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里的疯女人:《甄嬛传》《如懿传》的女性压抑书写

2021-12-22 13:56周爱华
宁波开放大学学报 2021年1期
关键词:宫斗甄嬛传后宫

周爱华

(浙江建设职业技术学院 基础教育部,浙江 杭州311231)

流潋紫于2006―2009 年创作的《后宫·甄嬛传》成为网络“宫斗”类型小说的经典之作,随后创作的《后宫 如懿传》在人物关系、宫斗情节、爽点设置等方面承续《甄嬛传》的写作套路。小说讲述了在封闭、皇权至上的后宫,一群女子被压抑至心理扭曲、疯狂的故事。

一、女性压抑主题

《甄嬛传》(下文简称《甄》)、《如懿传》(下文简称《如》)以鲜明的女性意识,塑造了后宫女性群像。女性被置于叙事的焦点,作者以女性经验想象历史中的缄默群体,写出女性在菲勒斯父权压抑下的挣扎与抗争,让女性发出声音。作者有感于史书中女性的失语和缺席,直言写作的初衷是写出“那些淹没在历史尘埃中的后宫女人的悲剧命运”[1]。小说中的男性形象整体黯淡,皇帝是女性爱恨的因由,他的薄情寡义多由后宫女子的视角感知。其他男性形象属扁平人物,性格单一,如《甄》清河王的痴情、《如》凌云彻的守护,带有强烈的女性作者YY/意淫色彩,用以满足女读者的被爱心理。

《甄》采用甄嬛作为叙述者兼主人公的貌似自传体的第一人称叙述,“我”貌似真实地讲述在后宫的亲身经历,其话语的可信性自然超过全知叙述,营造出某种真实感。“我”是女性,“我”作为叙述者,女性声音得到了有力彰显,建立了女性的话语权威。《甄》六卷本超长篇幅中穿插着许多其他人物的视角,但“甄嬛视角”作为人物内视角,具有相对稳定和持续性。读者追随着甄嬛,从她的眼光和意识来“看”后宫各色人物。以甄嬛之眼“看”透后宫女人驯顺外表下受尽欲望煎熬的内心,“看”穿皇帝的虚伪、寡情。通过甄嬛的心理描写及内心独白,读者看到了她由单纯善良的少女变为腹黑女的全过程,其中包括在后宫受尽同性欺压和皇权压迫的内心痛楚,在逐步蜕变过程中的困惑与挣扎,更有彻底绝望后发生转变,开展大复仇的斗争和反抗。因理解而生同情,“甄嬛视角”带来的效果是激发读者对她的同情与怜悯。《如》采用第三人称全知叙述,叙述者自由出入于人物心理,展示出后宫女子的内心世界。《如》大量采用“直接引语”的人物对话,以对话的方式推动情节发展。直接引语能够将说话人的语气及个性表现出来,具有直接性与生动性。《如》讲述了众多女子从初见的惊艳、受宠,到失宠,最终默默无闻地死去的故事。这些女子为争宠、为上位、为自保,变得心狠手辣,人人害人、人人受害。女主如懿卸去了主角光环,没有一路开挂的金手指,凭皇帝宠爱在同性竞争中胜出,也因失宠而凄惨死去。女主甄嬛和如懿性情复杂,善恶交织,不同于早期网络言情小说中集真善美于一身的“白莲花”女主形象。《甄》可以看作是网络小说“反‘白莲花’潮流的先驱者”[2]213,体现出时代变迁中“对于现代性道德该去往何方这一问题的朴素思考”[2]213。同为宫斗类型,两部小说在人物设置和情节设定上有诸多类似之处,细读文本,《如》文笔更老练,情节更紧凑,宫斗更惊心动魄,人性之恶更令人侧目。

