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方意象绘画初探

2021-05-28 02:27陶依洋
关键词:物象意象艺术家

陶依洋

图1 小鸟天堂

图2 海上渔夫

一、意象绘画源起与内涵

“意象”一词,最早出自《易传·系辞传》,文中的“圣人立象以尽意”提出了“意”与“象”的基本理论关系,即用客观的“象”来表达主观的“意”;用具象的“象”表达抽象的“意”。[1]早在上世纪初,林风眠、刘海粟等人就已将西方油画与中国古典美学思想相融合,实践意象油画的创作。八十多年后,意象油画作为一种新概念,在2005年“中国意象油画展”研讨会上被首次提出。

意象绘画是艺术家将主观的审美认识和审美情感融入其绘画作品中,是将主观情感赋予客观物象的一种绘画形式,艺术家在描绘客观物象的基础上融入艺术表现,并加以审美内涵和审美理想,使作品呈现出一定的客观性或偶然性。绘画是思维设计长期积累与整合的成果,它充满了灵感、创意和思维的跳跃。艺术家将思想、情感以及对生活的向往赋予意象绘画,表达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意象绘画的设计思维是艺术家赋予作品不同内容的审美心理,是创作者对作品形式的感悟与达视觉表达,[2]其表现形态是基于艺术家的感性基础,将客观物象融合于主观情思与自我表现,以气韵生动、以意造象、以象立意、画尽意存、塑造出似与不似的意象。[3]意象绘画,就是寓“意”于“象”,是介于具象和抽象这两种绘画之间的绘画风格。它的特征是“内敛而不沉闷,外放而不张扬”[1],形式为非抽象,亦非具象。[4]处于一种“似像非像”,以意取象,以象表意的相互交融的复合形态。

二、中西方意象绘画之异同

意象在中西美学范畴中有较大的区别。“意象”一语在中国美学中是物象、兴象(含喻象、象征、典故)乃至于大象的总称,是寓“意”之“象”,其含义包括一定的范围,既有具象的形,也有摸不透的形,还有隐喻的情感与哲理,其意简直无所不包。[5]中国意象绘画秉有油画的特质,更有中国水墨画的品性,其注重内心感受,由心生发。它既不是过去中国油画传统的继承,也不是当代新表现主义的再现,它是中国当代艺术和西方现当代艺术的融合,在保留传统的中国气息之外,是中国传统艺术的当代转换。[4]而西方“意象”是基于心理学基础的表象、心象、映象或是基于语言学基础的喻象、物象、想象及其产物。它是人类感官感知外部世界的意识和结果。西方美学把意象看作生理感官经验,而中国传统美学则认为它不仅起源于感官,同时又是内在视觉的体现,是人们通过观赏、体验、不断发展变革达到情感共鸣的审美境界。[5]中国的意象绘画重神似,具有主观性;而西方的意象绘画重形似,具有客观性。[6]因此,中西方“意象”的内蕴存在着本质差异。

图3 呐喊

图4 戏剧人物

图5 万山红遍

意象绘画的表现形式多为视觉印象,包括色彩、点、线、面等视觉的最基本构成元素,它通过视觉传递,作用于审美者的心灵。早在人类绘画艺术萌发的原始时期,东西方绘画表现形式就是非常相似的。中国、西班牙、法国等许多古代洞穴绘画都使用了意象手法,有意识地运用符号来记录和传达真实生活。绘画艺术进入审美自觉表达后,艺术家们始终坚持将概念及观念从绘画作品中转化为一种意象,使内容与形式构成坚实的结合——即“意”与“象”的结合。[5]

在现代中国意象绘画中,例如吴冠中先生,他试图打破物体固有的轮廓和细节,强调画面的整体构架、空间划分和画面结构。在其绘画作品中,加入点、线、面等不同构成的元素,这些都是组成不同视觉美感的元素。同时将物体的色彩关系结构简化,通过黑、白、灰三个色阶体现视觉整体的平衡感,使传统的中国水墨画呈现出现代的气息。[7]在他的《小鸟天堂》(图1)中,密密麻麻的黑精灵聚集在树林里,用多样的色彩与线条,抽离了具象表现,使观者感受到鸟类的存在,它们或依偎,或嬉戏,运用斑斓而富有节奏的色彩,表现春的生机。串联这一切的关键就是中国传统绘画美学的精髓——诗意。这里吴冠中所主张的诗意,其实就是一种不言尽的隐喻。在中国传统绘画里,这种诗意主要是靠意象和留白这两个手法来实现的。所谓意象,就是通过笔墨描绘朦胧的物象,使观众通过物象引发感受联想,唤起碎片般的思绪,进入诗意的沉醉中。所以意象是一个介于“似与不似”之间的画面。[8](P278)

