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迈步从头越

2020-08-07 05:33宋成君江仲
北方文学 2020年16期
关键词:职工

宋成君 江仲

接到赴一重采访的任务令我十分兴奋。在齐齐哈尔这座重工业城市,一重因其规模大、规格高,是全市当年号称“八大国营”企业中的龙头之首,所以也一直被人们所关注。然而曾几何时,一重相当沉寂,几乎无声无息,直到2016年新班子上任,企业生产经营形势迅速好转。特别是在2018年9月习近平总书记视察一重后,企业乘胜前进,驶入高质量发展快车道,一重的“国宝”雄姿又开始重回众人视野。

一重的重新崛起,不仅带动了齐齐哈尔地区的发展,对整个东北老工业基地的重塑也必将产生示范效应。我有缘多次参观过一重,每次都被它雄浑的气势所震撼,而作为当年“八大国营”企业中曾经的一名员工,能有机会深入采访一重,更是我多年的一个夙愿。于是,“领命”之后我欣然前往,在鹤城大地绿意葱茏的初夏时节,在农历端午节前一天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走进了一重火热沸腾的生活,探究一下在困境中一重崛起的雄姿。

一、“每天叫醒我的不是闹钟的铃声,而是我心中的梦想!”

目光回溯到三年前,深处困境中的一重是另一番完全不同的景象:在经过连续三年的持续下滑亏损状态下,到2016年,营业收入还不到百亿元,企业亏损就达57亿元,生产经营全面陷入谷底。集团公司当时所属的16户子企业中有12户亏损,资金链几乎断裂,一重股份公司也已“披星戴帽”,再亏损就将被退市。仅短短几年时间,这个响当当的“大国重器”竟成为当年亏损额度最大、困难程度最高的央企之一了。更为严重的,因连续亏损的局面和职工收入的锐减,眼看着偌大企业一步步往深渊里滑,独立支撑即将不复存在,危局之下,企业从干部到职工思想极度混乱,路途渺茫,前景无望。

巨轮搁浅,“国宝”蒙尘,用“风雨飘摇”一词来形容当时的一重,并不为过。

2016年5月9日,在一片怀疑、焦虑和急切盼望改变命运的复杂目光中,刘明忠带着习近平总书记的期望、党中央的重托出任一重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

在面对一重管理层干部的首次“见面”会上,刘明忠做了一番坦率的主旨讲话。这个讲话既有高屋建瓴的整体形势分析,也有如何冲出逆境的战略动员,更带有新领导强硬、鲜明的个性风格。这次会上,许多干部记住了一个故事和一句话。故事是雄鹰“磨喙图存”的求生壮举:在到达一定年龄时,老鹰必须飞至峭崖之巅忍饥挨饿,通过摔碎老化的旧喙,拔掉老化的趾甲和陈旧的羽毛,最终死而复生,翱翔蓝天。

按说这并不是个新奇的故事,以在座管理层领导的知识结构,许多人都耳熟能详。但在今天这个特殊的场合,从新领导口中发自肺腑地讲出,就产生了极大的震撼力量。这个故事的隐喻十分明确:一重想要摆脱困境,重振“以一为重、永争第一”的国宝雄风,就必须打碎和除掉旧有的模式和老化的观念,重塑自身,向死而生!

刘明忠在会上的最后一句话是:“每天叫醒我的,不是闹钟的铃声,而是我心中的梦想!”

话虽短,却掷地有声。这是一代企业家要完成时代赋予自己历史使命的决心,更是号召大家要一同肩负起国企重任,重新抖擞精神,昂首阔步去实现中华民族工业强国梦想的战前动员。也正是这个故事和这句话,奏响了一重接下来马上要开展的解放思想大讨论和大规模企业改革的先声。

不知道是否用闹钟叫醒自己,反正在大家眼中的刘明忠,正昼夜不分地潜心搞调研,一次次召开由管理层、劳模、营销、技术、离退休职工等各方面代表参加的座谈会。会议形式也多种多样,有的干脆就开在最基层的车间内和机床旁。甚至在清晨,厂区外公园休闲遛弯的老人群中,也经常出现这位企业新掌门人的身影。退休老职工爱厂心切,爱说,也敢说,也不知道刘明忠是何许人也,想说啥就说,还互相抢着说。

几乎就在现场调研和座谈会紧锣密鼓进行的同时,一场全员参与的解放思想大讨论也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

解放思想并不是个新鲜话题。一重历史上也搞过多次,也很热闹,但却总是无疾而终。这与东北的特殊历史背景和地域有关:进入计划经济最早,退出又最晚,春风难度山海关。特别是像一重这样具备完整的工业生产体系,规模庞大,有近70年歷史却又地处偏远的“国宝”级企业,虽创造出无数个“第一”和辉煌,但在风光无限的表象下,却掩盖着因长期计划经济影响而形成的市场意识缺乏、不思进取、思维固化僵化等制约企业发展的痼疾,“有人干,有人看,有人在捣乱”“溜溜达达,两千七八”的等、靠、要大锅饭心态更是长期普遍存在,要彻底转变,也是真难。

唯知其难,志在必改。

一重这次的解放思想大讨论是全方位、全员性的,主要围绕思想观念转变、企业体制机制改革、产品产业调整、管理方式改变等方面存在的问题,从各职能部门到各子公司、事业部、制造厂直至每一个班组的每一个人都参与进来,共累计开展专题会议180余场次,梳理出来11个方面的226个问题。近9千人次的思想大讨论,其规模之大,涉及面之广,都是企业历史上从未有过的。

经过讨论和梳理,制约一重前进和发展的“病症”主要集中到这么几个方面:市场营销能力弱,等米下锅已成常态。管理层级多,人浮于事,大锅饭思想严重。面对市场变化没有有效应对方式,主动性、适应性较差。

“病症”是找到了,但仅是认识到了还不行,如果还像俗话所说的“瘸子打围坐着喊”,喊来喊去,热乎劲儿一过,换汤不换药,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解放思想、转变观念、改变作风就是一句空话。一重的成功之处,是在大讨论中发现问题后,行动上也迅速跟进,其中最有轰动效应的事件,是炼钢厂因废品率居高不下,整改无方,整个领导班子被全体解散。在这一期间,集团公司共调整了14名领导干部,有10名做出深刻检讨,天津一个子公司也因解困不力而整个班子解散。这一颗颗重磅炸弹炸醒了沉睡中的一重,让大家清醒地看到,这次不再是形式大于内容,而是动真格的了,不变思想就换人。如果还像过去习以为常地把问题当客观原因去说、变着法讨价还价的,就剩被坚决撤掉一条路可走了。这种认识上的转变,也为接下来的企业体制机制改革打下了坚实的思想基础。

破除旧观念,更须新手段的强势引领。过去,一重实行的是以生产为中心的“工厂制”,一切围绕生产转,市场价格、客户意见很难传达到基层,和市场严重脱节。解放思想大讨论后,一重顺势而行,建立起以营销为龙头的“市场化”来统揽企业的发展,一切围绕市场转。市场化运行中最突出的变化,就是每天早上七点半必开早会,会议由主管营销的副总主持,把瞬息万变的市场信息和客户反馈意见直接反映给各个部门,全公司在家的领导每天必须参加这个会,市场成为最前线。据说在这个早会上常常争执激烈,“生产”和“市场”各不相让,针尖对麦芒,“真刀真枪”争执的结果是相互促进,市场前沿信息和客户的真实反馈迅速渗入到生产的各个环节,避免了由于不顾市场导致的盲目自大和等靠要思想,提高了生产效率,促进了质量提升、成本降低。

在以营销为龙头的机制建立后,营销人员很快树立起千言万语、千辛万苦、千山万水、千方百计的“四千精神”和“要饭吃、讨饭吃、找饭吃”的“叫花子”精神,就连公司领导们也都使出了“叫花子”的劲头,只要是与市场有关的,就带头四处跑订货,跑回款。这些做法迅速取得了明显的效果,在当年8月份任务量还差很多的情况下,在大部分人认为不可能完成的情况下,经过解放思想、改变作风的不懈努力,到年底时,此前多数人认为不可能完成的年度“双80亿”的生产经营目标竟然实现了,这种变不可能为可能,变可能为现实的改变给了大家极大的震撼和鼓舞。

解决思想大讨论,突出的是一个“变”字。老国企能否重新焕发青春,前进步伐是否到此为止?经过几轮激烈的讨论后,一重全体职工形成了共识:旧思想不破除,老作风不改变,新观念不养成,企业发展不下去,一重没活路。不按市场化的新思路向前冲,一重没希望。

谈起三年前的座谈会,水压机锻造厂劳模刘伯鸣至今记忆犹新,刚一见面就对我谈那件事。他说开始开会时咱也观望,不敢说。我前面有两个人发言,刚唠了几句“面上”的嗑儿就让董事长给打住了,说“决心你就别表了,我就想听问题”。我这才下了决心,提出水压机锻造厂房的除尘设备太落后,造成的环境污染,对产品质量和职工身体都有影响。我当时也就那么提一嘴,也没想别的,因为这事虽然年年提,但就是没人管,已经20多年没解决了。谁知道上午开完会,下午董事长就带着一群相关人员来现场了。问明情况后,董事长把那些头头儿们一顿撸,说这么多年没整成,就是你们没把员工放在心上。当听说更换新设备的工期得三个月才能干完时,董事长当场限令:一个月内必须完成!

结果到最后,拖了20多年没解决的难题,仅用了不到20天就彻底解决了。

刘伯鸣很是感慨地说,我进厂28年没动窝,就在水压机这几台设备上干到现在,一重改革几轮下来,我一直就在这儿看着。前两年企业效益不好,亏损严重,大伙儿都觉得没啥奔头儿了,情绪极度低落。人家董事长是单枪匹马来的,要割大瘤子。当时思想解放大討论,光一线员工就开了三次座谈会,他总问我们还有什么新的想法。大伙儿原来不咋敢说,现在都说,说的都是心里话。

调查研究了解情况也好,解放思想大讨论也好,最终目标是解决问题。接下来,一重以此事为基点,开始对热加工排尘系统进行大规模改造。仅到2017年底,铸钢厂、炼钢厂、水锻厂、金属结构厂和热处理厂的除尘净化设备都以最快的速度相继建设完成并投入使用。新除尘设备的安装改造,解决的是环境污染问题,暖的却是职工的心。

我几次赴一重采访,并没有和刘明忠董事长正式交谈过。远远地听过几次他在大会上的讲话,很重的甘肃口音,语速也很急,感觉上这是个充满激情的人。还有两次在厂区内和他擦肩而过,看到戴着眼镜、个头不高的他走路迅速,和周围人谈笑风生,丝毫不见有疲惫感。毕竟已是60岁出头的年龄了,精神状态如此饱满,大概真的是梦想在支撑吧。没能亲聆刘明忠董事长的畅谈是件憾事,一是身系企业发展前途的他实在太忙,不想过多去打扰他。另外一点,我总希望能从生产现场和基层普通员工身上去做一番客观描述,进而反映出一重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侧面反映一个企业家的成功,也似乎更有说服力。

这变化,我确实看到了。

解放思想是总开关,解放思想永远在路上。在企业的前行和发展中,新旧问题总是会交替出现的,直到现在,一重的解决思想大讨论每年都在搞。乘习近平总书记视察企业的东风,一重还专门把2019年定为企业的“解放思想年”,并结合“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活动,全面加强党建工作与生产经营的紧密联系,所涉题目更加深入,切合实际,针对性强,整改力度也更大。就在这畅所欲言、春风化雨般的风气影响下,不经意间,几十年如一日的思想痼疾已根本扭转,一重人正重拾信心,青春焕发,活力大增了。而这人心思变、人心思干的惊人变化,也在我一次次进厂采访中感受越来越强烈,如春潮奔涌般在眼前渐次展开了。

二、从“变”到“活”

一重的历史可圈可点,灿烂辉煌。始建于1954年的中国一重,地处黑龙江西部,是我国“一五”期间苏联援建的156项工程之一,是毛泽东主席提议建设,被周恩来总理誉为“国宝”的国家重点工程项目。近70年来,中国一重为国民经济建设提供机械产品500多万吨,开发研制新产品400多项,填补国内工业产品技术空白400多项,创造了数百项“第一”,为我国的重点工程建设、重工业和强军体系建设做出了不可替代的贡献。

光环照耀之下,一重人有强烈的自豪底气。但随着企业在长期计划经济的桎梏中禁锢过久,再加上近些年重型装备制造业低迷,一重的自身发展也遇到了困难。所谓船大调头难,日积月累,积弊众多,表现最为突出的就是机构臃肿,人浮于事,效率低下,尾大不掉。在改革前一万一千多人的职工队伍中,仅管理人员、辅助人员就各占三分之一,一线生产工人竟不足三分之一。如此庞大臃肿、负担沉重的体系,使企业几乎失去活力,怎么可能参与市场的残酷角逐和竞争呢?

