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与流行的碰撞
——《玩具总动员》系列电影音乐分析

罗颖馨

（嘉应学院，广东 梅州，514015）

音乐是电影的灵魂，从电影诞生的初期，电影就离不开音乐。[1]美国动画音乐创作人英格夫·达尔(Ingolf Dahl)曾说过：“如果说忽略或者误解了电影中的音乐是不幸的，那么忽略了动画影片中的音乐无外乎犯罪。”可见美国动画电影的制作者对电影音乐的重视程度。三十多年来，皮克斯在动画电影的发展方面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在动画电影音乐方面也取得了非常显著的成绩。动画人和电影音乐制作人经过不断地努力和探索，力求在动画电影的音画统一、视听效果方面取得创新和突破。作曲家们在严肃的古典音乐配乐中融入时尚的流行音乐元素，使配乐更符合大众的审美，也让动画电影更具有时尚性、娱乐性和商业性。他们的动画电影配乐以古典交响乐的创作为基础，融入民谣、摇滚、爵士、布鲁斯等不同的流行音乐元素，让电影配乐更为多元化，更富艺术感染力。《玩具总动员》系列电影能够取得显著的成绩，原因不仅在于其紧凑巧妙的故事编配，精彩纷呈的动画效果，更在于电影中琳琅满目的流行音乐元素有效地与古典器乐音乐融合，给观众带来独特的视听体验。可以说音乐是皮克斯动画获得成功的关键因素，观众在欣赏动画电影精美画面的同时，还能感受到音乐释放的多元化魅力。

一、《玩具总动员》系列电影音乐创作与兰迪·纽曼

《玩具总动员》系列电影是美国皮克斯动画电影工作室出品的经典代表作之一。纵观《玩具总动员》系列电影的获奖历史，总能在最佳音乐奖项提名名单中看到们。皮克斯1995年和1999年分别推出的《玩具总动员》第一部和第二部，两部电影均获得奥斯卡最佳原创音乐提名奖项。2010年上映的《玩具总动员3》取得了更好的成绩，获得奥斯卡最佳原创歌曲奖。2019年6月，《玩具总动员4》在北美地区、中国内地同步上映，其多元化的音乐也大放异彩。这一系列电影的音乐原声带受人们的喜爱程度甚至不亚于电影本身，皮克斯动画电影的音乐创作一直保持着高水准的艺术品质。

《玩具总动员》系列电影音乐是由美国流行音乐作曲家、歌手、电影配乐大师兰迪·纽曼（Randy Newman）所创作的。兰迪从小受音乐家庭的熏陶，他的叔叔阿尔弗雷德和莱昂内尔都是著名的电影作曲家，还获得多项奥斯卡提名及奥斯卡奖项。在此家庭环境下成长的兰迪很早就显现出弹唱方面的天赋。1981年，兰迪开始涉足电影音乐创作，大部分时间都在撰写电影音乐。他所创作的《昆虫总动员》《玩具总动员》《怪物公司》的电影音乐都获得格莱美奖，使他成为动画电影界首屈一指的作曲家。

兰迪曾受过古典音乐的训练，是一位技艺精湛的古典音乐编曲者。在电影中，他的古典交响乐创作十分经典，配乐时而抒情、时而激烈、时而魔幻、时而欢快，让画面与音乐交相辉映。[2]他的流行音乐创作可能受到鲍勃·迪伦的轻微影响，但更多应归功于新奥尔良的R＆B和传统流行音乐，而不是民谣。兰迪善用慵懒、俏皮的现代流行音乐曲风来代替呆板的音乐，他的流行音乐创作风格已然成为一种经典与时尚。在《玩具总动员》系列电影音乐创作中，兰迪将流行音乐中的蓝调、爵士、摇滚、乡村等元素，融入古典音乐的欧洲管弦乐编曲中，实现一种“古典与流行的碰撞”。电影中的配乐主线采用了古典交响乐配乐，而主题曲、插曲采用了原创的爵士风、摇滚风或抒情性的流行歌曲，电影还根据画面场景的变换采用了流行风格的器乐音乐，来代替原本严肃的古典音乐。多元化的音乐元素共同为电影服务，极大增强了电影的艺术感染力。

