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山红遍

2020-11-14 03:31编剧赵希伦
电影文学 2020年22期
关键词:人字罗家红军

编剧:赵希伦

上 集

1.旁白 字幕

“长征是宣言书,长征是宣传队,长征是播种机。长征是以我们的胜利,敌人的失败宣告结束。”

1933年9月至1934年夏,中央苏区红军第五次反“围剿”作战,由于中共中央领导人博古和共产国际派来的军事顾问李德,先是实行冒险主义的进攻战略,后又实行保守主义的防御战略,致使红军屡战失利,苏区日渐缩小。10月10日,中共中央、中革军委率领中央红军8.6万余人,从江西省于都、雩都、瑞金等地出发,开始战略大转移——长征。

在突破敌人第四道封锁线的湘江战役后,红军只剩下3万余人。但博古、李德不顾红军兵力折损过半的实际情况和敌人张网以待的险恶局势,仍坚持从通道北进湘西与红二、六军团会师的既定方针。1934年12月10日,中央红军开始进入通道境内,随时都有全军覆灭的危险。在这危机关头,党中央主要领导同志于12月12日在通道境内召开了紧急会议,毛泽东向中央提出了向敌人力量比较薄弱的贵州进军的建议,这就是通道转兵。在贵州黎平,中共中央决定向贵州遵义进军,建立以贵州遵义为中心的革命根据地。中央红军到达贵州遵义县的周边县——瓮安县以后,中共中央在瓮安县的草塘召开会议,决定突破乌江,占领遵义城……

2.遵义新城南门 日

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镶嵌于厚重的古城墙之中,凝重森严的古城门门额上写着繁写体的“遵义”二字。

高高的城楼上,墙垛间有国民党士兵在站岗、放哨、守城门。由几十个红军司号员乔装的国民党溃军向城门走来。。

城楼上的哨兵见状询问:“你们是什么人?再往前走,我们的机枪就要点名啰!”

被红六团在深溪俘虏的几个“解放”士兵和一个被俘连长向城楼上喊话。

被俘敌连长:“张连长,张连长!我们是深溪水的部队,共匪打过来了,上峰命令我们回来,加强城里的防卫。”

哨兵:“你是王连长吗?我们张连长再三叮嘱我们,要提防共匪来哄诈我们开城门。你们是不是被共匪捉了,当了共匪的俘虏啰?”

被俘敌连长:“你们才当了共匪的俘虏。老子们是正正规规的国军,是奉命调回城里加强城防的。快快打开城门,要是延误了军机,小心你们的脑袋。”

城门开了,红六团一营营长曾保堂指挥化了装的司号员们和一营战士冲进城门。几十个司号员吹起了冲锋号,冲进遵义新城的红军战士迅速解除了驻守城门的国民党部队的武装,向丁字口、万寿桥(现新华桥)方向前进。在消灭了丁字口的敌人后,过万寿桥,攻入遵义老城。

3.遵义城内 日

遵义城内某一街区,一家人门前贴着“水马军司令部”的字标。遵义市民涌向水马军司令部。

一市民向其他民众侃侃而谈:“听说菩萨派了一支叫水马军的天兵天将骑着水马从乌江河宽阔的水面上过来,打败了国民党军队,来解救我们这些下界子民来了。我们要去看看这些菩萨兵是什么样子。”

此时,传说中被神化了的水马军司令、红军某部营长也出面接见市民。

营长:“同志们、老乡们、遵义的父老乡亲们,我们不是神兵,不是天兵天将,也不是你们听说的具有某种神奇法力的水马军,我们是红军,是工人、农民自己的军队,是我们劳苦大众自己的军队。我们不是凭着法力骑着水马从乌江水面上过来打败国民党反动派军队的,而是凭着我们红军自己的智慧和勇敢,用木船和竹筏从乌江强渡过来,打败国民党反动派军队的。我们红军有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有中国人民为靠山,我们是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是一支比神兵更神,比神兵更强的军队。”

4.红军驻地 夜

军号声声,是休息号令。军号声在遵义城上空回荡。

遵义城内一红军驻处。一个红军指挥员正在召集按指挥号令准备休息的红军战士。

指挥员:“停止执行刚才军号中发出的命令,我们另有战斗任务。立刻到院里集合,听首长传达新的作战命令。”

在有红军驻扎的院子里,所驻红军部队站成整齐的队列。

首长面对大家:“同志们,大家很辛苦,在突破乌江和攻占遵义的战斗中,我们冒雨作战,在泥泞中行军,但我们还没有取得最后的胜利。敌人刚被我们打出遵义,但他们还没有被我们消灭干净。蒋介石还从各地调集军队来围剿我们,准备把我们消灭在遵义地区。所以指挥部命令你们继续行进,消灭娄山关和桐梓县的敌人,配合红军其他部队,形成以遵义为中心的掎角之势,保卫党中央和中革军委。”

5.娄山关 日

红军在遵义至娄山关之间的群山中前进,到达板桥镇,随即开始了攻打娄山关战斗。山中枪声大作,红军战士冒着枪林弹雨英勇地往山上冲锋;红军击溃国民党妄图凭险死守娄山关的军队,把红旗插到娄山关顶峰——点灯山;红军乘胜下山追歼溃敌,向桐梓方向前进。

残阳西下,晚霞映红了半边天。

旁白字幕:

《忆秦娥·娄山关》

西风烈

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马蹄声碎

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

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

苍山如海

残阳如血

6.遵义会议会址 日

毛主席亲笔题写的“遵义会议会址”的遵义会议纪念馆门前,游客进进出出。

遵义会议纪念馆的房楼。这是一座两层楼的楼房,是原国民党贵州军阀柏辉章的公馆,原称柏公馆。

字幕:1935年1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在遵义召开扩大会议,确立了毛泽东在中共中央和红军的领导地位,在极端危急关头挽救了党,挽救了红军,挽救了中国革命,是党的历史上一个生死攸关的转折点。

党中央和中央红军三进遵义,四渡赤水,在黔北的群山峻岭中,与敌人周旋,寻机消灭敌人。在这期间,中央红军一方面与围追堵截红军的国民党军队作战;一方面在战斗间隙,深入农村,宣传群众,组织群众,打土豪分田地,使黔北农村出现了轰轰烈烈的革命局面,撒下了革命的种子。

7.石源场 日

石源场街背后,民工正在修建石源河平桥。石源一带的名人名医兼石源乡乡长王焕廷正在工地上监工。

一乡丁来到王焕廷面前:“王乡长,王老先生,有人反映我们的民工中有共匪探子,我们要注意点儿哟。”

王焕廷:“我们民工中哪有什么共匪探子!人家共产党是一个党,蒋委员长的国民党也是一个党。他们都骂对方是匪,蒋委员长骂共产党和共军是共匪,共产党和共军骂国民党和蒋委员长的国军为白匪。他们互相对骂关我们老百姓什么事?我们就不要去蹚这凼浑水。”

8.茶馆 日

茶馆老板正在给茶客们沏茶、添水。

茶客们谈笑着。

一个乡丁横挎着枪走了进来:“好热闹哦。老板,给我沏碗茶,我和大家吹吹龙门阵。”

茶馆老板:“开茶钱吗?前几次你还欠着我的茶钱哩,这次一并开了吧?”

乡丁:“开,开,开!一并开了你。谈起来真烦人,茶钱要得了几个钱。”

茶客甲:“拐子,听说你的婆娘跑了,找回来没有?”

乡丁:“三个咪咪的婆娘难找,两个咪咪的婆娘到处都是,找她干什么?只要有了钱,到处都有婆娘。”

茶客甲:“这倒是真话。可是你给政府家干事,一个月能给你几个钱。给你的钱恐怕连吸口鸦片烟都不够,你拿什么去娶婆娘啊?再说你那几个钱也不够你去钻窑子,去嫖那些卖屁股的女人呀。没有女人和你睡在一起,你只有干搓啰。”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为了打破尴尬局面,乡丁扯开了话题:“哎,你们听说没有?共匪要来了。那些共匪凶得很啰,一个个披头散发,青面獠牙,见到有钱人就杀,见到穷人就抓去给他们当挑夫,见到小娃娃就杀了炖来吃……”

茶客甲:“吹牛皮,是哪个给你说的?你咋那么清楚?”

乡丁:“是乡长他们说的。”

茶客甲:“我们知道王老先生、王乡长的为人,他根本不会说这样的话。”

乡丁:“不是王乡长说的,是乡里其他人说的,县里来的那些大官也是这样说的。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上峰没有说,我们敢乱说啊?”

茶客甲:“你算什么军人?一个小小乡丁、虾兵毛毛而已。”

乡丁干咳了一声。

茶客甲调侃道:“真的呀,你婆娘被整过啊?所以你把她打跑了?”

茶客乙不满道:“胡说八道,造谣骗人。我听说的和你说的完全不一样。你说的是那些烂肚皮的秀才胡编的陕佬儿的故事,是完全没有的事。再说人家红军,就是你说的共匪,是江西人,不是陕西人,是江西老表,根本不是你说的陕佬儿。再说人家陕西人也不是你说的那样坏,那样下流。我听说的红军人家不是匪,人家是共产党领导的军队。人家纪律严明,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根本不是杀人放火、奸淫掳抢、青面獠牙、披头散发的恶人,而是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

乡丁:“你老哥说话注意点啰,识时务者为俊杰,你难道不知道现在的天下是蒋委员长的天下,不是共匪的天下?现在蒋委员长正率领百万大军围剿共匪,共匪蹦跶不了几天的。追随共匪,为共匪说话,不是共匪,至少也是个通匪分子,这种人是要被坐班房杀头的哟!”

乡丁看看众茶客,又看看茶客乙,突然脸上露出了恐惧之色:“你是不是共匪探子哦?”惊慌地拖着枪拐着腿跑出茶馆,边跑边喊:“捉共匪的探子,快来捉共匪的探子……”

茶馆老板看他还没有开茶钱,紧随其后追了出去:“哎!你还没有开茶钱哩!”

乡丁一溜烟地跑没了影。

茶馆老板气急败坏地回到茶馆:“遇到这种二杆子,地痞流氓,下三烂,不要脸的,真拿他没有办法。”

茶客乙从人群中站起来道:“我哪是什么共匪的探子,我只是说了真话、老实话、公道话啊!”说着话,开了茶钱,离开了茶馆。

9.人字山 日

俯瞰人字山,两大山脉清晰可见。人字北山,人字南山,以及与人字北山山尾相连接的狮子回头山。

狮子回头山的山脚下,有一石围墙的院子。院子的前方有一棵高大的冬青树,树下是一间两进的土墙茅草房。茅草房右边是堂屋兼屋后的巷道、储藏室,左边是厨房兼烤火房,后面是两间狭窄的卧室。这就是任志厚的家。

10.任家厨房 夜

任志厚家的厨房兼烤火房里,火塘里的柴火噼噼啪啪地燃烧着。

火焰伴着烟雾把屋子照得半明半亮的。火塘旁边坐着任志厚和他的母亲。

任母:“厚儿,你把周身烤暖和了,还是出去躲一躲吧?万一乡里边头头脸脸说的那种人来了,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你们任家老祖宗交代?怎么向你老爸交代呀?”

任志厚:“妈,外面冷得很哪,正是三九寒天,下着泠毛(冻雨)兼雪米儿,我穿得也单薄,撑不住啊。您不怕冻坏您的儿子吗?”

任母:“哪有不怕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哪个叫我们母子俩运气不好,屋漏又遭连阴雨,房歪还遇顶头风啊。”

任志厚:“是啊,妈,您老人家关心着我的安危,我还关心着您的安危呢。万一那些人来了,你不也危险了吗?”

任母:“我都五六十岁了,死也死得了。万一那些人来了,真像他们说的那样,我就跟他们拼了。可你是你们任家、你爹这一房唯一的独苗儿,万一你被那些人拉去杀了,你们任家你爹这一房的香火不就断了吗?幺儿,听妈的话,你还是出去躲一躲。乡里边那些当官的人说的话,虽然是不太可信的,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小心行得万年船,你还是出去躲一躲吧。”

任志厚:“我又没说我不出去躲,我只是说现在外面正当午夜,冰天雪地的,冷得很,我要出去也要等过了午夜,外边稍为暖和一点,我再出去。”说着便倒睡在火塘边准备睡觉。

任母往火塘里添柴,重重地叹了口气。

11.十字路口 夜

黑夜笼罩着山村。任志厚缩着身子走出房门,来到房子东面的一个大土堆旁,准备翻过石墙。

东边十字路口旁生着一堆柴火,好多人围在那里烤火。隐隐约约地看到这些人穿着绿军装,领子上缀着红军衔,帽子上缀着红五星。有人把绑腿布解下来在火边烤着,有人在向火堆添柴,有人把草鞋脱下搓着光脚板,更多的人席地而坐,抱着枪相互依靠着打瞌睡。离火堆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当兵的人在荷枪实弹地站岗。

任志厚趴在石墙上悄悄窥视着,忍不住翻过墙向火堆方向移动,突然脚下的石头滚下来,发出响动。他紧张地蹲在地上。

站岗的红军战士喝问:“什么人?口令!”没听到回答,忙招呼,“不好,有情况!”

火堆旁的几个红军战士倏地站起来,向任志厚这边追过来。

任志厚从地上站起来,向西面逃跑。没跑几步,前面有人用枪口对着他。

红军战士:“不许动!举起手来!”

任志厚又转身往另一方向跑。

红军战士:“不许动!举起手来!”

任志厚被三个红军战士押到火堆旁边。

12.火堆旁 夜

红军战士:“排长,我们抓到白军的一个探子。”

红军黄排长搜了搜任志厚的身:“哪里人?”

任志厚:“就是这个地方的人,本地人。”

黄排长:“干什么的?”

任志厚:“种地的,帮人家种地的。”

黄排长:“当过兵吗?扛过枪吗?”

任志厚:“没有,没有。以前连枪啥样子都没见过。”

黄排长打量一会儿任志厚,示意其他人放开:“你叫什么名字?”

