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产士情绪劳动的研究进展

2021-12-30 12:20李旭媛董树娥
全科护理 2021年17期
关键词:助产士助产产科

吴 平,孙 丽,李旭媛,董树娥,张 晶

母婴健康是打造健康中国的基础,产科的服务质量直接关系到母婴健康,助产士在保护和促进母婴健康工作中发挥着重要作用[1]。国内外研究指出,助产士提供的情感支持对孕产妇的分娩体验影响明显[2-4]。为帮助孕产妇获得较满意的分娩体验,助产士需要付出情绪劳动。情绪劳动指员工遵照情绪表达规则,在工作场所与顾客互动过程中,为满足组织期望的要求而进行的必要的心理调节加工[5]。作为情感密集型行业人员之一的助产士,其情绪劳动既有积极影响也有消极影响。助产士遵循助产服务理念进行情绪劳动可以与孕产妇建立伙伴关系,提高产科照护质量及医院的整体绩效;而高负荷的情绪劳动会增加助产士的工作压力,引起工作倦怠,威胁其身心健康,进而影响工作效率和服务质量[6-10]。因此,本研究通过介绍助产士情绪劳动的相关内容,深入探究其来源和策略,旨在为助产管理者实施针对性的干预措施提供依据,最终达到稳定助产队伍、提高助产服务质量的目的。

1 助产士情绪劳动的相关概念及理论基础

1.1 情绪劳动的概念 情绪劳动(emotional labor)由美国社会学家Hochschild[11]最早提出,她最初使用情绪工作(emotional work)一词来描述空乘人员的工作,指出员工在工作时不仅要付出脑力和体力劳动,还需要付出情绪上的努力。后来她在《情绪管理的探索》一书中正式提出情绪劳动的字眼,并将其定义为个体致力于对情绪的管理,以创造一个公众可观察到的面部和身体上的动作表现[11]。

此后学者们在Hochschild[11]的基础上对情绪劳动的概念进行了修补,其中Ashforth等[12]认为情绪劳动不仅是情绪的自我管理,而且是一种可见的行为,因为员工行为会影响顾客购买,进而影响组织效益,从组织角度将其定义为“员工遵照职业要求的表现规则表达恰当的情绪”。Morris等[13]从员工角度将其界定为“在人际互动过程中,通过努力、计划、控制以表达组织期望的情绪”,并将其划分为4个维度:情绪表达频率、对表现规则的重视度、情绪表达多样性和情绪失调。Grandey[5]将情绪劳动对组织绩效和对个体影响相结合,将其概念总结为员工遵照情绪表达规则,在工作场所与顾客互动过程中,为表达组织期望的情绪进行的必要的心理调节加工。情绪劳动的概念已被医疗保健人员所接受和发展,虽然上述学者对其概念界定侧重不同的角度,但共同点都是个体为达到组织目标而调节自身情绪表达的过程[14]。

1.2 助产士的情绪劳动 助产士的情绪劳动是在现有医疗保健领域情绪劳动研究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其概念为助产士在工作时为达到组织目标或满足组织对其角色的特定期望而调节自身情绪表达的过程。2005年Mann[15]对现有医疗保健领域中的情绪劳动文献进行了分析,指出情绪劳动在医疗保健领域最突出的应用是在护理领域的研究,涉及助产士、妇科护士和临终关怀护士等,并在此基础上构建了具体适用于医疗保健行业的情绪劳动模型。该模型认为情绪劳动触发事件会导致医疗保健人员体验不同的情感冲突类型,为了调节这些冲突的情感,医疗保健人员需要进行情绪劳动,然后便有不同的情绪劳动表现。该模型对探讨助产士情绪劳动来源和策略有重要指导意义。本研究以情绪劳动来源从宏观角度代替情绪劳动触发事件发生的背景,以情绪劳动策略代替情绪劳动表现(两者在该领域互用),详细介绍助产士情绪劳动的研究现状。