《如》中全知叙述者深入女性受压抑的内在心理,“她抬着眼,凝视着帐顶一只只欲飞未飞的蝴蝶,那么美,却是死的,永远也飞不起来,只是寻一个合适的位置,被钉在那里,供人瞻仰。”[3]244“飞”是渴望自由的姿势,“钉”喻示生命受禁锢,蝴蝶意象隐喻后宫女子看起来华美富贵,实际只是点缀和玩物,没有生命力。这是女性对父权压抑的直觉与洞察。“原来她的存在,不过是一个已然不要紧的旧爱,像发黄的流云缎,纵使矜贵,那也是不体面的陈旧。”[3]64“在这温暖的阳光里,她竟觉得自己成了华美缎子上一点被火焰烧焦的香灰色,瑟缩黯淡,不合时宜。”[4]14以发黄的绸缎或被火烧焦的绸缎自拟,显示出女性的自弃心理,面对皇帝的喜新厌旧,她们活得毫无尊严。在复杂、凶险的宫斗情境中女子身份地位随时会被新人取代,甚至性命都难保,“盯得久了,只觉得自己也成了那靴面上细细一粒,一不留神便会滚落下来,踏成齑粉”[5]178。在这种岌岌可危的情境中,女人变得焦虑、恐慌,“在宫里不要妄图去挽留什么,抓得住眼前能抓的东西才最要紧”[4]594。失去了精神上的超越维度,只有为活着而斗争的现世生存法则。

后宫系列承续了传统世情小说的日常叙事传统,对虚拟的后宫女性生活精细描摹,对包括古代妆容服饰、饮食起居、宫廷礼仪、中医药膳、园林植被等传统文化极力铺陈,对女性言语交锋下的隐秘心理表现得纤细入微。两部小说向我们揭开了“一男多女”不对等的性别权利格局中人性阴暗的面纱,满足了现代读者对那群神秘、寂寞女子的窥视欲。后宫,是一个没有精神超越维度的内囿空间,囿于其中的女子由于极端压抑而趋向歇斯底里与疯狂。

二、压抑女性的权力运作机制

(一)性别政治中女性“第二性”附属地位

封建王朝是父权制最典型时期,集权统治,皇权显赫。皇帝/男性对女性拥有支配权,女性是附庸、从属,甚至是奴隶,没有基本的生命权和自由权。儒家封建礼教用“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等伦理道德规范来规训女性,确保两性关系中男性为主体,女性为他者的“第二性”地位,“女性不具备独立的身份,她是女(对父母)、妻(对丈夫)、母(对孩子)”[6]310。《女四书》(《内训》《女诫》《女范捷录》《女论语》)是识文断字的上层女性的阅读书目,从德、言、容、功等方方面面对女性进行规训,使之服从于男性的统治。《甄》中精通诗书的眉庄在入宫选秀时用“臣女愚钝,甚少读书,只看过《女则》与《女训》,略识得几个字”[7]6来回答皇帝的问话,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眉庄凭“贤德”入选。

西方学者米利特视两性关系为政治关系,“是男人按天生的权力对女人实施的支配。通过这一体制,我们实现了一种十分精巧的‘内部殖民’。”[8]38后宫一男多女的性别政治格局中,皇帝拥有对女性的身体、精神和性欲等方面的全面监控,后宫女性没有自我价值,仅是欲望他者和生殖机器,生死无足轻重。《甄》中徐婕妤难产,在选择保大人还是孩子时,皇帝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太后“捻着佛珠”告诫太医皇家血脉的重要性,轻巧之间就剥夺了另一个女人的生存权。同为女人的太后,已异化为父权法则的同谋者,欺压同性。在皇帝与太后的权力较量中后宫女子作为棋子被操控,性命不值一提。

(二)后宫品级制:女性身份等级划分

为了便于对女性的统治,封建宗法父权制对女性亚文化群进行身份等级划分。后宫品级森严,尊卑有序,皇后以下是正一品、从一品,直至最末的从八品,从上至下分十七层品级,品级之下有更低等的丫鬟、奴婢。后宫之母的皇后依然是皇帝的附属。后宫女子的品级既受出身的影响,更由皇帝操控。女子千方百计依附、取悦皇帝,从中获取比其他女子更高的身份地位,典型有《如》中令妃魏嬿婉,身为宫女时受尽刁难与欺凌,这加速了她的黑化,促使她挖空心思地谄媚唯一能改变她命运的皇帝,从一个地位低微的宫女,成为最得宠的令皇贵妃。后宫女子的品级不仅关系一人的荣耀,更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兴衰;品级不仅关乎生前,还关乎生后。品级制牢牢地钳制后宫女子,逼迫她们就范、臣服于父权统治。《甄》中人熊扑向皇帝的危急关头,皇帝扯过恬嫔挡在身前当替死鬼,恬嫔因“护驾有功”被追赠为恬妃,以示褒奖。在这里宗法父权用抽象的符号价值替代女子鲜活的生命。在皇权至上的权力格局中,女子的身份由皇帝给予,也随时可被剥夺。《如》贵妃金玉妍被皇帝怒斥为“贡品”,导致金玉妍精神彻底崩溃。

