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黑岛传治反战思想之形成

2021-12-05 09:05潮洛蒙
牡丹江大学学报 2021年4期
关键词:西伯利亚雪橇士兵

潮洛蒙 汪 兰

(天津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天津 300457)

一、 引言

日本近代文学史上出现的反战作家或作品数量寥寥,而黑岛传治(1898 ~1943)属于其中之一。他作为一名无产阶级作家,与其他“转向”的作家相反,在非常时期也依然坚持站在正义的立场进行反战文学创作。目前,国内对于黑岛传治及其作品的研究总体数量不多,特别是专题研究比较缺乏,如平献明的《略论日本早期无产阶级文学》(1978),李弘慧的《从“抚顺”到“齐齐哈尔”——评黑岛传治及其两篇反战小小说》(1993)等。在日本,对黑岛传治文学的研究角度颇为多样,有作家研究,有作品研究,也有出版问题研究,如岛田孝夫的《黑岛传治小论——西伯利亚体验与反战文学》(1973),佐藤和夫的《黑岛传治笔记》(1984)等。纵观中日先行研究,可以看出,国内研究以黑岛传治个别作品的论述为主,虽然言及他的反战文学和思想,但缺乏对其反战思想的形成过程和原因的系统性探讨及分析。而从研究成果来看,日本的研究远远超过中国,可参考的相关研究著作、资料等较为丰富。但不难发现,中日相关研究的共同特点是对黑岛传治的最新研究却不多见。而作为日本近代文学史上屈指可数的反战作家,对黑岛传治反战文学及其思想的进一步确认和研究,在21 世纪的今天也具有特别的意义。

我国日本文学研究者李芒对黑岛传治文学给予高度评价,认为他是“日本无产阶级文学运动中的一位质朴坚定的优秀革命作家。”[1]11但是,他的反战思想并非与生俱来,而是在经历了残酷的战争体验和漫长的思想斗争后沉淀下来的结果。本文将从他的《军队日记》《雪橇》《盘旋的鸦群》三篇反战题材的初期作品中试分析其反战思想的形成过程以及具体表现。

二、 黑岛传治及其反战作品简介

1898 年,黑岛传治作为长子出生于日本香川县小豆岛苗羽村一个半农半渔的家庭。他从小性格内向缺乏人际交往,在帮助农活之余会看一些书籍。13 岁小学毕业后进入“实业补习学校”①,在学期间报考过师范学校,却以失败告终。16 岁从实业补习学校毕业后就进入当地的一家酱油厂工作。后因工作危害健康而辞职,随后便利用大量时间阅读各类文学作品。19 岁上京求学,边打工边练习写小说,对文学创作产生极大兴趣。从他的日记及随笔中可知他喜爱的作家主要有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契诃夫和岛崎藤村、正宗白鸟、志贺直哉等人。在一次早稻田文学社的文学讲座上,黑岛传治与同乡的壶井繁治相遇,身处异乡的两人对文学的态度不谋而合。虽有求学之心但信心不足的黑岛传治在壶井繁治的推荐下托人代考(作弊),于1919 年4 月进入早稻田大学高等预科英文科,1919 年11 月收到征兵令,成为姬路步兵第十连队的卫生兵, 并于1921 年5 月被派往西伯利亚。期间,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他秘密写下了《军队日记》。但是由于军中生活的艰辛,他患上了肺炎,于1922 年回乡养病,随后便正式开始文学创作,进而成为日本早期无产阶级作家的一员。

1925 年,黑岛传治又一次进京,并且在壶井繁治的帮助下发表了《电报》(1925)等农民文学作品和《隔离室》(1925)等反战文学作品。黑岛传治反战文学作品大致可分为前后两期。前期创作时间集中于1923 ~1928 年,以作者在西伯利亚的参战经历为背景创作的“西伯利亚短篇作品群”,如《风雪西伯利亚》(1927)、《雪橇》(1927)、《盘旋的鸦群》(1928)、《冰河》(1929)等;后期创作时间集中于1929 ~1932 年,以作者来到中国调查的“济南事件”为背景创作的“中国相关作品群”,如长篇《武装的街巷》(1930)和其他短篇《国境》(1931)、《前哨》(1932)等。

