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会客之礼

张崇琛

中国是礼仪之邦，中国人的礼仪表现在方方面面。而会客之礼便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种礼仪。现按照会客时间的先后，将《礼记》中有关会客的规定，逐条加以介绍。

将上堂，声必扬。户外有二屦，言闻则入，言不闻则不入。（《礼记·曲礼上》）

这是说在进入主人家的大门时，必定要先发出一种声音，以让主人知道是来客了。古代多半是用清嗓子的方式让主人闻知，如京剧中所表现的那样。绝不能无声无息地闯到别人家里，去做不速之客，那是很不礼貌的。今天则可以通过敲门或按门铃的方式以告诉主人有客人来到。又，古人一般脱屦（即鞋子）于户外，唯长者可脱屦于内。户外既有二屦，则并户内之长者，共三人矣。三人所言而不闻于外，必是密谈，故外人不宜妄入也。

将入户，视必下。入户奉扃，视瞻毋回。户开亦开，户阖亦阖。有后入者，阖而勿遂。（《礼记·曲礼上》）

这是说入门时视线应往下，不能举目，以免给人造成趾高气扬的感觉。入门时还要两手放在胸前，不可随意摆动。看东西也不要目光来回游移，以防干人之私。门原来是开着的仍要开着，原来是阖着的仍要阖着，必须尊重主人的习惯。最后一个进门的也不要把门关死，以示不拒绝后面的来客。

凡与客入者，每门让于客。客至于寝门，则主人请入为席，然后出迎客。客固辞，主人肃客而入。（《礼记·曲礼上》）

所谓“让于客”，就是让客人先入。但是到了寝室门口，主人则要先进去收拾一下（象征性的），然后再让客人进入，以示對客人的尊重。清代大臣在参见皇帝时往往先要象征性地掸一掸衣袖，也是这个意思。如客人不肯先入，那么主人就肃拜以请，一同进入。

毋侧听，毋噭应，毋淫视，毋怠荒。游毋倨，立毋跛，坐毋箕，寝毋伏。敛发勿髢，冠毋免，劳毋袒，暑无搴裳。（《礼记·曲礼上》）

侧耳以听非但不恭，而且易生刺探别人隐秘之嫌。“噭应”即大声呼叫，“淫视”即目不转睛地看某一件东西，“怠荒”谓容止放纵，都有违礼仪。还有在室内走动时不可表现出倨傲的样子，站立时不可偏任一足（即稍息状），坐时不可两腿向前状如簸箕。还要把头发收敛好，勿使披散。而且古人的冠不同于帽子，它是成年男子的标志，故不可以随便免冠。做客时还不能袒胸，大热天也不要把下身的裳（秦汉之前男女皆着裳）撩起来。

请业则起，请益则起。父召无诺，先生召无诺，唯而起。（《礼记·曲礼上》）

会客期间，无论向老师请教学业还是向他人请教问题，都应该上身挺直，表示敬意。倘遇父亲或老师召唤，也不要慢条斯理，光答应不行动，而应当说“是”，同时上身挺直。“诺”仅是漫应之，“唯”则是照办的意思，两者有所不同。

毋抟饭，毋放饭，毋流歠。毋咤食，毋啮骨，毋反鱼肉，毋投与狗骨。毋固获，毋扬饭。饭黍毋以箸。毋嚃羹，毋絮羹，毋刺齿，毋歠醢。客絮羹，主人辞不能亨。客歠醢，主人辞以窭。（《礼记·曲礼上》）

“抟饭”即使劲盛饭，“放饭”谓食而无节，“流歠”即饮之而流于外，皆为不雅的吃相，应该避免。“咤食”谓以舌口中作声，会被主人当作饭食不可口，故吃饭时不可发出声音。“啮骨”即啃骨头，古人认为在宴会上啃骨头形象不佳，且易发出声音，故不要这样做。自己吃过或夹过的鱼肉不要再放到盘子里，那样很不卫生。也不要把吃剩的骨头扔给狗，那是贱主人之物，且两狗相争会影响人的情绪。“固获”谓必欲取之，即几次三番地要取得某一块食物，这会给人留下贪得的形象，夹菜时不可如此。“扬饭”谓以手散其热气，急欲求食之状，也是要不得的。“嚃”即尝，“絮”即调，对于主人端上来的羹（古代的羹里面是有肉或菜的），客人不宜先尝或随便加以调和，甚至说三道四。如有的客人不自觉，提出不合理要求，则主人便以不能烹饪为辞婉拒。“醢”即肉酱，古代宴席上一般是不上肉酱的，这是因为子路死后曾被剁为肉酱，此后孔子便不再食肉酱的缘故。若客人提出要歠醢，则主人可以贫困乏味为辞拒绝。至于在席间“刺齿”（即剔牙），古人一直以为是不雅的，更不要有这样的举动。

共食不饱，共饭不泽手。（《礼记·曲礼上》）

尊客之前不叱狗。让食不唾。（《礼记·曲礼上》）

共食而求饱，非谦让之道也。“共饭不泽手”是说与人一起吃饭手上不可有汗泽（即脏手），因为古时吃米饭是用手抓，颇似今天新疆人之手抓饭，如果手脏了，别人会讨厌的。中国人到了汉代才开始普遍使用箸，即筷子。尊客之前叱狗，会引起客人的多心，应避免。主人让吃的食物不要唾弃，否则会有鄙恶主人馔食之嫌。

燕侍食于君子，则先饭而后已。（《礼记·少仪》）

侍坐于君子，君子欠伸，撰杖屦，视日早暮，侍坐者请出矣。（《礼记·曲礼上》）

“先饭”即先尝食，并以此劝客人下箸。“后已”即最后停止，无论有多少客人，也无论客人进食速度是如何慢，主人总应该是最后一个吃完的。切不可在客人没有吃完之前，自己先放下碗筷，弄得客人很不好意思。倘是做客于有一定身份、地位和学问的“君子”之家，则看到“君子”有下列举动之一者，即应告辞：一是“欠伸”，即伸懒腰，这说明主人已经累了，不能再继续陪客了;二是“撰杖屦”，即摸拐杖，找鞋子，这说明主人有事要外出;三是“视日早暮”，即看看太阳到什么时候了，犹如今日的看表，这说明会客时间长了，主人已有厌倦之意。

这些规定，虽有的已经过时，但也有不少内容对今人的会客礼仪仍有一定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