任志厚:“任志厚。”

黄排长:“听说你们这个地方的人都姓罗,你为什么姓任?”

任志厚:“我妈姓罗,是本地大富豪罗三爷家最小的姑娘。我父亲姓任,叫任栋良,是任家弯那边过来的,在罗三爷家帮工时,认识了我母亲。听我母亲说,我父亲也不姓任,是逃荒到任家坡,抱养到任家才姓任的。我父亲到底姓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只好姓任了。我父亲在我还没满10岁的时候就打摆子(害疟疾)死了,现在就我和我妈在一起生活。”

黄排长:“好了,好了,姓什么不重要,只要知道自己是个穷人就行了。我们和你一样,都是穷人,泥腿子。就是你们这个地方说的黄泥巴脚杆。小伙子,你结媳妇没有?”

任志厚:“没有……”

13.任家土墙茅房 日(回忆)

土墙院里,两个老人正在交谈。

任母:“幺爸,我家任志厚已经快二十了,早该有个媳妇了。我家厚儿说他喜欢人字南坝王青家那个姑娘,您看您老人家是不是可以成全这个事?”

罗家老头儿:“只能先问问,那王家也是一个贫寒人家,想来他家不会挑剔你家的。”

任母:“那就麻烦您老人家了。”

罗家老头儿:“也不好说一定行。因为那王家的主事人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

14.人字南坝王家 日

罗家老头:“今天我来会你,有件事要跟你商量。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字北坝,狮子回头山下任家想和你们王家结为姻亲之好……”

王家主事人:“不是我不给您老人家面子,您来之前,任家已经请人来谈过这件事了,我已经回绝他家了。他任家穷得叮当响,老头子死得早,老妈子还是个千金小姐,干不了啥,儿子气力还没有长圆。一年下来,收的粮除了交租子,没剩下几颗,我女儿到了他家吃什么?我不能害我女儿啊。请您老人家回他家一句话,不要再来了。”

15.人字南坝王家 日

人字北坝村的保长罗之楠听说任志厚家请媒人到王家提亲失败后,就托人字南坝村的保长派保丁探听虚实。

保丁一进门,王家主事人弯腰颔首地接待了他。

王家主事人:“是哪股风把你老弟吹到我们家来了?”

保丁:“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受人字北坝村的罗保长委托,来问问你家姑娘是不是有了婆家,是不是放到了任家?”

王家主事人:“任家那么穷,我怎么会把姑娘放在他家?”

保丁:“哦……我倒有个想法,想给你姑娘找个发财人家。不知你老兄的意下如何?”

王家主事人:“多谢你的美意,不知你准备把我姑娘搬到哪个发财人家?”

保丁:“罗家,罗之楠保长家,嫁给他儿子罗澍,做罗保长的儿媳妇。”

王家主事人:“他儿子罗澍不是结婚成家了吗?”

保丁:“是结婚成家了。但你是知道的,自罗保长的大儿子罗沂出事后,罗保长就给他二儿子罗澍找了个大媳妇,这媳妇比他儿子整整大了10岁。媳妇刚进门他儿子还没有醒事,儿子稍长,两口子又合不来。直到他儿子罗澍三十多,媳妇都四十出头了,才生出一个姑娘来。罗保长这一房有绝后的危险。父子俩商量,哪里有合适的,哪怕是结过婚的也行。所以,罗保长今天叫我来问问你,你愿意把你姑娘放在他家吗?”

王家主事人低头不语。

保丁:“男子汉,大丈夫,丁是丁,卯是卯,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王家主事人:“我得跟家里面的人商量商量再说……”

保丁:“哎呀,家有千石(粮),主事一人。家里边的事,千头万绪,还不是你说了算。”从口袋里摸出10块银元,放在桌子上,“这10块银元,罗保长说了,你先拿去给你家姑娘缝件衣服穿,打扮打扮。若你放口同意把姑娘放在他家,再补上100块银元作彩礼钱。”

王家主事人见到桌子上光亮亮的银元,听说罗家还要送来100块银元,眉开眼笑起来:“只要罗保长能看得起我们,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保丁:“这就对了,你这样说就对了。你把你姑娘放在这样的富贵人家,不但她落在福窝里,你家的日子也好过了。人们常说,有十家富亲戚,虽穷也不穷;有十家穷亲戚,虽富也不富。不过我也要说,罗家不是遇到这样的情况,他家也不会让你家姑娘进他家的门的。你家穷,他家孩子大一些,两将就吧。”

16.人字南坝王家郊外 日

月光皎洁。一棵老树下,任志厚约了王家姑娘。

任志厚:“我妈请人到你家提亲,你爹不同意,嫌我家穷。大家都是穷人,你家也好不了我家多少,你爹就那么嫌弃我家?”

王家姑娘:“我爹嫌你家穷,我不嫌你家穷。我嫁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那个家。只要你真正疼我,我就愿意和你一起过苦日子。你去要饭,我给你提砂罐。”

任志厚:“我这辈子只想和你在一起生活。除了你,我不娶其他女人的。”

王家姑娘:“我也不想和你之外的男人生活在一起。你非我不娶,我也非你不嫁……”

两人亲密地相拥着。

17.人字南坝王家 日

姑娘兴高采烈地跑进家门。

姑娘父亲断喝:“你疯跑到哪里去了?我和你妈找了你大半天。罗家寨罗家大院派媒人来提亲了,我和你妈商量准备把你放到罗家。你到罗家虽然是二房,但罗家在我们人字山是个大富大贵的人家,不愁吃穿,是个好归宿。”

王家姑娘:“我不嫁,罗家再好,再有钱,我也不嫁。我们王家人穷志不穷,嫁过去给人家当小,当小婆子,有啥好!我就是愿意嫁到任家,嫁给任志厚,和他一起奉养他的母亲。”

姑娘父亲气得脸红筋涨,暴跳如雷,站起来指着骂道:“你敢!你敢跟老子顶嘴,看老子不打死你!”

王家姑娘:“你打死我,我也不嫁给罗家!我就死心塌地要嫁任志厚,我已经是他家的人了。”转身冲出门。

姑娘父亲:“原来这大半天是和任家那个小叫花子厮混去了,伤风败俗!有辱门风!”

姑娘母亲急得在一旁伤心痛哭。

18.人字山人字两坝追轿 日

一组画面:任志厚出门往人字南坝走去。

任志厚躲在王家院外草丛中,窥视王家嫁姑娘办婚事。

王家院子里,唢呐声声,鞭炮震鸣,人声鼎沸,人来人往。

王家姑娘哭着被押进花轿。

躲在小树丛中的任志厚泪流满面。

王家院子里,花轿在人丛中调转头,走出场门。

任志厚躲进树丛,看着花轿和人群从下面路上经过。

花轿和人群走远。

任志厚追着轿子奔跑。

(回忆完)

19.火堆旁 夜

任志厚还沉浸在回忆中,沉重地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黄排长拍了拍任志厚的肩膀:“小伙子的悲剧就是我们的悲剧。在我们这个社会里,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这三座大山压得我们劳动人民喘不过气,连找一个堂堂正正的老婆都这么难。小伙子,我们是工农红军,是穷人自己的队伍,战士们参军前都是受苦受难、缺吃少穿的贫苦农民,为了使天下的劳苦大众都能过上好日子,我们才拿起了枪。参军吧,参加我们的红军队伍吧!”

任志厚:“不行啊,我家里还有一个老妈,已经五六十岁了。我妈就我一个独丁丁儿子。我走了,没有人种粮食给我妈吃……”

黄排长:“哦,没关系,只要你有一颗革命的心。你可以在家里一面奉养母亲,一面干革命啊。”

任志厚:“那行,只要你们说我可以,我就和你们一起干。去和那些看不起我们这些黄泥巴脚杆、干人儿的地主老爷干,把他们欺压老百姓的威风打下去!”

黄排长握着任志厚的手:“欢迎,欢迎。”

20.人字山 晨

人字坝南北两山的山脊上出现一道银白色的光亮。夜色逐渐隐去,树枝的丫杈清晰起来。人字两坝的梯田层层叠叠,一直延续到乾水河边。河水哗哗地流着。

21.火堆旁 晨

警卫连通信员疾步来到火堆旁:“黄排长,连长命令你们除留下一个战士继续站岗外,其他人回宿营地,接受新的任务。”

黄排长:“通信员同志,团里有什么战斗任务吗?”

通信员:“连长叫你们回去打扫宿营地卫生,再帮老乡做一些事,动员老乡打土豪分田地。你们排在江西时就是做群众工作的模范了。另外连长叫你去趟团部。”

几个红军战士拉着任志厚。

红军战士:“我们已经在做群众工作了。这就是我们动员起来的革命群众任志厚,他已经加入我们的革命队伍了。”

通信员:“哦,是吗?排长同志,你准备把他安排在你们排?”

黄排长:“他现在暂时还不能参军,就留在本地和我们一起干革命工作。”转身道,“李班长,你分配一个同志把站岗的同志换下来,其他人回宿营地。”

李班长:“是,排长。”

22.路上 日

行进路上,通过任志厚的双眼,看到一幅幅军民鱼水情的和谐画面。

在罗家寨的百姓住户里,每一家人的庭院里都有红军干部、战士在帮老乡干活儿。

有的在打扫庭院;

有的在帮老乡挑水;

有的在帮老乡喂牛;

有的在帮老乡劈柴。

任志厚兴高采烈地看着,大踏步地跟上前进的队伍。

23.罗家大院门口 日

两个红军战士一左一右地站在门口。

黄排长和任志厚来到门口时,两个战士向黄排长他们行持枪注目礼,黄排长还他们举手军礼。

24.罗家大院内 日

照壁上书写着遒劲的“中国共产党万岁”七个大字。

照壁后面,一个年龄大一点的红军干部正在指挥几个年轻的红军写标语。“打土豪分田地!”“婚姻自由,自由结婚!”“红军到,干人笑!”“欢迎白军过来当红军!”

罗家大院的房顶上,插着一高一低两面旗子:一面镰刀斧头红旗,一面洛安团团旗。两面红旗迎风飘扬。

黄排长走到年龄大一点的红军面前,向他敬军礼:“报告!第三兵团直属洛安团警卫连一排排长黄为民向政委报到,请政委指示,安排任务。”

任志厚在一旁看着这年龄大一点的红军同志,敬意萌生。

团政委笑容可掬地说:“我们团可能要在这里休整几天,然后接受总部的作战任务,团长正在作战室研究下一步的作战计划。这几天,我们部队除休整以外,还要做群众工作,动员当地的贫苦农民进行打土豪分田地的斗争。你们排的同志和一营的部分同志一起深入到群众中去。这方面,你们排的同志最有经验。”

黄排长:“是!保证完成任务。”把任志厚带到政委面前说道,“我和我们三班的同志已经开始在做群众工作了,这是我们动员的第一个革命群众任志厚,他是贫苦农民,雇农出身。他已经愿意和我们一起革命了,但因为老母亲在堂,无人赡养,不能入伍当红军战士,我们就动员他在本地干革命工作。”

团政委高兴地握着任志厚的手:“欢迎你呀,小伙子,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革命队伍。打倒国民党反动派,建立苏维埃政权,为劳动人民翻身解放去努力工作是光荣的,也是艰苦的。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和黄排长他们在一起,到群众中去动员那些贫苦农民起来,进行打土豪、分田地的斗争,拔掉封建主义在农村的根子。你是本地人,对这里的情况你比较熟悉,你就带着黄排长他们到那些苦大仇深的农民家里去做工作吧。”

25.罗家寨农家院子 日

黄排长和任志厚带着几个同志来到罗家寨一个农户家。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头出来接待他们。

任志厚:“表哥,红军同志想到你家来找你聊聊,摆摆龙门阵。”

老头:“我又没有犯法,摆啥子龙门阵?”

任志厚:“表哥,你误会了。这些红军同志是我们穷人的亲人,不是那些国民党的官兵。他们是我们穷人自己的军队,他们是来给我们申冤报仇的。你有什么冤、什么仇,都可以给他们说说……”

老头:“哦,是这样子吗?”

黄排长:“老人家,我们是工农红军,是我们穷苦人自己的军队。你有什么冤、什么仇,都可以给我们讲。我们可以发动贫苦农民,组织农会。农会是我们穷苦农民自己的组织,让农会去找他们算账。我们到你们这里之前,那些土豪劣绅、那些国民党反动派的狗官说我们是青面獠牙、披头散发的恶魔,说我们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见房子就烧,见妇女就奸淫;说我们烧杀掳抢,无恶不作。我们昨天半夜就来你们这里了,你们看到我们杀过一个人,烧过一间房子,抢过一家人吗?”

一个娃娃样的红军小战士揭下帽子,摇了摇头,张着嘴,做了个鬼脸,调皮地说:“公公,我就是红军,你看我是魔鬼吗?我披头散发吗?你看我长有獠牙吗?”

大家笑起来,那花白头发老头也笑了起来。

老头:“我是个老农民,一辈子和土地打交道,没有出过远门,也没有见过妖魔,对国民党里那些当官儿的胡说八道我也不相信。不过我们这些农民,说话做事都很实在。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天我是第一次见到你们这些红军老总,对你们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你们今后要做什么我也不太知道。”

任志厚:“表哥,他们是红军,不是老总。他们叫我们老乡,我们叫他们同志。”

黄排长:“对对,我们是同志,我们的共同愿望都是推翻国民党反动派的反动统治,实现耕者有其田的心愿,过上吃得饱、穿得暖的幸福生活。”

老头:“红军同志,你们说你们能够给我们这些穷苦老百姓伸冤报仇,你们敢动我们这儿的保长吗?”

黄排长:“敢!只要他是土豪劣绅,我们就敢动他。土豪劣绅的后台是国民党反动派,国民党反动派我们都敢打,况且保长只是国民党反动派的小爪牙而已。”

老头:“那好,我真有冤要向你们申诉,希望你们这些红军青天大老爷给我伸冤!”