三、 反战思想的萌芽——《军队日记》

从1918 年8 月2 日日本发表出兵西伯利亚宣言,到1922 年10 月25 日日本撤兵,日本对苏俄的武装干涉历时四年零两个月。事实上日本在出兵以前便以“保护侨民”为由进入苏俄,而后又以“救援捷克军”的名号全面进入西伯利亚。“日本在出兵后,除了应其出兵宣言而对捷克军进行援助之外,还占领了大片西伯利亚的领土,并对其他反苏势力进行援助。”[2]在捷克斯洛伐克军团问题解决之际,各国帝国主义无法再继续进行武装干涉便纷纷宣布撤兵。到1920 年4 月美国撤兵为止,在苏俄领土上也就只剩下日本军队仍未撤走。之后日本在国内外的强烈反对和财政问题的压力下,于1922 年10 月撤兵。但是直到1925 年驻军在库页岛北部的日军才全部撤离,这场军事干涉也以彻底失败而告终。

黑岛传治便是在这种背景下被征兵进入西伯利亚。他从被征兵入营到进入西伯利亚期间就一直断断续续地写着《军队日记》。1928 年只有一小部分在杂志上发表出来,直到1955 年《军队日记》才被全部刊行。关于他的日记,日本学者壶井繁治这样评价:“日本文学中,以军队生活为题材的小说有很多,但是作家本人根据自己的体验写的关于军队的日记就只有黑岛传治的《军队日记》了。这不仅为研究黑岛传治和他的作品提供了宝贵的资料,也为研究日本近代史提供了难得的资料。而且日记本身就是优秀的文学作品。”[3]30

《军队日记》内容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篇幅较长,为黑岛传治被征兵入营即派往西伯利亚以前的日记;第二部分为出兵西伯利亚时期的日记。日记内容多为表达自身感想和军队生活的枯燥艰辛,以及对上级乃至军队的怨恨,却并没有直接记录战争。令人注目的是,日记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出黑岛传治由受制于军政压迫的自我闭塞、抱怨与愤恨到通过学习俄语追寻精神满足的自我表露的心理走向。在第一部分,黑岛传治多次提到自己像奴隶一样的活着,“如果不将感受变得极其迟钝,在军队中是无法活下去的。”[4]122黑岛传治内心敏感,被军队生活残酷压迫着,只能通过日记来宣泄内心的苦闷。对日本当局的派兵更是深恶痛绝,“我诅咒当前的日本制度,也拒绝当日本国民。”[4]124这些均能够说明,黑岛传治在内心深处拒绝战争,并且对日本法西斯主义抱有深刻的厌恶之感。可以说这是反战情绪的宣泄,但是找不到解决办法。

在第二部分中他写道:“西伯利亚的生活完全与世隔绝”[4]130,就连寄给故乡的信件都得不到回复,在寂寞悲痛中度过每一天。“每天都努力学习俄语,即是孤独或是想写作,都要忍耐着学习。”[4]130在西伯利亚期间不是一味地抱怨军队生活,而是通过不断学习俄语充实自己,这也是他自我表露的方式,不像其他士兵一味地顺从奉承,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精神层面。就像日记中多次提到“自我之心”和“宇宙之心”,“首先需要守护自我,并深化自我,直到真正的自我的源泉喷涌而出。应该听从谦虚而又自然的涌动的内心之声。过于陷入理智会死。然而,成为夸张的感情的奴隶也会死。倾听自我内心的自然之声比什么都重要。”[4]142-143只有遵从内心真实的声音才能找到内外的平衡,他的这种自我表露的方式或许正是通往宇宙之心的必经之路。这种方式不再受制于军政的理智与情感的煽动,而是站在内心的最深处掌控自己,以防被同化。

《军队日记》里写下了他对日本帝国主义的诅咒,写下了军队生活的不堪。这说明“黑岛传治当时虽然还不是一个革命者,也不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但是他的亲身遭遇和耳闻目睹的日本军队的种种暴行,使他受到了深刻的教育,朴素的无产阶级感情逐步向着更高的境界发展。从那时起,他在政治生活中也变成踏踏实实的实践者,反抗精神不断加强。”[1]8事实上,从入营到进入西伯利亚的两年多的时间可以说是黑岛传治反战思想的萌芽时期,《军队日记》中记录的经历及感想为其后期创作奠定了反战思想的基础。