在解放思想大讨论的春潮涌动中,破除旧机制更是势在必行。一重适时而动,第一刀,就砍在了三项制度改革上。

对劳动、人事、分配这三项制度的改革,早已是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了,一重早在多年前就搞过。但因其所涉内容复杂,各方利益冲突尖锐,所以虽然持续过程长,效果却是难言理想,有的干脆就是换汤不换药。这也是造成企业发展缓慢,职工情绪低落的主要原因之一。

一重这次的三项制度改革,不仅动了真格的,而且用的是翻江倒海般的雷霆手段。先是压缩机构,大面积“拆庙”:管理部门由19个精簡至11个,撤销职能部门业务科室69个,取消二级单位所属制造厂全部生产工段、行政办及生产管控中心109个,分厂直接管到班组。机构撤并、定岗定员确定后,开展全员竞聘,全体员工 “起立”,重新“抢”座,从高级管理层开始直至一线技能工人,都得自己去“抢”位置,一举打破了企业多年形成的能进不能出,能上不能下的惯例。

这一轮改革,一重中层以上干部由320人减至192人,其中直管干部减至91人。职工由原来的11000人减至8010人,压缩编制定员占当时在岗职工总数的百分之二十。

我在生产一线的采访中,所听到的基本都是任务增加了,人员却减少了的话题。比如热处理厂劳模王国峰对我说过一组数字,他们所承担的电机转子支撑辊的热处理任务,前年一年干出500根,去年干了800根,而2019年半年不到就干出快800根了,这可是在减员分流三分之一的情况下干出来的。我大致算了一下:热处理这道工序,上承冶炼、锻造,下接机加、装配,仅从支撑辊这一单项产品环节上,就能多少了解到企业的生产形势。而任务增,人员减,是前后所有工序中共性的变化,劳动强度加大是必然的,但在生产一线的工人们却都干得非常舒心,这就是企业改革后最显著的变化。

减机构、大“拆庙”用的是雷霆手段,但在安置分流人员时却考虑得非常周到。在全员竞聘、编制缩减的同时,6条分流安置通道也同时打开,通道包括提前退休、内部退养、离岗歇工、解除劳动合同、转岗培训、停薪留职等方式,按照职工自愿、双向选择等原则供职工选择。这6条通道是在充分考虑到职工各方面利益的基础上制定的,既保障了分流职工的生活,也使他们在社会上有尊严。因安置方案制定得既科学又富于人性化,分流工作进行得非常妥善平稳,没有一起上访事件发生。

与此同时,一重还加快了对大集体职工安置等诸多遗留问题的解决步伐。中国一重厂办大集体拥有38年的历史,最多时拥有上百家企业近1.3万名大集体职工,历史矛盾与问题十分突出也很尖锐,群体上访如家常便饭。曾有人形容说:厂办大集体改革不光是个地雷阵,更是毒蛇阵。面对这种状况,党委班子不躲不避,特别是2016年5月党中央派刘明忠同志任公司董事长、党委书记,组建了新的领导班子后,对厂办大集体改革高度重视,一致认为厂办大集体改革是党中央国务院的重大部署,是推进企业改革脱困的重要举措,厂办大集体问题不解决,公司改革脱困也不会有突破,厂办大集体改革是早改主动,晚改被动,只要公司有决心有信心,在上级组织和地方政府的支持帮助下,厂办大集体改革工作是可以搞好的。为此,科学统筹,扎实推进,为68户集体企业的12408名集体职工发放了安置费。一举解决了困扰企业多年的大难题,平息矛盾,轻装上阵了。

这件事对我的触动很大。我年轻时也有过在大型国企工作的经历,遥想当年,当改革开放大潮波涛汹涌之时,当南风北渐,市场经济阔步走进历史进程的时候,北方的老工业企业立时陷入被动,失去了当年生机勃勃的风采。特别是到了上世纪的90年代末,齐齐哈尔工业改革进入到最艰难困苦的时期,“八大国营”遭遇秋霜严寒,各种矛盾集中爆发,相继陷入低谷。20多年前的1998年,嫩江流域发生了百年不遇的大洪水,伴随着国际金融危机的爆发,是企业职工的下岗大潮。我所在的企业,面对萎缩的市场,产品没有销路,生产出来也是积压。车间里门可罗雀,人走机停,毫无生气。工人们下岗的下岗,放假的放假,各找出路,许多人南下打工,有在外面安装维修机床的一去不复返,还有一批手持瓦刀,自行车后绑个管钳子,组成“马路工”群体,当街站成黑压压一溜。还有本是为解决职工子女就业的大集体、小集体企业,更是僧多粥少,最后连粥带饭碗都没了。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话说远了,还是回到一重。应该说,一重这轮改革能够把人员妥善分流安置,首先应归功于我们国家的国力强大和国家相关部门的大力支持。而安置方案制定得科学细致,可操作性强,人性化体现充分,更是分流安置能够平稳成功的关键所在。抚今追昔,对那些通过6条安置通道分流出去的职工,我真心地祝福他们。

分流出去的有所得,留下的都得认真干。人员减少了,任务量却加大了,而且都是非常明确的硬指标。公司所属每个二级单位都有“确保”、“力争”和“创优”三个指标,台阶式上升,而且细化到每个班组,从最基层就开始做预算,做到全员参与,人人底数清楚,一级一级保证指标完成。在一重,每名员工都签有两个合同:以劳动合同解决身份问题,以岗位合同解决进出问题。三项指标完成程度与收入高低直接挂钩,指标未完成的也无话可说:合同解除。

为提高职工积极性,给人才上升创造更好的空间,一重破除常规,打通了营销、技术、技能、经营管理和党务五种人才晋升通道。这五条人才晋升通道的打开,激活了职工竞争动力、内生活力,使高级干部年轻化成为可能,有三名优秀的技能人才异军突起,从普通工人岗位直接竞聘进入制造厂领导层级,实现了人才的分类发展。

最令人关注的,是一重差异化的薪酬分配方式。在确保、力争、创优这三项指标之后,紧跟着就是薪酬的增长,并特别将高薪酬向营销、高科技研发、苦险脏累差、高级管理、高技能五类人员倾斜。公开、清晰,人人都能看得见的薪酬底数极大地激发了职工的生产积极性。各项指标的优化增长,也带来职工工资的大幅度增长,工资收入从改革前年均4万左右,到如今的年均超过7万,几乎翻了一番。薪酬的差距也在拉大,中层干部收入最高与最低相差超过三倍,技能工人可以挣到更多。五条通道的打开,差异化薪酬分配的推行,使企业摆脱了平均主义以及论资排辈旧习惯的长期束缚,“大锅饭”终于被彻底打破,寿终正寝了。

用一重职工董事、公司工会主席、改革办主任刘长韧的话讲,解放思想大讨论,突出了一个“变”字。而全面深化改革,突出的是一个“活”字。

作为一重改革历史的见证者,刘长韧看得太多,也等待得太久了。他说,一重历史上经历过数次大起大落,也曾经通过改革重新走向正轨。然而改革成果却不能持久,原因在于改革不久后,就在制度上开始松懈、回潮,最后变成一个沉重的话题。

这次的改革力度大,科学性强,效果显著,其中全员签订“两个合同”,实施薪酬“5个倾斜”和打通人才“5個通道”,我们叫“255”员工激励体系。其核心就是要让企业走向市场,让员工收入与市场接轨。这套新体系解决了干部能上能下、人员能进能出、薪酬能增能减的问题,同时也瞄向“等靠要”、缺乏市场观念的痼疾开刀动手术,这就是这次改革与以往历次改革最大的不同。

改革成功不易,但巩固成果更难,没有机制支撑容易打回“原形”。所以从2016年以来,一重改革办每年都会重新梳理改革事项,出台新的改革方案,压茬儿推进,条条都有推进的时间节点,使我们的改革逐渐走向深入。

最后,刘长韧充满自信地说:对于改革成果的保护,不能仅靠“守”,而是要坚持“攻”,要不断挑战新的难点和痛点,才能让一重走向高质量发展之路。如今,虽然只过了短短三年时间,但通过解放思想和深化改革,职工们的畏难情绪和观望态度早已变成了奋进的激情,大家的共识是:实现企业全面振兴和高质量发展的目标是不容易的,但要干好了,也是完全能够做得到的!

“变”的是思想,不变思想就换人,“活”的是行动,不活机制就走人。两者互为补充又互为递进,并在“守”与“攻”的辩证统一中,徐徐拉开了一重加快高质量发展的雄伟壮阔的时代大幕。

三、 “你们是有功之臣”

刘伯鸣,就是通过这次一重打开技能上升通道,进入制造厂管理团队的三名优秀技能工人之一。他从普通技能工人竞聘为水压机锻造厂生产副厂长,在十里重机城内,仅此一人。一石激起千层浪,刘伯鸣一举成名。

其实刘伯鸣早就有名。一重号称世界最大的铸锻钢制造基地,热加工能力处于国际领先水平。其自行设计制造的15000吨锻造水压机是世界最大的巨型水压机,制造出来的大重型锻件不是全国第一,就是世界领先。领先制造必出领先人物,刘伯鸣自从1990年技校毕业入厂后,就一直守在水压机旁和大重型锻件打交道,无数个不眠的攻关日夜,每一个世界第一的骄傲和自豪,不仅让他掌握了炉火纯青的锻造技术,更锤炼了他勇于争先的钢铁般的意志,连续多年被评为厂标兵,而且一直名列前茅。

特别是在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劳模创新工作室成立后,刘伯鸣带领他的团队,承担起各种急难险重任务,先后完成16项百万级别以上的大型攻关项目,为企业做出重大贡献。在本轮改革之初的首席技术专家和首席技能大师的评选活动中,刘伯鸣高票当选,成为三名首席技能大师中的一员。

核电常规岛整段低压转子的制造成功,就是一次体现各方协作、团队攻关的典范。在我初次采访一重后不久,就从新闻中传来一个重大消息:历经十年苦心钻研,由企业研制成功的“海阳4号1000兆瓦级核电机组常规岛整锻低压转子国产化成套锻件”顺利通过专家鉴定。该产品攻克了超大转子锻件纯净性、均匀性、致密性制造难题,解决了超大直径转子锻件整体分析评价难题,突破国产化瓶颈,一举打破国际垄断,填补国内技术空白,技术居于国际领先水平,具有显著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

刘伯鸣说,这事绝对是考验了我们的极限锻造能力,能干出715吨重的钢锭,全世界首屈一指,专业技术水平要求非常高。都说我们水压机锻造钢件像揉面,挺形象,也让我们自豪,可你想想,那锻件要重达六七百吨时,你得咋去“揉”啊?第一根最难干,没有任何参数,更不能违反工艺,周期得算准,下料得算精,火次的把握,辅具的制作,吊装难题的克服,预先都得提出好几套方案,把所有可能遇到的问题都要规避掉。环环相扣,团团相绕,那可是把自己几十年积累的经验和集体的智慧都运用上了,最后终于胜利完成了。

如今转子的生产工艺已经固化了,有模板,再每干一件就都是精品,是创新,更是大家的贡献。电机转子的制造成功,打破了国外垄断,“卡脖子”的滋味谁都不好受。据说在这之前只有日本能干,原来进口是8千多万元一根,等刚听说我们干出来了,直接就降到2千多万元一根了。

刘伯鸣本来从入厂那天起,就下决心要像自己的师傅一样,一辈子“打铁”,也像师傅那样奋斗,得一个“中华精英大奖”,荣耀一生。他说自己从来就没想过要当领导,现在有机会当了,也不离开一线,这辈子也不可能离开。我特别喜欢这个行业,也更有传帮带的责任,把师傅教我的这浑身的好本事传承下去。通过我当干部这事,大伙儿也看得明白儿的,董事长是一心想留住人才,用各种待遇要留住人才。你别看董事长对职工好,看见工人总是笑呵呵的,可他对干部要求老严了。他说了,我给职工们多花点儿钱行,但得你们这些当头儿的给挣出来。董事长在厂里从来不坐车,就是四处走,看,问。他这一下基层,把上层全给带动起来了,原来车间里看不着领导影儿,现在天天都在现场转,都知道对工人嘘寒问暖了。领导的付出也得到了回报,现在我们工人也都改变观念了,都知道为企业着想,虽然压力很大,但动力更足。

刘伯鸣的师傅范友国,曾于2004年获评“中华精英大奖”,据说在当年,这个奖项全国每两年才评出十个。对自己曾经的辉煌,范友国说得很平静,却对锻造团队充满深情,表情是难抑的自豪。他说自己这些年共带出4个班长和副班长。如今,伯鸣带的徒弟,也当班长副班长了,而且是制造厂里最年轻的。“我这就等于是看到三代人了”。

范友国面容偏瘦,语速较慢,说一句笑一笑。他因身体原因已退出锻造操作一线,但如今仍在现场当技术指导。他说自己明年就退休了,但看到锻造现场工人有点儿断档,不放心,得守着,连单位组织的疗养机会都放弃了。

水锻厂主厂房东门外是一处较为宽敞的小广场,沿路边摆放着几种形状各异的大型铸锻件。刘伯鸣介绍着那几个锻件各自的“身世”和辉煌,其中特别讲到“华龙一号”压力容器的锻造过程,说这个产品国外采用的是锻造加焊接技术,而我们是一体整锻,世界第一。

