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王堆汉墓漆器文化因子提炼和设计转化策略研究

刘宗明，黄彦可 湖南工业大学包装设计艺术学院

楚 韵 湖南信息工程学院

近年来，伴随文化创意产业的兴起和快速发展，以及设计服务的不断完善，各领域、各行业开始呈现出交互融合的新趋势。国家大力支持发展文化创意产业，将其与传统产业相融合，作为提振国民经济新的增长点。因此，研究文化创意资源在当下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笔者通过实地考察和查阅湖南省博物馆藏马王堆汉墓漆器的有关资料，整理了马王堆汉墓漆器的艺术特色和文化素材，并列举典型案例进行深入研究，对以提炼文化因子助力马王堆汉墓漆器文化的传承和创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和建议。

1 马王堆汉墓漆器的艺术特色

漆器是一种表面涂漆的器皿，在中国古代是一种具有民族特色的工艺品。马王堆汉墓漆器因其独特的造型而备受人们关注，其造型之精美、纹样之精致、制作之精妙，无一不反映出古代追求美和理想的工匠大师卓越的创造能力。马王堆汉墓漆器作为西汉初期思想和文化的载体之一，具有较高的文学和艺术价值。

在纹样取材方面，马王堆汉墓漆器多取自大自然中的动物和植物，并适当借鉴了平面构成中的点、线、面等几何图形。此外，由于汉代国富民强，生活场景也是常见的漆器纹样。

在装饰手法方面，马王堆汉墓漆器以漆艺彩绘作为主要的装饰手法，同时，运用雕镂、镶嵌、金箔贴花、锥画和堆画等手法进行润色。采用漆艺彩绘和润色手法制作的漆器色泽亮丽，图案精美。

在构图形式方面，马王堆汉墓漆器的纹样虽然不拘一格，但是追求图案的对称和均衡是其最典型的特色。对称的构图形式是指在构图过程中，装饰纹样的上下左右或周围形象都是沿着轴线完全重合，使整体构图形成一种规整、庄严和稳重的视觉效果。均衡的构图形式是在对称无法达到时退而求其次的一种选择，使装饰纹样的左右、上下图案呈现出舒适、平稳的视觉美感，打破中心对称的僵硬构图形式。

在色彩运用方面，马王堆汉墓漆器使用黑色和红色作为主要的装饰色彩，突出典雅、高贵的气质，黑色深沉，红色明亮，将两种颜色结合运用，既相互对比，又相互衬托，体现出西汉人独特的审美观念。

2 马王堆汉墓漆器的文化素材

资料显示，马王堆汉墓一共出土了700 多件漆器文物，笔者选取了若干漆器作为样本，从造型、装饰纹样和工艺信息三个方面，分析了它们的共同特征。

2.1 漆器的造型

马王堆汉墓漆器以饮食器具、化妆器具和礼仪器具为主，包括耳杯、盘子、勺子、壶、鼎、锺、博具、彩绘棺、化妆盒、饮食器皿、屏风等。

基于此，对漆器的图例、外观造型和艺术特征进行整理和归纳，结果如表1所示。

表1 马王堆汉墓漆器的造型素材表

2.2 漆器的装饰纹样

马王堆汉墓漆器的装饰纹样与西汉的社会文化背景和政治经济条件有着很深的渊源。常见的漆器纹样包括动物纹样、植物纹样、神话题材纹样和几何纹样四种。动物纹样采用了龙、凤、鼠、猫、龟等形态，表现出古人对生命的敬畏和热爱。植物纹样以草叶纹最富特色、最具代表性，表现出生命的蓬勃生机。神话题材纹样是以神话中的妖魔鬼怪为原型的一种装饰纹样。几何纹样以直线纹样、圆点纹样、卷涡纹样等为基础，衍生出回型纹样、波浪纹样、弧边三角带涡纹样、云气纹样等。纹样变化多端，少有雷同。其中，云气纹样既有单独出现，也有与其他纹样组合出现的情况。云气间有神仙和神兽出现，构成各种活动景象，表现出古人乐观进取的精神。