在西方的意象绘画中,古典时期因注重写实的具体细节,而掩盖了意象对于绘画内容、形式的表达,其应用相当有限。艺术家们对意象在绘画作品中重要性的认识始于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5],这一时期出现的英国风景画大师透纳,善于描绘光与空气的微妙关系,以及水汽弥漫的效果。他通过对点线面、光色影的巧妙把握,通过颜料的厚度和运笔的速度相结合来表现颜色的质感,从而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画风。在他的《海上渔夫》(图2)中,两艘渔船在海上乘风破浪,风雨无阻,体现一种与险恶环境作斗争的顽强不息的精神,画中具有强烈的叙事性与情感,意融于情。

《呐喊》(图3)是挪威表现主义画家蒙克的代表作。画中色彩混乱、令人震颤的天与河,蔓延到天际没有尽头的路,一位双眼圆睁、双颊凹陷、面孔扭曲、形似骷髅的人,双手捂耳、声嘶力竭地尖叫,像是与死亡相联系的梦魇。画中色彩和线条的运用大胆夸张,画面中扭曲的人物,血红色背景中动荡的线条把人类极度苦闷与孤独,以及在浩瀚宇宙天际前的渺小与恐惧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那声呐喊所产生的极端的内心焦虑被转化为具有说服力的抽象意象,将画面的情感表达推向极致。

三、中西方意象绘画的融合

随着油画的传入,西方绘画不同的先进科学技术和文化思想也进入了中国,“中西融合”便开始出现。清末民初,教育家蔡元培提出“兼容并包”的主张。之后,徐悲鸿将西方写实技法融入中国画的艺术中进行发展与改良,同时林风眠开拓“融合中西”的艺术之路,主张中国的艺术作品不仅应蕴含中国传统绘画美学思想,而且需汲取西方的艺术元素。他将传统淡彩和水墨画中的笔法进行改良,把流畅而疾速的露锋线条移入水墨画中,同时引入西方的现代构成理念,使传统水墨画的格局产生巨大的飞跃,将中西方绘画的精髓有机融合,打破了中西传统艺术的界限。其油画作品《戏剧人物》(图4)便是典型的既富有浓厚的中国意味,又含西方绘画元素的佳作。[6]

在中西方文化交融、古典与现代思想碰撞、传统和创新较量的时代,中西方融合发展是必然的方向。在现当代风格流派众多、表现形式多样的艺术中,中西方的意象表现都不约而同地体现出艺术家作为创作主体对艺术本源的思考与实践。“中西融合”很好地传承和发展意象绘画,不以客观自然为艺术的首要目的,而是以不同方向形体、线条、色彩等方式来表现物象,强调自身的主观情感与感受,并作为艺术创作的唯一目的,这些都体现了中西方融合的意象绘画的包容性、创新性、时代性。[6]

李可染,中国近现代国画大师,纵观其山水作品如《万山红遍》(图5),多以“黑”“满”“崛”“涩”为特色。在构图上,呈现出典型的“门板式构图”和“丰碑式构图”的山水画,巧妙构成了“两度半空间”。李可染先生的山水画重意象的凝聚,其作品以墨为主,构图饱满而不留空白,画面单纯却又浓重浑厚、深邃缜密,令人震撼。李可染先生的作品笔墨深厚,气韵生动。他善于古为今用,中西融合,尤其是在中国画中引入了西方绘画中的明暗处理,使之与深厚的传统笔墨和造型意象和谐融合,意境开阔,格调质朴、凝练、浓重,融文学性、音乐性和美观性于一体。

图6 三彩虹 · 心 · 故事

与此同时,很多西方意象绘画在色彩表现上也都富含中国画的意境和诗意,表现出一定的中国文化特征,如德国表现主义画家蒙克、德国新表现主义画家马库斯·吕佩尔兹以及当代意大利超前卫画家克莱门特等。[6]尤其是克莱门特,他将表现主义和超现实主义结合,运用不同的创作媒介,水彩水粉画、蜡笔画、拼贴等,构建独一无二的图形语言,他的作品常以焦虑和忧郁的画面来剖析人类心灵深处的自我感受,蕴含了东方式的空灵意境。从他的作品《三彩虹·心·故事》(图6)之中,可以清晰地看到艺术家汲取神话、哲学、信仰、文化间的异同,创立了一套独特的图形语言。

在当今的绘画艺术中,融合交流成为意象绘画发展的必然趋势。通过融合,将西方对阳光、空气写实的色彩与中国传统绘画结合,精心分割画面空间,得到“似与不似”间的神韵。同时引用中国水墨画的留白技法,使画面更具有艺术感,以求获得画面的整体意象效果,表现多重融合的文化形式。[6]

四、结语

意象绘画是世界绘画发展从表现到新表现,再到新绘画的延续。意象绘画无论在观念、技法及语言形式上均走向一个多维度的融合和重建,那种孤立的艺术语言描述和单一的线性思维方式已逐渐消失。随着各门类艺术之间、各种民族文化的彼此交融,以及艺术家们对意象绘画的不断求索,为中国美术的发展拓宽了道路,意象绘画中的“中西融合”必然是每个民族绘画史上必然存在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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