一年前,习近平总书记就站在这处大型铸锻件展区前,面对一重200余名职工代表发表了重要讲话。刘伯鸣指着身边一块空地说,就在这儿,由我代表工人向习近平总书记汇报水压机锻造成果。习近平总书记握着我的手说:“你们是有功之臣啊!”这话现在就响在我的耳边,跟昨天说的一样。

走进水压机锻造厂阔大的厂房,满视野都是又重又大的“铁块子”。两座足有四五层楼高的万吨水压机巨人般矗立,重型天车往来轰鸣,把火红的锻件送入压力机的“口中”。重压之下,几十吨的长轴毛坯锻件,如面团般被揉搓着,每压一下,就有闷雷般的声响传遍车间每一个角落。

似乎只有在这样的现场气氛中,刘伯鸣这位方脸大眼、虎背熊腰的汉子才能进入状态。他边挥动手势边说:我现在可以两台水压机一起干,两台压机装好不同的辅具,一个火次就能完成以前两三个火次的锻造过程,那可不是一般的提高效率。现在我们都讲这个本事:一炉能出来的活儿,绝不再来二次。你4个小时能干出来,我就干俩小时,把油、气、电这些单项成本都算到骨子里了。现在要求也严,每天都有进度表,拖期绝不允许,节约就有奖励。

接着他又讲起核电常规岛整段低压转子的锻造过程:锻件尺寸超过水压机立柱间距,他们是怎么打斜锻造的。工件钳口处过粗,吊车链子套不进去,他们用的是什么方法。还有各种工装是怎么制作,因涉及技术秘密不能和外人说等等,张口闭口,不是世界最大,就是国际领先,手势和语气中透出的是满满的自豪。

在高矗的15000吨水压机旁,员工休息室的外墙上,挂着几位一重“大国工匠”的技能工人的大幅照片,以刘伯鸣为首,都是面部特写,一律笑容灿烂,自信满满。

到年底又有喜讯传来,在2019“龙江楷模”评选活动中,刘伯鸣荣耀登榜。

世界最大,国际领先,如此高精尖的锻造环境,是产生优质产品的先决条件,更是培育技能高手的绝佳土壤。刘伯鸣生逢其时,撸起袖子加油干吧!

四、“刀客”桂玉松说,我们走了,

这个第一谁干哪?

在几次赴一重的采访中,来自生产一线的“劳模创新工作室”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这种以各生产战线上的领军劳模命名,同时又充分发挥集体智慧的方法,在建立研产联盟、共克难题等方面效果非常显著。如今,一重的劳模创新工作室已从最初的6个发展到47个,集劳模个人威望和生产骨干的团体力量,产生了一加一远远大于二的效果,先后完成525项课题攻关,成为企业自主创新的重要组成部分。

再简单讲一个核电常规岛整段低压转子的机加故事。

一重轧电制造厂的厂房比较新,看上去很有现代化标准的感觉。这里安装的都是大重型机加设备,重型铣镗床,重型立、卧车床,床体高,床身长,如海上舰队般列队排开,气势如虹。

在厂房中间的中心监控室兼劳模工作室内,俯瞰可视车间全貌。桂玉松、孙波和刘治国三位高手,详细对我讲解起核电常规岛整段低压转子的机械加工过程:几百吨重的转子是如何安放到机床上的,安放完又是如何转动起来、如何保证精度的。说这活儿就跟“扒白菜”似的,如何一叶一叶扒,最后扒出“菜心”来的。

桂玉松也是一重的“大国工匠”之一,他详细讲解了核电常规岛整段低压转子的钻孔难题是如何突破的。转子长17米,直径3.9米,高过套料,这么大的活儿从上到下都没经验。钻孔用的是引进的新刀具,但工艺上不匹配,钻一点儿就打刀。刀具厂家认定是机床精度有问题,待了两天人就回去了。如果刀具返厂更换,损失大不说,时间也不允许。我们工作室就毛遂自荐,提出承担修复刀具和深孔加工的创新任务。取得领导同意后,我们组成攻关小组,提出了具体修复方案,用氩弧焊先补修再配研,然后在加工时多增加辅助支撑。当时真是什么借鉴也没有,干一段刀就坏。我们天天都守在机床旁讨论,下班也不走,一忙就是后半夜,第二天早晨爬起来就进厂,吃不香睡不稳的。

就这么持续了20多天,每晚睡觉不到4小时。到第三次补修刀具时,我们用了合金辅助支撑,并加槽稳固,这把成功了。刀具适应了机床性能,加工上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原来加工深度24小时只能干到100毫米深刀具就坏,频繁坏,坏一次就损失1万元。这次干了8个小时,加工深度4米7,刀具完好无损,几乎是零消耗,可永久性使用了。其实当时还可以再往深干,但這活儿得是三方见证的,刀具厂家也必须在场。所以不能再干了,刀退出,等人来,这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了,回家倒头便睡,那觉睡的,真叫个香啊。

当时谁都不信,分厂领导也天天看着,现场会开了多次,鼓励我们为荣誉而战,共产党员都发挥出了冲锋陷阵的表率作用。

难题攻破后还有细小问题:这是大家都在一起盯着才达到的标准,但如果一个人正常加工,就无法达到这个效率。于是我们又总结研究,深挖机床效能,自动控制进给,达到一个班次就可加工到8.7米深了。

孔钻深了,问题又出来了,看不见里面。咱们工人就把手机伸进去拍摄,观察孔内情况,从直观上得到第一手资料,手机都刮坏了也不心痛。我们又依据这些数据做出辅具,在中间打孔,时时监测,推导出绝对值和相对值,保证了加工精度。我们还使用了行模头自动停车技术,避免撞刀事故的发生,工期从128天缩减到60天。提高效率就是降低成本,当时调整机床精度都累够呛,现在不了,已经从原来的钢性切削变到柔性切削了。核电常规岛整段低压转子虽然只干了几件,但技术发展得非常成熟,现在已经移植到许多产品上扩展应用了。

走在车间里,那个硕大的转子正在机床上缓缓转动,进行着精加工。桂玉松说,现如今,我们钻孔同时又可以扩孔了,这种技术是一重首次使用,国家可能也是第一次。看来当时那二十多天没白熬,技术不白拥有。我们这里都是大重型关键设备,技术相对成熟,要创新非常不容易,但每年都有,难度都挺大。过去的习惯,一提创新就都说困难,干不了。现在彻底改变了,脑袋削个尖都想参与进来。特别是那些刚入厂不久的年轻人,可积极了,靠近党组织的意愿非常强烈。

据说,像刘治国、孙波、桂玉松这样的高手,都被许多南方的企业给“惦记”上了,当然也包括像刘伯鸣等一大批生产骨干。他们都属于“榜上有名”的人物,被人惦记多少年了,跟“星探”似的死死盯着,稍有风吹草动就来挖人。这可不是个小问题,对企业发展的影响非常之大。但对此问题,桂玉松只淡淡一笑,说了句:我们走了,这个第一谁干哪?

桂玉松在车间号称“小诸葛”,此后不久获得了央企劳动模范的称号。他个头不高,面容白净,说话也很谦虚,但在这低调的谦虚里我听出的却是满满的自信,是那种大国企骨干身上才具有的身份认同和团队的自信。新华社采访他之后把他誉为“刀客”,我们看看新华社这篇《“刀客”桂玉松:0.02毫米里钻出大国重器》的报道:

刀,无刃,不似刀,寒光熠熠;钢,巨厚,特种钢,百炼成钢。刀硬,还是钢硬?中国一重集团“刀客”桂玉松的心里有些没底儿。

“就像菜刀切铁,这可咋整?”桂玉松的“对手”,是一个200多吨重的实心钢转子,他要钻通一个长10多米的深孔。打孔不难,但为保证精度,刀具工作时抖动范围不能超过0.02毫米。

一袭蓝衣,双目凝神,“刀客”单指轻点,启动数千万元的“豪车”——长达56米的大型数控钻床。十多米长的钻杆上,挂着一座刀盘,各类刀具角度各异,刚搭上银色的钢锭就不停抖动。

从24小时10厘米,到如今的8小时深钻7.8米,桂玉松操作中依旧看不见管孔内的刀,只能凭借机床的轻微震动和声响“找感觉”。但是,这些“几秒钟的感觉”,已被他变为数控机床的数据模型,成为每个工友都能干的“教科书”。

他,眼不见刀,手中无刀,刀已在心。“这些价值数千万元的大国重器部件,在我之前已经历千百道工序,容不得丝毫差错,否则前功尽弃!”不远处,用木板包装好的大型转子正待运出厂,干净整洁的现代化车间内,丝毫没有肮脏、油腻、杂乱的“历史感”。国之脊梁,重中之重。从最初的“傻大黑粗”铸锻件,到今天的特种材料“高特精尖”,桂玉松见证了中国制造的不断更新换代,也见证着一代代人的初心不改。

“刀锋所至,磨砺着匠人、匠心和匠造。”桂玉松说,一重人在新中国的历史上立过功,但绝不能躺在功劳簿上。当下,刀未冷,心炽热,奋斗刚好。

五、“有尊严地去生活”

在这一轮的改革中,一重提高职工福利待遇的措施和幅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过去职工的夜餐补助费是二班8角,三班1块2,据说这都已经是“文革”前的标准了,当时还行,管点儿用。现在聊胜于无,跟没有也差不多。几十年来,职工盼望提高标准的报告打了无数次却都泥牛入海无消息。这次再提起,行了,解决了,而且解决得相当迅速:两班补助费标准分别提到8元和12元,整整提高了十倍。

接下来,一重利用厂区内的一处6300平方米的旧仓库,新建起可同时容纳1500人就餐的大型职工食堂,加上5个配送点,可以一次性满足3800余人同时用餐。食堂大厅宽敞明亮,鱼蛋肉禽品种丰富,煎炒烹炸样样俱全,跟美食一条街似的,想吃什么应有尽有。如果不想在食堂吃,打个电话,就有专车给你送到车间里。企业还专为全体职工打到卡里每月200多元的伙食补助费,中午这顿饭,就等于是免费提供了。

一重过去也为职工搞体检,两年检一次,但有“门槛”:按级别,看职级、职称而定出体检人员名单,普通技能工人是没有这个待遇的。现在是全员,每年一次,而且花费都是高标准,选齐齐哈尔市最好的医院全面检查。热处理厂有位职工,刚40出头,肾脏上长个瘤,因为病轻没啥反应,工作一忙也顾不上去医院。这次体检查出来,马上到天津切掉了,如今的身体状态非常好。

免费体检还不够,在正常的医疗保险之外,一重还为职工办理了补充医疗保险,由企业出钱,把职工看病剩余该由个人承担的那部分费用也基本都给解决了。炼钢厂有位炉料工人做心脏搭桥手术,大病保险之外,企业又按补充医疗保险给予二次报销,这名职工一下就补了9万多元,工会还给他送来5千元的营养补助,让这名职工感激万分。

补充医疗保险的手续也相当简便:两千元以内,拿出诊断和收据,钱往卡里一打直接就办了。在车间采访时,曾偶遇一名职工,闲谈中他说就在昨天自己看病花了98元药费,回来报销95元,自己才花3块钱。这名职工边说边乐,还拿出手机給我看:你看你看,我才花了3块钱!

关于免费体检和补充医疗保险让职工受益的事例,采访中听到很多,也感想颇多。从企业层面上讲,这些待遇和投入做到了防患于未然,解决了职工身体健康上的许多后顾之忧,是实实在在的惠民之举。而从职工的情绪状态上看,大到心脏搭桥手术补了9万也好,小如自己才花了3块钱也好,都感受到了这份来自企业大家庭给予的温暖,感恩之情也自然融化于埋头生产、努力创造佳绩的行动中了。

文化宫、电影院和体育馆,是许多老国企计划经济时期兴建的、带有标志性意味的“三大场馆”,历经几十年风剥雨蚀,这些建筑大多已年久失修,或弃置或挪做它用了。一重这次出手阔绰,投入两千多万对“三大场馆”进行修缮改造。改造后焕然一新的三大场馆,羽毛球、乒乓球、台球场地宽敞,棋牌室、音乐室、书画室环境优雅,硬件设施全,购置标准高。职工有什么业余爱好,都可以在这些场所尽情释放,而且全部免费。于是从公司到车间,从基层党支部到各生产班组,每年也都开始组织职工搞各类文体活动或比赛,极大地丰富了职工的业余精神文化生活。

还有修缮离退休人员活动中心和人才公寓等场所,改建厂内职工浴池,为工厂门前广场铺设塑胶步行路等。据说,这些改善职工生活的建设资金已累计投入1亿多了。刚刚缓过劲儿来的一重,资金状况无疑是紧张的,但刘明忠为职工花多少钱也不心痛。一重最走心的口号是:每年都要坚持为职工群众办一至两件好事实事,并把逐年增加职工工资收入明确写进企业未来的发展规划里。这一条,是企业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

2016年下半年,一重隆重开启了“百万一重杯”劳动竞赛序幕。

竞赛是针对当时企业亏损严重、生产不均衡,职工轮流放假、情绪低落的现状而开展的。竞赛由厂工会牵头,联合生产、质检等部门,针对当时生产任务的难点和工期,组织一线职工、技术人员和生产组织者,开展了一系列大规模抢进度、攻难关的战役。这场适时而生的劳动竞赛,极大地调动了一线职工的生产积极性,多项难以攻克的项目融入竞赛中后,开辟了生产专项“绿色通道”,各工序紧密配合,活儿不落地,环环相扣,最终实现了逆转。据说大连石化有八台产品订单,本来都给了一重,却被另一厂家“抢”走一台,两家于是就暗自较上了劲儿,“PK”一番,最后结果,一重远远超过对手。

竞赛活动的奖金,开始是打到工资卡里的。但有职工提出打到卡里好是好,只是东北人敦厚,工资卡都上缴媳妇,使用时就不太方便。于是马上就改,就在生产一线,机床旁现场发奖,大中小场面都有,全部现金发放,到我去采访的时候已经发了36次了。过去悲观地看,“阳光都不愿意往一重车间里照”,现在是一片光明,蒸蒸日上。

百万杯劳动竞赛的投入额更是逐年加大力度,从当年的100万,到第二年的200万,再到第三年的300万,到2019年,已高达500万元!