与品级身份对应的是同样森严的礼制,服饰、封号、生活用度、住所等事无巨细都有等级讲究,不能随意僭越。《甄》对此有详细描述:“素来后妃衣裳所用图纹规矩极严。……后、妃、嫔三等规制极严,绝不可错,否则便是僭越大罪,可用极刑。”[9]96皇后朱宜修与宠妃胡蕴容利用服饰上的凤凰/神鸟图纹,上演了一出心机深沉、你死我活的宫斗戏。《如》红箩炭须贵人以上才能使用,慧贵妃由此导演了一出栽赃海常在偷盗红箩炭,对之实施刑罚,欲除之而后快的戏码。

(三)冷宫:“铁闺阁”里的惩罚机构

后宫是故事场所和空间。后宫指物质形态的宫室,构成女性的生存空间,女性在此享受皇权/男性分配的物质和权力。从文化层面而言,后宫也包括礼制、宫规等文化制度对女子思想、言行的规训,是女性遭受幽禁的历史场域,女性在此承受父权压抑所带来的伤害。后宫,从封闭禁锢的生存状态和等级森严的权力关系上来说,形成了极具内囿意义的“铁闺阁”。学者林幸谦这样阐述“铁闺阁”属性,“源自传统宗法礼教秩序中有关男外女内和男主女从的内囿思想。而这又进一步涉及中国传统男尊女卑和尊阳贬阴的文化体系”[10]134。小说用空间来彰显女性压抑主题。皇后居住的昭阳殿,“辉赫在桃红柳绿中的昭阳殿显得格外肃穆而有些格格不入,似一沉默的巨兽,虎视眈眈,伺机而动”[9]95。失宠妃子的长杨宫,“昔日繁花似锦、承恩如欢的长杨宫,此刻杨柳衰烟,连那一带赫赫红墙亦成了一道颓败的红,似女子唇上隔夜残留的胭脂。在黄昏的幻境下,整座宫宇似一头苟延残喘的巨兽,僵伏在那里”[9]258。两段空间描写都运用移情手法,将叙述者的主观感受移到宫室上,反过来濡染了人的情感的宫室又隐喻了宫里女子或得意或失宠的境遇。人与空间同构,形象地传达出“铁闺阁”中女子“食人”或“被食”的命运。

后宫权力运作机制中有个特殊所在“冷宫”,是针对“不驯服”女性或“疯癫”女性实施隔离和禁闭的处所。被囚禁者被剥夺了身份地位和一切社会关系,在物质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中自生自灭。死亡是冷宫女性最好的归宿。在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的宫斗中,被打入冷宫者都是宫斗失败者,《甄》中甄嬛被皇帝的凉薄所伤,心灰意冷,不愿献媚皇帝。眉庄有意带她去冷宫参观,昔日宠妃非人般的模样刺激了甄嬛,她意识到失宠的后果将形同冷宫,不得不向皇权低头。《如》中如懿被陷害打入冷宫,目睹了冷宫女子非人非鬼的惨状。吊诡的是,当时皇帝、太后担心如懿会死于宫斗,送进冷宫是出于保护的目的,此举反衬出宫斗之酷烈。小说对冷宫恶劣生存环境的想象性摹写,体现出隐含作者对受父权压迫而处于喑哑状态的女性的同情。小说还讲到一种形同冷宫的惩罚,即终生幽禁于住所,《甄》废后朱宜修、《如》继后如懿等失宠者在幽禁和遗忘中悄然逝去。

