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创产业区块链创新扩散与全球城市网络建构

臧志彭 王兆怡

(华东政法大学传播学院,上海 201620)

一、 引 言

区块链是一种去中心化的分布式数据库,拥有不可篡改、可追溯、安全可信的特点。作为一种新技术,其在文创产业中的应用仍然处在探索期。区块链通过加密技术、透明机制、时间戳、智能合约等一系列创新技术,重塑文创产业的内容生态，(1)Xin L, Zhang B. Application of Blockchain News Production Based on Digital Encryption Technology[C]//2020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Computer Engineering and Application (ICCEA), 2020: 853-856.帮助创作者实现核心创意的保护与增值，(2)Shrestha B, Halgamuge M N, Treiblmaier H. Using Blockchain for Online Multimedia Management: Characteristics of Existing Platforms[M]//Treiblmaier H, Clohessy T.Blockchain and Distributed Ledger Technology Use Cases. Berlin: Springer, 2020: 289-303.鼓励大众参与文化内容生产,提升内容深度与广度；(3)Guidi B, Clemente V, García T,et al. A Rewarding Model for the Next Generation Social Media[C]//Proceedings of the 6th EAI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Smart Objects and Technologies for Social Good. 2020: 169-174.并通过通证(TOKEN)化,能够更好地实现技术为文化赋能,实现文化内容的跨区域传播与发展,提升文化话语权。(4)韩晗.论“后全球化”时代下区块链技术对未来文化产业的影响[J].出版广角,2020(6): 22-25.解学芳从区块链的外在牵引与文创产业的内在需求相协同的角度出发,论述了区块链在文创产业中的具体应用逻辑，(5)解学芳.区块链与数字文化产业变革的内外部向度[J].人民论坛,2020(3): 132-135.臧志彭等研究认为区块链技术与数字文化产业具有天然的适配性,能够创新性建构数字文化内容生产、版权保护、分发传播与收益分配模式。(6)臧志彭,胡译文.基于区块链的数字文化产业价值链创新建构[J].出版广角,2021(3): 26-30.陈晓菡等则从区块链对文创产业价值链重构的视角切入,指出技术创新颠覆了文创产业的发展模式。(7)陈晓菡,解学芳.颠覆式创新: 区块链技术对文化创意产业的影响[J].科技管理研究,2019,39(7): 133-139.熊卿等运用DEA效率评价方法研究发现了区块链技术对文化产业纯技术效率和盈利水平的显著影响效应。(8)熊卿,刘斌.区块链的应用对文化产业投资效率的影响及对策: 基于区块链概念上市公司DEA分析[J].企业经济,2020(5): 38-45.目前技术创新应用于文创产业的相关研究表明,差异化的产品内容和传播渠道,为移动新媒介的扩散提供便利。(9)邓建国,张琦.移动短视频的创新、扩散与挑战[J].新闻与写作,2018(5): 10-15.虽然区块链已经被应用于确保数据真实性，(10)Chen Q, Srivastava G, Parizi R M, et al. An Incentive-aware Blockchain-based Solution for Internet of Fake Media Things[J]. Information Processing & Management, 2020: 1-16.但从创新扩散的角度而言,区块链应用的合规、落地应用与内容质量的泡沫化风险,都限制了媒体生态的良性发展。(11)张淑玲.基于破坏性创新的区块链媒体扩散瓶颈与衍化路径分析[J].中国出版,2018(21): 41-45.

综上所述,现有研究针对区块链技术在文创产业创新应用扩散方面进行了初步的探索,取得了基础性研究成果,然而目前的研究视野主要局限于区块链在文创及相关产业中的具体应用场景与利弊分析,缺乏从创新扩散视角探究区块链技术在文创产业中的应用状况及演化规律等。由于区块链技术在文创产业的创新扩散是在全球范围内展开的,需要立足全球视角探究其在世界范围内文创产业应用的创新扩散特征。因此,为了深入地反映区块链技术创新在全球文创产业中的扩散特征与趋势,本研究基于全球并购权威数据库Zephyr提取文创产业与区块链之间的兼并收购数据进行量化分析,展现区块链应用于文创产业的全球发展演化过程,分析不同城市在文创产业与区块链技术结合上的全球扩散特征,以期为区块链技术在中国文创产业创新发展和高质量应用提供参考和支撑。