一重用现金发放的奖项,唯有此杯。以金额命名的劳动竞赛本不多见,而其奖金增加的幅度之大更是令人瞠目,这种大手笔和大气魄,恐怕也只有大型国企才能如此阔绰出手吧。

在热处理厂王国峰劳模创新工作室,三班长、支部书记王国峰和一班支部书记刘炳峰坦率唠变化。

王国峰说,原来的感觉,就跟家要黄似的,大伙儿的恐慌情绪很重,对企业没底。没想到突然好了,而且没想到这么好。刚重新竞聘完,就搞“百万一重杯”劳动竞赛,凝聚人心,也收到效益,大伙儿参与的热情非常高。从攻坚克难方面讲,到现在,我们接手的35项创新课题已经完成33项,创造价值300万以上。领导也说了,像我们这样处于国家上游的重机企业,机械制造这一块今后就是微利,而且是常态化,别指望突然暴利了。企业运营成本高,有的活儿来时就是赔钱的,但为了国家的发展也得干,这就是国企的责任。所以到我们基层,就得想尽办法,降成本,降費用,提高质量,加快进度。我们现在可以说是良性循环,按“确保”、“力争”和“创优”三个指标来衡量,固定工资这一块不到一千块,剩下的都是效益工资。公开透明,职工心里都有数,该付出的付出了,该得到的也能得到了,慢慢把人心就拢住了。留住心就留住人,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刘炳峰说,我们是热加工,特点是温度高,炉里得烧到900多度,有时为了抢进度,冒高温下炉里是常事。这还是个力气活儿,比如给差温炉更换水套,70多度余温直烫脚,炉里是密封石棉,一锤子砸下去沫子满天飞。还有交检打磨,既是体力活儿,又是技术活儿,比如这一个辊子,每90度一条线,四条线得打磨出20个点,大的更多。而且标准要求高,差一点儿也不行。

在我们这儿,安全最重要,烫伤是重事故指标。你看我肩膀上这个臂章没?我们每个管理者都有。哪怕只出个小问题,也不罚款,臂章拿下来,写上你的名,挂事业部里去展览。这招儿你说够狠吧?也是安全这事太重要了,我们现在都形成习惯了,天天观察人,看表情,别让他们分散精力。这批人可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啊,胳膊腿一折,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话题从安全唠到体检,王国峰挺感慨。他说,我是劳模,过去体检待遇我有,别人没有,心里挺不舒服。现在是全员体检,到市里最好的医院检。还有咱厂已经把职工工资增长纳入企业发展规划,收入要和市场接轨,而且还承诺每年为职工办一到两件大好事。这些惠民工程说白了,就是拿一线工人当回事。原来工人没尊严,没地位,唠的都是烦心苦恼牢骚事。现在是劲头足信心满,唠嗑都是正能量,精神面貌发生了巨大变化。听说有一天,我们董事长问一个工人还有什么要求。那个工人说,我挺满足的,真的啥要求也没有。我现在和家里人都商量好了,准备要二胎了。

王国峰和刘炳峰两人都是1997年技校毕业入厂的,正赶上企业被戏称为“二百公司”的低谷时期。工人社会地位低,热加工又毕竟苦脏累,企业低谷,工人“低价”,这拨兄弟们找的对象几乎都没工作。有件事王国峰永远记着:一次他接姑娘放学,在街边一个炸鸡柳的小摊儿前边买边聊。当听说他的工资收入后,鸡柳摊儿小老板马上就趾高气扬了,说这点儿钱你也干?有点儿傻吧,不如干脆跟我学炸鸡柳吧!王国峰张开双臂比划着说:那小摊儿租的铺子,就这么大点儿,连他都看不上我。那眼神牛的,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如今的王国峰身上光环笼罩,“龙江工匠”“省技术能手”“国务院特殊津贴”获得者,也是一重首批评出的四名“大国工匠”之一,每月奖金5000元。而就在我采访他之后不久的九月底,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隆重召开的中国企业先进集体和劳动模范表彰大会上,王国峰和桂玉松双双获得中央企业劳动模范称号,王国峰还代表劳动模范在会上作了典型发言。

王国峰说,我虽然是塔尖,但我们是个整体,成绩是大伙儿的,一个人干不成,无根的树我不想做。现在厂里的“大国工匠”有二十名了,据说要发展到一百名,产业工人的地位大大提高了。我真心希望企业发展的红利能普惠到所有一线员工,让他们能成为真正的中产阶级,有尊严地去生活。

从厂内改建一新的职工浴池,到体育馆周边健身器材上享受灿烂阳光的居民,从由电影院改建成的高等级高标准的羽毛球馆,到文化宫里一应俱全的各类文体活动场所,一路边走边看,都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在最热闹的乒乓球馆内,文化宫负责人艾主任介绍说,当时三大场馆改造,许多人是不同意的,最后是董事长拍板才干成的,那叫两千多万啊!董事长总来这儿看,对我们说,不仅要为职工服好务,也要为社会提供方便。你看这些打乒乓球的人,不少都是区里的,办张卡没几个钱,何况我们还提供免费淋浴呢?我们还为区里环卫工人提供休息室,卫生间全部对外开放,为过路行人提供方便,老百姓都感谢一重呢。

听着艾主任的一席话,看着眼前活跃的景象,不由得让人想起当年汹涌澎湃的改革大潮中,整个东北上千万产业大军离职下岗,无奈地褪去工人阶级光环那段不忍回顾的历史。如今,看到一重改革创新给企业带来的勃勃生机,看到普通技能工人重振雄风、重拾自信的精神面貌,特别是看到被闲置、废弃多年的文化宫、电影院、体育场这些带有当年国有企业标志性的建筑,竟然真的起死回生、神奇复苏,不能不令人感慨万端了。

这往日辉煌的再现来之不易,得好好珍惜啊。

六、浴火重生

炼钢厂是一重的核心主业,是向全厂提供铸锻件的第一道工序,在事业部排序中也占着头一位。早在建厂初期,就曾与重型装备制造厂双峰并峙,享有“南七北一”美誉几十年。第一道的核心工序在新一轮企业改革中撞上“首当其冲”,出了个班子成员全体被免职“起立”的最具轰动效应的“事件”。如今三年多时间过去,炼钢厂重新竞聘上岗的新班子成员能否勇于直面挑战,破除积弊,支撑危局?职工能否适应变革,以焕然一新的精神面貌重振雄风,再创佳绩?这些疑问和期盼不仅是我,也是许多媒体记者关注的话题,因为这一“事件”已不单单只是一个部门的事,以点看面,在某种程度上,炼钢厂的变化关乎一重此轮改革的成败与否,已经具有标志性意味了。

所以在采访关学军时,一见面他就笑着说:我这一段时间,可没少接受采访,都多少遍了。

关学军是炼钢分厂主管生产的副厂长,据他简单介绍,炼钢厂是一重三级单位最大的部门,按流程职能共划分出备料、配装、融料、铸炉等十一道工序。这次的内部机制改革使生产系统非常精干,原有职工1000多人,改革后保留500多人,主要是充实一线。我们这儿比较特殊,大工序有100多人,四班倒,人员定额都是按系数配给的,基本就是一个萝卜顶一个坑,操作部分根本没有闲人。现在按人员定额标准,我们还少五六十个岗位呢,人少了,但活儿却都干出来了。“养老院”的帽子一摘掉,人浮于事的情况一消失,职工的生产积极性自然就上来了,这就是这次改革起到的最大的促进作用。

管理系统精简这一块更奏效。大型国企的顽症你也知道,就是人多,特别是管理层人多,减不下来,多少年形成的了。簡单举个例子,像我们厂调度室这个管理岗位非常重要,24小时不能缺人。原来三个人,这次定岗给两个人,现在实际上是一个人管,权力集中责任更重,龙头带动作用发挥得更好了。还有就是管理层的大学毕业生比例增加,提高了知识层次和科学管理的有效性。

在生产组织上也更加精密和系统化了,而且不断创新也是我们的口号和追求。比如今年我们的电渣锭合同量足,任务相当饱满,但单台电渣炉的满负荷生产无法满足市场需求。我们就结合公司开展的“解放思想年”活动搞创新,对120吨电渣炉进行结晶器改造,120吨电渣炉与10吨电渣炉同时冶炼试验成功,满足了两台电渣炉同时满负荷生产的需求。这项创新成果极大提高了电渣炉的生产能力,连续5个月电渣锭产量超过300吨,有的月产甚至超越以往个别年份的全年产量,成为当前铸锻钢事业部的利润增长点之一。

炼钢厂在一重占了好几个“最大”,其中之一是成本费用发生最大。原材料、辅具、耐材等占全厂资金费用支出的65%—70%以上,能源占85%—90%,如此大的占比,直接影响到全公司产品的市场订单和市场竞争力。为此,我们新班子在全面强化成本管理,稳步降低炼钢生产成本等方面下大力气进行治理,特别是在废钢采购项目上实行严格管控,每次招标都要经过几个回合的“讨价还价”后才能定标。有一次竞标最为激烈,一下午就进行了五次报价才定标,节省资金23万元。废钢采购这事你也知道,是个很敏感的项目,也常有人来找我出去“坐坐”,交流感情嘛也挺正常。正好我这两年口腔有点毛病,总也不见好,大夫说是工作太紧张的关系。借这个由头我就公开宣布:我这辈子都不喝酒了!

还有在努力降低动力能源消耗方面,我们摸索出真空浊环从泵常开到夏季停泵的有效节电模式。根据生产品种锭型,创新性采取一包双浇的方式降低了天然气的消耗。三年多来,仅减少电费缴纳增容费就达1.5亿元,今年的钢水累计单位成本比去年每吨降低60元。

我们炼钢厂的成本管理原则是“抓大不放小”。大的方面如上所述,小的方面也是细之又细,办公室和生产车间的照明都改用了节能灯,而且白天不许开,有亮儿就行。看见哪里大白天亮灯,一条消息发到工作群里,20分钟之内必须关掉,不关灯就罚款。办公所用材料的打印纸都是双面使用,水电气的跑冒滴漏更是随时发现随时处理,从最细小处杜绝了浪费现象的发生。

关学军说,大伙儿都觉得,现在的炼钢厂像个过日子样了。不是我说啊,管理向精细化要高效这一点,我们是走到前面了。还有节约成本这一块,不是我说啊,我们为企业做的贡献最大,今年一至八月份,仅原材料这块,我们就降低物资采购费用800多万!

关学军连用了两个“不是我说啊”,话语中有谦虚的成分,话外音却有种意犹未尽的自夸在语气中游荡。

在2016年那次震动全厂的炼钢厂班子成员全体起立“下课”后,通过公开竞聘,关学军从原来的生产办主任竞聘为副厂长,中间隔着好几层,是机制改革的受益者。按机构定员,炼钢厂班子成员应该是4人,但目前只有3人,关学军现在是书记兼副厂长,管着全厂生产、设备、成本、安全、党建五摊儿大事,每天24小时不关机,赶上生产任务一忙,从早到晚连轴转是常事儿。

关学军说,我们炼钢厂新班子目标一致,团结和谐,从组建第一天起就树立打翻身仗的思想,用来鼓舞职工的斗志,思想动员基础工作做得好。我们的工作原则就是务实,领导都深入一线,基层办公,在作风转变方面往前走了一大步。我们把各项管理制度都做到了精细化推进,堵塞管理漏洞,深入挖潜。特别是在廉洁自律方面,班子成员早就形成共识,要保持好自身形象,珍惜这次竞聘的机遇,改革成果来之不易,全厂都在看着我们呢。

生产一线工作紧张,采访关学军时他正在打电话安排生产,我在走廊里等了半个多小时才进屋,采访期间也不时被电话打断。有个职工来找他签字,呛呛半天办完事,那人倒出工夫瞅了我两眼说,我说呢,一打电话说他在办公室,我还一愣,平时找他都是在生产现场啊?