二、《玩具总动员》系列电影音乐的艺术形态和特征

1. 变换丰富的古典交响音乐

《玩具总动员》系列电影的配乐主线是采用古典交响乐配乐。交响乐的名称出自希腊语，意即“一起响”。交响乐队通常规模宏大、乐器种类丰富，分为弦乐组、管乐组、木管组、铜管组等，演奏人数通常自数十至数百人，当所有乐器合奏时，能演绎出宏大的音响效果。首先，运用古典交响乐为电影配乐时，在渲染特定的场景方面有着较大的张力。当电影画面中表现人物在奔跑、打斗的场面时，管弦乐器齐奏出急促、激烈的音乐，让观众能通过交响乐宏大的音响效果感受到画面中的紧张气氛。其次，原创交响乐配乐在编配方面更加灵活，可根据电影画面的变化不断调整。如电影画面中人物在台阶上跳跃时，交响乐能配合奏出短促、断开的音符；当人物摔倒在地时，交响乐便强奏出摔倒的声音。再次，古典交响乐能很好地塑造人物形象，当古典交响乐与充满活力的动画人物相结合时，更能凸显人物的生动性。最后，交响乐配乐还能很好地进行叙事，运用不同轻重缓急的音乐来描述电影的情节。当画面人物在真诚地交谈或是回忆时，此时轻柔的交响乐能很好地烘托这一场景气氛。

古典交响乐蕴含着较深的思想内涵和专业知识，需要细细品味和深入领悟。运用古典交响乐为电影配乐，摆脱了歌词的束缚，赋予了观众更多的想象空间，让画面与音乐交相辉映。

2. 多元化的流行歌曲

《玩具总动员》系列电影的主题曲和插曲采用了不同曲风的流行歌曲形式。流行歌曲不同于严肃的古典音乐，它具有个性、多变的风格，其动感的节奏、通俗易懂的歌词和旋律更符合年轻观众的审美，也更容易受到大众的喜爱与接受。电影作曲家在流行音乐创作融入了布鲁斯、爵士、乡村、摇滚等不同音乐风格，让观众感受到音乐风格的多元化。他们还在流行音乐创作中引入不同地域文化的音乐元素，如拉丁美洲音乐、美国西部牛仔音乐、西班牙弗拉明戈风音乐等，让不同风格特点的音乐在电影中大放异彩，满足了不同文化背景观众的多元化需求。3D动画技术本就是一种推陈出新的新奇技术，与当下时尚的流行音乐相结合，两者在一定程度上达成了默契。皮克斯动画电影的制作以娱乐大众为目的，而流行歌曲作为大众音乐文化的一种载体，为动画电影赋予了新的生命力。

《玩具总动员2》电影插曲《Woody's Roundup》采用热辣的西部牛仔流行音乐风，其歌曲较多运用了小提琴伴奏，节奏富有活力。同样在第二部中，《When She Loved Me》是一首抒情性流行歌曲，流畅的旋律表现出动画人物内心忧郁的情感。《玩具总动员3》主要采用西班牙语演唱，并用弗拉明哥风格来重新演绎，其主题曲《We Belong Together》节奏感强烈，采用了摇滚音乐风，架子鼓、萨克斯担任了伴奏乐器。《玩具总动员4》电影主题曲《You've Got A Friend In Me》更是运用了不同的编曲风格和不同的唱法，有爵士、摇滚等多种不同曲风的版本。另一歌曲《The Ballad of the Lonesome Cowboy》是美国西部乡村民谣的风格，它运用随意的曲风、温情和谐的嗓音唱出了孤独牛仔的心声。这些电影主题曲和插曲的创作都相当成功，成为家喻户晓的经典旋律。

3. 古典音乐与流行音乐的融合

根据电影画面风格变换的需要，电影音乐作曲家创作出了古典交响乐与流行乐融合的音乐。电影流行风格音乐的出现与之前严肃的古典音乐形成鲜明的对比，给人带来不一样的视听体验。流行曲风的器乐音乐主要运用萨克斯、口琴、架子鼓、吉他等乐器来演绎，曲风轻松、休闲，具有时尚感。当电影中出现让人眼前一亮的画面时，作曲家会用热辣、时尚的流行音乐风来替代严肃、庄重的古典音乐风，以达到电影视听效果上的丰富性与娱乐性。流行音乐风格与古典音乐融合的器乐音乐也具有编配方面的灵活性，可根据电影画面变换临时做出调整、变化。画面在紧张感与时尚感之间切换，曲风也在严肃性与悠闲性之间切换，古典与流行风格的灵活切换能有效为影片服务。当电影画面出现身材火辣的芭比娃娃、时尚的跑车或是动画人物的梦中情人时，作曲家结合画面变化的需要，所采用的音乐从庄重的古典音乐风格转换为热辣的流行音乐风格。这些流行风格的器乐曲运用了爵士、摇滚等多元化的流行音乐元素，与之前古典音乐的风格截然不同，让观众通过电影配乐风格的变换来感受画面出现的新鲜感。