2 助产士情绪劳动的研究现状

自情绪劳动概念提出以来,国内外学者围绕其理论模型、维度、机制、测量工具、策略、因果调节变量等展开了大量研究。目前,国外研究多集中在企业员工、护士等服务领域人员情绪劳动现状的调查分析、相关因果调节变量的探讨及对情绪劳动带来的不良后果的干预,针对助产士情绪劳动的研究较少。现有研究多采用质性研究探讨助产士情绪劳动的体验。情绪劳动研究在国内起步较晚,近年来针对护士情绪劳动的研究明显增多[16]。尽管护士情绪劳动的研究对助产工作的情感内容提供了一些见解,但此类研究聚焦于疾病环境中员工的情绪劳动,而助产士的核心工作范围“正常分娩”是一个正常的生理、家庭、社会实践,情感支持在促进正常分娩中发挥着核心作用。因此,目前国内基于护士情绪劳动研究的结果难以揭示助产士这一群体情绪劳动的深刻内涵[10]。目前,国内有关助产士情绪劳动的文献仅见针对其结果变量的研究,如倦怠、压力的相关因素及缓解对策[17-19],未见助产士情绪劳动来源及策略的相关综述。因此,本研究对国外助产士情绪劳动的来源及策略进行综述,并结合国内相关研究探讨对我国助产工作的启示。

2.1 助产士情绪劳动的来源 文献回顾中发现,欧美学者采用现象学或人种学研究方法,对社区、医院、个案助产士的情绪劳动来源进行了探究。本研究将上述研究进行归纳,总结出三大主题:理想与现实的矛盾;服务对象的特殊性;团队合作。

2.1.1 理想与现实的矛盾 理想与现实的矛盾体现在两个方面:工作理念的冲突及供给与需求间的矛盾。

2.1.1.1 工作理念的冲突 英国作为欧洲助产士制度较完善的国家之一,其助产士的工作场所包括医院、社区、家庭、诊所或其他允许的医疗服务机构[20]。其中,医院和社区助产服务在管理理念上呈现出本质上不同的制度和价值观。Hunter[21]探讨了工作理念的冲突作为英国助产中情绪劳动的来源。该研究指出,医院助产士必须遵照医院的服务需要,每周7 d、每天24 h为大量孕产妇和婴儿提供普遍公平的照护,旨在提供降低生育风险、提高妊娠分娩效率和有效性的标准化护理。相比之下,社区助产士遵循“以孕产妇为中心”“以正常分娩为导向”的助产服务的基本理念,旨在提供满足人性化陪伴服务需求的个性化护理,是助产士理想的工作方式。此外,该研究还发现,这种“以临床效率作为组织目标”的医疗化生育理念和“以孕产妇为中心”的助产服务基本理念之间的冲突在医院和社区都工作过的助产士中最为明显。即当医院-社区助产士能够按照“以孕产妇为中心”这一理念工作时,理想和实践是一致的,情绪劳动是有情感回报的;当其不能按照这一理念工作或工作不能持续时,理想和实践是矛盾的,助产士需要情绪劳动来管理诸如挫折、焦虑和愤怒等消极情绪[22]。与国外类似,国内助产士的工作场所局限于产房中,在这种“以任务为中心”“以风险管理为导向”的医疗化分娩模式下,助产士角色受医院管理方式制约,仅能勉强保障基本母婴安全,很难提供高质量的助产服务[23]。这会成为那些将促进正常分娩作为专业使命的助产士情绪劳动的来源之一。

2.1.1.2 供给与需求间的矛盾 供给与需求间的矛盾是指助产士提供的照护难以满足孕产妇较高的期望和需求。Walsh[24]的研究表明,孕产妇认为助产士是“朋友”而不是专业人员,期望与其建立亲密关系,获得个性化照护。而助产士和孕产妇关系的性质为互惠关系,当助产士结束探访,这种职业友谊的终止使孕产妇感到悲伤和失落,助产士在帮助孕产妇形成实际伙伴关系的过程中增加了助产士的情绪劳动。而国内有研究指出,随着医疗技术的发展和产科服务模式的转变,孕产妇对高质量护理的期望增加[25]。研究发现,孕产妇不仅关注母婴安全,对分娩环境、参与分娩决策、配偶及医护支持等方面的需求也开始提高。为满足孕产妇对高质量护理的期望和对人性化服务的需要,助产士需要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而现有“以临床效率为目标”的医院管理模式与孕产妇“人性化照护需求”之间存在差距,仅能实现对基本母婴安全的保障,难以满足产时人性化陪伴服务的需求。目前助产人员的短缺和不断上升的出生率也加剧了助产士的工作负荷,孕产妇没有得到期望的照护,进而造成了助产士与孕产妇间的关系紧张[23,26]。可见,助产士在提供符合孕产妇需求的高质量护理和人性化服务这一过程,会增加国内助产士的情绪劳动。