关学军说,现在是挺忙的,第二批主题教育我们学得非常认真,会议安排满满的,还同时要安排好生产。明天是我讲党课,我要讲建国70年成就,从国家、一重和炼钢厂三个层面,讲我们的初心和使命,给大家讲讲中国一重是怎么样发展壮大民族装备工业,维护国家国防安全、经济安全和科技安全,代表国家参与全球竞争的初心和使命的。

2018年,炼钢厂被评为国资委先进党组织。这是个令人鼓舞的消息,关学军却在快要结束采访时说的,是用那种很低调的语气,微笑着说,我们还得继续努力。

炼钢厂生产车间的现场总会给参观者带来惊喜。那铁水奔腾,钢花飞舞的磅礴气势,常在摄影师的镜头中定格,色彩缤纷,蔚为壮观。但在生产一线操作工人的感受却恰恰相反:与钢花四溅一同升腾的是呛人的青烟和粉尘,瞬间的缤纷绚烂之后是长久的光线暗淡。炼钢工是典型的高危工种,高噪音、高粉尘,苦、脏、累、险、差都占全了。据说炼钢工受点儿小烫伤是很平常的事,甚至有“没烫伤不是好炼钢工”的极端说法。盛夏时节,车间浇铸炉周围温度常高达50多度,但炼钢工们却都穿着厚厚的工作服,能反射些热量,最主要是防止烫伤。一个班次下来,每个人都是一身的透汗,后背起满了疙瘩。

别看环境艰苦,但炼钢工人都身体强健,耐热抗“硬”,斗志旺盛。在全公司举办的排球比赛中拿了冠军,在拔河比赛中又拿了冠军,只是在足球比赛中一不留神“惜败”,屈居亚军。其实冠军也好,亚军也罢,都是企业为丰富职工业余文体生活而举办的活动。像这类活跃气氛的场合,各部门得什么名次并不重要,但庆功酒是一定要喝的,这也成为一个传统。但这次却让炼钢工人给改了,比赛刚结束,有人就和领导说了句,我得赶紧去上班,吃饭就不去啦!都是主动提出的,没人要求他们这么做,比赛这身汗还未消去,又直接回到工作岗位,去出那一身汗去了。

炼钢车间现场和“宽敞明亮”是不怎么沾边儿的,和轧电制造厂的大型机加厂房相比,光线较暗,粉尘味浓,只有在钢水浇铸时才有耀眼的气势奔涌而出。边走边看,边听介绍得知,如今炼钢车间的变化还是很大的,作为基改大项目之一的100吨洁净钢平台改造正在紧张进行。从建厂就有的调度指挥室已经封闭,准备投入巨资按现代化标准进行升级改造,实现炼钢厂无死角全程监控。相关的排尘设备也正在按照先进标准改造,炼钢环境将得到大幅度改善。

炼钢厂的员工是坚韧的,五包钢水同时浇铸蔚为壮观,715吨世界极限的钢锭浇铸都是出自他们之手。这里的变化也在悄然发生着,这群好汉们正以奋发向上的精神动力为“磨喙图存”故事做出最具说服力的诠释,也必将在钢花飞舞、钢水奔流的洗礼中渡过难关,迎来新生。

七、科技创新奖背后的故事

2019年8月14日,一重隆重召开科技创新表彰大会,我听到消息后立刻开车前往。

机缘这事说起来挺有意思,在这之前不久,我恰好与一位曾在一重从事过多年科研工作的领导偶然相识。闲谈中他唠起一重的产品研發历程和企业发展史,讲得绘声绘色,生动形象,对我非常有启发。这位领导曾多次代表一重参加过和国际间企业的高端谈判,在核心技术方面遇到的难题相当多。有一年谈一个重大项目,好不容易谈得差不多了,却在一个不到巴掌大的轴承上卡壳了,谈判告终,几年的努力付之东流。他说类似的“卡脖子”事遇到得太多了:人家根本不理你,根本不理你!我们这么多年的工业,看着是发展挺迅速,其实说白了,在某种程度上讲,特别是在高端产品领域,我们就是给人家“打工”的,人家拿下大订单,分给你点边边拉拉的活儿,核心部分想都不要想。前几轮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我们许多企业得到了快速发展,但在科技研发和产品更新换代方面投入不足,基础研发工作进步不是很大,根本参与不了国际竞争,所以发展到一定程度就停滞不前了。这就是到今天,国家为什么要提出高质量发展的深层含义。对装备制造业来讲,高质量发展,就是要提高核心竞争力,否则在国际上,你根本没有话语权。刘明忠董事长对这一点认识得非常准,有长远目光,对一重的科研投入和人才培养那是大手笔。因为,他曾经有过切身的感受,并在有一次会上,感慨地谈起到“弱国无外交、弱企无外事”。一重终于登上了高质量发展这趟快车,刘明忠功不可没,一重大有前途。

一重这次的科技创新表彰大会,正赶上中央电视台在水压机锻造现场拍摄采访。为配合拍摄和营造氛围,表彰会临时分为两处:大会开幕式和总结部分在厂部礼堂召开,表彰、典型发言部分在水锻厂东门外那处大型铸锻件展区前召开。上百名的企业员工列队从厂部大楼走向水锻厂现场,步伐整齐,精神饱满,蓝工装在蓝天白云和红厂房的映照下分外抢眼,充满了喜悦的节日气氛。

表彰会上,“常规岛整锻低压转子锻件的研制”项目和“电渣型不锈钢带极堆焊焊剂的开发与产业化研究”项目,双双获得科技创新一等奖。有9项成果分获二等奖和三等奖,有7名同志分别获得公司大国英才和首席技术专家称号。在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获奖员工分批次上台领奖,由集团公司领导与相关科研项目负责人签订课题责任书,有6位获奖单位及团队代表登台作了典型发言。

表彰会结束后,我采访了两位一等奖获得者。

曹志远,天津重型装备研究有限公司电站锻件部副部长。他2001年大学毕业进一重后,就一直在原锻冶处从事重型产品的锻造研究,2006年锻冶处整体搬到“天研”时,他是年龄最小的新生力量。曹志远简述了一下这个项目的研制过程:一重之前曾做过火电30万机组的转子,钢锭200吨级的一年最多能做两个。等到15000吨水压机上马后,一重能力提升到300吨级钢锭,技术也不断成熟,一年能做到70到90支了。这之后我们加大目标,瞄准了百万级大型核电目标。这项转子技术研发跟踪时间长,先研究基础开发,什么都是从无到有,国外技术根本不给你,只能靠自己摸索,所有问题都是以前没做过、没做到的。

这个项目最大特点就是大型化,最大的难点是整锻600吨以上的钢锭必须一次浇铸完成。极限制造难度极大,所有制作加工过程都得重新考虑,课题攻关辐射面大,把各岗位各工种都联通起来了,可以说是举全厂之力在做这个事。如今,我们为海阳4号机组制造的三支整锻低压转子已先后完工并通过鉴定,基本上把热加工极限制造技术都掌握了。十年磨一剑,我们还创造了一重生产制造最大锻件重440吨,最大钢锭715吨的装备制造的世界纪录。

曹志远虽在天津搞科研,但一年得有十个月在富拉尔基,和现场工人一起摸爬滚打。从设计到制造,所有涉及这个产品的100多个火次他一个也没落下过。他的老家在辽宁,孩子出生三岁之后就离开他们夫妇送回了老家。想孩子了,也只能在齐齐哈尔到天津的往返路程中临时下车去看看。

对这次科技创新表彰大会和获得一等奖殊荣的感受,曹志远说,这次大会开得和以前不一样,是一重历史上规格最高、力度最大、范围最广的一次,是对科技创新认识的重新提高,也是对科技人员地位的认可,更是对我们这支研发队伍十年努力的肯定。獎金额度是非常可观的,但这绝不仅是金钱能够衡量的,我们更看重的是人生价值的体现和能为民族工业做出贡献的骄傲。

一重的锻件制造能力及加氢反应器等各类压力容器的制造能力已经达到世界先进水平,但所涉及的焊材的国产化一直是瓶颈,大部分焊材均需依赖国外进口。二十年前,一重针对不锈钢电渣堆焊焊材成立了专项研发团队,张秀海有幸成为其中的一员。特别是迁到“天研”后,他更加心无旁骛地投入到焊材的试验研究中,历经4000余次的配方试验,终于研制成功电渣型不锈钢带极堆焊焊剂,并与太钢强强联合,进行了国产焊带的配套研究工作,成功掌握了300系列国产焊带的核心制造技术。这一成果达到国际同类产品的先进水平,可替代国外同类产品,用于加氢反应器的制造,已在行业内大量推广应用,打破了国外长期的技术垄断,平抑了此类焊材的国际价格。2019年,张秀海又对该产品进行了二次研发,使其焊接效率达到了世界先进水平。

张秀海是一重大连石化核电公司技术总监,他说自己是农村孩子出身,如果没有改革开放他现在还在家种地呢。在甘肃读大学时,他的老师曾说过,我国的焊接材料欠账太多,和先进国家比得有三十年的差距。年轻的张秀海不服气,也好奇,下决心跟国外同行“碰一碰”,知道一重是个大平台,所以毕业后就申请到了一重焊接研究所专心搞焊材研究。他说,原来我们的焊接材料基本就是依赖进口,但外国的谈判条件非常苛刻,技术内容不谈、交货期不谈,谈也得听他的。价格不谈,或者谈的空间很小。如果遇到国际形势变化更没啥说的:你要的东西,我不供货了!有一年和老外谈一笔进口焊材,谈得很融洽,接待得也挺好,结果都送到机场了,临上飞机时人家却变卦了,我们全白忙活了。

现在行了,二十年来“碰”了几“碰”,可以和他们并跑了。我们这项技术从跟跑到并跑很不容易,连老外都说没想到,态度大变了。

“电渣型不锈钢带极堆焊焊剂的开发与产业化研究”在这次科技创新表彰大会上也荣获了一等奖,对此张秀海感触颇深。他说,20年了,走到今天,能得到这个奖项就算是走出来了,这是对我们团队最好的评价。老曹他们整锻转子是大兵团作战,我这边特点是得耐住寂寞,得宁愿坐冷板凳。这20年,我把一生中最好的精力都放在焊材研究上了,行业内的事我啥都知道,别的事我基本不知道。这次科技大会,是一重对科技人员的重视和厚爱,我也正赶上了这个契合点,真心话,挺欣慰的。我觉得今天这次表彰更是一个超前信号,是给年轻人看呢。我们不过是领个头,引引路,今后的项目还得有人做,得一代代地往前走。

张秀海的主要工作任务都在天津和大连,一年中回不了几趟富拉尔基。这次专程回来开会,住在岳母家,但也只是短暂团聚,当晚他就要乘半夜的飞机飞回天津,第二天就正常上班了。此次一重科技创新表彰大会的召开,距上一次已经整整过去五年时间了。创新引领发展,科技赢得未来,在这五年之中,一重的科技创新成果令人瞩目。特别在这一轮的深化改革中,一重对科技创新工作的投入,对广大科技工作者待遇的提高,都是前所未有的。关于这方面的成绩和做法,因本篇篇幅所限没有写入。还有一重整个科技团队,那些关于他们攻坚克难、不断抢占技术制高点的故事,讲起来,也一定是惊心动魄,感人至深。

向他们致敬!