三、压抑情境中的女性生存策略

在父权压抑机制中,为生存或上位,后宫女子之间形成或亲密或紧张的关系,具体表现为团结一致的姐妹情谊或你死我活的女性斗争。

(一)姐妹情谊

西方女性主义运动倡导姐妹情谊,旨在反抗父权制压迫。“姐妹情谊是女性团结一致的强烈情感。”“姐妹情谊通常被理解为妇女在共同受压迫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互相关怀、互相支持的一种关系。”[11]137客观而言,后宫女子的自我意识尚未完全觉醒,对性别权利没有明确意识,也不会产生自觉的反抗意识。她们自发结成的姐妹情谊,是在后宫复杂环境中求生存而采取的斗争策略,旨在联合起来与同性作战,但客观上也减轻了皇权带来的伤害,甚至对皇权进行了有力回击。小说着意渲染女性之间的情谊,《甄》中甄嬛与眉庄情同姐妹,在险恶的宫斗中不离不弃,相互扶持。基于姐妹情谊而结成的女性同盟,令两人暂时挺过父权压迫与同性伤害,积蓄了反抗的力量。《如》中海兰看透皇帝的薄情本性,无意争宠,她依靠并力挺如懿,无论如懿是被皇上猜疑打入冷宫,还是被禁足,她不离不弃。互援互助的姐妹情谊有效缓解了皇帝薄情寡义对女性的伤害。姐妹情谊可以逾越等级,如甄嬛与婢女槿汐惺惺相惜,无论甄嬛出宫为尼还是被送去和亲,槿汐生死相随,成为甄嬛东山再起乃至最后报复皇帝的得力支柱。姐妹情谊为父权压迫下孤立无援的女性提供了精神援助,当然这里的姐妹情谊更多出自本能的求生意志而非有计划有组织地反抗父权,与西方女权运动提倡的有共同政治利益诉求的姐妹情谊有质的区别。

姐妹情谊并非牢固不变,在共同利益驱使下结成的同盟,随着形势的转变而解体,转为更激烈的女性冲突。《甄》安陵容、甄嬛与皇后关系演变恰好印证了这一点。安陵容入宫初与甄嬛情同姐妹,对抗皇后。为了救父,陵容倒戈,攀附皇后,成为皇后的“棋子”,谋害甄嬛。陵容遭甄嬛陷害而失宠。皇后为自保抛弃这颗棋子。在错综复杂的利害纠葛中,人物心理逐步扭曲、变态。安陵容由被动到主动害人,正是心理匮乏和压抑的呈现。

(二)女性斗争

后宫即欲望之所,幽闭中的女性,无法从事创造性的劳作,生命能量被拘禁于此,各种欲望尖锐冲突。在没有可能与皇权抗衡的情况下,视同性为竞争对手,力比多能量转换为负能量,发泄到同性身上。女性关系的紧张、摩擦、斗争、嫉恨等现象,无不显示出女性在亚文化位置中挣扎求存的状态。父权制利用身份等级制对女性亚文化群进行分化,使她们彼此仇视、斗争。后宫女子侍奉皇帝,表面上恭谨谦让,勾心斗角、你死我活的斗争采取隐性的形式进行。

母凭子贵,生育是后宫女子争宠、固宠的最好手段,女性争斗的焦点集中在生育上。保全自己的孩子和谋杀别人的孩子,成了后宫女人彼此心照不宣的斗争,也是父权压迫之下的人性之殇。《如》首页写着“谨以此书纪念我们可怜的未能出世的孩子柒柒”,女作家把生育、不孕、流产等身体经验在小说中进行了放大和扭曲书写。《甄》中皇后朱修宜用各种药膳导致宠妃不孕或流产,机关算尽。《如》中针对胎儿和幼儿的谋杀层出不穷。嬿婉可说是人性恶的集中体现,为了满足读者的阅读期待,小说最后匆匆写到她的真面目被揭发,皇帝赐其牵机药。文本用血花飞溅的意象来表达她不择手段往上爬的疯狂行径,“嬿婉大口大口地吐出腔子里的血,眼见它们飞溅得老高,像是一颗不肯认命的心,死也要死在高枝上”[3]437。鲜血飞溅的凄艳场景,也是人物性格、命运的具象化呈现。