黄排长:“你说吧。我们不是官,我们是人民的勤务员,是为人民服务的。”

老头:“我们族中的罗之楠,是我们罗家长房,罗家大院罗四公的儿子,按辈分是我的叔子。他是我们人字北坝村的保长。他依仗权势霸占我家挨他家田边的一丘田,硬说是我家先辈卖给他家的。我气不过,把他告到石源乡政府。他用钱买通了石源乡的乡长,他们官官相护。石源乡的乡长判我是诬告他们的保长,是刁民,关了我半年。我不但失去这块田,还遭了半年的牢狱之灾。”

黄排长:“好,等你们这里的农会成立了,把这个事情反映给农会,让农会来收拾他。”

老头儿的儿子,一个中年农民从屋里走出来:“你们红军是好人,能给我家报这个仇,能为我爹出这口气。我们被国民党这些当官的骗了。他们散布谣言,害得我们在外面冰天雪地的树林里挨冻受饿两三天。今天早上我从坡上回来时,在我家院坝里过夜的红军已经走了。我妈说,她一大早起来,就发现红军在给我家打扫院子,还跟我家挑水劈柴喂牛。你们在进我家院子前,我们发现你们来了,我爸就叫我躲起来,怕被你们抓去。我在屋里听你们说的话句句在理,我要和我任表叔一道,跟你们一起,去跟乡亲们说明白,揭穿那些当官的谎言。”

26.任志厚家 日

任志厚带着黄排长他们从耳门进入屋里。

任母:“厚儿,你这是……”

任志厚:“妈,你不要怕。这是黄排长!”

任母:“黄排长?”

任志厚:“他们是红军,是我们穷人自己的军队。”

黄排长:“老人家,不要怕,你儿子说得对,我们是中国工农红军,是我们穷人自己的军队。我们是江西人,过去我们那里的富人、土豪劣绅也剥削我们,压迫我们、欺凌我们。共产党来了,领导我们推翻了刚才你儿子说的国民党反动派的反动政府,建立了农会,我们自己当家做了主人,进行了打土豪分田地的斗争。我们成了我们自己土地的主人。我们在自己的土地上耕作,种多少就得多少,不向地主交租了,吃得饱了,穿得暖了。但国民党反动派不甘心他们的失败,他们又来剿灭我们红军,让我们重新过苦日子。为了保卫老百姓不再受苦受难,我们参加了红军,和国民党反动派刀对刀、枪对枪地干,和他们做针锋相对的斗争。”

一个中年农民站出来说道:“姑婆,他们真的是好人,不像那些当官说的那样是什么妖魔。”

任母:“百闻不如一见啊。厚儿,你把板凳擦干净,请这些红军同志坐。我把铁锅洗刷干净,先烧点开水,再煮饭。”

黄排长:“不了,不麻烦你老人家了。我们还要到其他老乡家去做工作,动员他们参加农会,进行打土豪分田地的斗争。任志厚已经参加我们的革命队伍了,他也不在家吃饭了,他到我们团部吃饭,你老人家自己慢慢煮着吃吧。”

随行的几个红军战士以及任志厚他们几个农民一起出了任家大门。

27.红军洛安团团部、罗家大院议事厅 日

罗家大院议事厅里,各村代表齐聚一堂。

议事厅高出地面的台子成了这次会议的主席台。台子上坐着有团长、政委及其他领导同志。

红军洛安团团长、政委和其他领导同志正在和先期到会的代表亲切谈话。

黄排长带着任志厚等几个农民代表进入议事厅,团长站起来带领大家鼓掌。

团长:“欢迎人字北坝村的农民代表!”

先期到达会场的人字南坝村、田字坝村、田字坝街上村的农民代表和洛安团团长一起热烈鼓掌。

黄排长、任志厚他们先后进入会场指定位置就座。

红军第一方面军三兵团直属洛安团团长伸出双手招呼大家安静。

会场上安静下来。

团长开始主持会议:“同志们,人字山农会代表会议第一次会议今天在这里举行。这次会议的主要议程有:一、选举产生农会的主席、副主席;二、建立农军,任命农军的队长、副队长;三、选举产生打土豪分田地领导小组,组长、副组长由全体小组成员推举决定。下面请各村选出的候选人上台来。”

8个候选人相继上台落座。

团长:“老乡们,各位代表,请大家在我们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按人字北坝村、人字南坝村、田字坝村、田字坝街上村顺序上台投票选举。选举前,由我们工作人员发给大家每人一粒玉米,你们要选哪个当你们人字山农会的主席,就把象征你们权利的玉米粒儿放到他的碗里。一定要慎重,一定要想清楚,不要乱放。投完票后,从另一边下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等待选举结果。”

大家有秩序地投票,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悦。

团长:“现在每个村推举一个人上台来监督我们的工作人员计票。”

在各村代表监督下,工作人员忙碌地统计票数,交到团长手里。

团长:“同志们,选举结果出来了。按照差额选举的办法,选票最多的是农会主席,次为副主席,余为农会委员。下面我宣布计票结果,人字南坝村王清代表被选为人字山农会主席,人字北坝村代表任志厚被选为人字山农会副主席。各村建立人字山农会分会,主席由人字山农会主席、副主席、委员兼任……现在我任命人字山农军分队队长、副队长。红军三兵团直属洛安团警卫连一排排长黄为民同志为人字山农军分队队长,人字山农会副会长任志厚同志任人字山农军分队副队长。各村建一个农军小队,小队长另命。人字山打土豪分田地领导小组组长由任志厚同志担任,各村的领导小组由在会的各位代表组成。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祝贺当选人员!”

会场上掌声不断。

团长:“下面请我们洛安团政委讲话。”

政委:“同志们、乡亲们,我代表我们洛安团全体共产党员和青年团员、全体指战员热烈祝贺我们人字山农会、人字山农军、人字山打土豪分田地领导小组的成立。人多力量大,柴多火焰高,我们还要发动更多的农民朋友参加我们的农会。凡是愿意加入我们农会的农民朋友,都可以成为我们的农会会员。我们也要动员更多的青年农民参加我们的农军队伍。我们红军才来你们人字山一天,你们人字山就建立了农军分队。我们的农军人数多了,还可以扩编成农军支队。有了坚强的农军队伍,才能产生更大的威慑力,才能保障打土豪分田地的土地革命运动顺利展开。为了推翻国民党反动派的反动统治,打退国民党反动派的围剿,我们还要扩大我们的红军队伍。我们在粉碎了国民党反动派的四次反革命围剿后,中央苏区的红军队伍已发展到10万人。在江西出发时,有8万红军参加了战略大转移,3万多红军在南方坚持游击战争。由于国民党反动派纠结了几十万军队对我们进行围追阻截,中央一些领导者的指挥错误,致使我们中央红军到达遵义时,只剩下3万多人。但我们共产党人是打不垮的,我们一定能够取得革命的胜利。现在,我们党中央正在遵义召开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总结我们党、我们红军在第五次反围剿中的经验教训。相信我们的党、我们的红军一定能够在革命斗争中发展壮大,一定能够取得中国革命的最后胜利。”

大家激动地听着政委的讲话。

28.清水县石源场 日

石源乡大门。原清水县石源乡国民政府的牌子已被撤下,挂着清水县石源乡苏维埃政府的牌子。街上正在召开群众大会,人头涌动。

主席台前方的横标上写着“清水县石源乡苏维埃政府成立大会”的大字。主席台后方坐着石源苏维埃政府的委员,王焕廷坐在其中。

一个红军首长正在讲话。

29.罗家大院 日

人字山人字北坝村保长罗之楠直接从两个哨兵之间进入罗家大院,没有遭到红军哨兵的阻拦。他来到大门内侧的照壁前,听到洛安团团长正在和任志厚大声说话。罗之楠躲在照壁后面偷听着。

团长:“任副主席、任副队长,你们把人字山一带的土豪劣绅控制起来没有?”

任志厚:“还没有。”

团长:“不要放松警惕、麻痹大意哟。这些土豪劣绅狡猾得很啰!我们初到你们这个地方,不了解情况。这些土豪劣绅表面上规规矩矩,但当我们一有所行动,他们就会溜掉……”

任志厚:“我们还没有开会,没有把土豪劣绅划出来。你们红军领导同志说,要把土豪和一般地主区别开来,把劣绅、一般绅士、民主人士区别开来,采取不同的政策和措施。今天我们准备开一个农会委员和农军战士的联席会议,划出土豪和地主,区分出劣绅、一般绅士和民主人士,再采取行动。”

团长:“据我们了解,农会主席王清倒是个好人。但长期受到地主恶霸的欺凌,很老实,逆来顺受,工作能力有限。你年轻,要多做些工作。”

任志厚:“好,我听团长的,团结好农会一班人,在黄排长的指导下,指挥好农军,做好工作。”

团长:“呃,任副主席,你们人字山人字北坝村保长罗之楠表现如何?”

任志厚:“这个人是我的大母舅,但他这个人很不地道,在本地称王称霸,欺压百姓。论财产,他家是最多的,算得上是个货真价实的土豪。他又是保长,也算得上是个劣绅……”

罗之楠的脸色骤变,急转身往走了。

30.罗澍家 日

罗之楠快步走进家门,迎面碰上同样慌张的儿子罗澍。

罗澍:“爸,你到哪里去了?共匪来了,专整我们这些有钱、在国民政府里有点儿地位的人。你不要乱跑,危险得很啊。那些连裤子都穿不起的黄泥巴脚杆在共匪的挑唆下,正要抓你去斗争,把你关起来,你还在这里好像没有事一样!”

罗之楠:“知道了。他们要下手了,再不跑就跑不脱了,被他们捉去,就死定了。”

罗之楠边说边进屋收拾东西。

31.清水县城 日

罗之楠在清水县城的街道上慌张地走着,他走到一家小店铺前。

罗之楠:“老板,生意好啊?”

店主:“一般吧,还可以。你这位发财的大爷,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来城里有何公干?”

罗之楠:“我来城里找个亲戚,没有找到。”

店主:“你亲戚是干什么的?住在哪一条街?”

罗之楠:“他家住在东街,他在县政府公干。”

店主:“他在县政府当什么官儿?你是他什么人?”

罗之楠:“他在县政府当什么官儿我不太清楚,他是我女人的弟弟。”

店主:“哦,是你小舅子啊。他们这些县政府的大小官员,红军还没有来之前嚣张得很,说人家是共匪,是恶魔,要我们同这些共匪血战到底。结果人家红军还没有来,他们就没影了。其实他们这些国民党官员、丘八爷才是这样的人。他们走在街上‘转’得很啰,衣裳角儿都扇得死人。见到有钱有势的人,衣裳穿得大块一点的人,点头哈腰,笑脸相迎。见到穷人,不是打就是骂。尤其是那些当兵的兵痞,到了我们店铺,看到他们喜欢的东西,伸手拿起来就走,连‘谢谢’都不说一声,好像我们这些东西就是该他拿走似的。他们声称要与共匪决一死战,结果人家红军来了,他们跑得比兔子还要快。人家红军多像样,对老百姓秋毫无犯。他们到我们店铺来买东西,你该收多少钱,他们就付多少钱,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罗之楠张着嘴,呆呆地听着。

店主:“大爷,你小舅子所在的国民党县政府已经被红军攻占了,现在已经成为县苏维埃政府了,你小舅子一家恐怕是早跑了。”

罗之楠无奈地叹了口气。

32.岳家庄园门前 日

罗之楠口干舌燥,饥饿难忍,走到一户他认为比较有钱的人家门前。院子里的狗狂吠起来,引出一个穿长衫的人。这个人喝退了狗,询问罗之楠。

管家乙:“请问这位先生,你找谁?”

罗之楠:“我是逃难的,原本是要到城里来找一个亲戚,但这个亲戚已经不在城里了。我想回家,可家我已经回不去了。我现在又饿又渴,就是想在你家找口水喝。”

管家乙:“我看你衣冠楚楚,那就请你到家里坐一坐,烤一烤火,喝杯热茶吧。”

33.岳家庄园屋里 夜

管家乙呵斥着狗,把罗之楠带进屋里,把罗之楠招呼到火炉边,又把一杯热茶递到他手里。

屋里出来一个穿长衬衫的人。

管家甲:“先生是哪里人,从哪里来?”

罗之楠:“我是石源人字山的,今天一早到城里找亲戚,结果到了城里,才知道我的这个亲戚已经不在城里了。”

管家甲:“哦,先生是石源人字山的,你贵姓?”

罗之楠:“免贵姓罗,罗之楠。”

管家甲:“哦,冒昧问一句,你是不是石源乡人字山人字北坝罗家寨罗家大院的罗大爷呀?”

罗之楠:“我家是石源乡人字山人字北坝罗家寨的,罗家大院住的是我三伯父罗鉴家。我父亲叫罗锟,住在大院外面的房子里。我大伯父叫罗铿,二伯父叫罗锵,他们早年在外面做官,死在外面了。我祖父把我三伯父和我父亲带回人字山后,把罗家大院分给了我三伯父,把罗家大院外面的房子分给了我父亲。”

管家甲看了看管家乙。

管家甲:“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认不得自家人了。我听我家岳幺爷说,他家有两个舅舅住在石源乡人字山人字北坝的罗家大院,想必你就是我家岳幺爷家幺舅家的表哥罗大爷吧?”

罗之楠:“我从小就听说我家有一个大姑妈和一个小姑妈。我大姑妈在我祖父还在清政府衙门公干时就嫁到了县城绸缎老板岳家,小姑妈在我都醒事的时候才嫁到田字坝吴家。”

管家甲:“我听我家岳幺爷说,他家还有四个舅舅和一个小姨妈,一共六姊妹。大舅、二舅在清朝朝廷的皇帝身边做官,被杀了,他家外公把三舅、幺舅和小幺姨带回石源人字山,住在人字北坝罗家大院。”

罗之楠:“你说的就是我家,你家岳幺爷想必就是我大姑妈家的小表弟。自从我大伯父、二伯父出事以后,家势一落千丈,我祖父就没敢和岳家来往,怕影响岳家的生意。我听我祖父和父亲说,我有两个表哥、一个表弟、一个表姐和一个表妹,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了?”