但是有一点值得注意,黑岛传治本人当时是作为侵入方的一员,那么他的反战思想是如何在这种矛盾的环境中形成的?他本人又处于什么样的状态?关于这些问题可以试参考他后来写的随笔《关于战争》(1927):

“第一次面对敌人开始射击时,心扑通扑通地直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这是他被动参加战争的赤裸裸的告白。“杀人可不是简单的事。浑身都在颤抖着,拿着按了刺刀的枪,手变得麻木没有力气。而且,当时的画面会一直刻在脑海中,两三天都觉得昏天黑地,恨不得在头上套上不让别人看见的大袋子。”[5]196

在充满杀气的战场上士兵们都进入了意识不清的状态,或者说是一种脱离自我意识的状态。这种状态与当时日本所宣扬的爱国心不可分割,而黑岛传治将彼时的行为坦白出来也正是对这种非正义行为的反省,从内心深处反思自己的行为。正是因为体验过战争的残酷,才会从内心深处厌恶战争。联系《军队日记》可以看出,经过西伯利亚出兵的体验,黑岛传治清楚地了解到士兵与军国主义统治阶级的关系,将士兵比作“犬喧嘩(狗打架)”[5]197,而主人就像是看热闹,狗的生死对他们来说微不足道。他对战争、军队以及日本军国主义有了清晰的认识,没有被忠君报国的思想冲昏头脑,没有像其他军人那样完全陷入麻木的状态,战场带给他的直观冲击在他的脑海里留下阴影,这才促使他走向反战道路。

四、初期反战思想的形成与表现——小说《雪橇》与《盘旋的鸦群》

黑岛传治的《雪橇》(1927)描写了出兵西伯利亚的日本军队的内讧事件,讽刺侵略军的残忍和愚昧。《盘旋的鸦群》(1928)故事情节与《雪橇》相似,其中当地居民与军队之间的微妙关系,相比较其他作品更富有感情色彩,而且这两部小说的结局构思均十分巧妙。

(一)《雪橇》——反军国主义思想

小说《雪橇》讲的是日本军队用欺骗的手段征用当地俄罗斯民工和雪橇,利用他们的雪橇穿过雪原攻打俄罗斯军队,途中在大队长的指示下,几名反抗命令的日本士兵被枪杀的故事,结尾通过驾雪橇的俄罗斯驭手的视角描绘了日本兵自相残杀的情景。

小说中有几处较为典型的雪原描写,如“旷野一望无际,积雪很深,只有雪橇嘎吱嘎吱的响声和马蹄踩踏冰雪的响声。然而这声音也仿佛被旷野的沉默吞噬了一般,立刻消失了。”[1]135这是日本军队乘着雪橇正要去攻打俄罗斯军队时的情景,驰骋在旷野里的军队看似强大,但是内部已有反抗的声音,例如以黑岛传治为原型的木村,因肺部感染咳嗽不止却无法得到治疗,只能与同伴抱怨“军医好像不是为了给病人治病,而是到西伯利亚来训斥我们的。”[1]134士兵们的怨气如同雪原不断蔓延,雪原的浩瀚与日本军队的渺小,更是预示着这个队伍将被吞噬的结局。

“白雪皑皑的旷野,仿佛浩瀚的海洋,一望无际。”[1]144小说最后的无边无际的雪原便是绝望之境。在大队长枪杀了几名反抗的士兵后,士兵们在要么杀俄罗斯军队要么自杀的逼迫下继续行走着,在这一望无际的寒冷的旷野里,他们不知该何去何从,对上级的不满也就愈发强烈,于是在这里作者质问道:“为什么他们要死在雪地里?为什么跑到这茫茫雪原来杀俄国人?就是击退了俄国人,他们自己也一无所获。”[1]145这句话既是士兵们反战情绪的宣泄,也折射出作者自己入营后的心声。士兵们都预感到自己即将毫无意义地死在茫茫雪原中,心中充满绝望和怒火,渐渐疲惫不堪迷失方向,最后都将刺刀对准了近松少校——这个将他们拉到战场的帮凶。只有这种方式才能缓和他们的愤怒,然而却改变不了即将到来的命运。此时,浩瀚的雪海既是士兵们的葬身之地,也是他们的赎罪之地,为野蛮的侵略行为付出生命的代价。