二、 区块链技术创新在文创产业扩散的内在机理

创新扩散是新观点、方法或物体通过沟通渠道在社会中传播,而为大部分人所接受的过程。从罗杰斯的观点来看,创新扩散包括创新、沟通渠道、时间和社会体系四大基本要素。其中,沟通渠道在罗杰斯看来主要是指“信息从一个人到另一个人的传递方式”。(12)埃弗雷特·罗杰斯.创新的扩散[M].唐兴通,郑常青,张延臣,译.北京: 电子工业出版社,2016: 13-38.实际上,创新扩散的沟通方式并不仅仅局限于个体间信息传播通道的狭义内涵,还包括组织层面的沟通,这种沟通既包含信息传播,也包含投资与并购、高阶管理人员的进入以及技术专家的介入等多种“管理沟通渠道”。与此同时,在罗杰斯创新扩散的理论框架中,时间要素最能直观地反映创新被采纳的先后顺序,即通过具有正态分布特征的采用率S形曲线以及相应的创新采用者分类。S曲线由三大阶段组成,即起飞前、起飞中、起飞后。在第一阶段中,因为采纳者较少,S形曲线缓慢上升,而创新先驱则具有较高的冒险精神,能够接受创新方案的失败；此后随着采用者不断增加,早期采用者和早期大众介入创新进程,前者是社会体系中最能把握舆论导向的群体,他们可以为潜在采用者提供有效的创新建议,以加快创新的扩散进程,而后者则是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采纳创新,因此在这一阶段中,当采纳比处于10%到25%之间,S曲线急速增长,呈现出“起飞”的态势；而在临界点之后,S曲线的增速明显放缓,新增采纳者人数不断减少，(13)埃弗雷特·罗杰斯.创新的扩散[M].唐兴通,郑常青,张延臣,译.北京: 电子工业出版社,2016: 288.这时就进入了第三阶段,在这一阶段中,后期大众与落后者,时常落后于其他社会成员(图1)。结合S曲线,可以按照创新采用的先后,将采用者分为创新先驱、早期采用者、早期大众、后期大众、落后者五类,并依次归入不同的阶段中。同时,罗杰斯也指出S形曲线也适用于组织的创新过程,他认为当企业作为组织进行决策时,往往会因为内部权力结构、外部社会政治等因素而接受或抗拒创新。(14)埃弗雷特·罗杰斯.创新的扩散[M].唐兴通,郑常青,张延臣,译.北京: 电子工业出版社,2016: 291.

图1 创新扩散过程(15)笔者在罗杰斯《创新的扩散》(2016)S曲线基础上研究设计。

城市乃是一种由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交往编织而成的社会组织,在人员的跨城市区域流动中,创新得以从一个城市向其他城市扩散，(16)蔡霞,宋哲,耿修林,等.社会网络环境下的创新扩散研究述评与展望[J].科学学与科学技术管理,2017,38(4): 73-84.而城市基于自身社会体系的特点,例如社会结构、体系规则等要素,逐渐开始采纳创新。这也就意味着城市作为人际交往的空间成为创新扩散的场域,使得创新扩散的价值在城市发展中得以体现。(17)Cunha I V D, Selada C. Creative Urban Regeneration: The Case of Innovation Hubs[J].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Innovation and Regional Development, 2009, 1(4): 371-386.因此,创新在企业、城市等组织中的应用也适用创新扩散理论,可以按照创新采用的先后将其进行归类；同时,笔者发现通过观察文创产业与区块链的融合扩散过程,可以反映不同城市在文创产业创新中所处的位置,存在的特点与差异,并以此为文创产业创新提供参考路径。

其一,区块链技术成为文创产业“新范式”的驱动力。区块链与文创产业的融合动因,从宏观上看,在于信息技术的发展,使得内容的表达方式、传播渠道等方面发生了巨大变化,这些因素使文创产业不可避免地需要“新范式”来适应发展。(18)Potts J. Why Creative Industries Matter to Economic Evolution[J]. Economics of Innovation and New Technology, 2009, 18(7): 663-673.而数字经济的发展,则要求创新政策组合以实现数字文创产业转型。(19)周莹.数字经济下产业创新的系统化转型及其政策组合原则[J].管理现代化,2020,40(4): 40-42.从微观上看,独占性收益是企业创新的内在动力，(20)黄国群,熊蕊.创新获利理论新进展及其在文化创意产业的适用性研究[J].上海交通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28(4): 85-94.而企业内部要素驱动也是数字创意产业跨界融合的动因。(21)何卫华,熊正德.数字创意产业的跨界融合: 内外动因与作用机制[J].湖南社会科学,2019(6): 95-102.区块链作为一种去中心化的新技术,在某种程度上颠覆了文创产业的传统生产方式,但任何技术在企业中的应用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过程。同时,企业作为一种社会组织,基于自己所处的社会环境、国家政策,对区块链文创企业的投资并购,实质上就是在国家与地区政治经济影响下,接受区块链技术并认可它对文创产业的价值后做出的决策行为。因而,在不同外在宏观因素与企业要素的影响下,以并购为表现的新技术应用扩散可能呈现出时间上的先后差异,体现在不同阶段文创企业参与区块链技术并购的数量与金额之中。

其二,基于区块链技术的采纳创新是文创产业转型升级的重要基础。在全球化竞争的背景下,以经济为推动力的全球意识形态流动,将文创产业的意义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不同国家都希望通过应用新技术,提升文创产业附加值,抢占微笑曲线的高端位置,提升国际软实力。(22)谈国新,郝挺雷.科技创新视角下我国文创产业向全球价值链高端跃升的路径[J].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5,54(2): 54-61.新技术的应用不仅能够打通行业壁垒,整合有限资源,更能够重塑内容生产逻辑,优化价值创造过程,引导新一轮的文创产业价值链调整,而并购是快速介入某一新领域的快捷路径,可以在较短时间内实现知识增量,提升产业整体实力。因此,各国文创产业以并购获取区块链等新技术,是文创产业快速采用区块链技术创新的最佳战略路径,也是文创产业高效实现创新迭代的重要策略,而各国文创产业采用区块链技术创新的先后实际上反映了区块链技术在全球范围内的创新扩散过程,也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国家文创产业的竞争能力。