三、《玩具总动员》系列电影音乐创作的融合运用

1. 古典交响乐的运用

在电影中，古典交响乐最常被用来渲染背景气氛，如表现奔跑、冲刺时使用的激烈音乐，或表现谈话、暧昧时使用的抒情音乐。渲染气氛的音乐不仅加强画面的生动性，也让电影中的人物更真实。如《玩具总动员1》的古典交响乐配乐就渲染了一种紧张气氛。一组绿色的塑料玩具大兵要去生日现场完成侦察任务，此时配以音乐《Soldier's Mission》。这段器乐音乐运用c小调创作，小调式体现了一种神秘感，音乐节奏颇有士兵队伍行动的步伐感，铜管乐用小三度音程奏出了不安的旋律，观众通过交响乐配乐就能感受到士兵们在执行任务的紧张感。《玩具总动员4》电影的最后，胡迪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和朋友们拥抱道别，此时的配乐是《Parting Gift ＆ New Horizon》，道别场景的音乐安静而伤感，只有长笛和提琴互相配合奏出忧伤的旋律线。胡迪离开朋友开始了新征程，这一场景的音乐开始变得坚定有力且富有节奏感，打击乐每隔一个或两个八分音符打一次，长号等管乐器奏出主旋律，让人感觉胡迪对新生活充满信心，从此不再迷失、放飞自我。

音乐具有描绘性，运用不同音乐对电影中不同人物的性格进行不同的描写，可以让人物形象更加生动。《玩具总动员4》的古典器乐音乐就很好地塑造了潇洒公爵的人物形象。潇洒公爵在完成从摩天轮上的飞跃时，音乐《Duck's Best Crash Ever》响起，舒缓的管弦乐奏出级进上行的旋律，让人感觉激动人心的时刻即将到来。公爵飞出去的刹那，音乐旋律继续上行却更为急促，给人努力向上飞跃的感觉。最后旋律舒缓下来，表示公爵成功完成了飞跃。这一场景配乐使观众感受到潇洒公爵在飞跃时的激情澎湃、无比豪迈。《玩具总动员2》的古典交响乐对玩具修理工的人物形象塑造也很巧妙，剧中胡迪的手臂断了，当玩具修理工老爷爷出现在画面时，配乐《The Clearner》响起。老爷爷打开结构复杂、装备齐全的修理工具箱，戴上带有四个放大镜片的眼镜，显示出他专业的玩具修理技术。这时古典交响乐曲用小调式及旋律的半音凸显了一种神秘感，音乐主题用单簧管奏出，钢片琴、三角铁等乐器的加入使音乐具有魔幻效果。观众通过这种神秘、魔幻的听觉体验，直观感受到老爷爷有如魔法一般的技术。

2. 流行音乐的运用

《玩具总动员》系列电影中的玩具们有着丰富的内心世界。当电影画面人物的情感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时，音乐便会响起。歌词伴着音乐娓娓道来，唱出了人物的心声，恰到好处地把观众带入人物的情感体验中。在《玩具总动员1》中，巴斯光年在电视广告中得知自己不是太空战警而是一个玩具，他心灰意冷，此时的音乐《I Will Go Sailing No More》低沉而舒缓，歌词让人体会到巴斯光年不愿接受自己不会飞的真相，及其他的内心挣扎。在《玩具总动员2》中，当翠丝回忆起自己和曾经的小主人艾米莉的过往，回忆的画面伴随着音乐《When She Loved Me》呈现出来，唱出了翠丝被主人抛弃后内心的伤感。这些歌曲通过抒情的旋律线和歌词诉说了影片人物的内心世界，抒发了人物的真情实感。

无论什么题材的电影都有一个表达主题，而流行歌曲的演唱在深化影片主题方面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玩具总动员1》讲述的是胡迪和巴斯光年化敌为友的故事，歌曲《You Got A Friend In Me》唱出了玩具们互相帮助共渡难关，彼此成为好朋友的主题思想，也是整部系列电影贯穿的主题，这首歌曲在随后的三部电影中运用了不同的编曲风格和不同的唱法来展现。《玩具总动员2》是围绕玩具害怕主人长大自己被抛弃这一主题展开的，其主题曲《When She Loved Me》配合翠丝回忆的画面，唱出了被抛弃后内心的伤感。《玩具总动员3》讲述了玩具们离家出走，在阳光幼儿园受尽虐待，又齐心协力逃回家的故事，其主题曲《We Belong Together》深化了玩具和主人不能分开，属于彼此的主题思想。《玩具总动员4》的主题曲《The Ballad of the Lonesome Cowboy》唱出了主人公胡迪内心的孤独感和矛盾心情，最后选择自我高飞，实现人生价值。