基于此，对漆器的名称、图例、线条样式、主要纹样、构图方式、外观造型、组合方式、艺术特征和社会文化进行整理和归纳，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马王堆汉墓漆器的纹样素材表

2.3 漆器的工艺信息

从马王堆汉墓出土的这批漆器中，其胎骨分为木胎、竹篾胎和夹纻胎三种。所谓胎骨，就是承受漆饰之物。漆器胎骨的质地，对于漆器的发展有着重要的制约作用。木胎按照制作方法又可以分为：（1）外形旋削而成的旋木胎，如鼎、锺等；（2）刨削剜凿而成的斫木胎，如匜、钫等；（3）用薄木片卷成圆筒形器壁的卷木胎。竹篾胎是指利用竹子截断后所具有的器型因势而就，具有不易变形、加工相对简单等优点，主要分为竹片、竹筒和竹篾编织等制作方法。夹纻胎也称“脱胎”，是指先用木或泥做成器物的胎模，然后用麻布或者丝绸一层层粘附于胎模上，等麻布或丝绸干实后去掉胎模，就变成了“脱胎”，这种制作方法具有质薄体轻、结实耐用等特性，是我国漆器工艺中的独特创造。

大部分马王堆汉墓漆器都装饰有花纹，装饰方式多种多样，其中最主要的是彩色漆绘和油彩画。彩色漆绘是指将颜料调和进漆中作为画料，用漆绘画出的花纹，色彩光亮，不容易剥落。油彩画是指用朱砂、石绿、石青、白粉等矿物质粉状颜料与油调和，绘画在上漆的器皿上，色彩有红、黄、金、白、绿等。相比彩色漆绘，因为油彩画使用了油，所以年久容易变质，导致颜料转色或者剥落。

基于此，对漆器的名称、图例和漆器工艺进行整理和归纳，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马王堆汉墓漆器的工艺信息表

3 马王堆汉墓漆器的文化因子提炼

文化因子是文化基因的核心，是数千年来文化体验的特征，文化因子提炼对于文化元素在当今时代的演绎具有重要意义。马王堆汉墓漆器中的文化因子主要分为显性因子和隐性因子两大类（如图1所示）。顾名思义，显性因子是指形态上观念的表达，包括形态、色彩、纹饰图案等，可以直观地表述出其特征。隐性因子指的是漆器设计背后所蕴含的文化礼仪、艺术理念和社会价值，以及其带给人的感性认识。漆器中的显性和隐性文化因子相辅相成，构成了密不可分的紧密关系。

图1 马王堆汉墓漆器文化因子

3.1 形态因子提炼

形态因子是文化因子的造型框架。通过以上素材的收集和整理，将饮食器具和化妆器具中保存最完整的漆器作为样本进行对比和分析，提炼漆器造型的代表性特征。可见，这些漆器按照外形轮廓分类，可分为椭圆形、圆形、长方形和多边形四种类别（如图2所示）。

图2 马王堆汉墓漆器的形态因子

3.2 色彩因子提炼

色彩因子是文化因子的视觉化传播媒介，是文化因子的重要表现要素之一。漆器明艳亮丽的色彩风格是在楚人尚赤和秦人尚黑的思想历史背景下，将这两种颜色相匹配所产生的。红色鲜明发散，黑色深沉内敛，红黑两色作为基调，典雅不俗、强烈对比又相互衬托，符合西汉人朴素华贵的审美观。同时，充分利用纹样粗细、疏密、组合的配置，使单一的红黑两色具有丰富的层次感，单一的颜色也能呈现出五彩缤纷的视觉效果（如图3所示）。

