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王琦瑶悲剧命运成因初探

2022-01-01 18:54李紫媛
科教导刊·电子版 2021年25期
关键词:王琦瑶长恨歌弄堂

李紫媛

(曲阜师范大学文学院 山东·曲阜 273165)

王安忆用冷峻幽默的笔调,将嬉闹琐碎的生活细节娓娓道来,展现了近代上海变迁中的人和事,成就了《长恨歌》这部巨作。

四十年代,上海弄堂出身的平凡的王琦瑶借“上海小姐”的选拔一跃成为风光无限家喻户晓的“三小姐”,从此开始了她变化多舛的一生。她先是被国民党大员李主任藏娇于金屋,一夜间从少女变成女人。上海解放,大员遇难,王琦瑶又跌回了平头百姓,日子看似寡淡无味,可她内心的情感潮水却从未平息。她与几个男人的错综关系,像是命中注定的纠缠。直到八十年代,已是知天命年纪的她仍是难逃劫数,跟一位和女儿年纪相仿的男孩老克勒发生了畸形之恋,终因金钱被女儿同学的男朋友杀死,命丧黄泉。对于王琦瑶来说,无论是时代的翻滚浪潮,还是周边不起眼的个人,都和她的悲剧命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既不能脱离时代而存在,故时代的变迁会影响个人的命运,她的爱人、亲人、朋友,每一个周围人的思想又都摇摆着她的人生。王琦瑶的悲剧根源不是单一的,她的人生,有动荡时局不能给她一个安稳人生的悲哀,有市井父母不能给她一份温暖关爱的无奈,有男权意识为主导不能给她一份长久爱情的遗憾,更有她因低开高走的际遇流转中产生的急于求成的错位心态。因而,探究她的悲剧命运成因,我们需要从多个方面来分析。

1 繁华的精神废墟——上海

上海是一个有着特殊身份的城市。四十年代,上海是远东最繁荣的港口和经济金融中心,是亚洲唯一的国际化大都市。同时,它也是西方思潮和中国封建余毒交杂的地方,社会矛盾尖锐,阶级对立严重。正是因为它既开放又保守,才给时代变迁和人生跌宕的尽情演绎提供了丰沃的土壤。王安忆生于上海,因此她的许多作品都以上海为背景,将上海的浮华喧嚣与破败落寞展现得淋漓尽致,一个城市的故事,它的思想、氛围和精神,生活在这座城市的女人成了它的代言人。小说用了较多笔墨细致入微地描写上海这座城市,让上海弄堂文化以一个感性的方式展现在读者眼前。由于地方文化的差异,有些意蕴和情调是非“本地人”所能了解和体会的,因此在诗意的表达之下,“上海情怀”的描述背后,更多的是作者本身寄托在主角王琦瑶身上的、在繁华都市中争取绚烂命运的同情与渴望,与作品本身、与上海这所神秘的城市融为一体。

现代文明的物质化使王琦瑶变得广为人知,那些喜爱她欣赏她的人让她跻身上海的上流社会。无数的关注和喜爱让王琦瑶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她享受着并不真实也不长久的世界,为了成为一个真正的名媛,王琦瑶作了无数努力。因为深处物欲横流的上海,王琦瑶迷失了自己,当繁华的梦破碎之后依然不愿意甘心做一个平凡人,并没有因为所受的苦难冷却她虚荣的心,反而更加促使她挣扎的想要跻身于繁华之中。王琦瑶就像上海展出的一件商品,风靡一时却终究成为过去。上海的商品化使王琦瑶的生活变得透明,一言一行都暴露在世人的目光下,她心知无数人目睹了她的光鲜,夹杂着爱慕嫉妒,因而在时代变迁,归于平凡之后王琦瑶愈加难过,不愿就此屈服。沉沉浮浮,挣扎绝望。上海,是一座让美梦成真又破灭的城市。

2 出身即自卑——弄堂女儿

“在上海的弄堂房子里,闺阁通常是在偏厢房或是亭子间里,总是背阴的窗,拉着花窗帘。月光在花窗帘上的影,总是温存美丽的。逢到无云的夜,那月光会将屋里映得通明。这通明不是白日里那种无遮无拦的通明,而是蒙了一层纱的,婆婆娑娑的通明。梦也是无言无语的梦。在后弄的黑洞洞的窗户里,不知哪个就嵌着这样纯洁无瑕的梦,这就像尘嚣之上的一片浮云,恍惚而短命,却又不知自己的命短,还是一夜复一夜的。绣花绷上的针脚,书页上的字,都是细细密密,一行复一行,写的都是心事。”①上海的弄堂,带着等级划分,上流社会的人绝不会住这里,正因为王琦瑶的出身让她感到了物质的匮乏,使她性格中带着自卑感,也使她想要生活优渥的野心日渐膨胀,致使她迫切的想要用自己的外貌走捷径达到她的目的,消除她的自卑感。