管家甲:“是啊,我岳幺爷原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加他一共五姊妹。岳二爷在几岁时就染病死了。岳大爷、岳幺爷都成家后,岳家大老爷就把城里的绸缎铺交给岳大爷经营。又在城郊买了田地,建了庄园,交给岳幺爷经营。岳幺爷一家还住在岳家公馆里,和岳大爷家住在一起,这里就交给我们管理。岳幺爷隔三岔五来这里看一看。”

罗之楠:“不好意思,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你们二位先生,你们是我姑妈家的什么人哪?”

管家甲:“我俩是岳家的管家,原来我们在岳家绸缎铺当伙计。岳大老爷买的这片地既肥沃又出种,水田的水势也好,都在清水河两岸,收成也不错。岳幺爷还准备开一个米店哩。”

罗之楠:“我岳姑爹还健在吧?”

管家甲:“死了,已经死了好多年了。岳幺爷的两个姐姐,有一个去世了,健在的姑姑身体也不太好。人嘛,都是要老要死的。”

罗之楠:“我大姑妈一家现在过得如何?”

管家甲:“城里的绸缎铺倒还好,可庄园就惨了,他们说我岳幺爷是土豪,是地主,土地要被没收分给农民。”

罗之楠:“我表哥和表弟呢?”

管家甲:“他们在红军还没来县城之前,就到省城贵阳去住了。他家在贵阳修有公馆。”

罗之楠:“那好,他们安全我就放心了。这些共匪,只在我们省的个别县城和山旮旯里闹得凶。”

说话间,晚饭摆上来了。罗之楠和岳家的两个管家边喝酒吃饭,边继续说话。

管家甲:“罗大爷,不要那么愁眉苦脸的了。当年长毛家反政(洪秀全起义),那些长毛贼不也在我们这个地方闹一阵子吗?他们不是也被打败、被消灭了吗?现在国民政府的蒋委员长亲自指挥百万大军追剿这些共匪,他们猖狂不了几天的。”

罗之楠:“不知道这几天那些共匪和黄泥巴脚杆把我家里搞成什么样子了?我真想回去看看。”

管家乙:“不行啊,罗大爷。你回去不正好落在他们的汤锅里了吗?”

罗之楠咳嗽起来,涕泪俱下。

管家乙安慰着:“如果罗大爷真想回去看看,我倒有个办法。”

罗之楠:“什么办法?”

管家乙:“这些共匪不是仇视有钱人,喜欢穷人吗?你就装成穷人,这不就能躲过他们的盘问,回家了吗?回去后,你就躲在家里,不要露面。等国军打回来,你就不怕他们了。如果你那里不安全,你就回来。那些共产党和红军说我们岳幺爷家是工商业兼地主,土地是要被没收分给农民的,但绸缎铺是可以继续经营的。土豪劣绅要被管制和斗争的,工商业者则不会。”

罗之楠:“那就请两位管家给我准备一套行头吧。”

管家甲:“今天太晚了,明天吧。”

罗之楠:“那就麻烦两位了。”

34.岳家庄园内外 日

早上,化好装的罗之楠站在管家甲、管家乙面前。二人满意地把罗之楠送出门。岳家的黑狗一直冲着罗之楠狂吠。

35.云门关 日

罗之楠来到云门关,被红军哨兵拦住。

罗之楠头戴烂草帽,脚蹬草鞋,背着背篓,手里握着竹竿。草帽下是一张肮里肮脏的脸膛,单薄的烂衣裤不能遮避寒风袭击,冻出的清鼻涕流到了胡须上。

一个年龄稍长的红军从哨棚走过来:“老人家,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罗之楠:“红军老总,我想到山下的寨子里要口饭填填肚皮。”

红军战士查看罗之楠的手。

红军战士:“你手上怎么没有干茧?看你不像一个劳动者。”

罗之楠:“红军老总,我老了,身体又不好,经常病恹恹的,很长时间没有做活了。我也没有地种。”

红军战士检查罗之楠的背篓,发现背篓里有一套完好的棉袄、棉裤。

红军战士:“你这套棉衣、棉裤?”

罗之楠:“刚才下面寨子里的人家才送的。”

红军战士继续检查罗之楠的背篓,发现背篓里鞋袜衣帽样样俱全,还有钱币。

红军战士:“人家不会送得这样齐全吧?你到底是什么人?干什么的?老实交代!”

罗之楠支支吾吾:“我、我、我……”

这时,农会和农军的人来到云门关哨所。

农会干部:“这不是我们人字山人字北坝村的保长罗之楠大爷吗?你装扮成这个样子想蒙混过关呀?你干了那么多坏事,我们正要找你算账呢!”

几个农军从屋里拿出绳子,把罗之楠捆了。

农会干部对罗之楠说:“罗保长,回去好好交代你的罪行吧,或许可以争得个从轻处理的机会。”

36.罗家大院外的干田 日

大院前的田坎和连通干田的一部分搭建了主席台。台上是洛安团领导及人字山农会、农军领导同志。主席台下方的干田里,聚集了许多人。前面坐的是红军三兵团直属洛安团一营和直属连队全体官兵。红军队伍后面站着人字山各村来开会的群众。

主席台上方拉着一幅横标,上面写着“清水县石源乡人字山地区打土豪分田地动员大会”。

洛安团团长在主席台上拉开大嗓门宣布:“我宣布清水县石源乡人字山地区打土豪分田地动员大会开幕!”

战士朝天鸣枪,枪声撕破了人字山的宁静。

团长:“下面先请红军洛安团政委讲话。”

政委:“同志们,人字山的全体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们,我代表红军洛安团的全体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全体指战员向你们问好。我们来你们这里已经有5天了。在这5天里,我们和乡亲们生活在一起,战斗在一起,建立了我们农民自己的政权组织苏维埃政府和农会,还建立了农军。目前,经过农会调查研究,在人字山地区划出50家地主,其中有10家土豪、5家劣绅。对于地主、土豪、劣绅,我们有不同的政策。地主、土豪,我们要没收他们多余的土地,分给无地和少地的农民。既是土豪又是劣绅的,我们不但要从经济上制裁,还要从政治上清算他们。对于绅士,没有劣迹的不予清算,与人民站在一边的民主人士,我们要团结他们,让他们和我们一起进行推翻国民党反动派的国民政府,推翻压在我们身上的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三座大山的斗争。明天,我们就要在清算土豪劣绅的同时,开始分田分地。”

大家掌声热烈。

团长:“下面进入今天会议的第二项内容,把土豪劣绅、国民党反动政府石源乡人字北坝村保长罗之楠押上台来!”

两个农军战士和两个红军战士把戴着高帽子的罗之楠押上台。罗之楠跪在主席台上。

白发老乡上台控诉罗之楠:“罗大爷,说起来你是我们罗氏族中的长辈,但你做事太没良心。你霸占了我家的田,还买通乡长,让我坐了半年的黑卡……”

中年农民:“罗之楠,人家说,虎毒不食子,你连自己的儿子你都要杀,你杀害你大儿子罗沂,你不痛心吗?”

罗之楠:“那是族中按家法判的,我哪有不心疼啊?”

中年农民:“那你奸污我们罗家的媳妇、姑娘,也是家法啰?你简直不是人,是畜生!”

罗之楠:“那是污蔑,根本没有那些事。”

中年农民:“那你在人字南坝强奸王家媳妇,被王家人在光天化日下打了一顿也是污蔑啰?”

会场后面的群众骚动起来,高喊:“罗之楠不老实,不杀掉这样的畜生不足以平民愤!”

任志厚从主席台后面的座位站起来,走到主席台前:“罗之楠,说起来你是我的舅舅、我妈的哥哥,但你六亲不认,凭着权势,有几个臭钱,就把我心爱的女人抢走,去做你的儿媳妇、我的表嫂。你不但害得我娶不上媳妇,也害得那个姑娘一辈子受苦……”

罗之楠:“人家不愿意把姑娘嫁到你家,我家才去提的亲。再说你表哥小两口也过得很和睦呀。”

任志厚:“骗人,自王家姑娘嫁到你们罗家后,天天挨打受骂,以泪洗面。”振臂领喊口号,“打倒土豪劣绅!”“打倒罗之楠!”“中国共产党万岁!”“红军万岁!”

群众呼声此起彼伏。

团长走到台前:“下面,请石源乡苏维埃政府领导宣读判决。”

苏维埃政府领导从主席台后面的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台前,拿出判决书宣读。

领导:“罗之楠,现年53岁,清水县石源乡人字山人字北坝人。在任国民党反动政府人字北坝村保长期间,霸占本村罗炳清水田两亩,欺凌乡众,奸淫妇女……判处罗之楠死刑,立即执行!”

团长发出命令:“把土豪劣绅罗之楠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被吓成一摊烂泥的罗之楠被两个农军和两个红军战士拖下台去。

37.罗家大院议事厅 夜

人字山农会、人字山打土豪分田地领导小组成员,红军洛安团团长、政委、团政治部干部正在召开打土豪分田地会议,决定第二天进行分田分地。大家兴奋地在讨论。

团长:“同志们,今天的会议对下一阶段的打土豪分田地的工作做了部署。明天,我们许多同志就要分赴各村进行收缴焚烧地主地契、划分地界、确定土地的主人了。我们人字山过去许多无地或少地的贫苦农民就要有自己的土地了……”

38.罗家大院前的干田里 日

干田里拉着一幅横标,横标上面写着“人字北坝村分田分地会议”几个大字,横标下面的农民欢呼雀跃。领导小组组长把农军收缴来的地主家地契扔到火堆里烧掉……

“人字南坝打土豪分田地会议”的横标下,欢笑的人群,熊熊的烈火,打土豪分田地领导小组的成员把收缴的地契扔进火堆……

田字坝的一座平房的院子里,横标下的人群、火堆,有人把地契扔到火堆里……

田野上,打土豪分田地领导小组成员在丈量土地。

打土豪分田地领导小组成员把农民的名字和亩数写在牌子上,立在田边。

39.任志厚家 夜

院子里静悄悄的。

任志厚推门进屋,顺手把门掩上。

火塘里的柴火用柴灰盖着,屋里烟雾沉沉。

任母亲躺在床上。

任志厚着急地:“妈,你病了?”

任母:“白天我到大田里去开会,回来就周身紧绷绷的,头也有些痛。你大舅舅平时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乡亲和家里人的事,但他毕竟是我哥啊。他被政府、被红军和你们农会杀了,我心里……”

任志厚:“妈,他这是罪有应得。”坐在床边,拉着母亲的手,“妈,我去红军团部卫生所去请个医生来给你瞧一下,捡点药吃。”

任母慈爱地看着儿子:“别太累,你也要注意休息。”

40.红军团部卫生所 夜

红军洛安团团部卫生所设在罗家大院进门照壁后的院子里。

任志厚来到罗家大院,和站岗执勤的两个红军同志打个招呼,穿过照壁,来到卫生所。

卫生所里,桌上的马灯,灯光弱弱的,屋里灰蒙蒙一片。

值班孙医生正坐在凳子上打瞌睡。

任志厚:“孙医生……”

孙医生清醒过来,揉揉眼睛:“哦,任主席,你还没回家呀?”

任志厚:“回家了,我妈病了,我想请孙医生去给我妈看看。”

孙医生从凳子上站起来:“我查一下房,和值班的卫生员交代一声就走。”

41.任志厚家 夜

任志厚把母亲从屋里扶出来,坐在孙医生对面。

孙医生给任母做着简单的检查,从药箱里拿出几个药瓶,倒出药片,分包成几包,递给任志厚:“你妈没什么大毛病,有点儿伤风,感冒了。把药吃了,多喝开水,捂在被窝里睡一觉,病就会减轻。”

任志厚从火塘里提出煨在火里的黑砂罐,倒一碗开水递给孙医生,又另拿出一个碗,倒出开水喂母亲服药。

任志厚:“孙医生,太感谢了。”

孙医生:“不客气。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你妈的病好了,你才好放心地工作嘛。”

任志厚:“孙医生,你不是农村人吧?”

孙医生笑了:“我也是农村人,家在江西,当兵入伍后,部队首长叫我去学医,先当卫生员,后做的医生,还在部队入了党。我的家条件也不比你家好。”

任志厚:“我真想当兵,我也想入党。我向政委和黄排长说说我的想法,不知道行不行?”

孙医生:“当兵你怕是不行,因为你是独子,家里还有年迈的母亲在堂,入党是可以的。只要你努力工作,听党的话,忠于革命,成为一个光荣的共产党员是可能的。在江西时,就有一个惯例,只要我们部队在一个地方待久了,这个地方的群众工作做好了、做扎实了,就要在这个地方建立革命根据地,建立这个地方的党团组织。好好干吧,小伙子。”

孙医生站起来:“任主席,我得走了,今天我值班。照顾好母亲。”

任母在屋里喊道:“厚儿,厚儿!你送送孙医生吧。他初来乍到的,对我们这个地方不熟悉,外面黑灯瞎火的,看不到路走。上坡下坎的,坑坑洼洼的,摔着孙医生咋办?”

任志厚在门后找出几根用向日葵秆子沤制而成的亮秆儿,在火塘里点燃,往门外追去。

42.路上 夜

任志厚打着亮秆追上孙医生。

孙医生:“你不在家照顾母亲,送我干什么?”