小说的最后,黑岛传治通过俄罗斯驭手的视角描绘了士兵们自相残杀的戏剧性画面,这是对日本军国主义的莫大的讽刺,因为几名士兵正是由于对战争的反感才会抗拒命令。“这篇小说发表在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苏联,并正在加紧准备侵略我国东北的时候,因而当时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这也说明黑岛传治是一位勇敢的反帝战士。”[6]

(二)《盘旋的鸦群》——人道主义精神的发端

小说《盘旋的鸦群》是作者在1927 年继《雪橇》之后写的较为典型的短篇小说,更为深刻地揭露了日本军国主义的真面目。壶井繁治认为:“《盘旋的鸦群》,不仅是作者反战小说的第一佳作,而且在战前的日本反战小说中,也可推为首位。”[7]450故事围绕着三个炊事兵松木、武石和吉永展开,讲述了他们经常将厨房里的面包屑和剩饭分发给当地的俄罗斯人,并且和他们熟识起来,经常趁着夜深来到村民家里感受家庭温暖的故事。当松木和武石与美丽的俄罗斯姑娘葛丽娅亲切交谈的一幕被少校看见后,满怀嫉恨的少校利用私权命令松木所在队伍去驻守荒地伊西,途中却因大雪覆盖前路,整个连队都被雪埋葬。

小说的点睛之笔在结尾处:“看上去仿佛是所有乌鸦都从地平线的各个角落里集拢过来,结成无数可计的大群,宛如阵阵乌云遮住了天空。鸦群一忽儿就从天空中喧闹地直奔地平线俯冲而下,贪婪地在积雪里寻着什么。这鸦群昨天也曾飞来过。今日又是这样。三天过去了。乌鸦无论在数量上、喧闹和阴郁程度上,都只有逐日增加。”[1]173这段话是形容翌年春天冰雪融化,被雪葬的军队尸体引来了无数乌鸦啄食的场景。乌鸦在这里是死亡的象征,如乌云般的鸦群将小说气氛推到高潮,结局的冷色与前述的暖色的对比带给读者更大的冲击。以现实主义手法描绘出死亡的残忍画面,让人产生对日本帝国主义统治者的愤怒和对士兵们的怜惜之情。

黑岛传治作品中少见女性角色,而本篇中的葛丽娅为小说增加了一定的感情色彩,对于炊事兵们来说,她或是家人般的存在,又或是爱恋的对象,小说通过感情这一层次不仅表现出士兵和代表军国主义的少将之间的矛盾,也凸显了战争背景下士兵们对爱情的可望而不可及的悲哀。小说中描写的当地孩子们向士兵们乞讨的画面和士兵们与俄罗斯姑娘们的交流场景都是生动而富有感情的。无论是士兵给当地人民赠予食物又或是怜惜当地姑娘,都说明黑岛传治的目光在逐渐扩展,意识到他国人民存在的合理性,这种人道主义精神在其内心开始逐渐丰富起来。1928 年,日本著名的无产阶级评论家藏原惟人这样说到:“与其说是社会主义的,不如说是人道主义的,他从这个观点出发选择材料和情节。”[8]130

然而,从战争这一角度来看,作为侵略者的日本士兵与被侵略者的当地俄罗斯人之间是不平等的,是主动与被动的关系。但是日本士兵也是被迫发往西伯利亚参与战争,这样看来,作为被动者的士兵与被侵略者的俄罗斯人之间的交流并不十分矛盾,士兵们对家庭温暖的渴望也导致双方超越国界的交往得以实现。“自始至终,黑岛传治都对底层农民抱有深厚情感和真切关怀,因为他就是其中的一员。”[9]由于黑岛传治出身于底层,所以他能够与当时当地的俄罗斯人产生共鸣,小说中对乞讨的俄罗斯人包括葛丽娅的描写都是其人道主义精神的表现。这一点与他在《军队日记》中所记录的每天学习俄语,并且与当地的一家人熟识起来并不无关系,他的出身造就了他基于底层的视角,能够关注到被侵略国人民的遭遇,这也是这篇小说的突出之处。