2.1.2 服务对象的特殊性 助产实践的服务对象主要为孕产妇、胎儿及新生儿。助产服务对象的特殊性体现在孕产过程的动态性、不确定性以及照护过程涉及孕产妇身体的隐私部位。首先,妊娠及分娩的发展过程是动态性的,在这个过程中,孕产妇在不同阶段,其生理及心理上会发生不同的变化,经历诸如喜悦、平静、挫折、恐惧、悲伤、愤怒等一系列情感,这些情感变化也会影响到产妇的主要照护者,即助产士的情感体验[27]。国外研究指出,在正常分娩过程中,助产士照护身体和情绪不断波动的产妇完成分娩需要高强度的情绪劳动[28]。同时,分娩本身是正常的生理过程,但此过程存在着不确定性,可能出现一系列突发事件,要求助产士具备良好的情绪管理能力[10]。产妇对分娩疼痛的过度恐惧、助产士见证因胎儿畸形、社会原因造成的晚期流产和晚期终止妊娠以及创伤性分娩等异常情况也是触发助产士情绪劳动的来源[29-33]。此外,在照护过程中,一些涉及检查乳房和阴道等隐私部位的助产操作,不可避免地需要助产士通过情绪劳动与孕产妇建立高度的信任感[20]。

2.1.3 团队合作 团队合作中情绪劳动的来源主要体现在助产士与医生、助产士与助产士间的团队合作。

2.1.3.1 助产士与医生间的团队合作 助产士与医生间的团队合作体现在劳动分工。欧美国家曾面临助产士与医生工作领域界限模糊、专业角色不清晰的情况,是助产士情绪劳动的来源之一[20]。爱尔兰学者的研究指出,在产程观察、接生等“正常分娩”方面,助产士更为擅长;而在处理产时并发症等“异常分娩”方面,医生更具专业性[34]。因此,助产士和医生在促进分娩时应是合作关系。但是,由于产科服务模式是以医生为主导,助产士在提供产科服务时,往往在孕产妇和医生之间扮演着“中间小猪”的角色:一方面要遵从医生的风险管理理念,通过医疗干预获得对母婴安全的可控感;一方面需满足孕产妇正常分娩的个体化需求,减少不必要的干预。这种模糊的专业角色影响了助产士在临床工作中与产科医生间有效的分工合作,由此导致了助产士的情绪劳动。而这种以医生为主导的产科服务模式正是我国目前正在采用的模式,助产士的专业角色由原本“在产科保健中具有自主权的专业人员”变成了“由医生监管的产科护士”,助产实践受产科的常规干预所制约,助产士沦为医生的助手[23]。在该模式下,对于那些把促进正常分娩作为专业使命的助产士而言,想要发挥专业自主权,需进行大量情绪劳动调节自身情绪。

2.1.3.2 助产士与助产士间的团队合作 助产士与助产士间的团队合作也是情绪劳动的来源之一。国外研究表明,缺乏助产同事的情感支持是决定助产士离开该行业的一个关键因素,这一点在新手助产士与资深助产士之间尤为明显[35]。英国学者Hunter[10]发现,大部分新手助产士提倡以孕产妇为中心、关注服务对象个性化需求的照护模式,而资深助产士旨在完成任务和满足医院的需要,并通过“欺凌”(批评和制裁)控制工作场所,使得缺乏经验的新手助产士感到困惑和无助,由此产生的失落感增加了新手助产士的情绪劳动[36]。国内研究也指出,在我国医疗化分娩模式下,产科是医生负责制,助产士被置于医生助手的角色,被动地执行医嘱,即使意识到医疗过度干预对母婴弊大于利的资深助产士有机会参与临床决策,当决策与医生冲突时也是助产士做出妥协,否则“一旦出现不良结局”,助产士“不得不自己负责”[23]。在该模式下,助产士之间团结合作有利于助产士与医疗常规、产科医生进行协商,更好地发挥其专业自主权。