任志厚:“我妈怕你找不着路。我妈就是那个样,哪个对她好,她会一辈子记着他的恩情。”

任志厚和孙医生并肩走着。

43.罗家大院红军团部 夜

任志厚和孙医生来到罗家大院门前发现没有人站岗,非常奇怪。

他们穿过照壁,来到照壁后面坝子里,坝子里空荡荡的。原来设在坝子里的临时帐篷病房没有了。值班诊所里的灯光也熄灭了。

任志厚仰头望向房顶,灰蒙蒙的天空不见了飘扬着的洛安团团旗和镰刀斧头红旗。

孙医生:“我们的队伍出发了。任志厚同志,我要去追赶大部队,你赶紧回家。”

任志厚:“不,我要和你一块儿去追赶大部队,参加消灭国民党反动派的战斗。”

孙医生:“你不能去,你还有老母在堂。她老人家需要你。”

任志厚:“我不怕死!”

孙医生:“这不是怕死不怕死的问题,你的具体情况就摆在这里。我们走后,国民党反动派很快就会回来。如果你母亲的病好一些,就带着她出去躲躲。国民党反动派的部队来了,人字山的土豪劣绅一定会跟着回来找你们算账。时间不早了,再耽搁,我就赶不上部队了。”

孙医生和任志厚道别。

44.路上 夜

寂静的夜空隐约传来密集的枪炮声……

任志厚急匆匆地往回赶。

45.任志厚家 夜

任志厚回到家,见母亲正拖着病体在料理家务。

任志厚:“妈,你好些了吗?”

任母:“好多了。你把孙先生送到团部卫生所了吗?”

任志厚:“送到了。但部队已经离开人字山了。”

任母:“红军走了?这些红军同志啊,个个都是菩萨,个个都有菩萨一样的心,个个都是菩萨一样的人。可惜他们不能长期住在我们人字山,和咱老百姓一起过太平日子。”

任志厚:“红军走了,那些国民党军队又要打回来了,国民政府的那些大小官员、那些土豪劣绅又要回到我们人字山来了。孙医生走时叫我们母子俩先出去躲一躲,等黄排长他们红军回来再露面。”

任母:“好,我们就听孙医生的话,听红军的话,听共产党的话。那些国民党狗官,那些国民党军队,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任志厚:“那好,我们把家里的钱、米都带上,还有锅,再带上点儿盐巴、海椒,到外面煮饭方便。哦,妈,不谈煮饭,我还不觉得饿,一谈煮饭,我肚子就饿了。我还是今天一早吃的饭,妈,我肚子饿得很哪。妈,我去收拾东西,你烧火煮点儿饭来吃吧。在家里,样样家什都是齐全的,煮点儿饭来吃容易,到外面就不容易了。今天晚上我们顺顺畅畅地煮饭,热热腾腾地吃饭,肚儿填得满满的,明天吃早吃晚都可以。你说行吗?妈!”

任母:“行,行!这些国民党啊,害得我们母子不得安宁。”

46.罗家大院外 夜(闪回)

罗家大院上面的豺狗弯方向,有一红军战士跨马飞奔而来,到罗家大院门外下马,向站岗的战士敬礼。

通信员:“我是总部通信员,总部首长有紧急命令要向你们团首长传达!”

两个战士还礼。

通信员牵马进院。

47.红军洛安团团部内 夜

罗家大院内的红军洛安团团部灯光通明。团长、政委、参谋长等正在研究工作。

团长:“明天黄排长那个排以班为单位到各村参加人字山打土豪分田地运动,其他排加强团部周围以及人字北坝的警卫。各营要注意巡逻巡视,在复杂形势下,我们要防止地主和土豪劣绅以及外部敌人破坏。”

政委:“遵义会议快要结束了,形势将有重大变化,我们也要加强战备……”

这时门外响起“报告”声,通信员进来。

通信员:“报告首长,总部命令你团马上从人字山西部山口撤出,到清水县城附近与其他部队配合,接受战斗任务。还要派一个连到石源场后的任家坡和总部派出的一个连掩护部队安全撤离。”

团长布署道:“马上执行总部命令,调度部队撤出人字山。”

48.宿营地 夜

团部通信员骑马飞奔,向各排传达命令。

49.罗家大院 夜

罗家大院照壁内的坝子里,洛安团团部直属各连排班排列成整齐队列,听团参谋长传达命令。

参谋长:“接总部命令,我们团马上从人字山西部山口撤出。团直属警卫连按总部命令开赴人字山东部山口云门关外石源场附近的任家坡,与总部派出的一个连掩护大部队撤离。阻击敌人的战斗到明天凌晨五点,然后迅速追赶大部队。现在出发!”

战士们有序地悄无声息地离开罗家大院。(闪回完)

50.任家坡战场 夜

山嘴上,黄排长带领战士在抢修战壕。

战士们在做着战斗准备。

突然,遮天蔽日的炮声响起,敌人开始进攻了。

炮弹落在阵地周围,火光中飞舞着炸飞的泥土和山石。

战士们在掩体内静卧着。

炮声停了,敌人蝼蚁般地往坡上爬来。

黄排长:“沉住气,节约子弹。等敌人靠近了再打!”

已经能看清敌人的面孔了,黄排长下令:“打!”

机枪、步枪一起开火,手榴弹在敌人扎堆的地方开花。

不一会儿,敌人就倒下一大片。剩下的敌人开始向后撤。

敌人的第一次进攻被打退。

红军战士们欢呼着。

黄排长:“马上加固战壕,卫生员上。”

卫生员处置伤员,把伤员运离战场。

卫生员:“黄排长,有伤员不愿离开战场。”

黄排长:“谁?”向伤员走去。

伤员甲:“排长,我是共产党员,我不能离开战场。”

黄排长拍了拍伤员甲的肩膀,走向另一个伤员。

伤员乙:“我不是共产党员,但我交了入党申请书。请组织考验我。”

黄排长看着卫生员:“卫生员同志,让他们留下吧。”

卫生员无奈地点点头。

敌人的大炮又响了。铺天盖地的炮弹落在阵地上。

炮声停后,大拨敌人又开始了第二次冲锋。

战壕里的几挺机枪又咯咯咯咯地叫起来,步枪子弹也不断射向敌人,手榴弹飞向敌群……

孙医生俯身跑到黄排长身边。

黄排长一把将孙医生按在战壕里:“孙医生,你怎么没和团卫生队一起撤走啊?”

孙医生:“我去给任志厚母亲看病,回到团部,你们已经走了。听到这里有枪声,就来找你们了。”

黄排长:“凌晨,我们接到总部命令要撤出人字山。我们连的任务是阻击敌人,掩护大部队撤退。我们要坚持到早上五点,然后去追赶大部队。”

孙医生放下背在身上的出诊箱,从地上捡起牺牲战士的枪,迅速投入战斗。

敌人距离战壕越来越近。

通信员低身跑来:“黄排长,连长说时间已到,命令你们撤出战斗。”

黄排长:“敌人就在我们鼻子底下,你看我们撤得走吗?你回去报告连长,我们在这里掩护同志们撤离。”

通信员飞跑离开。

黄排长端着机枪向敌人猛烈扫射。机枪不响了,他丢下机枪,搜索战壕里的手榴弹,扔向敌人。

黄排长跳到一个牺牲的红军战士身边,想去拿他手中握着的步枪,但是这个战士仍紧紧握着步枪,不肯放手。黄排长扳开战士的手指,拿起步枪,向敌人射击,噗的一声,一颗子弹击中黄排长腹部。

孙医生冲过来帮黄排长处理。一颗子弹飞来,孙医生手臂中弹。

敌人见红军战壕里没了枪声,便肆无忌惮地向红军阵地扑上来。

国民党军官大喊:“共匪没子弹了,不要开枪,捉活的!”

敌人喊着涌进红军阵地,把黄排长和孙医生捆了起来。

国民党军队的陈师长来到红军阵地。

国民党军官:“报告陈师长,共匪已经被我们消灭,抓了两个活的。”

陈师长:“共匪大部队已经跑了,我们必须马上乘胜追击。”

陈师长跨上身边马夫牵上来的大马,率部追赶。

51.人字山人字北坝观音寺后林地 晨

树林里,红三兵团直属洛安团警卫连连长正在清点从任家坡战场撤回来的战士。

连长:“同志们,任家坡战场那边的枪声已经停了一段时间了,黄排长他们还没回来,有可能是凶多吉少。国民党的部队很快就要打过来了。现在是敌强我弱,我们不能和敌人打消耗战。按照总部首长和团首长的命令,我们现在马上从人字山西南山口撤出人字山。”

警卫连迅速而有序地开始撤出人字山。

下 集

52.云门关隘口 晨

陈师长率部挤过任家坡山顶的山洞,来到云门关隘口。这时,天幕已经拉开。隐隐约约显现出人字山间的三个坝子。

陈师长用望远镜观察着山下的坝子,用马鞭指指山下:“下山!”

在噼噼啪啪的枪声中,国民党匪军向山下扑去。

53.罗家大院 日

陈师长带着属下军官和参谋人员进入罗家大院,将国民党军师部的牌子挂上,墙上张贴上了蒋介石画像。

陈师长:“听说共匪在这里闹得很凶,怎么我们来了,连个人影子都没有看见?”

副官:“共匪的正规军已经撤离,那些黄泥巴脚杆组成的农会、农军也躲起来了。”

师长:“抓!”

副官:“是!”

师长:“抓来的统统杀掉!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掉一个。”

副官:“我已经命令各团,通知各村乡绅来师部接受训话,把杀农会、农军的任务交给他们,我们集中力量追剿共匪。”

54.人字山三大坝 日

国民党匪军在人字北坝、人字南坝、田字坝进行抢劫。

人字北坝,国民党匪军牵走农民的耕牛。农民去争夺,被国民党兵踢翻在地;另一个国民党兵在农民的腰上用枪托狠砸。农民的妻儿在啼哭。

人字南坝,农民家的女儿被一群国民党官兵凌辱,女儿母亲上去营救,被一枪打死。

田字坝,国民党匪军在农户家里抢劫。有的牵羊,有的赶猪。匪军的刺刀上挂着活鸡、腊肉。

55.罗澍家 夜

罗澍居室门外,罗澍的大婆子拍响了门。

罗澍大婆子:“当家的,姑娘她爸,你们快起来看啰,外面热闹得很啰,来了许多国军,那些红军一夜之间全跑了。”

罗澍正抱着小婆子睡觉:“你说啥?共匪走了,国军回来了?哈哈哈,老爹的仇可以报了……”边说边起床,披着衣服,靸着鞋,往罗家大院小跑而去。

56.罗家大院国民党军师部 夜

罗澍来到罗家大院门口,两个国民党哨兵拦住了他的去路。

罗澍大声喊冤:“老总,我是来要求国军长官给我报杀父之仇的。我的父亲被共匪杀害了,我要求国军长官给我报杀父之仇。”

陈师长:“谁在外面捣乱?给我带进来!”

两个卫兵把罗澍带到师部。

罗澍跪在师长办公桌前,哭诉着:“我叫罗澍,是石源乡人字山人字北坝人。我父亲叫罗之楠,是本坝本村的保长。共匪来后,和人字山的黄泥巴脚杆、干人儿一起,说我父亲是土豪劣绅,把他杀了。是昨天才杀的。他老人家坟土未干,尸骨未寒……冤枉啊冤枉,国军长官要给我做主,为我申冤报仇。”

陈师长:“你站起来说吧。你说你叫罗澍,你父亲叫什么?哦,叫罗之楠,是石源乡人字北坝村的保长。被共匪杀了?”

罗澍站起来回答道:“是。”

陈师长:“既是保长,就是我们国民政府的基层长官。他被共匪杀了,我们国民革命军就要给他报仇!你既是人字北坝村保长罗之楠的儿子,你就子承父业,当人字北坝村的保长吧。”

罗澍:“只要国军长官信任我,我就当这个保长。”

陈师长:“报仇的事,很容易,现在我们已经把人字山的洋共匪、土共匪都统统捉来关起来了,我们想拉哪个出来杀,就拉哪个出来杀。不过,还有些残存的共匪躲藏在人字山,要把他们彻底清除出来,统统杀掉。罗保长,你去找你老爹原来的保丁,和人字山其他几个村的保长保丁一起,协助我们国军完成这个任务。”

罗澍:“是,保证干好国军长官叫干的事。这本来就是我们自己的事,不是我们协助国军,而是国军帮了我们的大忙。我们是本地本方人,只要有国军撑腰,我们就能干好这件事。”

陈师长:“希望你不负党国的信任。”

57.任志厚家 日

天已大亮,但任志厚家还是黑洞洞的。任志厚睡在火塘旁,任母正在往火塘里添柴。

砰的一声,两个国民党兵和两个保丁闯进屋里,拉起任志厚就往外走。任母扑上去,被一个国民党兵飞起一脚踢翻在地。

任志厚被拉出门,罗澍紧随其后,出了院子。

58.罗家大院国民党军师部牢房 日

牢房里,关押着农会会员和农军战士,还有黄排长和孙医生。

任志厚被国民党兵推搡进牢房。

孙医生从黑暗处发出声音:“任主席,你怎么没有出去躲啊?”

任志厚:“我怕出去把我妈冻死在外面,没想到国民党兵来得这么快。”

黄排长:“太麻痹大意了,我们的同志缺乏斗争经验啊!”

59.罗家大院照壁后的坝里 日

陈师长从司令部走出来,后面跟着一群国民党军官和土豪劣绅,罗澍也在其中。

几个国民党士兵和保丁把孙医生和黄排长从牢房中拉出来,押送到坝子中央。

陈师长:“你们是红军吧?怎么没跟大部队跑呢?你们也不想想,共党能打过国军吗?”

黄排长:“你不要嚣张,我们终将会打败你们的。现在小日本儿大举侵略中国,你们不把枪口对外,挽救民族危亡,反而把枪口对内,“围剿”红军,你们枉做了一回中国人。”

孙医生:“你们就是把我们杀了,我们也要和你们斗争到底。”

陈师长:“冥顽不化的共党,拉出去枪毙!”