3. 古典音乐与流行音乐的融合运用

《玩具总动员》系列电影有许多古典音乐与流行音乐融合的巧妙运用之处。如《玩具总动员4》中，胡迪抱着叉叉在公路上一边行走一边谈话，胡迪向叉叉吐露心声，此时配以器乐音乐《A Spork in the Road》。音乐开始时，单簧管在降d小调奏出了具有爵士音乐风格幽默、滑稽的跳跃旋律。之后音乐转入F大调，采用了古典音乐风格，小提琴和钢琴配合着其他弦乐器缓缓奏出音乐的主题，音乐柔和、抒情，将玩具们的内心世界透过旋律细致入微地渲染出来。音乐的最后，钢琴和管乐器又一次奏出了具有爵士音乐风格的旋律。

古典音乐与流行音乐的融合常常运用于场景、画风出现对比的时候，通过电影画面与音乐风格的转换给观众不一样的视听体验。如《玩具总动员2》中，当玩具们到达艾尔玩具城营救胡迪时的场景时，配乐《AI Toy Barn》中的管弦乐运用级进的旋律，让人感受到玩具城场面的宏大，音乐营造了一种紧张感。当他们路过一群身材火辣的芭比娃娃区域，曲风突然变成了现代、有节奏感的摇滚音乐。通过古典风格到流行曲风的转换过程，观众瞬间感受到画面的新鲜感。再如《玩具总动员2》中，胡迪与翠丝、红心在回味从前时，背景音乐一直是轻松、欢快的管弦乐曲《Use Your Hand》。当胡迪开始开心地扮演动画片《Woody's Roundup》中的牛仔英雄时，音乐用单簧管配合着萨克斯、低音贝司和架子鼓奏出幽默、悠闲的爵士风格的现代流行音乐，配合着画面中胡迪的姿态、动作，让观众忍俊不禁。

《玩具总动员3》也有古典音乐与流行音乐的融合运用。这部电影的开场是奔跑、打斗的激烈场景，配乐《Cowboy》奏出了紧张、宏大的场面，但当三个绿色太空外星人驾着粉红色跑车出现时，观众听到了电吉他奏出富有现代感的狂热音乐，一段现代音乐过后，古典交响乐又再一次响起。结合画面人物风格的逆转，音乐风格也发生变化，令观众感受到视听效果的新奇感。当玩具们刚来到阳光幼儿园时，配以音乐《Sunnyside》，乐曲的开始，古典管弦乐在G大调奏出了一片祥和的场景。当熊抱哥出现时，音乐则变成慢摇滚风格，调式此时转入主调C大调。音乐中明朗的大调色彩顿时让观众豁然开朗，仿佛感受到玩具们轻松、愉快的好心情。这段休闲风格的流行音乐运用口琴担任主旋律，架子鼓和吉他相配合来表现。当肯尼出现时，与芭比对视一望，一段人声演唱的抒情流行音乐顿时响起，观众通过这种音乐风格的转变体会到他们彼此眼前一亮、如沐春风的感觉。流行音乐配合电影画面及时出现，替代原本严肃的古典交响乐，成为电影的点睛之笔。

四、结语

《玩具总动员》系列电影的音乐具有融合、创新的特点，不仅发挥了古典交响乐配乐的优势，还充分融入了丰富的流行音乐元素，让电影更具艺术感染力。正如美国这个多民族的国家，在文化艺术方面具有兼容性，音乐也呈现多元化的特点。皮克斯动画电影的配乐制作充分运用了音乐多元化这一特点，坚持古典音乐与现代流行音乐融合的创作理念。电影音乐家们经过不断地努力与探索、尝试与创新，力求在视听效果上取得新收获，让观众在大饱眼福的同时还感受到音乐的多元化魅力。无论从动画电影的艺术角度还是商业角度来看，皮克斯动画电影的音乐创作无疑都是成功的，在古典配乐的基础上融入多种流行音乐元素对电影制作发挥重要的作用。这样的原创动画电影音乐的创作手法，是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的，需要我们不断创新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