2.2 助产士情绪劳动的相关策略 情绪劳动策略是一种情绪调节方式,个体为表现出适当情绪,有时必须对感受到的情绪进行伪装,或是努力体验组织期望的情绪[37]。学者们描述了情绪劳动的4种策略,即自主调节、表层扮演、深层扮演和情感分离,并指出不同策略消耗的个体能量不同。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情绪劳动的结果变量[38](如情绪耗竭、压力感、工作满意度等)。文献回顾发现,国外现有针对助产士情绪劳动的策略主要探讨了表层扮演和深层扮演,国内仅见1篇涉及产科护士情绪劳动策略的研究。

2.2.1 表层扮演 表层扮演是指当感受到的情绪与组织期望的情绪不一致时,员工通过改变声音、面部表情等外部行为而表达的特定情绪,其内心真实感受并未发生改变[11]。英国助产学者Hunter[23]运用人种学方法探讨了社区助产士的情绪劳动策略,研究表明,助产士在不同情况下会采取不同的情绪劳动策略,在孕产妇与助产士接触过程中,若孕产妇拒绝助产士的建议(“拒绝改变”)、孕产妇向助产士提出建议(“反向交流”)或孕产妇要求助产士提供额外的支持(“不可持续的交流”),则助产士更多地从事表层扮演。此外,助产士在照护会说不同语言、具备阴道助产等独特特征的孕产妇时,也可能选择表层扮演的方式(如触摸、微笑、声音愉快[39])。以色列学者在探究助产士情绪劳动策略的使用情境的调查研究中发现,面对未接受硬膜外麻醉镇痛、有生育经验以及使用阴道助产的孕产妇时,助产士更多采用表层扮演[40]。

2.2.2 深层扮演 深层扮演是指当感受到的情绪与组织期望的情绪不一致时,员工通过各种积极的心理调节,对外在行为和内心感受都要进行管理,发自内心地去体验组织期望的情绪[11]。Hunter[23]的研究指出,助产士提供照护过程中,若孕产妇接受助产士的建议,即所谓的“平衡交换”,则助产士更多地参与到深层扮演中。以色列学者的研究发现,面对接受硬膜外麻醉镇痛、无生育经验的初产妇时,助产士更多采用深层扮演,且深层扮演对产妇分娩体验有积极影响,深层扮演比表层扮演更能有效改善产妇的分娩体验[40]。

2.2.3 自主调节和情感分离 情绪劳动的策略还有情感分离和自主调节。Zapf[41]指出情感分离是指员工在应对各种情境刺激时可能表面上表现出适当的情绪,而内心却保持平静的中性感受。国内针对产科护士情绪劳动策略的案例研究指出,在面对孕妇分娩和安慰新生儿死亡家属时,产科护士易过于伤心,此时她们可能会采取情感分离(倾诉或注意力放置)[42]。另外,在面对产科突发状况(新生儿或产妇抢救)时,缺乏助产经验的产科护士易过于紧张,甚至会产生情感焦虑,而不太会影响高年资产科护士的情感状态。此外,Hochschild[11]还指出当感受到某种情绪时,不需要有意识的努力,而需要情绪的自然流露,即自主调节。现有助产相关文献尚未提及此类策略,未来研究有待进一步探讨。

3 小结

本研究对国内外助产士情绪劳动的概况、来源及策略进行了综述。探讨助产士情绪劳动来源和策略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欧美国家,研究发现来源包括理想与实践的矛盾,如工作理念的冲突、供给与需求间的矛盾;服务对象的特殊性,如孕产过程的动态性和不确定性,以及照护过程涉及孕产妇身体的隐私部位;还有团队合作方面的因素,如助产士与医生、助产士与助产士之间的团队合作。这些来源并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相互关联、相互影响的。面对情绪劳动,助产士有时会采取表层扮演策略,进行情绪伪装,压抑自身感受;有时会采用深层扮演,设身处地站在孕产妇角度看待事情;有时也会采取情感分离,从认知上将自己与环境分离,以保持自身的情感均衡。因此,重视助产士情绪劳动来源,重视如何通过特定的情绪劳动策略发展助产士与孕产妇间的互惠关系,并强调深层扮演对改善产妇分娩体验的重要性,有利于改善助产士身心健康和产妇分娩满意度。今后研究可就我国助产士情绪劳动的来源和策略进行分析,以期有针对性地为助产士提供支持和培训,提高情绪劳动在助产工作中所发挥的效力,缓解高情绪劳动所带来的负性影响,以提升助产服务质量、稳定助产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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