罗澍跪在匪师长面前,感激地:“感谢国军,感谢师长大人!杀了这两个共匪,是解了我的心头之恨啊,我老父可以瞑目了。”

陈师长:“起来吧,罗保长。所有参加杀害你父亲的人,我们一个不留。你带着你的人,去把他们一个一个都给我找出来。”

罗澍:“师长,我还有个请求,我想用两个共匪的头去祭奠我父亲。”

陈师长:“可以!副官,这事你帮罗保长安排一下。”

60.石源乡乡公所 日

王焕廷被国民党军长叫到住在石源乡的国民党军军部。

军长:“王老先生,听说你是共产党和共军来到这里之前的清水县石源乡的乡长?”

王焕廷:“是,正是鄙人。”

军长:“现在共军被我们打跑了,石源乡的社会秩序恢复正常了。你还是继续当你的乡长吧。”

王焕廷:“如果军长认为我可以继续当这个乡长,那我就干。”

军长:“我们奉蒋委员长的命令,还要去围剿共军,很快我们就要离开这里。我们在你们乡境内的任家坡,与共军发生了激烈的战斗,战死的弟兄现在还暴尸疆场。我们走了以后,还要拜托王乡长,把他们的尸体掩埋一下。”

王焕廷:“我是个医生,医者仁心,你不说我也要组织人把那些士兵的尸体掩埋,人死入土为安嘛。”

61.石源乡公所 日(闪回)

石源乡公所外面挂着清水县石源苏维埃政府的标牌。

红军首长正在拜会王焕廷。

红军首长:“王老先生,当下蒋介石指挥百万武装正在对我们进行‘围剿’。在第五次反‘围剿’中,我们付出了重大牺牲。到遵义后,我们有了休养生息的短暂时间,红军的广大指战员和你们一起动员贫苦农民进行了打土豪分田地的斗争。最近,蒋介石又从贵州周边各省调集大量军队,企图把我们消灭在遵义地区。为了摆脱敌人,取得最后的胜利,我们暂时要从这里撤离。我们撤离以后,国民党和地主还乡团、土豪劣绅会卷土从来,希望王先生要站在人民一边,站在工农大众一边,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保护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你在石源很有威望,又是苏维埃政府的成员,但你的身份并没有被公开,国民党只知道你是国民政府石源乡乡长,所以你有条件做好保护人民群众利益的工作。”

王焕廷:“首长同志,你们转移以后,我一定不改初衷,继续当我的医生。请你们放心,我一定想方设法保护群众利益。”

红军首长紧紧握着王焕廷的手:“我们相信你,王老先生,你现在是共产党的朋友、红军的朋友。”(闪回完)

62.人字北坝观音寺 日

王焕廷穿着长衫,戴着瓜皮帽,拄着拐棍,在几个乡丁的陪同下,来人字山考察。

观音寺门外,几个保丁押着一个年轻人从寺庙出来,罗澍紧跟在后面。

王焕廷停下脚步:“出什么事了?这个年轻人犯了什么法?”

罗澍:“表叔,这是漏网的共匪,我们捉拿他交给国军正法。”

王焕廷问罗澍:“哦?你什么时候干上保丁的?”

保丁:“罗澍二爷现在是人字北坝村的保长了,是国军长官陈师长任命的。”

王焕廷:“我还是国军长官骆军长任命的石源乡乡长哩。我原是石源乡乡长,你老汉是我的下属。你罗澍现在是石源乡人字北坝保长,仍是我的下属。”

乡丁:“我们王乡长是驻石源的国军骆军长任命的,骆军长是陈师长的上司,难道骆军长任命的乡长还没有陈师长任命的保长管用吗?他不该过问罗保长所做的事情吗?”

罗澍:“该过问,该过问。”

罗老太婆头发散乱地从庙里跑到王焕廷跟前:“王老表,王乡长,你们罗保长,罗澍这个崽儿,硬说我这姨侄儿是共匪,要拉去交国军正法。有拉不是共匪的人去邀功请赏的道理吗?”

王焕廷:“罗保长,你是怎么搞的,把你叔娘的姨侄儿当成共匪抓起来了,还要拉去交国军正法?”

罗澍:“表叔、乡长,你不要听我这个叔娘的。她来我们罗家几十年了,从来没有听她说过,她有这么一个姨侄儿。”

王焕廷:“你们罗家,我们王家,还有田字坝吴家,都是大家族,亲路很宽,内亲外戚很多,你怎么就断定这小伙子不是她的姨侄儿呢?这兵荒马乱的,得饶人处且饶人了!”

罗澍低头不语。

王焕廷:“哎,那两个保丁,罗保长已经想起来了,那小伙子确实是我表嫂,罗澍保长叔娘的亲姨侄儿,你们放了他吧。”

罗老太婆双手合十地谢着,拉着年轻人往庙里走去。

63.观音寺大殿前 日(闪回)

洛安团政委带着一个年轻的红军战士到观音寺走访修士罗老太婆。

政委:“老人家,我听说你也是干人儿出身,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一直守寡在家,没有另嫁。现在上了年纪,没了劳动能力,才到庙里来服侍菩萨。在封建社会,男女是不平等的,男人可以休妻,另娶女人,女人却要从一而终。男人离婚一张纸,女人离婚只有死。你可以谈谈自己的想法吗?”

红军战士:“婆婆,我们共产党、我们红军主张男女平等,主张结婚离婚自由。”

罗老太婆:“你这个小伙子,懂什么结婚离婚?我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婆子了,再谈什么结婚离婚,这不让老母猪都笑出尿来了吗?我要是有个儿子,都和你差不多岁数了。我和你妈是一辈的,你就叫我一声姨妈吧。”

红军战士挠挠头,乖巧地:“姨妈!”

罗老太婆高兴了:“哎——”

大家笑了起来。(闪回完)

64.罗家大院 日

罗澍带着王焕廷和几个保丁、乡丁来到罗家大院议事厅,人字山的乡绅和其他几个保长都在。

乡绅甲:“罗保长,陈师长他们已经走了。临走时,陈师长说要我们把他们捉来的那些土共匪进行审讯,该杀的杀,不留后患。放掉那些土共匪,对国军不利。”

罗澍:“这不,我家王表叔,国军新任命的王乡长已来到我们人字山。他就是来解决这个问题的。”

王焕廷:“大家先坐下来议一议罗保长刚才说的事情吧。”

乡绅乙:“国军离开时,陈师长一再强调,对他们捉来的这些土共匪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王焕廷:“对杀这些人的问题,我们一定要慎重。因为我们杀的不是一两个人的问题,而是要杀掉一大批人。我们祖上辈辈代代相处,哪能没有疙疙瘩瘩的?今天国军打过来了,是国民党的天下;明天红军打回来了,又是共产党的天下。这么杀起来,我们不都死光了?共产党和国民党都有自己的主张,国民党说他是全体国民的政党,是为全体国民服务的。共产党说他是无产阶级政党,是为天下劳苦大众服务的。国民党说他要保护全体国民的财产不受侵犯,可贫苦农民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他们有什么财产?那些在外行乞的人,身无分文,讨一口,吃一口,讨得了,吃得饱,讨不到,就饿死,他们有什么财产可保护?那些在城里做工的人,也是这样……”

罗澍小声道:“你这些话和共党说的一样,你是不是共党?”

王焕廷:“我不是国民党,也不是共产党。他们两党你说我是匪,我说你是匪。你说我们听谁的?是听国民党的好,还是听共产党的好?我看谁说得有理,我们就听谁的……”

罗澍小声道:“我看你是在听共匪的。”

王焕廷看了罗澍一眼:“闲话少说,言归正传,我们现在来议一议怎样处置国军捉来的这些人。依我看必须把这些人放了,我们用不着和这些人结子孙仇。”

罗澍:“表叔,王乡长,陈师长他们走时,一再叮嘱我们要严肃处置这些人。你现在把他们放了,这叫严肃处置吗?陈师长他们这些国军在这里时,把他们抓的共匪红军都杀了,正法了,现在他们的头都还挂在外面示众呢。我们不杀掉这些人,我们交得了差吗?今后国军追究下来,我看你吃不了兜着走!”

王焕廷:“严肃处置,严肃处置,你们和国军已经把人家抓了关了,牢都坐了,还不严吗?难道硬是要把人家脑壳砍了才算严吗?我主张把他们放了,我王焕廷负责。国军长官杀了红军俘虏,由国军长官负责。人家红军是不杀俘虏的,国军却要杀俘虏,国军杀的人还少吗?杀不杀那是人家的事,与我们没有关系。国军杀了人一拍屁股就走了,我们杀了人,尤其是杀了本乡本土的人,我们走得了吗?你们也不好好想一想,国军真要想杀这些人,不很容易吗?架起机枪,把这些人拉出来,突突突,这些人不就全死了吗?他们为什么要把这些人交给我们杀,不就是要我们去杀自己的父老乡亲,来向他们表忠心吗?这是要我们表明我们是他们的人。我们不要糊涂到这种地步,让人家牵着鼻子走。我们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了。国军把红军俘虏杀了,又把人家脑壳挂在灯杆上示众。好在这两个人是江西人,家里人无法来为他们收尸,来找你们算账!”

罗澍:“那是陈师长叫干的。”

王焕廷:“国军长官叫你吃屎你也吃吗?这两个人已经挂在灯杆上两天了,你们看得过去吗?再说灯杆是一方神灵,是不能亵渎的。你们叫灯杆菩萨给你们提死人脑壳,不怕灯杆菩萨不高兴,显圣惩罚你们吗?你们这是为官一任,造祸一方了。我是行医的,医者仁心。我出几个钱,买两副棺材,买几尺布,请个道士先生,找个地方把他们葬了。我这不是私通共党,也不是同情共党,我奉行的是人道主义,只要是人,我都同等对待。”

乡绅丙:“王乡长,你见过的人和事比我们多,眼界宽,比我们有见识。我同意王乡长的意见,我也出点钱。”

王焕廷:“罗保长,各位保长,你们的意见呢?

众人纷纷附和。

罗澍低头不语。

王焕廷:“如果大家没有异议,我们就先出去把关起来的人放了,再做其他事。”

65.罗家大院照壁后的院子里 日

王焕廷、罗澍等从议事厅走出,来到罗家大院照壁后面的院子里。

王焕廷吩咐乡丁放人。

当任志厚等人被带到后,保丁和一些人叫起来。

保丁:“杀掉他们!搂屁股给他们一杆子(梭镖),看你们还敢整人不!”

王焕廷:“你们胡叫什么!该怎么处置这些人,政府自有规定,你们懂得什么?赶快把他们的绳子解了,我自有话给他们说。”

乡丁和保丁把这些人绳子解下。

王焕廷:“我是石源乡乡长王焕廷,我和你们人字山的几个保长和乡绅商定,决定放你们回家。回家后,要当一个守规矩的人,好好为东家种地,该交的租子交给东家,该交的税款交给政府。还有,我们决定把那两个江西人下葬,你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回头对罗澍,“你也破点儿财,做点儿善事吧。让他们都有个全尸。”

罗澍低着头,不吭声……

66.罗家大院门外的干稻田 日

两副棺材和一捆白布摆在干田里。

附近的贫苦农民静静地站着。

有人抬来棺木盖子,扣在棺材主体上,捆上抬杠。

有人燃放鞭炮,有人焚烧纸钱。

道士先生敲响了铜锣,念起了经文。

任志厚和另一个农会会员扬着灵幡,在前面领路。

其他人有的抬着棺材,有的跟在棺材后面,向干田深处走去。

67.狮子山至罗家大院路上 日

人字北山尾和狮子山之间,有一山岔。

任志厚家院子前的大路,向东通往罗家大院,向西翻过山岔,绕到人字北山后面,顺着蜿蜒曲折的山路就能直达山下面的山寨。

红军三兵团直属洛安团撤出人字山后的第二天中午,洛安团一营的一个红军战士挑着一担货物,从人字北山后而来。他的肩头上一边挂着步枪,另一边压着担子,颤悠颤悠地往罗家大院走去。

寨子一片寂静。

红军战士自言自语:“人都到哪里去了?”

红军战士来到罗家大院前的路上,放下担子,把扁担横在两边装货物的箩篼上,把步枪从肩上取下,坐在扁担上歇气。

红军战士诧异地向罗家大院张望。

乾水河上仁智桥方向,几个持枪的人向红军战士冲来。

红军战士甩下这挑货物,提着步枪,往罗家大院后的树林中跑去。

68.树林里 日

树林深处,红军战士和坐在石头上的伤员聊着。

红军战士:“你怎么会在这里?”

伤员:“我是红军三兵团直属洛安团警卫连的。昨天,为了掩护大部队撤离,我们连一直在打阻击,牺牲了好多同志。我被敌人炮弹炸伤,被卫生员转移到这儿。大家任务执行完毕,就一直等着黄排长他们和我们会合,但任家坡那面的枪声停了有些时候了,还没有见黄排长他们,估计是回不来了。连长命令趁天未亮撤出人字山,去追赶大部队,让大家抬着我走。我担心拖累大家,强烈要求留下。部队走后,我从观音寺后面的树林爬到这里,天就大亮了。国民党军队现在已经进驻人字山了。说了半天,我还没问你,你是从哪里来的?”