八、“长子”的红色基因

在一重新建的展览馆内,入口的醒目之处,是习近平总书记视察一重时的一段重要讲话:一重在共和国的历史上是立过功的。一重是中国制造业的第一重地。制造业特别是装备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是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中之重,是一个现代化大国必不可少的。

一年前,一重利用旧厂房,改建了一座展区面积达4000余平方米、涵盖企业60多年发展历程的中国一重展览馆。进入展馆正门,迎面是一幅巨大的浮雕,在“装备中国,走向世界。以一为重,永争第一”的主题词引导下,浮雕出的产品,从太空到陆地,从云端到海洋,都留下一重人值得骄傲的顶级制造的痕迹,展示着大国重器的气魄与风采。

在展览馆历史回顾展区,面对当年“边基建、边准备、边生产”的珍贵历史图片,回忆起建厂初期大规模建设的火热场面,两位老职工抑制不住激动的泪水。

82岁的曹民荣是浙江海宁人,在高中快毕业时,看到《人民日报》的一篇社论上说:重工业是国民经济的基础,机械制造是重工业的基础,所以机械制造是国民经济基础的基础。就是这段话让他下定决心,报考了清华大学机械制造系,并于1962年毕业后主动报名到了一重。他回忆说,在当时一个小小的车间里,就有我和来自上海交大、哈工大和东北工学院的4名大学毕业生,可见国家对一重多么的重视。曹民荣进厂后一直从事热加工材料检查专业,后至厂检查处处长,由他编写制定的原材料检查标准,在当年起过重要作用。

刘佩发老人今年已86岁高龄了,但精气神十足,思路和表述相当清晰。他是1957年从辽宁抚顺直接被派到苏联进行培养实习,回国后进一重当铣工,以加工轴类件为主,并从工人提拔到分厂厂长的位置。在企业当年问世的三大产品之一的热轧机的图片前,老人特别激动,高起嗓门话从前,英豪气不减。

从两位老人的讲述中,让人深切地感受到,当年,那来自五湖四海的老一代产业员工热血报国、无私奉献的红色基因仍在他们的血管中鲜活、强力地涌动着,那令人振奋的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蓬勃激情,也正穿过岁月的烽烟朝我们扑面而来。

新中国建国初期,国家工业战略北移,齐齐哈尔成为国家重工业装备制造基地。基地的建立,使全国各地的优秀人物纷纷涌入齐齐哈尔,在短期内云集了十余万产业大军,使卜奎一个商旅边关地,使富拉尔基一个小渔村短短十几年时间变成一座钢铁机械城。建成了军工、机床制造、重型机器、钢铁冶炼、机车制造等国内一流强势企业,号称“八大国营”。把一个市井农商、镇关戍边的齐齐哈尔,连跨几个等级,一下子就推到了最具计划经济味道的现代化重工业城市行列,并在此后的几十年内繁衍生息,借嫩江水蜿蜒出的一块宝地,丝丝融入这座城市的骨血之中。

有人把东北比喻为共和国工业的“长子”。什么是长子?家中的老大,是付出、担当的表率,是有责任心和奉献精神的前驱者。长子有长子样,在建国初期国民经济建设的“一五”“二五”计划以及以后的相当长时间内,东北老工业基地的企业和职工做出了重大贡献和付出。这种贡献和付出是无私的,是不讲条件的。像黑龙江省,在为全国提供了装备制造、钢铁、军工等产品和煤炭、森林等丰富资源的同时,也在人力和技术上为全国经济建设提供了无私的支援,包括当年的大小“三线”建设等,在做出重大贡献的同时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这都是过去的历史了,但历史是不应该被忘记的。特别是在当年,千千万万的产业大军激情豪迈,为建设新中国而形成的无私奉献和勇于牺牲的精神,是一笔极其宝贵的精神财富,在今天应该得到更好的传承。

刘佩发老人是由儿子陪着进厂的。儿子“小刘”其实已经不小了,50大多了。他也是在这轮改革中从一线管理层中退下来的,现在的生活状况非常好,无后顾之忧,能帮帮孩子,也能照顾老人。他说自己从小接受传统教育,在企业工作时讲的也是奉献精神。如今虽然退休了,但自己的孩子也在厂里呢,三代人都在企业,我也总教育他们要继承好传统,为企业多做贡献。

一重退休干部王殿玉今年也是80高龄了。他的一番话,说出了一个老党员的心声,也说出了一重退休老职工、老党员的心声。

王殿玉说,厂子亏损那几年,真是人心浮动啊。一重职工的结构,家庭式的很多,不少是一家三代都在企业干,有点儿风吹草动就得影响一大片。

2016年5月9号,我记得清楚,黨中央、国务院给我们派来新的领导,大家感到有希望了。厂大门前的花园里总能看到他,和那些退休老人们唠,大伙儿也都不知道他是谁,老话讲这就叫“私访”啊。等人家把情况摸透了,就开始改,那可真叫雷厉风行、大刀阔斧。减员、砍机构,那是真下手,我听说有个车间,4个单位合并在一起,原来拿年薪的12个,最后只剩三四个人了。当年红红火火的场面又出现了,什么元月开门红,什么首季满堂红,亮亮堂堂,人们心情特别高兴。生产上去了,人事改革减了不少,没那么多闲余人员了。过去看的看,干的干,捣蛋的捣蛋,现在劲头都扭过来了。过去思走思变,现在思干。就连我们这些退下来的老职工也都鼓励子女,赶上好时候了,一定得好好干。

人家刘明忠董事长也确实按照习近平总书记的要求,以人为本,全心全意依靠工人阶级办企业,把职工利益放在第一位了。比如好几十年没改的夜餐费增加了,还成立个大食堂。过去职工都是自己带饭、蒸饭,现在彻底解决了。我儿子回来,特别高兴地对我说,这回真好了,不用带饭啦!我有一次进厂开会,去食堂吃了一顿,那场面过去都没见过,想吃啥都有,绝对够气派。那不就是我们当年艰苦创业时的理想吗?现在终于实现了。还有过去的精加工车间,到处都是油,一碰就一身。现在再看,多干净啊,有人形容说,这地面,比我家还亮堂呢。

王殿玉一线工人出身,后至厂商业公司副经理,领着一群小青年开商场。所谓商业公司,就是厂办大集体的一部分,由职工子女和家属组成,高峰期达12000多人,和厂里正式职工的比例接近一比一。

坐落在一重厂西的退休职工活动中心,是座两层各800平方米的旧楼,原来叫新风商场,1982年开业,王殿玉是商场首任经理。商场从1993年起开始闲置,到去年这个时候已经是杂草丛生,破败得不成样子了。

王殿玉说,当时听说要把这个楼改建成退休职工活动中心,大伙儿都不相信。你看现在建得多好,周六周日工作人员都不休息,为大伙儿服务。这帮老职工心里特舒服,说这回咱们终于不用天天溜墙根儿了。这个楼改建据说花了400万,而且马上要安电梯了。铁西那边还有两个,现在正在建呢。为职工改善生活这一块,党委每年可不少花钱,那电影院和文化宫,闲置得几乎都快塌了,现在修建得多好,相当好,相当热闹!我们退休职工这回都有个去处了。

提到厂办大集体改制完成,王殿玉相当感慨。他的老伴、两个女儿和儿媳妇都是大集体职工,这次改制都受益,“大礼包”都拿到手了,而且很丰厚。他说老伴把“大礼包”拿到手里时都掉泪了。不仅是他老伴,这拨儿拿到“大礼包”的家属掉泪的很多。哭完了心里也敞亮了,后半生有了保障和尊严,谁的心里不敞亮呢?

王殿玉说,刘明忠董事长不是小气人,有大家风度,太受职工欢迎了。我们这些老同志都把一重看作是我们的根,对企业的兴衰看得特别重。我是一重退休干部党总支书记,下面有13个党支部,我们每周都组织党员活动,紧跟党委要求布置,每一项都不落下。我现在耳不聋,眼不花,每天都坚持读书看报,充实头脑,安享晚年,也得发挥余热。

说到这儿,王殿玉还讲了个花絮:在这个活动中心的对面,当年曾建了个花坛,王殿玉老两口儿把花坛包了下来,种花种草种了十多年,为厂西百姓带来一抹亮丽风景,被大伙儿亲切地称为“夫妻党员花坛”。如今这条路因为改造,花坛虽被推倒,但美谈仍在众人口中传播。

提起厂西片区,还有一段特殊的历史:在改革开放发轫之初,一重做出一项大胆尝试:由工厂出钱,各单位组织职工自己盖楼房。一个车间盖一栋楼,一栋楼四个单元60户,当年那个千人齐上阵的轰轰烈烈建楼场面至今让人记忆犹新。这个大胆举措极大缓解了困扰企业多年的职工住房紧张的状态,也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如今40年过去,厂西“老了”,年轻人都相继搬到条件更好、更方便的商业区去居住了。但作为历史的见证,这片楼房和这里老一代的一重人,仍以最朴素的单纯和最真挚的情感,对企业默默地关注和守望着。

九、凝神铸魂,强筋壮骨

坚持党的领导、加强党的建设,是国有企业的“根”和“魂”,这一指导思想为一重做好新形势下党建工作提供了根本遵循。

一重的党建工作突出思想引领,把推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和党的十九大精神贯通到246个党组织、432个班组、3929名党员、8274名职工中,有效推动进支部、进班组、进头脑,确保了集中宣讲、专题研讨、集中轮训、领导干部讲党课、学习宣传“五个全覆盖”。

作为企业发展改革的政治保障,一重党建工作不是做样子,不是空洞的说教,而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党委创新性地提出“一个思路、一个规划、两个体系”的党建工作框架,即创建符合企业实际的“发挥两个作用、坚持三个保证、开展五创工程、建立五大体系、实现一个目标”的“23551”党建工作总体思路,制定覆盖政治、思想、干部、组织、作风、纪律、制度的党建保障体系和“指标、责任、跟踪、评价、考核”党建闭环管理体系,把加强党建与企业改革发展同谋划、同部署。

一重党委在明确公司党建工作总体思路和目标基础上,把党建目标分解为共性、个性、创新3种类型,纳入各级党建工作考核中,有效解决了党建责任传递“最后一公里”问题。对党建的每一项重点工作的目标、任务、进度等要素尽可能做到量化、数据化和标准化,并在公司4个层面层层签订责任书、级级落实责任人,以项目化方式全程管控党建任务,把党支部的战斗堡垒作用、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发挥体现在生产经营每个项目、每个产品作业指导书落实上。

党建工作创新在基层、活力在基层、动力在基层。一重围绕深化改革、脱贫攻坚、提质增效等主题,提出目标化、标准化、项目化、效益化的“四化”党建标准。建立创新、创业、创造、创优、创效的“五创”活动平台,促进党建与生产经营等中心工作高度融合。在一重,“合格党员”的标准就是工作效率多提高5%、重要任务多承担5%,工作质量多提升5%,能否上得了关键岗、干得了关键活儿是考核党员发挥先锋模范作用的主要标志。各党支部把党建放在企业发展大局思考,做到一支部一特色、一支部一品牌。把骨干培养成党员,把党员培养成骨干,遇到急难险重任务,党员干部和骨干率先垂范,冲锋在前,成为重大项目重点工程建设的“排头兵”和“顶梁柱”。

讲几件小事吧。

在几处机加制造厂现场,每台机床设备前都有一个操作者简介的标志牌。本人的照片之下,第一条信息就是政治面貌,或是党员,或是积极分子,看上去一目了然。这是把党建工作和一线生产紧密结合的好方式之一。

热处理厂三班工人林忠镗是位入党积极分子,思想要求进步,生产上也是骨干,在班组开展的微党课活动中,给了他一次讲课的机会。林忠镗极为投入,把讲课内容还做成课件,给他8分钟他讲了10分钟,而且深受好评。这是灵活利用党课活动,有效调动职工积极性的“创新”发挥。

设备维修厂党员于海涛在龙沙公园里拾到一个皮包,内有失主重要证卡及5千元现金。于海涛费了许多周折,最终把皮包归还失主,并谢绝了失主谢礼。直到失主写来感谢信,大家才知道于海涛拾金不昧的高尚品格,此事在廠里一时传为美谈。

据介绍,一重近年来设立党员创新活动室、劳模创新工作室、青年创新工作室110个,以党支部为单位立项创新课题520个,累计创效6.25亿。党兴则企业兴,党强则企业强。站在发展新的历史起点上,一重党建工作继续凝神铸魂、强筋壮骨,把党的政治优势转化为企业发展优势,为一重高质量发展提供了坚强支撑。

重型装备制造厂是一重的“元老”级单位,始建于1958年的大型厂房因其历史久远和地理位置特殊,如今已成为一重标志性的建筑物。在当年 “南七北一”的双雄并峙格局中,一重所有的大重型产品,从炼钢厂炼造出来的毛坯件,经过铸锻造和热处理的千锤百炼,再经过无数次的从粗到细的机械加工,最后到重装厂装配完成,发运出厂。从建厂到现在,一直是一重大型冶金成套装备制造领域的竞争力所在。

元老有元老的优势,积淀深厚、经历丰富。但元老也有元老的问题,思维惯性、积习难改。重装厂在这次三项制度改革中力度非常大,人员减去130多人,干部从62人减至25人,其中有11人竞聘到工人岗位,薪酬分配制度更是向生产一线重点倾斜,极大提高了职工的积极性。

重装厂书记张红光是位“老机关”,曾有过多年在公司党务部门工作的经历,党性原则强,思想政治工作经验多。竞聘到重装厂书记位置后,在抓基层党建工作中方向准,方法灵活,特别是在抓党建与生产经营相结合方面,做得扎实细致,很有独创性。

张红光说,党建工作绝不能单纯去抓。我们的突出做法,是把“党员创新工作室”和“劳模创新工作室”相结合,搭建一个大平台,把党员、入党积极分子、劳模、骨干汇集起来,针对生产工作中的难点和关键搞攻关,难点一批批被突破,年年都有新课题,效果非常明显。我们党建工作另外一个突出特点,就是狠抓作风建设不松懈,这对管理效能的影响和提升非常大。特别是在这次第二批“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主题教育中,我们针对生产实际,梳理出盯得不紧、叫得不准、做得不细、“磕”得不够和缺乏“撕破脸、办成事”的精神等几方面问题,一项项去认真整改,并建立起长效的作风建设工作机制,一级紧盯一级,一级对一级考核,一级对一级负责,在制度流程上予以明确并严格执行。

