农产品拓宽销售渠道等方式，提高农业生产率，大力发展农村经济。

赴韩务工者应该增强创新意识，努力学习行业知识，提高自身创业能力。近年来，延边朝鲜族自治州也涌现出了很多返乡创业成功的案例。王明明就是返乡创业的优秀案例之一。她早期去韩国求学，期间也在韩国做过各类兼职。毕业后选择了回家乡发展。凭借着韩国的学习生活经历，再加上自己的人脉基础，王明明最初在淘宝网站开了一家网店，销售韩国化妆品。随着时间的推移，王明明的经营规模也在不断扩大：从最初的一家网店发展到三家，并在京东商城新开设了一家网店。此外，她还是海带网等多家国内知名美妆网的供货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