图3 马王堆汉墓漆器的色彩因子

3.3 纹样因子提炼

纹样因子是文化因子的载体，极具美感且有着深厚的传统文化内涵和地域特色。马王堆汉墓出土漆器的纹样图案纷繁复杂，笔者仅以云气纹样和凤鸟纹样作为主要研究对象。

通过直接提取纹样图案发现，云气纹样以曲线为骨，其飞舞流动的线条首尾相接，形成循环结构，表达出生生不息的寓意，蕴含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此外，云气纹样还与其他纹样组合，形成变体纹样，展现出契合连缀、阴阳相生、题材重组、自由延展的装饰风格特征。

凤鸟是我国神话传说中的神鸟，它缘于古人在祭祀活动中对鸟类的崇拜，其活泼的体态和曼妙的身姿，成为了古人向往美好生活和寄托信念的化身。作为一种被美化、理念化和神化的纹样，凤鸟纹样的图案造型主要分为两种风格：（1）写实风格，这一风格的凤鸟形态具有长颈、长足、圆目、尖喙、鹿角等形象特征；（2）抽象风格，这一风格的凤鸟形态被大大简化，用一冠、一尾、一足来表现凤鸟的身姿，或者夸张形体的某些部位，相应地省略其余部分。

3.4 隐性因子提炼

将隐性基因背后的隐性语义通过显示化手段表现出来，可以增强人们对产品的理解力和产品表现力（如表4所示）。

表4 马王堆汉墓漆器的隐性因子

4 马王堆汉墓漆器文化因子的设计转化策略

提取马王堆汉墓漆器文化因子后，结合当代文化语境，通过抽象概括等方法，实现传统文化的当代传承，其创意设计方法如下：

4.1 抽象概括

抽象概括是在归纳整理漆器造型、色彩、纹样的基础上，通过对漆器的概括、高度总结、提炼，将漆器的造型、纹样、色彩等进行再设计，使纹样造型简练，但又不失原有意蕴，具有抽象、简明的现代美感。文化创意产品设计中，直接运用跟漆器文化基因有关的图形或符号远不能满足用户要求，需要对漆器文化基因进行总结、抽象、写意、概括。例如，将漆器装饰中最具代表性纹样云气纹提炼出来，对其纹样形态进行概括、精简，隐藏局部和多余元素，结合载体进行再设计，突出概念形态（如表5所示）。

表5 抽象概括演绎图

4.2 夸张变化

夸张变化是对马王堆汉墓漆器纹样、造型、色彩中的突出特征做主观性的变化与夸张，包含整体夸张、局部夸张、动态夸张等，其目的是将原有的形态进行强化来增强装饰效果，从而达到新颖而又新奇，新奇而又有变化的效果。例如，在凤鸟纹中夸大凤鸟的长颈，省略凤鸟身体细节，旨在突出凤鸟英姿飒爽的形体特征。对云气纹强化云头部分，简化或省去云躯和云尾，便于产品的装饰加工。漆器造型中对具有美感的耳杯部分进行局部变化，夸大其形式美，使其成为代表元素，增强装饰性（如表6所示）。

表6 夸张变化演绎图

4.3 分解组合

分解是对漆器文化因子符号进行点、线、面分解打散，组合则根据一定的规律和法则重新拼凑。对漆器纹样、造型、色彩等进行分解组合时，可将分解后的造型、纹样等与现代图案组合，使之形成具有文化意蕴又有现代感的新形式，同时又可结合现代工艺和现代技术，对符号进行组合设计。例如，对马王堆汉墓漆器云气纹进行提炼分解，然后再利用重复、重叠、添加等手法进行组合，使其具有装饰美感。（如表7所示）。

表7 分解组合演绎图

4.4 综合重构

综合包括组合变化、添加、删减等手法，重构则将元素重新组合。在重新组合之前，须将单个元素进行提炼、归纳及整合，形成新的单元元素，然后再对新的单元元素进行有序组合或无序组合。有序组合形态概括而简练，规律性表达最强，无序组合形态简约而不简单，整体而又俏皮。如：将马王堆汉墓漆器的色彩因子——黑色与形态因子——长方形和纹样因子——凤鸟纹进行综合，利用综合重构手法，演绎出具有现代美感的装饰图（如图4所示）。

