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世界

2020-11-22 19:09何青峻
散文诗 2020年14期
关键词:站台意识文学

何青峻

前些年, 我并不在这个城市里, 这个城指的C 市, 我喜欢在春夏交替的那几天里约上她, 坐在囤满迷你咖啡盒环绕着串联小彩灯的咖啡馆外面, 喝着咖啡。 这样, 我想起了一个场景, 就像是一辆后胎消气的小面包车倾斜着废弃在那里, 里面的座位早已像嵌在蛋糕里的瓜子仁被挖空, 只有两张小板凳让我和她对立坐着, 镂空的车窗挂着那些彩灯, 那种宁静而饱满的暖色调气氛让人兴奋, 我们穿着 “现在又流行起来的衣服” 谈及一场长达三小时的德国电影, 当然是她谈我听, 她作为学院的交换生在欧洲待过三个月, 学习另一种语言。 而我谈到了美国、 日本的文学, 以及有关说唱乐的文化。 我们越谈越兴奋, 以至于从我们这难得片刻沉静的空档中, 让我突然意识到这是在C 市西部某条河边的一家咖啡馆狭窄的院子里喝牛奶, 而并没有什么车子, 四周除了樟树就是法桐, 亚热带季风带来的不仅是初夏的草腥与花香, 还有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想起来的人和事。

C 市是我的第三故乡, 我从家乡出来, 首先到了更大的G 市,在安顿好自己的住宿地点后, 我往往在平时没有工作与学业任务时出去走走, 穿行于G 市的商业中心。 那个时候, 我没有意识到我已经贴近了这个时代中商业最前沿的边缘, 就像我没有意识到我已经贴近了一个女人能让我了解到她的边缘区域, 不能再往前了。 这两者看似没有逻辑可言, 但它们之间最大的关联就是都能与文学发生最直接的关系, 它们结合在一起就是最鲜活的艺术。她叫文然, 一共和我出来过两次, 所谓我能看到的她只是她愿意让我看到的边界。 那时我没有任何恋爱经历, 傍晚的时候, 我边接一个从家里打来的电话边和她走在去往西餐厅的路上, 远处是曝光不足的浓霞, 我们所在的时区正转入行星的巨大黑暗面, 然而谁也没有意识到第二次见面的那个夜里, 也是我们见面的最后一次。 我们一起穿过夜市, 绕过海鲜店前冒着氧气条的鱼槽, 给她的小外甥买玩具, 在餐厅对她表白, 分开后给她发短信, 却再没有见过她。

后来我从G 市回到C 市, 在一家金融业公司上班, 每天抱着一叠资料在办公室和大厅前台间跑上跑下, 装作谁都不认识, 那样很好, 可以飞速地经过穿着工作服的人们。 有时, 坚硬的西服像是盾牌, 高跟虽不直指对手, 却像锐器。 到处是隔离的气息,打印机的磨牙声, 纸张的脆响。 可想而知, 我并不爱那种环境,每当有难受的情绪涌上来, 我会在公司某个部门寻找S 倾诉, 那个部门的办公室很奇特, 落地窗里摆满色泽浓郁的盆栽, 而外面毗邻一条马路相隔的 “海岸线”, S 很温柔, 唯独她的高跟鞋踩着地砖会让我想象那种情景: 透亮的大理石向四周荡漾开一层釉彩。 有次我对她说: “我想搬到你这来办公。” 说完继续看着窗外, 远处六月的热浪仿佛真让一条江边有海的感觉。 我和S 没有过深的交往, 但仿佛认识已久, 甚至我们待在一块不说话都有一种安心而熟悉的感觉, 也就是在那时, 我意识到那种充满金融气息的空间, 除了隔离情感以外, 还会让我嗅到某种张力。 这种张力让我兴奋, 并且开始以一种不同的视角来看待之前的世界。

后来, 我离开了那家公司, 有很多个早上, 我问自己为什么会在一个特定的空间, 在遇到的一大堆人中间却只和某一个人发生故事, 而她们与文学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 答案肯定是密切相关的。 比如有一次在C 市遇见H, 一个充满大雾的晚上, 我们约在一块爬山, 我们边走边聊一些这个地区刚刚发生的事, 缆车的吊轨就在头顶上空悬着, 镂空的座位底部穿过茂密的树枝,还有橙黄的路灯分列在斜坡两侧, 在大雾中显得蓬松而柔和。 大概是在一个坡度放缓的位置, 我们暂时停了下来, 聊着彼此的过去与将来。 还未到山顶上, 可以看见远处的城市中心, 我指着远处问她, 你喜欢城市还是城郊? 我忘了她当时的回答, 也许这个问题我问过很多人, 我一直期待能有更多的人和我一样, 喜欢着这个城市打烊后, 却仍有崭新的便利店亮着灯, 在一天结束的时候能看到店里面热气腾腾的关东煮。 也许山上没有其他好看的,尤其在晚上, 但那天我却兴致盎然地看着H 的侧脸, 再转头看看远方, 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寂静和孤独, 只有H 摁断树枝的声音响着。 我和她其实只是一个聊了几句话的陌生人, 但几小时后感情增加迅速, 我们下山时遇见了大风, 树叶四处飘散, 当我们离开山脚走到江边的马路时, 一场雨由小变大。 她说: “我们去站台避避雨吧。” 那个站台就在一排白色建筑前面, 橱壁里亮着这个城市最新的电子产品广告牌, 我和她站在那条站台的椅子上, 四周早已无人, 风中飘摆的雨已斜过站台顶部淋在座位底下, 一阵子后, 就连我们的鞋和裤脚都湿透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说, “这就是我们的故事。” 回过头想, 这是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那个晚上的后半部分, 我们都踩在窄椅子上被暴雨封锁, 那句话的潜在含义其实是在表达, 这一刻竟然如此地接近文学, 这个极具原创性的场景让我们短暂地进入一部小说的内核, 也许这就是我们从彼此生命中经过的全部意义。 雨停后, 我把她送回家里, 我们再也没有见过。 我想, 我们会在若干年后的某天因突然回忆到这个晚上而发出笑声, 而这个笑声里当然也充满了伟大的遗憾。

文学是这个世界里我最珍视的部分, 当我创作诗歌作品时,我完全地和世界融为一体, 并觉得我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从新派的文字风格中, 我能够强烈地感知到突破舒适区 (子宫)的紧张感, 而这种感觉又会刺激兴奋激素的分泌, 从世间万物中精选出自己的所爱, 并灌注能量。 我所表达的题材也许更多地与异性相关, 她们所有的美都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自我摧毁本能而产生的引力, 和我这个从东方传统伦理、 道德的约束中成长起来,以及形成内部客体群惩罚系统的男人之间所形成的巨大的张力,与其说我在主观创造与她们的辙痕, 不如说是以她们为管道, 以我所借鉴的各种文化为媒介, 来表达我对这个世界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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