流潋紫曾在采访中谈及宫斗灵感源自现实生活,“每天一打开报纸和网站,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报道了。微博更是各种新闻层出不穷!我不过是一个将这些绝佳素材通过我的方式进行烹饪的‘厨师’而已”[1]。可以说宫斗既折射出女作者集体无意识中作为“第二性”受压抑的焦虑,更是作家本人感受到的女性在现代职场中激烈生存竞争的投射。“后宫中嫔妃的晋升模式可以看作是对职场晋升模式的一种模仿,森严的等级秩序、尔虞我诈的人际关系、你死我活的权谋斗争则是当代职场焦虑的极端化展现。”[2]204

四、压抑情境下的“疯女人”

疯癫与人类文化制度息息相关。福柯认为,“疯癫不是一种自然现象, 而是一种文明产物。没有把这种现象说成疯癫并加以迫害的各种文化的历史,就不会有疯癫的历史”[12]。福柯论述的疯癫诸相包括歇斯底里与疑病症,躁狂症与忧郁症。中外文学作品塑造出众多经典疯女形象,如《简爱》被关在阁楼上的伯莎,《雷雨》里“母亲不像母亲,情妇不像情妇”[13]79的繁漪,无不显示出父权制对女性的迫害。后宫系列里的“疯女”不仅表现出上述症状,还体现为离经叛道或违背人性的疯狂行径。从她们置身的时代语境来看,她们身心背叛皇帝,甚至“弑父”,行状无异于疯子。从人性角度考量,她们实施的宫斗手段极其残忍,没有底线,是疯子行径。《甄》《如》中女性疯狂是父权制压迫的必然结果,也是一无所有的女性被迫以残害他人身体或以自己身体为武器对父权做出的大胆叛逆和抗争。

甄嬛、如懿既是父权文化的屈从者,也是父权的反抗者。她们献媚皇上,并借助皇帝宠爱一路打怪升级,步步高升,在同性竞争中胜出。但皇权无法逾越,她们终究是皇帝的附庸。她们不满被操控,追求爱情的平等和命运的自主权。隐含作者赋予她们以超越时代局限的女性主体意识,以罕见的气魄反抗甚至颠覆皇权。《甄》甄嬛出宫为尼时,冲破皇权对其身心的束缚,投入清河王的怀抱,又假借怀着龙种之名重返宫中。从传统伦理道德角度来看,甄嬛出轨、乱伦,兼犯欺君之罪,可谓“大逆不道”。而后甄嬛更是设计让皇帝沉湎酒色,直至死亡,并把眉庄与太医的儿子扶上帝位。在皇权至尊的时代,甄嬛的“弑父”可谓惊世骇俗,疯狂至极。《如》继后如懿在皇帝的疑心逼迫下趋向疯狂,自知处境的艰难而产生逃离的冲动,后与皇帝发生正面冲突,愤而断发,成为愤怒的疯女人。在小说设置的“满人断发,一为国丧,二为夫丧”的情境中,断发无异于“休夫”,是对皇权的极度蔑视和挑衅。此举在皇帝看来实属疯狂与“失德”,也遭到了这个男性神祗毫不留情的惩罚。

小说还刻画了众多反抗压抑的“疯女人”,《甄》驯兽师出身的叶澜依被皇帝看上入宫成为宠妃,其心有所属,精神出轨。当所爱之人被皇帝杀害后,她舍生报仇,驱豹攻击皇帝。小说叙述者也是事件目击者的甄嬛对这个企图“弑父”的“疯女人”持同情和肯定的态度。《甄》眉庄看透皇帝的寡情,走向对皇帝的主动离弃,投入太医怀抱,并产下“皇子”,身心双重背叛皇帝,不能不说是对皇权最有力的反抗。《如》舒妃发觉痴心错付,当面质问负心的男人,情殇之下引火自焚,以惨烈的毁灭做出决绝的反抗。《如》海兰设计害死无辜的二阿哥,在敌人的哀哭声中体验复仇的快感。小说运用女性人物视角,通过心理描写、场景、对话等手段,揭示出后宫女子疯狂与扭曲的内幕,实则是对皇权压抑女性的控诉,也体现出作者对这群爱恨不由己的女子的同情与悲悯。两部小说及改编的同名电视剧得到大批粉丝的拥趸,同时其宣扬的“比坏”价值观也遭到来自网络和批评者的质疑。接受者既要看到其中对“女性恶”夸大与扭曲的书写,更应从中窥视到“恶”之根源在于专制、腐朽的皇权对女性的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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