图4 综合重构演绎图

5 马王堆汉墓漆器文化因子的设计转化策略

马王堆汉墓漆器文化以其丰富的装饰纹样，奇特的造型艺术，绚丽的色彩搭配，为现代设计师提供取之不尽的思想源泉，很多设计师在深入研究马王堆汉墓漆器文化的基础上，通过抽象概括、夸张变化、分解组合、综合重构等方式将文化因子重新定义，并进行创意设计，直接或间接运用于设计中，达到文化和设计的“表面式、体验式、精神式”融合，设计出具有强烈文化意韵的优秀设计作品，为文化的传承与传播提供理论支持，使文化在传承中更具有时代的生命与实践性。

5.1 文化因子的表面式融合

表面式融合是指通过传统文化形的借鉴、色的提取、意的延伸结合现代设计手法进行创新，达到一种表面的具象融合。在“金泰银”杯葡萄酒包装设计大赛的金奖作品中（如图5所示），设计运用漆器凤鸟纹样，通过分解组合，提取凤鸟纹头部和颈部形态，进行局部夸大设计，将抽象为“C”形的凤鸟颈部图案与鸟纹头部图案结合，通过重复排列的方法组成新的图案，使整体设计次序有致，既延续了凤鸟纹的显性因子特征，又充分表达了酒包装的民族情怀。

图5 葡萄酒包装

5.2 文化因子的体验式融合

体验式融合是指通过创意设计方法在一定程度上调动用户感官、心理、情感，将用户的参与融入设计中，使用户在情感上获得一定的回馈，实现对人类精神和心灵的慰藉。云纹在现代中式家具（如图6所示）中被广泛运用，此套家具独具匠心地运用马王堆汉墓漆器纹样因子——云纹进行分解组合，形成镂空设计，将四个单体的云纹组合在一起，采用二方连续的构图方法进行整体布局，同时将夸张变形后的云纹合理地衔接于方形四角转弯处，通过分解组合、夸张变化、抽象概括的设计演绎方法，将传统元素、传统工艺与现代设计间接巧妙结合，格调优雅，让人在使用云纹桌时体验一种浓郁的文化气息。

图6 云纹现代家具

5.3 文化因子的精神式融合

精神式融合是指将传统文化中的元素以现代化设计的手法进行设计，使传统文化形式适应现代设计要求，现代设计传承文化精神，达到既“传统”又“现代”，实现“创新其形、延伸其意、传承其神”。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火炬设计是马王堆汉墓漆器文化因子与现代设计完美融合的典范（如图7所示）。从“形”上看，奥运火炬的主体纹样采用云纹进行分解组合，颜色采用具有典型马王堆汉墓漆器文化的红色，整个火炬红银搭配产生了强烈的视觉效果，火炬顶端和底部采用云纹结构，将复杂的祥云纹经过抽象概括、夸张变化运用于火炬，使得祥云纹从平面变为立体纹样，祥云纹样与浮雕工艺的结合相得益彰。从“意”来看，火炬设计借助气动变化之“渊源共生、和谐共融”哲学理念的云纹，凸显出强烈的中国传统文化——祥云之高升、吉祥、如意，契合了“和平、友谊、团结、发展”的奥运精神。从“神”来看，火炬的祥云造型，代表着祥瑞和谐，传承了中国“和谐、天人合一”的文化精髓。整个设计通过显性因子与隐性因子的抽象概括、夸张变化、分解组合、综合重构的设计方法运用，具有极强的现代感，既满足了中国文化的传播，又实现了文化与设计的精神式完美融合。

图7 北京奥运火炬

6 结论

马王堆汉墓漆器文化具有极大的设计价值和文化价值，通过对马王堆汉墓漆器文化基因提取、文化基因的设计演绎方式和设计应用研究，旨在为马王堆汉墓漆器文化的传承提供具有借鉴意义的方法和思路，为将马王堆丰富的文化资源转化为文化资产探索潜在的设计模式。进一步地能够给其他地域文化的传承提供理论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