说到一重这次的改革和党建工作的不断强化,张红光非常有感触。他说如今的公司领导从上到下都非常务实,非常重视职工意见。比如在这次主题教育期间,公司领导就多次深入基层,听取职工意见。我们车间的起重工提出一个问题:他们每天戴的安全带都是多年前那种旧式的,安全系数差,使用也不方便,希望能更换一种弹性好,也更加安全可靠的新型安全带。公司党委书记听完,回去后马上就督促办理,没几天就全部都更换了。

还有一次座谈会上,我提出我们职工为赶生产任务,经常加班加点不能按时回家,家属们不理解,有怨言。现在咱们新建的一重展览馆非常好,能不能扩大一下参观范围,让职工的家属和孩子们也都去看看,亲身体会企业的历史和发展变化,从家庭的角度支持我们,大伙儿干得也有劲头。公司领导马上说行,没问题!没过两天,厂里就发出通知,搞了个“国企开放日”活动,让退休老职工和家属们报名,然后组织了500多人参观展览馆和生产现场,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党建工作与生产经营的高度融合,释放出了巨大的能量,使重装厂在设备能力没有明显提升,人员大幅度精简的情况下,敢于连续挑战历史新高,营业收入实现了跨越式增长。2016年实现2500万,2017年实现5700万,到2018年又猛增至7300多万,终于使这个元老级单位重新焕发了青春。

十、咱们工人有力量

一重厂大门的检查相当严格,我每次开车进厂都要由专人带着专门的通行证,再由门卫拍照后方得入厂。出厂的时候还得再拍照。这是刘明忠上任后立的新规:私家车不得入厂。这样一来,厂区内除了货运和工程用车、参观用车,私家轿车已经绝迹,先前各生产车间门前划出的车位基本成了“摆设”。一重厂区的面积太大,少有闲人行走,宽敞的路面空旷而洁净。我有时就开车在厂区内漫转,听每个大小各异建筑的前世今生,再向南一直开到铸钢厂,驻足在劳模林间呼吸着新鲜空气,竟然有种世外桃源般的闲适感涌出。而一旦进入生产车间内,立刻就是另一番紧张忙碌的景象了。

张红光书记如今还“代理”着重装厂的厂长,做事雷厉风行。听说我想采访几位基层骨干的想法后,马上打电话安排,在劳模创新工作室组织了一个小型座谈会。不一会儿工夫,进来六七位一线生产骨干,哗啦啦一排坐下,笑盈盈地看着我,就感到有股强烈的朴实之风扑面而来。

张书记边依次向我介绍各位,边不住嘴地夸奖,说这几位可都是我们重装厂的骨干人才。

坐我对面的隋毅是装配班班长,我说隋毅这个名字起得挺好,但怎么看你也不像个“随意”的人啊?张书记笑着接话说,他可不是“随意”的人,是我们公司级大工匠,首席技能大师,想当年干15000吨水压机,他是主装配。我说行啊,那你就第一个“随意”地讲几句吧,讲这次改革的前后变化。

隋毅憨厚地笑了笑说,今年我们的任务量超过往年,整机产品出厂压力大,从4月份开始我们就没有休息过,而且关键产品多数在后半夜装配,基本上是白天黑夜大满贯。今年的出口产品也多,比往年要翻倍,这也是“一带一路”战略的成果。现在出国安装调试机床的频次明显比过去增多了,过去很少,“手把”稍差点儿的根本排不上。我们现在有个出口代表性项目在乌克兰,这也是为打开欧洲市场做准备,我们有个团队在那里,现场全程跟踪,指导安装。乌克兰那可是重工业的发源地,原来是他援建咱们,现在得回过头来学我们。所以我们非常重视,也挺骄傲,弟兄们在那边从7月份得干到11月份,相当辛苦。10月1日那天,为纪念建国70周年,他们在现场自己设备跟前,手举国旗搞了个小仪式,在异国他乡思念祖国,拍的视频和照片都挺感动人的,看完后我都掉泪了。

在讲述过程中,我发现隋毅的双手总在互相揉搓,双肩也不时跟着抖动。张红光书记解释说,隋毅有很重的颈椎病,压迫神经手发麻,有时走道脚拖地,周边人常跟他闹笑话,说隋毅呀,哪哪地面的油漆是不是你给蹭没的?赶紧给补刷上啊!现在也真是没办法,重机装配这一块只能他们自己干,没人能替他承担。而且今年的任务量又大,想做手術也不敢,只能抽时间用针灸办法来缓解。

车间主管技术的项目经理叫王楼,首席技术专家。他说过去的项目组是人多,现在是能人,四五个人扛着过去十五六个人的任务。原来的工段,有调度和统计什么的七八个人,现在就一个,人少,干得多,原来严重的大锅饭感觉现在一点儿都没了。前段时间我出差到某企业去看,就两三个干活儿,一帮人围着看,让我一下就想起当年咱们厂了,感觉就像穿越似的。要说改革前后变化,我再讲个事,前几年我工资低,媳妇怀孕营养跟不上,弄得吃饭都成问题。孩子出生时有病去医院,我卡里就剩30块钱了,愁得我满地转磨磨。

张书记接过话头儿对我说,你问问他现在挣多少?王楼嘿嘿一笑说: 1万出头,1万出头哈。

机加一班班长万玉柱,1997年进厂,赶上企业“200公司”低谷时期,一直挺到28岁,真不错,找了个在医院工作的对象。他说在工厂找对象也有特点,当年我们进厂,人家姑娘们都去找电厂的,现在又都主动来找一重的。可惜这拨我们没赶上。

万玉柱带领的机加一班,干的都是大件、超大件,一重较大型的冷加工设备基本都在他这里。因为工作忙,平时和女儿交流少,抽冷子训两句,女儿就不愿意,逆反,说初二以前你都没管过我,现在你凭啥管我!一句话就把他给呛了回去。万玉柱说这事跟电视剧里演的不一样,电视剧里孩子和父母多长时间不见面也没关系,一见面就唠起来没完。现实不是这样的,看女儿和当妈的唠长唠短而自己却被晾在一边,万玉柱心里很不是滋味。

王明辉是机加二班班长,主管着重装厂高精尖的中小型设备,为大件干配套,日常生产加工量大,难度也高。王明辉工作特别优秀,三班都是党员机床,先锋模范作用起得好,各种荣誉也获得特别多。似乎受到万玉柱的影响,王明辉也唠起了孩子的话题,说现在条件好了,夫妻两人商量着要了二胎,大的上初中,小的才几个月。事是好事,可他大小都顾不上,全都落到媳妇一个人身上了,这让他对家庭很有愧疚感。有一天下班回家吃饭,媳妇一看“机会”来了,赶紧让他看会儿孩子,自己出去办点事。结果媳妇刚出去车间就来电话,王明辉急得不行,一个电话又把媳妇从半道给叫了回来。

王明辉说完自己的事,又笑着捅了捅隋毅,说我这都是向隋哥学习学的——原来隋毅也要了二胎。问他什么感觉,隋毅苦笑着说,根本没时间管,都交给父母管,结果父母累得吃不消,四处求人,21个月就送幼儿园了。

这几位都是生产骨干,又正值壮年,上有老下有小,都是生活的爬坡阶段,估计这种情况在全厂都有普遍性。

刘桐柱是重装厂总工艺师,事业部级大国英才。他前段时间出差去了趟德国某企业,本想到生产现场看看却未能如愿。他说,原来是人家拿到活儿,我们吃配套,说白了是给人家打工的。那时候进他们企业管得挺松的,可以随便看,无所谓,知道你看也看不懂。现在不行了,是竞争对手关系了,不让看。只能吃饭时排队进食堂,吃完再排队出来,就两点一线,看得贼严,根本不让进车间。

刘桐柱说,我们这些在生产车间搞技术的,是这次改革实实在在的受益者,收入、地位双提高。这点对年轻人特别有引领作用,让他们有盼头,有方向。比如张亮就是这方面的典型。

30岁出头的张亮,是在座最年轻的一位,也最瘦,他是重装厂项目组经理,管技术也管生产,是个一专多能的年轻人。张红光书记介绍说,这个年轻人可不得了,脑子聪明,思路快,点子多,全公司的创新明星,由他名字命名的“张亮分析法”如今就在全公司推广呢!看得出来,张书记对这个年轻人赞赏有加,发自内心地夸,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慈爱。

所谓“张亮分析法”,是重装厂在开展创新活动中,由张亮领衔完成的第一个结题课题:《卷取机机架加工优化方案》。课题采用调整切削参数、优选刀具、优化结构、压缩辅助生产时间等方法,将卷取机机架的加工天数由过去的30天减少到了23天。转过年,乘势而上,再深入研究,通過压缩工序、制作工艺横梁等方法,加工天数又从23天降至18天!多少了解点儿工厂的人都知道,机械加工,特别是像一重这样的大型装备制造企业,各个加工流程的工艺大都已经固定,加工工时的制定也已基本趋于严密合理,能把一个机架的加工天数减到将近一半,真有点不可想象。时间就是金钱,能缩短工时到这种程度,得创造出多少经济效益?而最关键的,是这个课题从技术和管理两个层面上找出了提高加工效率和质量的基本方法,对其他课题研究有很强的举一反三的指导和借鉴意义,并得以在全公司推广。“张亮分析法”是重装厂在开展党员“五创”、劳模创新和青年创新活动中结出的硕果,也是企业在探索找准党建与生产工作的融合点上有效尝试,更是企业重视人才,通过各种方式打开人才成长通道而产生出的创新成果之一。占了这轮改革的几大关键点,张亮想要不出名都难。

张亮冲室内墙壁比划一圈说,我现在真挺自豪的,看这些展板上都是自己的大照片,搁谁谁不自豪呢?其实我也不是多先进,就想劳有所得就行了,干出来,又得到多方面认可,这也是动力。现在改革项目增多了,我就得整天埋头研究新方法,怎么琢磨着得把活儿干出来,完成好任务。我挺知足,也挺感谢领导的。我爱人原来没工作,领导一天到晚帮我想着这事,最后惊动到公司党委书记,终于把她的工作问题给解决了,让我们夫妻俩非常感动。我是2012年入厂的,应该说在专用领域视角还是挺开阔的,但也就是个普通技术员。其实以前也搞过课题提过方案,但没平台。现在太好了,我也没啥说的,干就是了。

座谈会开得很短,知道大伙儿都忙,我不想多占用他们的时间,就起身后退,为哥儿几个拍了张集体照片,把一排笑脸定格在手机上。我相信,他们这种极佳的精神状态,是整个一重一线职工自信和自豪的缩影。

重装厂大厂房建成于1958年,这个年代我记得准。因为它恰好与我同龄,相信谁遇到这样的偶然也不会忘记,提起来就有无边往事涌上心头。

刚进车间现场,就见到一个小镗床,一位中年操作者正在给零件镗孔。经询问得知,这台镗床早在建厂时就有了。张红光书记解释说,整个大厂房共分三大块,机加中小件、机加大重件和装配区域,机床是老、中、青都有,从最初摇把式的老床子,到后来的数显机床,再到数控机床,等于是个机床工业发展史展览馆。因为厂房建得早,生产线不好改造,又没有太大的改造必要,就一直到现在。听完张书记介绍,再仔细观察,这里果然和轧电制造厂有所不同:那里的新厂房内,是清一色的大重型机床,通道宽敞,视野开阔。而这里则是机型庞杂,一步一格局,一跨一个样,“元老”级特点相当鲜明。

机加大重件区域多在加工大型轧机部件,其中轧机又粗又高的两根立柱分外抢眼。身旁的王楼兴致勃勃地告诉我,今年轧机的订单量大,生产任务饱满。你看的这个立柱,每台两个,我们习惯都按“对儿”算。过去最高纪录是一年干了108个,54对,有名的一百单八将。今年到现在就200出头了,远超过去!关键是人比过去少多了,而且机加床子根本不用你操心,告诉操作者哪天要,到时候他肯定交货。这和奖金是有关系,但主要是分配上没有猫腻,公开透明。董事长公开就讲,不许压榨一线工人一分钱!还把有问题的单位处理过几个,全给震住了。像“百万一重杯”劳动竞赛发现金,都是工人当场签字,厂工会和纪检跟踪监督。其余的奖金全都打到卡里,不发现金,想要搞猫腻都没机会。

装配这一区域是大厂房建设最初的主体部分,最为壮观,也最忙碌。不要说整机的高大了,仅那些动辄十几吨、几十吨的零部件就令人惊叹。一台台大型的热轧机、冷轧机、卷取机,还有其他大型机械设备,都在这里装配成一体,调试机器精度,油电路系统配套,然后拆解喷漆、包装待发。组装场地是工人忙碌的身影,厂房顶部钢梁纵横,天车往来轰鸣,整个厂房内一派热火朝天,色彩缤纷中充溢着强烈的时代气息。

看这架势,今年重装厂的营业收入肯定比去年的7千多万要高出许多,估计差不多得上亿吧?

还是“咱们工人有力量”啊!