(三)初期反战思想特征及其局限性

黑岛传治的初期反战文学大多以西伯利亚侵略战争为背景,以揭露日本军国主义对士兵们的压迫和虐待为主题。从上面两篇小说来看,无论是反抗命令的士兵还是善良的炊事员,最终都死在了军国主义的残暴政策下,这种看似矛盾却又实际存在的人物关系是对日本军国主义侵略行为的讽刺和批判。小说结局的结构也有相似之处,均以侵略军的惨痛失败为告终,穷途末路的士兵将刺刀转向少校的胸膛和成片成堆的军人的尸体遭到鸦群啄食,都暗示了这场不义之战终究不得善终的结局。除此之外黑岛传治其他的作品如《隔离室》(1925)等都是以幽默讽刺的笔法描绘出悲剧性的结局,这是他创作的笔法之一。比较而言,《盘旋的鸦群》中将士兵与当时的俄罗斯人连结起来,描写了士兵们与儿童和女人们的交流,对当地人的怜惜之情也为整篇暗黑色调的小说增添了一抹暖色,蕴含了人道主义色彩,这在他以灰暗色调为主的创作中并不多见。但是小说的主体并没有改变,都是以日本侵略军队士兵为中心,这种视角的局限性也限制了创作的高度,直到后期的作品才得以脱离出此局限性。因此,可以说,这两篇小说反映了黑岛传治初期的反战思想。众所周知,日本近现代的战争文学大多以描写战争给日本人民带来的伤害,或是给日本士兵留下的心理创伤为主,鲜有触及战争本质问题的阐述。而黑岛传治却与他们不同,作品中不仅描写了军队中受虐的士兵形象,也刻画了无辜受害的俄罗斯人民,这种不仅讽刺和批判日本军国主义,还同情他国人民的人道主义立场也正是他初期反战思想的体现。

五、 结语

通过以上的分析和论述可以看出,黑岛传治的《军队日记》一开始更多的是以抱怨军队的黑暗和残酷为主,而进入西伯利亚后,则逐渐通过学习充实精神层面,虽然没有正面抨击,但可以说是思考和沉淀的时期。从《军队日记》中能够大体感受到这种思想变化过程,这种由自我闭塞到自我表露的心理走向,也正是黑岛传治反战思想的萌芽表现,也为其后来的文学创作中反战思想的形成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因此,在《雪橇》中,他通过突出士兵的反抗情绪以及刻画法西斯军官枪杀士兵的戏剧性画面来讽刺日本军国主义。而在另一部作品《盘旋的鸦群》中,士兵对家庭温暖的向往和对当地人的食物赠予,体现了人道主义精神,为其反战思想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精神实质。在他后期的创作如《前哨》(1932)中,通过中日两国士兵的阶级连带感着重强调了人道主义色彩,这种基于自身经历的立场让黑岛传治在反站文学中无法忽视底层人士的遭遇。

事实上,黑岛传治初期作品在思想上还没有达到强烈反战的深刻境界,而是经历后来的由战争带来的疾病困扰和见证中日战争后,才逐渐形成坚定的反战思想,并在其后期的创作中得以体现。值得强调的是,黑岛传治从西伯利亚回国后创作的一系列反战文学作品,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都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这主要是因为反战文学并不是无产阶级文学的主流,造成对黑岛传治的研究资料较少。但是读了他的作品会发现,他的作品充满现实主义气息,文字朴实无华,主题鲜明,勇敢揭露日本帝国主义暴行和对他国人民的伤害,讽刺和批判侵略战争。而本文中,只对其初期的三部代表作品中的反战思想的萌芽和形成情况进行了简略的分析和研究,其后期作品中的反战思想的成熟还需进一步的研究和探索。总之,深入研究黑岛传治的反战文学,深刻认识他的反战思想,无论是战争时期还是和平时期,都具有很高的历史价值和现实意义。

注释:

① 此处为直译,原为“実業補習学校”,意为在1935 年3 月前的日本旧学制下,以小学毕业后未进入中等教育而从事劳动的青少年为对象实施实业教育的学校,属于小学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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