红军战士:“我是洛安团一营的,昨天奉命到山后出差,回来时,地方部队委托我带些银元和衣物。今天一早到的罗家大院,遇到了几个持枪的土豪劣绅,我就丢下担子,跑进了这片树林。这里也不安全,我们得马上离开。”

伤员:“你走吧,去追大部队吧。”

红军战士:“我们一块儿走,我背你。”

伤员执拗地:“不行,这样太危险。”

红军战士二话不说,捡起枪挎上,把伤员拉来背在背上,往丛林深处走去。

69.岩洞里 日

红军战士背着伤员在密林中奔走,来到人字北山山尾,穿过人字北山至狮子山之间的空阔地带,进入狮子山山腰的山洞。

洞里,伤员仍在劝说红军战士。

伤员:“我说一营的这位同志,这样太慢了。”

红军战士:“别废话了,我绝不会丢下你。”

红军战士给伤员重新包扎了绷带:“昨天晚上我住的那个老乡家,就在山下,那个寨子只有三四户人家,是个哪里都管不着的地方,挺安全。我们不如先到那里避一避,等你的伤好些了,我们再去找部队。”

突然,洞外隐约传来人声。

红军战士:“不好,我们被发现了。”

伤员:“同志,你快走吧。”

红军战士:“现在走不了了。中午我来人字山时,没见到一个国民党兵。估计洞外就是保丁和乡丁,或者是土豪劣绅还乡团。我们不是还有手榴弹吗?炸死两个,我们就够本儿,三个,我们就赚了。”

红军战士边说边接近洞口,向外瞭望。

一群土豪劣绅正探头探脑地往山上爬。

红军战士旋开手榴弹,拉出引线,把冒着烟的手榴弹扔了出去……

70.罗家大院门外 日(闪回)

乡绅保长会议结束,王焕廷、罗澍和大家一起走出罗家大院。

罗澍偷偷摸摸溜回家。

在外巡逻的保丁向他跑来:“保长,保长,我们看到两个共匪躲进狮子山山洞里了。”

罗澍:“真的?看清楚了?”

保丁:“是我亲眼看见一个共匪背着伤兵进的山洞。”

罗澍:“好!”

(闪回完)

71.山洞外 日

随着手榴弹的一声巨响,两个保丁被炸得一死一伤。

受伤的保丁痛得号叫起来。

罗澍等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半晌,罗澍他们才从地上爬起来,向洞里喊话。

罗澍:“你们这些可恶的共匪,我要扒了你们的皮,抽你们的筋!”

洞里没有响动。

罗澍声嘶力竭地叫起来:“弟兄们!冲啊!抓共匪啊!”

罗澍等众人冲进洞内。

72.红军墓地 日

任志厚等正在给红军烈士垒坟,听到爆炸声,站了起来。

任志厚:“不好,出事了!”

罗澍等人押着两个红军从墓地下面的大路上走过。

73.豺狗弯路上 日

地主返乡团把两个红军往石源乡公所押送。

豺狗弯路段,罗澍叫保丁把两个红军拉到远远的坡上,绑在树上。

罗澍:“把这两个共匪送到石源,乡里的人是会处决他们的。因为这两个人是货真价实的共匪,不是王乡长说的土共匪。到了乡里,就不是王乡长一个人说了算了。”

土豪劣绅:“王乡长是菩萨心肠,我们把这两个共匪送到乡里,说不定他又把他们放了。弟兄们不是白死了啊!”

罗澍:“我的这个表叔,不知他是站在共产党一边,还是站在国民党一边。我看他是被赤化了。”有些犹豫地,“要叫我抓人,我还可以;要叫我杀人,我还真没这个胆量。你们几个敢干这个事吗?”

几个还乡团员、土豪劣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表态。

保丁:“罗保长,我们这些人中,没有一个人当过兵,打过仗,更没有哪个杀过人。我倒有个办法,你们看行不行?”

罗澍:“你有什么办法,说说看。”

保丁:“这豺狗弯的山腰,有一个深坑,我们本地人叫消坑,就是消水的坑坑。下大雨时,山上的水流到坑里,很快就消失了。这个消坑很深,没有十丈也有八丈。深坑底部的石头窾窾也多,一个个都利如刀刃。坑底一片漆黑,空气稀薄……”比了一个推搡的动作,“我们把这两个共匪推下消坑,罗保长再派人到乡里去报告王乡长,就说这两个共匪跳坑了。怎么样?”

众人:“好,好办法。刀不血刃,枪不发声,就解决了问题。”

74.任志厚家 日

母子二人相拥而泣。

任母捂着胸口,流着眼泪说:“厚儿,咋出来的?”

任志厚:“是王焕廷表叔,我才能活着回来。妈,你病了?”

任母:“被国民党兵踢的。他们抓你时,我去救你,被那个国民党狗兵踢了一脚。”

任志厚痛哭起来。

任母:“黄排长和孙医生埋在哪儿了?你带我去看看他们,替他们的亲人去祭奠祭奠,他们的家人都在千里之外啊。”

75.罗家寨农户家 夜

一个老农正在给他的老祖宗烧钱化纸。

豺狗弯方向,仿佛有厉鬼在叫。

老农脸上泛起几分惶恐,念叨着:“老祖先们,我已经在给你们烧钱化纸了,不要叫了吧,怪吓人的。”

老农的孙子在旁边笑起来:“爷爷,那不是老祖宗们在叫,是豺狗弯的毛狗在叫。那天,你说听见鬼叫,我们悄悄地跑去看了,就是只毛狗。”

老农:“你们这些崽崽儿,胆子硬是大,豺狗弯那个地方,深更半夜的你们也敢去?那地方吓人得很哪,豺狗、豹子,还有孤魂野鬼都有。好多人都在那儿被豺狗豹子吃了,还有人被厉鬼推下桶子岩摔死、淹死了,被野鬼拉到树上吊死了。听老人们说,过去那个地方晚上没人敢去,就是白天太阳一偏西打阴,也没人敢去。你们这些娃儿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竟敢到那里去玩儿。”

老农妇:“你说是不是罗保长他们推到消坑里的那两个红军冤魂不散,在那儿鸣冤呢?”

老农:“也许吧。这些从江西来的年轻人,不容易啊!不穷,谁当兵?好人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出来当兵混碗饭吃,谁能想到今天就抛尸异乡了。”

老农妇:“你这老头子,真是松树疙瘩做的脑壳,不会想问题。他们在我们这里给我们宣传时说,他们是为我们劳苦大众的翻身解放才出来当红军的。他们都是好人哪。”

老农觉得说得有些不对,沉默起来,从屋里拿出一捆纸钱。

老农:“老婆子,我们把这捆钱纸给两个冤死的红军烧了,作个盘缠钱送他们回家吧。”

75.石源乡公所 日

王焕廷在乡公所忙碌着。

王焕廷:“我到人字山这两天,乡里没有什么事吧?”

乡书记员:“没什么事,你派到任家坡去掩埋国军尸体的人,他们把事情办妥后,都回来了。”

王焕廷:“如果没什么事儿,我还得到诊所去看看,再回趟家给老婆子报个平安。有事儿就到诊所来找我。”

76.石源诊所 日

王焕廷正在给病人切脉:“从脉象上看,你是阴盛阳衰,你的舌苔潮红,内火很重。这是阴火上亢,阳气不足,阴阳失去平衡,所以你腹部有灼热感,但周身却畏寒。我开一服降阴火扶阳气的药,你先吃着,如果仍不见好转,再来找我。”

王焕廷很快开出药方,递给在一旁的徒弟。徒弟拿着药方,到药橱里很快抓好了药,交给病人。病人接过药,向司药道谢,向王先生告别。

王焕廷正在给病人切脉,点头还礼。

王焕廷忙完,问徒弟:“我走这几天,病人多吗??”

徒弟:“你走这几天,病人也不是太多,活儿也不是太忙。病人来诊所后,我就为他们切脉,开处方,抓药。有的病人非得要请你给他们看病,我就请他们坐在炉子旁边烤火取暖,等你回来。”

王焕廷:“对,这样做很好。冷天烧点火给病人烤火取暖,热天奉送一把扇子给病人扇风纳凉,也是我们医者分内的事。还有,你在收费的时候,也要看病人的经济状况。收入好一点的,请他们多拿几个;收入差一点的,就少收他几个。万一拿不出钱的,你就不收他的。这样以丰补欠,我们这个诊所才开得下去。”

徒弟:“先生,我都是这样做的。先生以前就是这样,我是学着先生的样子做的。”

王焕廷:“我走这几天,你师母来过没有?”

徒弟:“来过几次,每次都是慌慌张张的。”

王焕廷:“那是你师母担心我了。我得回一趟家,给她报个平安。”

77.王焕廷家 日

王焕廷一进门,他老太婆就把他扶坐在太师椅上。

老太婆倒来一杯热茶,放在太师椅前的茶几上。

老太婆:“你到老家人字山去了?听说那里的共产党和红军走了以后,那边闹得很凶啊。国军捉到的两个红军被正法了,脑壳还被砍下来挂在灯杆上示众。还听说凡是参加过农会和农军的人都被国军捉来关了,还要杀掉他们。我的妈呀,一次真要杀掉那么多人啊?”

老太婆边唠唠叨叨地说话,边把饭菜摆上餐桌,把王焕廷扶上餐桌。

王焕廷:“是啊,幸亏我及时赶到,把他们制止了,这样的悲剧才没有发生。他们要杀的这些人,都是乡里乡亲、沾亲带故的。如果把他们杀了,不惹上大祸了吗?不是结下子孙仇了吗?罗之楠老表家那个儿子罗澍,年轻气盛,顾头不顾尾,看不到事情的原委,硬把老头被杀的仇恨记在红军和农会的头上。罗之楠确实做了一些对不起乡亲、对不起他们罗家族人的事。”

老太婆舀了一碗饭,坐在王焕廷对面吃了起来。

老太婆:“老头子,听说你不但不准杀人字山农会的那些人,还把国军杀掉的两个红军葬了。你不怕上面追究下来,说你通共,找你麻烦吗?”

王焕廷:“我又没有放掉活的红军,只是把他们给葬了,何罪之有?再说,国军关起来的那些人,既没有杀人,又没有放火,只是跟着红军跑了几天,我放了他们,有什么错?”

老太婆听着,不放心地抹着泪。

78.罗澍家 日

两个中年农民来找到罗澍。罗澍边喝茶边听着。

农民甲:“罗保长,那两个红军,不,那两个共匪,他们被摔死在消坑后,冤魂不散,搅得我们这个地方很不安宁。你是我们的保长,是我们这一方的行政长官,把酒只问提壶人,我们这里有了事,只有找你这个当保长的了。罗保长,你是不是能找几个人,把这两个人的尸体弄上来,找个阴阳道士给他们出个魂,开个路,找个干净一点的地方把他们埋了?”

罗澍:“危言耸听。古往今来,打了那么多仗,死了那么多人,哪个是找了吉时吉地安葬的?”

农民乙:“那你老头被红军给枪毙了,为什么你为他收尸,为他做道场,为他选吉时找吉地,把他安葬在你家坟山里?”

罗澍:“我老子死了,当然是由我当儿子的安葬。如果那些共匪的家属要来安葬他们的亲人,我们也是不反对的。”

农民乙:“他们的家那么远,赌定人家来不了,你才这样说。”

农民甲:“罗保长,我们不是护着红军,才主张把那两个红军弄上来另埋。人字南坝的王先生说,你们把那两个江西人推到豺狗弯上面那个消坑里摔死了,不挪开那个地方就是埋在那个地方了。那个地方是煞方,会让我们这个地方不得安宁的。”

农民乙:“这么干缺德啊!”

罗澍:“哎,你这么说话就不受听了。我们干的是正经事,怎么是缺德事?你们弄清楚没有,这是在蒋委员长领导下的剿共、剿匪。只有剿灭了共匪,才能打退小日本的侵犯,才能保国保种保安宁,攘外必先安内嘛。”

农民甲:“我们不管你们剿共不剿共,我们只求老百姓安宁,让我们平安过日子。”

罗澍:“你们这么做是通共。不过我先给你们打个招呼,如果你们硬要把两个共匪弄到消坑外面来埋,也要等我到乡政府请示一下,乡政府允许你们这样干你们才能干。”

农民乙:“那你就请示吧,但不管他们允不允许,我们都要做这件事。因为我们需要太平。”

79.任志厚家 日

两个农民在任志厚家絮叨着。

农民甲:“我们俩刚从罗保长家来,向他反映了消坑的事,希望他出面解决。他不但不管,还说我们通共。你在我们人字山主持过几天事,老百姓都很信任你。你们安葬了两个红军,乡亲们也都看在眼里。共产党红军是好人,他们死得这么惨,我们怎么看得下去?今天来找你,就是请你拿个主意,我们怎么办?”

农民乙:“那些国民党的丘八爷,烧杀掳抢,无恶不作。他们只在我们人字山逗留了半天,就做了那么多坏事,多少家的牛羊鸡犬猪被抢走杀掉,多少家的房子和粮食被烧掉,多少家的大姑娘小媳妇被他们糟蹋。国军和红军,谁是仁义之师,谁是王八土匪,老百姓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任志厚:“是啊,老百姓这是想念共产党红军啊!把牛死马遭瘟归咎于国民党反动派,是有原因的。好,我们组织几个人把两个红军‘请’上来。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把他们安葬在黄排长和孙医生旁边。以后他们的亲人来找他们也容易找到。”

两个农民同时叫好。

80.石源乡乡公所 日

罗澍推门进到石源乡乡公所,里面有几个官模官样的人。

罗澍走到一个穿着长衫,别着钢笔,戴着眼镜的职员面前询问:“请问王乡长在哪里公干?我要向他请示一个事情。”

职员看了看罗澍,笑了笑:“你找哪个王乡长?我们乡里没有姓王的乡长,我们乡的乡长姓牛。哦,你是不是找王焕廷乡长啊?他现在已经不是乡长了,回去当他的坐堂医生去了。”把罗澍带到一个戴着国民党党徽的中年人面前,“这是我们清水县国民党党部委员,现任我们清水县石源乡乡长的牛乡长。你有什么事就跟他说吧。”

牛乡长斜着眼睛看了罗澍一眼,不屑地:“你是什么人?有什么事要请示本乡长?”

罗澍:“我是本乡人字山人字北坝的保长,叫罗澍,是原乡长王焕廷的亲戚。是这样的,前几天,我们在追剿共匪时,有两个共匪被我们追到山上,跳消坑里摔死了。我们那里有几个刁民要把这两个共匪的尸体弄到坑外来埋。请示乡长,允许不允许他们这样做?”

牛乡长:“人都死了,埋在哪个地方不一样。是土共匪还是洋共匪?”

