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苓,南开的“巍巍大校长”

2020-09-29 10:04郑心仪
领导文萃 2020年18期
关键词:张伯苓南开教育

郑心仪

“南开,难开,越难越开”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1898年11月,赋闲在家的张伯苓迎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被后世誉为“南开校父”的天津名绅严修。严修想在严氏家馆里推行新式教育。他听说张伯苓曾在北洋水师学堂学习,便想聘请其为家馆老师,教授英文、数学等“洋书”。两人一见如故,张伯苓正式开始了自己的从教之路。未来闻名于世的南开学校便滥觞于这个仅有6个学生的家馆。

在严氏家馆,学生除了要读半日经书和半日“洋书”,还接触了当时罕见的近代体育。当士大夫、读书人还是寬袍博带、迈着方步时,张伯苓已经带着学生跳远、踢球、赛跑。新式教育方法和教学内容,开一时风气之先,很快让他声名鹊起。

随着他声誉日隆,想求教于他的学生逐年增加,他感到力不从心。其时,日本教育正蓬勃发展,吸引众多国内教育人士去取经。于是,严修和他两次东渡日本。1904年从日本回来后,他们就以家馆为基础,成立了“私立中学堂”,面向社会招生,张伯苓担任监督(即校长)。

私立中学堂起初仍设在严宅。1907年学校迁至天津“南开洼”,改名为“私立南开中学堂”,后又按照南京临时政府的规定于1912年改名为“南开学校”。民国的成立,让张伯苓备受鼓舞,更坚定了他教育救国的信念。他连年增添经费,修建校园,学生从几十人增加到数百人。1919年,严修和张伯苓共同开办了南开大学。此后,二人分别在1923年、1928年又开办了南开女中、南开小学。

“南开,难开,越难越开。”张伯苓常用这句话鼓舞师生知难而进。因时局动荡,国立的北京大学等都因资金不足而拖欠老师工资,创办一所经费主要来源于社会捐款的私立大学更不容易。南开大学建校后,钱的难题始终困扰着张伯苓。他的三子张锡祚曾在为父亲所作的传略中写道:“历年来在各个政权的交替统治下,先生都要想尽办法找他们给拨助些经费,但是一经政局变迁,就要重新打鼓另开张,另找门路。他经常出入北京各个政权的教育部大门,人们都在背后指着他说,这个化缘的老和尚又来了。”但张伯苓并不以此为苦,他说:“我虽然有时向人请求捐款时,被拒之门外,的确有辱颜面,但我并非乞丐,我是为兴办教育而化缘,并不觉得难堪。”

 “土货的南开”

1934年,张伯苓在南开学校建校30周年纪念会上宣布,南开学校以“允公允能”为校训,致力培养学生“爱国爱群之公德”与“服务社会之能力”。在他看来,中华民族患有“愚”“弱”“贫”“散”“私”五大病,自己办学正是为了“痛矫时弊,育才救国”,而唯“公”才能化私、化散;唯“能”才能去愚、去弱。

为了让学生不被“五大病”所污染,他明令禁止学生吸烟、赌博等不良行为。一次,他见一名学生吸烟过多,连手指都被熏得焦黄,于是出言批评。那名学生却反驳道:“先生你不也抽烟吗?怎么说我呢?”张伯苓一愣,沉思片刻后说:“你的问题提得很好,现在我宣布马上戒烟。”并当即折断了随身携带的烟杆。从此以后,南开在校学生,再没有吸烟的,张伯苓也自此终身不吸。张伯苓因身材高大、声音洪亮被南开师生叫做“巍巍大校长”,显然,其“巍巍”不仅在外表,更在品格。

然而,“巍巍大校长”的办学方式也曾受到质疑。1924年11月28日,学生宁恩承在《南大周刊》上发表了文章《轮回教育》,尖锐批评了南开教育食洋不化、脱离实际。

受到这篇文章的影响,《南大周刊》又刊登了许多类似的文章,言辞越来越激烈。南开的教师也因此感到不满,认为学生有意侮辱教员,要求张伯苓惩办撰文的学生,师生之间的矛盾日益尖锐。

这场风波让张伯苓认识到“此种教育既非学生之需要,复不适于中国之国情”。于是,南开加快了改革的步伐:1925年,除了英语课,其他课程都采用国语教学;1927年,南开开始自编教材;1928年,他主持制定《南开大学发展方案》,指出中国大学教育的弊端在于半“洋货”化,要办“土货的南开”,即“贴近中国国情”“扎根本土实际”,以更好“知中国,服务中国”。

张伯苓的两颗“掌上明珠”南开大学经济研究所和应用化学研究所便是“知中国,服务中国”的产物。

 “南开之精神,将因此挫折而愈益奋励”

张伯苓最重视爱国教育,常以亲身经历向学生讲述近代中国屈辱挨打的历史和民族危机的严重。南开学生每听张伯苓的演讲,都坐立难安,立志要改变国家贫穷落后的面貌。

1937年7月29日起,日军对南开校园轮番轰炸。“轰炸之不足,继之以焚烧”。火光四起,烟云蔽天,张伯苓半生的心血一朝化为废墟。但他并未被打垮,在接受采访时说:“敌人此次轰炸南开,被毁者南开之物质,而南开之精神,将因此挫折而愈益奋励。”7月31日,蒋介石约见教育界名流。张伯苓第一个发言,慨然表示:“只要国家有办法,南开算什么?打完了仗,再办一个南开。”字字掷地作金石声。

日军新闻发言人声称选择南开作为轰炸目标,因其是“一个抗日基地”。南开师生的确一直站在抗日救亡爱国运动的前线。其中影响最大的是1934年,在第十八届华北运动会开幕式上,南开学生当着日本驻津总领事梅津美治郎的面,用黑、白两色小旗组成“勿忘国耻”“收复失地”等字样,引起全场轰动。梅津美治郎当即提出抗议,张伯苓据理争辩:“中国人在自己的国土上进行爱国活动,这是学生们的自由,外国人无权干涉。”事后他把学生领袖找来,说了三句话:“你们讨厌”“你们讨厌得好”“下回还这么讨厌,要更巧妙地讨厌”。

抗战胜利后,在南京的一个茶话会上,主持人对张伯苓说:“在被立案惩处的汉奸之中,没有一个是战前的南开学校毕业生。”等他回到天津,南开校友杜建时也向他报喜:平津二市被立案的汉奸之中,没有一个战前南开毕业生。张伯苓笑答:“这比接受任何勋章都让我高兴。”

当历史走到新的节点,国民党即将败退台湾之际,张伯苓也面临新的抉择。蒋介石亲自登门请他赴台,张伯苓以“不愿离开南开学校”为由拒绝。蒋介石起身告辞,由于心情沮丧,头竟然撞在车门框上。1951年2月23日,张伯苓因病去世,带走了南开的一个时代。(摘自《环球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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