王琦瑶,是上海女儿的代名词,追逐潮流,讲究小情小调,平易近人,心比天高。她从出生就注定被安排,她天真烂漫,美丽善良,骨子里还带了些小门户女儿所有的小虚荣。普通的家境和良好的家教让她更早的成熟,但不甘于平庸的她还对浮华享乐的上层世界抱有一定的幻想。她有一股特殊的气韵,一种小家碧玉般让人怜惜的美。这种美成就了她“上海小姐”的荣光,却也因此让她进入了一个虚幻浮华的梦境,一个她不能够被容纳的梦幻世界,尽管她此后的一生都在现实与梦境之间徘徊挣扎,然而结局只能是梦醒人散,给她一生的悲剧命运埋下了伏笔。从她成为“三小姐”,步入上层名利场之时,就已经成为一个玩物,她既可以出席各种典礼晚会,受到追捧与尊敬,也可以做流言蜚语的主角,等到她的光芒散尽,被人厌弃了,大上海又将会迎来下一个王琦瑶。因此,当她选择李主任的情妇,甘愿在爱丽丝公寓独守空房,做“笼中鸟”“金丝雀”,尝尽孤独寂寞,她渴望摆脱出身带来的自卑,可命运却由不得她做主。

3 主流文化意识——男权中心

王琦瑶是王琦瑶,也不是王琦瑶。与人们印象中娇娇嗲嗲、矫揉造作的女性不同,那个年代的女性有着难得的坚韧。在一个以男性为中心的时代和社会里,女性所承受的偏见思想和社会责任并没有让她们自怨自艾,完全依附于男人,而是在风雨飘摇,社会动荡的年代坚守自己的原则与本心,以从容淡定的态度和独立坚强的精神,平凡而真实的活着。王琦瑶一直在寻觅,寻觅爱情,寻找归宿。她就这样一边失去,一边不停寻找。与李主任失去了童真,与程先生失去了真诚,与阿二失去了贞洁,与康明逊失去了爱情,与萨沙失去了原则,与老克腊失去了自尊,最后,长脚夺去了她的生命。十九岁的王琦瑶,在爱丽丝公寓的等待中默默枯萎,那时候的她是在寂寞的光影中度过的。那时的她是不懂得爱的金丝雀,而并非王琦瑶。与李主任的故事,只是短暂生命中一瞬间的绚烂。

从弄堂里走出去的是懵懂天真的少女王琦瑶,兜兜转转回到弄堂的是一个脱离男性束缚的完整的、散发着独立女性魅力的王琦瑶。作为城市的中心的一个个男性相继离她而去,不论是飞机失事的李主任,还是无法承担责任的康明逊,痴情却懦弱的程先生,还是越抱紧越想要逃避的老克腊,他们都曾在王琦瑶的生命中出现过,留下深刻的痕迹,他们都“爱”王琦瑶,但在无常的世事中,男人往往比女人要更加脆弱,他们总是被打倒、击溃,女人却能够坚韧勇敢的面对生活,不畏风雨,在无情的世界之中为自己争取一方小小的天地。然而柔弱的娇小身躯在风雨飘摇的境地之中纵然能有安身立命之处,可王琦瑶却是一个“不能没有爱情的人”。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去爱一个人就是抛弃其他一切去爱。抛弃了自我,以男人为支柱为中心的她就不是王琦瑶了。物化是城市的本质,而整个城市乃至世界的资源说到底是为男性服务的,再独立再坚强的女性,在那个年代也不过是繁华的牺牲品罢了。

4 性格决定命运——自我主义和急功近利的心态

王琦瑶天生丽质、聪明伶俐,有自己的主张和独特见解。她本可以不接受命运的安排,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可是她却成了《妻妾成群》中的颂莲,完全没有新知识女性的觉醒,而是选择把命运交到一个男人手中。

命运眷顾过她,在她的人生中安排了静静守候她一辈子的程先生,直到去世。可是他们的相遇并非恰逢其时,当时只有十六岁的她,年轻漂亮,心高气傲,怎么会看上一个平凡的摄像师。直到她怀上康明逊的孩子再遇上程先生,这也是一次机会,但她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程先生,从而让缘分从身边溜走,这一切都与她的自我有关。她又急功近利。她太着急了,她希望她所想要的东西可以一步到位,她权衡再三选择了做李主任的“金丝雀”,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王琦瑶的欲望在不断被自我、城市浮华、男人和命运的催化之下极度膨胀、扭曲,到最后毁灭于另一个被欲望扭曲的灵魂之手,不过是因果循环罢了。鲁迅先生说,悲剧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人看,王琦瑶的一生是一场繁华落幕的悲剧,是她的悲哀,是上海的悲哀,也是时代的悲哀。

注释

① 转引自王安忆:长恨歌(第一版)[M].北京联合出版社,2014.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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