罗澍:“是洋共匪。”

牛乡长:“罗保长,我是才调到你们乡来的,对你们乡的情况还不十分了解。追剿共匪的事情,是上任乡长王焕廷处理的,你还是和王乡长商量后再做决定吧。”

81.石源诊所 日

罗澍来到王焕廷的诊所,见他叔娘罗老太婆也在这里。

罗澍:“表叔,忙啊?叔娘,你也在这里啊?”

罗老太婆:“只有你们当官的才能和你表叔来往,我们亲戚之间就不能来往了?你表叔是你的表叔,他还是你老头和我们的表哥呢。你和他有公事,我们和他还有私事呢。”

罗澍:“那是,那是。叔娘你还有什么话要谈吗?如果我听不得,我就走开回避一下。”

罗老太婆:“放屁,老娘有什么私房话你不能听?我就是趁赶场天来看看你表叔,没有什么话要说。你们有什么公事就谈吧,我回家了。”说着话走出了诊所。

罗澍笑了:“表叔,我要给你老人家说的就是前几天跟你谈的那两个共匪跳坑自杀的事情。现在我们人字山有些人硬说这两个人死在煞方上了,使人字山牛死马遭瘟的,不得安宁,要弄出来重新埋过。我怕上面追究下来,我这个当保长的脱不了干系,没敢同意他们这样做。我本想来乡里请示请示你老人家,可是来到乡里,又说你老人家被解职了。我问才来的那个乡长,那乡长傲里傲气的,说他才来你们乡,不了解情况,叫我来问你。我想也行,反正你是我的长辈,多见太阳多见雨的,我就来找你了。表叔,跟我把把舵吧,你看这个事情怎么处理才好?”

王焕廷:“我已经不是乡长了,说话已经不起什么作用了。这两个红军已经死了,你怎么对他们,他们已经不知道了。做死人的事是给活人看的。贤侄,我建议你对那件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管他们怎么整。上面问下来,你说你不知道就行了。我不是国民党,也不是共产党。我说的话,你爱听就听,不听就算了。”

82.罗澍家 日

罗澍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

梦境中。雾气沉沉,罗澍在漫无边际地走着。

突然,罗澍已死的哥哥罗沂出现在他面前:“兄弟,你当官了,好逍遥啊。老爹被你害死后,你当上了保长。我是被族人推到仁智桥下的河水里淹死的,当时你还小,不明事理。我已经怀胎成形的儿子,也和他妈一起被族人推入河中淹死了。父债子还,还我的命,还我老婆孩子的命!”说着,张开血盆大口向他扑来。

罗沂身后跟着披头散发的罗小英,也向他扑来:“还我夫妻的命,还我儿子的命……”

罗澍想转身逃跑,被两个红军拦阻了去路,他们用枪抵住他的胸部。

红军战士:“往哪里跑?你跑不了了。”

罗澍又转身往回跑,被黄排长和孙医生挡住。

转瞬间,有无数的人出现在罗澍面前,他们用各种武器对准他。

罗澍走投无路,绝望地叫起来。(梦境完)

罗澍双脚猛一蹬,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他喘着粗气,周身大汗淋漓。

咕咚一声,古旧的木门开了。

保丁进来:“保长,不得了了,无法无天了。那些人不经保长你允许,就把两个共匪的尸体从消坑里弄出来,用两口棺材装了,抬到早死的那两个共匪坟边埋了。”

罗澍:“哪些人干的?”

保丁:“有二三十个人。人字北坝、人字南坝、田字坝的人都有。”

罗澍:“算了,由他们去吧。乡里那些当大官儿的都不管,我一个小小的保长管得了吗?”

83.人字山红军墓地 日

字幕:两年以后。

狮子回头山旁的半坡上,躺着四个红军的坟墓。

任志厚母亲提着提篮来到坟场,提篮里装着纸钱、香和烛等。

任母在孙医生坟前放下提篮,拿出两支蜡烛点燃,插在坟前,又点燃三支香,插在两支蜡烛之间,然后燃了纸钱,放在香烛前,噙着眼泪说:“孙医生,你是好医生啊,你为我看好了病,也为我们人字山的好多人看好了病。你是我这一生中看到的最好的医生。可是你死得太惨了,被那些国民党军爷杀害了。我们这山旮旯离你们家太远了,家里人不能来给你们烧钱化纸。但这不要紧,我们人字山的人离你们近,我们可以给你们烧钱化纸。我们人字山的人喜欢你们红军,不会忘记你们对我们的好。”

任志厚母亲又分别到黄排长和其他两个红军坟前烧了香,点了烛,焚化了纸钱。

84.任志厚家 夜

任志厚扛着锄头回到家,一进屋没见着任母,感到很奇怪。他推开里屋房门,看到任母躺在床上。

任志厚担心地:“妈,您病了?”

任母:“没有。你在东家那里吃饭了吗?要不要我起来煮饭给你吃?”

任志厚:“我吃过了,你吃了没有?”

任母:“我不饿,不想吃。今天我去了趟坟场,扯扯红军坟的草,烧烧香,点点烛,焚化点纸钱给他们用,回来又收拾了一下园地,感到周身有些酸软,就躺在床上闭闭眼睛,休息一下。不要紧的,我们穷人的命贱,倒一倒周身酸痛就好了。”

任志厚:“我去找个先生给你看一下,捡几味药来吃吧?”

任母:“不用了,不用去花那些冤枉钱了。我这点儿病也许睡一睡,明天就好了。厚儿,你帮人家干活儿已经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任志厚点点头,走出里屋。

(梦境)任母刚闭上眼睛,就发现孙医生站在她面前。他如往常一样,穿着白大褂,胸前挂着听诊器,肩上背着卫生箱。孙医生从卫生箱里取出体温计,给任母量体温、切脉。

任母:“孙医生,是我家厚儿请你来给我看病的吗?”

孙医生:“不是,是我知道您老人家身体不太好,特地来给您看病的。”

孙医生检查完,从卫生箱里取出几粒大米放在任母嘴里,敦促任母服下。

任母:“孙医生,几颗大米就能治好我的病?”

孙医生:“能,一定能。饭是百味良药,饭是米煮出来的,吃了米就能治好你的病。”

任母吞下米,周身的疼痛好了不少。

孙医生站起来就要出门。

任母极力挽留他:“孙医生,你给我看病,连水都没有得一口喝。我马上起来烧水,你坐坐再走……”(梦境完)

任母挣扎着起来烧水给孙医生喝,脚一蹬醒了。她睁开眼睛,屋里黑洞洞的,也没见孙医生的人影,只听到隔壁屋里传来任志厚的鼾声。

任母挣扎着翻身起床,扶着墙壁摸着黑路来到米柜旁抓了一把米放到嘴里,咀嚼后吞到肚子里,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周身不再酸痛,头也不昏了。

任母打开房门,见天边微微发亮,喊醒了任志厚。

任母:“厚儿,厚儿,天已经蒙蒙亮了,起得床了。起来煮点东西吃,该跟哪家干活儿,也要早一点去,多给人家干一点活儿。”

任志厚披着衣服坐起来:“妈,你的病好了?”

任母:“好了,好了,全好了。怪得很,昨天晚上孙医生来给我看病了,他给我开的药竟然是几颗大米。我吃了,这病就全好了。”

任志厚吃惊地看着任母。

任母:“红军就是菩萨兵,个个都有一颗菩萨一样的心,都是菩萨一样的人。孙医生,他活着的时候给我们看病,死了都没有忘记我们,还来给我们看病,医术比他活着的时候还要高。因为他已经成了菩萨。”

任志厚看看屋外,天已经完全亮了。

任志厚:“妈,我要走了。今天我要帮工的那家人在田字坝上坝,路远,去迟了不好,对不起主人家。”

任志厚匆匆出了门。

任母喊住了他:“厚儿,衣服脱下来妈给你洗洗。”

85.红军墓地 日

任母的提篮里放着纸钱、香和蜡烛,来到红军墓地。

墓地已经来了许多人,大家都在议论着。

任母也加入了大家的对话。

一个中年农民正在大声说话:“我这支脚杆啊,已经痛了好长时间了。红军还在我们人字山时,我就去找过孙医生给我治过,很快就好了。昨天我做了一个梦……”

86.中年农民家 日(闪回)

保长和两个保丁来到中年农民家。

保长:“交税,交税,交税!”

中年农民:“才交了税,怎么又要交税?”

保长:“皇粮国税,谁敢不交?子民不交税,我们吃什么?千里为官,为吃为穿。你们不交税,我们上面这些当官的吃什么?穿什么?不说那么多了,交税,交税免灾。”

中年农民:“没钱了,拿什么来交?”

保长:“今天的税必须交,你要耍赖,我们就不客气了……”

保长、保丁闯入中年农民家里,抢了两担粮食挑着走了。

中年农民看着撒得满地的稻谷,看着所剩不多的粮食,掉下了眼泪。

突然,黄排长等几个红军同志站在他面前。

中年农民向他们哭诉着:“他们把粮食抢光了,我一家人怎么活啊……”

红军:“对这些地主、土豪劣绅,你们要团结起来和他们斗争。”

(闪回完)

87.红军墓地 日

清明节的红军坟场,远远望去人头攒动,炮仗声声,俨然就是一个山坡上的集市。

墓地前燃起了很多香和香烛,纸钱的青烟在天空萦绕不散。

在红军墓地里,四个红军坟上分别立上了墓碑,孝脚上都写着“人字山人立”。

来扫墓的人排着队。

任志厚母子在上香,点烛,焚化纸钱。

红军墓地外,饮食摊上有人在吃东西,杂货摊上有人在购买货物。

一群乡丁、保丁在乡官的带领下来到坟场。

乡官大声呵斥着:“今天是清明节,你们不到你们祠堂里去吃清明会,去拜祭你们的老祖先,到这里来胡闹,成什么体统!”

群众甲:“清明会里没有我们的座位,我们去不了。”

群众乙:“祠堂里的族人祭的是祖先,没有菩萨。我们要来这里祭菩萨。”

乡官:“这里有什么菩萨?只有几个共匪的坟堆堆,有什么菩萨?简直是胡闹!要祭菩萨到观音寺去。”

群众七嘴八舌地和乡官辩论起来。

群众丙:“这里也有菩萨,这里的菩萨比观音寺里的菩萨更灵验……”

乡官又去招呼那些摆摊设点的人。

乡官:“我说你们这些做生意的人,哪个地方不可以做生意,偏要到这个地方来做生意,到这里来添乱。”

商贩:“哪个地方有人玩耍我们就到哪个地方做生意。这里人多,好做生意。你说我们不到人多的地方做点生意,到没有人的地方做生意,我的东西卖给哪个?我们不做生意,我们一家老小吃什么?”

乡官对乡丁、保丁发号施令:“你们这些人‘杵’在这里干什么?你们是奉命来做公事的,不是来看热闹的。还不快点把这些刁民赶走!”

乡丁、保丁们开始驱赶群众:“快走!快走!马上离开这里。”

群众被赶到墓地之外。

乡官又下令:“把这几个共匪的坟堆堆给我拆掉,看他们还祭什么!”

乡丁、保丁们慢腾腾、懒洋洋地七手八脚地拆着红军墓。

一个背着长枪的保丁去拆孙医生墓碑前的拜台,不小心枪托碰在旁边的石头上,砰的一声,他的枪走了火,这保丁被吓得摔在地上,被搬松的石头垮下来砸在他脚杆上。他大声哭叫起来。

保丁:“哎哟!哎哟!我的脚杆被石头砸断了,痛死我哟!我的脚杆被石头砸断了,好痛哦……”

四周群众起哄。

群众甲:“红军菩萨显灵了,挖红军菩萨坟的恶人遭报应了!”

其他的乡丁、保丁放下自己手中的活,抬起那个受伤的保丁,冲出围在墓地周围的人群,狼狈地逃走了。乡官看到自己的手下跑了,也跟在后面跑了。

群众大声欢呼起来。

88.国民党石源乡政府 日

罗澍来到石源乡政府找乡长。

罗澍:“乡长,你们怎么把我们人字山的那些崇拜共匪的刁民放了呢?”

乡长:“罗保长,你太不识时务了,外面的形势早就变了,国共合作知道不?国民党和共产党已经达成全民族抗战协议,实现了国共合作抗日的大好局面,现在全民族都在抗战。共产党的许多大官都从监狱里被放出来了,你们人字山那几个小蟊贼,既没有杀人放火,又不是共产党,还有再关他们的必要吗?”

89.烈士陵园 日

新中国成立后,清水县石源区石源乡人民政府以人字山红军陵墓为中心,建成了人字山红军烈士陵园,门额上有“清水县石源乡红军烈士陵园”12个红色大字。

在修葺一新的四个红军烈士墓前,重新凿立了墓碑。每个红军烈士的墓碑都完善了墓碑内容,碑序里记载了每个红军烈士的生卒年和事迹。墓碑的孝脚落着“石源乡人民政府”。

一队少先队员在为红军烈士扫墓,进行入队宣誓。

90.烈士陵园 日

雄伟的陵园大门上已改成“清水县人字山镇革命烈士陵园”。

改革开放后,清水县人字山镇扩建陵园。

苍松翠柏间,掩映着红军黄排长、孙医生和其他两个红军的墓地,还有在新中国成立初期在石源剿匪斗争中牺牲的石源区区长刘永和,在抗日战争后期来人字山做地下工作、新中国成立后任中国共产党石源区区委书记的罗濛以及在人字山革命和建设中做出杰出贡献的任志厚。

这些陵墓石碑上的孝脚均为人字山镇人民政府。

91.叠画

陵园内,少先队员在扫墓、献花篮,进行入队宣誓;

青年们在进行入团宣誓;

许多人在党旗下宣读入党誓词。

……

字幕:20世纪90年代撤区并乡建镇,清水县撤去石源区,在原石源区境内建成两镇一乡。人字山乡与人字山东面的任家坡和人字山西部的凤凰乡合并,建成人字山镇。人字山镇的罗家大院洛安团团部纪念馆和人字山革命烈士陵园,成为人字山观光旅游的两个主要观光点和革命教育基地。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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