十一、百花开满枝头

我几次赴一重采访,大致是在一种片断式的状态下进行的,说是“纪实”,似乎叫“掠影”应该更准确些。

在产品制造方面,我只是重点围绕常规岛整锻低压转子锻件的研发和生产过程做了适当展开,而对其他如大型热壁加氢反应器、大型宽带冷轧机生产线等十余项获国家科学进步一等奖的大项目都没有写到,而这些项目都是值得一重人骄傲和大书特书的。在生产一线,我也仅是走访了几个基层车间,记写了部分优秀职工的生产和生活现状,像核电制造厂以及企业近年创新发展出的几大新兴产业板块,我都没有涉足。还有当年,一重以超前发展的眼光,在天津建成了我国最大的重型成套装备制造基地,在大连建成了全球最大的核电和石化装备制造基地。这两个基地恰如参与全球竞争的两个拳头,也是感知市场前沿信息的两只敏锐触角,如果能亲往采访了解,定能感受到他们搏击世界大格局的另一番新天地。还有像销售团队、研发团队等重点部门,更是可圈可点,各有千秋。再有就是我没能对集团公司的决策层进行采访,对企业战略视角和眼界方面了解不足,也多少影响到本篇作品的站位和高度。这些遗珠之憾,只能等以后有机缘再深入了解了。

其实就是我所看到听到的也未能全部容纳到作品当中。一重太大,成果太多,我也只能捧出企业在改革的时代大潮中碰撞出的几朵浪花献给读者,虽只是片断和掠影,但我深信这些浪花能反映出海洋深处涌动出的激情澎湃的力量。

再捧上一朵“浪花”吧。

阎彩凤是重装厂天车一组的组长,也是天起班党支部书记。半年前的三月份,阎彩凤荣获了全国三八红旗手称号,她所在的天车班荣获全国三八红旗集体称号,能同时荣获个人和集体两项殊荣,实属不易。她是我采访中的唯一一位女性,也算是一重千百名女职工的代表吧。

天车工大多是女性,我当年在工厂时,就总觉得她们是车间一道非常亮丽的风景:高高在上,于天空中纵横往来,可谓是个轻松愉快又“俯视众生”的優等工种。

对我的这种感受,阎彩凤笑着回答说,在别的小企业行,但在我们一重可不是这样的。人在三十多米的高空,吊的又都是大重型活件,精神特别紧张,差一点儿都不行。

阎彩凤说,我们天车工是最能体会“高处不胜寒”的人,那可真是冬战三九夏冒酷暑。冬天穿着厚重的衣服反复爬车,吊完一个大件就是一身热汗,又瞬间冻透到骨子里。夏天就更别说了,就是热汗滚滚衣衫湿透,为了少去厕所还不敢多喝水,挺“狼狈不堪”的。我们的工作性质是常年三班倒,作息无规律,最知道啥叫“夜不能寐”,深夜里再困也得目不转睛地专注吊运。小件起吊频率高,大件危险系数大,得有高度的责任心,要确保上百吨产品件的平稳起落,更要确保地面人员的安全。

重装厂这两年生产任务重,阎彩凤领导的天车班工作量也必然加大。去年年底,一台轧机在装配现场组装,轧机和吊运辅具总重量达到420吨,超过两台200吨天车合吊的吨位限额。面对巨大挑战,阎彩凤带头报名上阵,与副班长陈娜密切配合,顺利完成这件超大活件的安装任务。

今年4月份的一天中午,一台轧机准备倾翻摆垫铁。刚吃了两口饭的阎彩凤二话没说,放下手中的盒饭直奔50吨天车。这个刚干完,另一台200吨天车要为机架倾翻九十度。这本来不是她分内的事,但她并没推辞,接着又上了另一台天车,整个一个午休时间,她就这么爬上爬下在岗位上度过了。

阎彩凤是利用自己的休息时间进厂接受采访的,这让我感到不安和歉意。她说没事真的没事的,我经常这样。有时半夜下二班回家,早晨刚睡醒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就接到电话去接着干白班的活儿。前不久,一台4000吨压力机要分解拆卸,这是件超高超重的产品,吊运难度极大。阎彩凤又是主动请战,带领班组另一名青工,克服活件超重和天车设备不同步等不利条件,合理操控,细心观察,顺利完成了两台天车的同步吊运。

阎彩凤是个肯钻研、敢“较劲儿”的性格,本职工作之外,自学完本科学历不说,竟然能考上会计师。当年企业搞技术比武运动大会,最亮眼的奖励就是打破资历界线,前三名可直接晋升技师。阎彩凤正是技术比武的受益者,那一年也极其风光,直接进级技师的同时,还拿到了会计师证。虽然事到如今,会计师那套专业用她自己的话说“都就饭吃了”,但其钻研精神可见一斑。从入厂那天起,阎彩凤就始终用“梅花香自苦寒来”这句话来激励自己,坚忍不拔,自强不息,用奋斗描绘平凡岗位,体现着天车女工的价值。

阎彩凤说,好的天车工要讲求效率,要在高视角中准确领会地面人员的每一个手势和眼神,甚至包括活件落地的声音,更要学会应急处理,做到临危不乱。在近两年企业开展的党员“五创”活动中,她总结自己多年实践,创新提炼出“角度三分法”和“听音跟车法”等操作诀窍,并依据重装厂机架吊运特点,撰写了《天车操作经验汇编》,使机架吊运有章可循,更为安全生产提供了保障。

这些都是真本事。能获得全国三八红旗手这个荣誉称号,阎彩凤实至名归。

19岁进厂,在天车岗位扎根24年的阎彩凤还有一年多就要退休了,因为按要求这一特殊工种只能干到45岁。阎彩凤有点儿着急,总惦记着怎么把自己的经验更好更多地传承下去,也希望有机会还在这个岗位上再多做几年贡献。

我也回忆起十多年前在企业深入生活时,曾见过一批刚刚进厂的女天车工,那可真是工厂一道亮丽的风景。当她们手拉手肩并肩长发飘飘走过机声轰鸣的车间时,再低调也是招摇,身前背后都是火辣辣的目光。就在许多青工小伙子还停留在傻傻的遐思当中时,没过几天,这一批女孩子就都名花有主了。阎彩凤笑着说,我们当年进厂就是那样的。但我对象不是一重的,因为那时候我不漂亮。说完脸腾地升起一抹微红,马上又补充说,我现在也不漂亮哈。

感慨归感慨,阎彩凤精神状态始终还是那么阳光和积极向上。她说现在企业女工的业余生活都非常丰富,我们天车班都加入了一重女工舞蹈群,天天练唱歌跳舞,练旗袍秀走台,精神头可足了。说完拿起手机兴奋地给我一张张翻看:在舞台灯光的照耀下,女职工们台风优雅的“秀”型,都在色调各异的旗袍中展现出优美的曲线,一律的笑容写在脸上,灿烂如百花盛开。这场面和在生产车间穿着统一的蓝工装有了完全不同的色彩,令人强烈感受到,在以男性为主体的大型机器制造企业的钢铁洪流中,有了“旗袍秀”的柔色加入,工厂的生活更加丰富多彩,生产也更加有力量。

行文至此,我联想起那首著名的俄罗斯歌曲《山楂树》,歌曲节奏鲜明的欢快旋律突然就在我的脑海中回荡起来,而那“百花开满枝头”的绚烂画面也在我的眼前清晰明亮地恣意绽放。

美丽的风景,沸腾的生活。群星璀璨,生机盎然。这就是一重的今天。

清晨,驻足在一重厂区正门外静望,迎面就是重装厂那座极其气魄的万米大厂房。九月底的仲秋季节,厂房刚刚粉刷一新,沉稳又不失热烈的铁红色映衬出房顶左侧镶嵌的四个大字:1958。一重的历史就这样开始在眼前一幕幕展开了。厂房外广场正中,是由不锈钢整体铸成的高达十余米的毛泽东主席雕像。广场路北是一处面积很大的公园,经近期投资整修后,在暗红色塑胶步行道路的环绕中,公园内亭阁错落,绿树成荫,草坪上鸟鸣蝶舞,花坛里鲜花怒放。时值天光初放,大厂房两侧的大门开启,上班的人流开始涌动。重新焕发活力的一重职工们,正步履匆匆又信心十足地走进自己的工厂,在初生的朝阳照耀下,奔赴各自的岗位,用最饱满的工作热情和生产佳绩,去迎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

十二、而今迈步从头越

始建于1954年的一重,到今天已整整走过65个年头了。

作为共和国长子、我国工业体系的“母机”企业,从建厂之初,成功设计制造12500吨自由锻造水压机、1150毫米方坯初轧机等一批重点设备,结束了我国不能生产成套机器产品的历史开始,一重就肩负起为新中国工业化、现代化建设提供重大技术装备的历史重任,在重大技术装备领域啃最硬的骨头,为国家实施一系列重大工程建设提供了关键成套设备和基础材料保障。65年来,一重历经大业开基、使命在肩、励精图治等重要发展阶段,不仅解决了我国重大技术装备的“有无”问题,打破了核心关键技术“要不来、买不来、讨不来”的困境,而且实现了从“跟跑”到“并跑”再到“领跑”的转变,有效保障了国家国防安全、经济安全和科技安全,取得了辉煌的业绩,谱写了壮丽的篇章。

三年来,一重加快产业结构调整,整个产业布局发生了巨大变化,高质量发展三大板块 (股份公司、“ 一带一路”、地企融合)、五大业务(装备制造及服务、新材料、军民融合、“一带一路” 、地企融合),其中,在新的地企融合业务上,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视察黑龙江时提出的“驻省央企要积极与地方协同发展、融合发展,带动地方发展配套产业,成为老工业基地振兴发展的重要支撑力量”的重要指示,紧紧围绕黑龙江及东北地区自然资源禀赋,积极与地方协同发展、融合发展,积极参与东北地区深化改革创新、老工业基地振兴和高质量发展。这些新兴产业的发展,已成为公司的重要利润增长点。2018年,一重新业务板块已经占公司营业收入比重的40%,形成了多极支撑、阔步前行的新局面。

在我进厂采访和写作过程中,就开始不断地有重大消息从一重传来:先是2019年上半年,一重顺利实现时间过半任务过半,营业收入同比增长93.5%,利润总额同比增长246.7%。接着是常规岛整锻低压转子国产化成套锻件顺利通过专家鉴定。在喜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之际,一重又顺利实现“双过四分之三”,1至9月份,营业收入同比增长124.3%,再创历史最好水平,利润总额同比增长268.5%,继续保持大幅度增长,为坚定不移完成全年经营目标奠定了坚实基础。

10月初,一重首次采用自主研制的体外锻造技术,一次成功锻造国内最大直径8.8米EO反应器超大管板锻件。超级“圆饼”的成功锻造,再次突破极限制造能力,刷新国内管板锻造最大直径记录。

到了11月份,在上海举办的第二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上,一重签订了主场采购协议,为企业在国际市场寻求新的合作机遇,推动自身高质量发展提供了有利契机。

紧接着,从2019年中国机械工程学会年会传来喜讯,一重申报的“AP1000反应堆压力容器制造技术”项目喜获中国机械工业科学技术一等奖。其制造技术是大型先进压水堆及高温气冷堆核电专项中的一个重要内容,是真正完成独立建造具有中国自主知识产权核电站的核心技术之一。

到年底,一重富拉尔基厂区被国家工业和信息化部认定为第三批国家工业遗产。几天之后,在由中央广播电视总台举办的“2019中国品牌强国盛典”活动中,一重成功入选2019中国品牌强国盛典榜样100品牌。

12月中旬,刘明忠董事长率队赴印度尼西亚进行商务考察,并对一重控股的印尼德龙镍业有限公司的生产经营及工程建设等情况进行调研。几年前,一重曾研发了一个印尼镍铁项目,投入30个亿,却受各种因素制约而搁置。在本轮解放思想大讨论中这一问题重新被提出,刘明忠十分重视,几次深入研究,通过与相关人员签订军令状,创新合作模式,稳妥推进债转股等措施,最终使这个项目起死回生,并很快变成企业新的效益增长点。这次再赴印尼考察,正是践行国家“一带一路”倡议,深入贯彻落实新发展理念的一次重要行动,必将加快推动集团公司“走出去”的步伐。

面对生机勃勃、乘胜前进的大好局面,一重到2019年底已经提前实现企业“十三五”发展目标。同时,也更加有理由相信:一重要在近年内打造500亿的营业收入、迈上千亿级平台,极大提高企业抗风险能力的宏大愿景、加快推进高质量发展是一定能够实现的!

一重厂区占地广大,被职工们亲切地称之为“十里重机城”。刘明忠上任后就始终在厂区内步行,从不坐车。制度是他定的,带头执行的结果,一举改变了生产区内充斥着大车小辆的乱象,堵塞住管理漏洞的同时,也扭转了多年形成的干部特权风气。刘明忠走路风格是个快字,用职工们的形容,是董事長“步行如风”。他就这么快步走进了火热的生产现场,走遍十里重机城的每一个角落,更走进了职工群众的心中,走出了大国企领导者以身作则、贴近实际的崭新风貌。

刘明忠的履历很简单:1982年大学毕业,分配到邯郸某军工厂从事军品研究,在山沟里一待就是23年。后到北京出任新兴际华董事长,再到一重出任董事长、党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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