其三,基于区块链的文创产业创新本质上是一种知识的更新。这也就意味着,当这种知识在一些技术发达城市基于专家的知识供给而首先应用时,这些地区的文创产业将率先实现产业改造升级，(23)Couture V. Knowledge Spillovers in Cities: An Auction Approach[J]. Journal of Economic Theory, 2015, 157: 668-698.而知识的非排他性将经由城市间的组织网络实现传播,从而产生“知识溢出”效应,使得更多的城市在创新先驱的主导下发展区块链文创产业,实现价值链的知识增值。(24)李义杰.文化创意产业集聚的传播学机制和动因[J].当代传播,2011(2): 80-82.特别是以企业并购为表现的区块链扩散路径,其实就是文创产业创新在全球竞争中传播的过程,而创新扩散中的知识溢出效应与文创产业价值链更新需求之间的契合,共同推动了全球文创产业的区块链并购进程,实现融合与扩散。因此,区块链在文创产业中的应用是文创产业转型升级的必然结果。

三、 区块链技术创新在文创产业扩散的演化曲线

为了科学研究区块链技术创新在文创产业传播的总体扩散曲线,本研究基于Zephyr国际并购数据库中的并购企业所属行业特征筛选出文创产业并购数据库；然后从并购目标企业业务描述与收购企业的业务描述中抽取出含有“区块链(block chain)”的并购数据进行筛选,得到初步的文创产业与区块链技术相互并购的数据汇总库；最后,全面对所采集到的数据库进行逐项检查核实,剔除不符合研究范畴的数据记录,形成区块链技术在全球文创产业扩散应用的样本数据库。研究发现,区块链技术是2015年开始进入并购数据库,同时考虑到2020年新冠疫情使得全球并购活动受到极大影响,因此,为了保持样本的稳健性,本研究确定研究样本数据库的时间期限为2015—2019年,然后进一步运用SPSS数据分析软件进行统计分析,深入挖掘区块链技术创新在文创产业领域的扩散规律。

(一) 区块链技术在文创产业中应用扩散的总体发展状况

区块链技术为文创产业的发展提供了新动力,驱动企业为获取创新红利而先后涌入新领域之中。从区块链技术在文创产业的应用情况来看,它与罗杰斯创新扩散理论中的S形创新扩散范式比较吻合,整体展现出创新扩散的基本规律特征。结合数量、年平均交易额两个指标,2015—2019年间区块链技术创新在文创产业中的应用扩散过程可以按照扩散速度分为两大阶段: 2015—2017年属于起飞前阶段,参与者少,投资谨慎； 2018—2019年属于起飞阶段,企业参与度明显大幅提升(图2)。

图2 文创产业与区块链间并购的总体数量与金额

首先,起飞前阶段: 创新扩散的参与者少,整体影响力有限。2015—2017年正处于S曲线的前端。参与者数量从2个发展为8个,实现三年间翻两番的快速发展。由于参与者基数小,虽然速度提升较快,影响范围依旧较为有限。同时,从年平均交易金额来看,2016年是前三年文创产业并购交易的一个小高峰,比2015年增长了约60%,但2017年,交易金额却下降了近58.3%,整体显示明显的波动曲线。在创新最初被引入文创产业的三年间,从数量和平均交易金额上看,创新并没有被广泛接受,区块链在文创产业中的影响力较为有限,仅有极个别的企业率先应用创新于文创产业中。

其次,进入起飞阶段: 参与者明显增加,影响力扩大。2018年是文创产业由沉淀积累转向爆发的关键节点。在这期间,文创企业与区块链技术企业间的并购数量实现了约5.75倍的增长,使文创产业采用区块链创新的数量达到了46起。创新在文创产业中的扩散速度大大提升；而2018年的平均交易金额是2017年的10倍左右,文创产业区块链创新应用的热度开始猛增。从文化产业创新并购的数量与金额增长来看,2018年已经正式进入了S曲线的起飞阶段,参与者开始大量投资区块链文化企业,早期采用者们纷纷通过并购获取区块链创新在扩散初期的发展红利。

再次,持续起飞状态: 增长趋势略有降低,但仍有上升空间。自2018年进入起飞阶段后,2019年创新依旧以较快速度扩散着。虽然2019年的增长速度(52.5%)较2018年略有下降,但是平均金额较2018年的546.85万美元增长约31.74%,达到719.11万美元,影响范围在不断扩大。尽管2019年的增势较2018年略有下降,但区块链在文创产业中的扩散进程依旧显示出了不可阻挡的发展势头,尤其是当区块链技术不断成熟,与区块链有关的研究不断增加,区块链在文创产业中的应用与融合将会成为未来的主流,因此区块链的创新扩散进程,仍有较大的上升空间。

(二) 区块链技术在各国文创产业中的采用状况

区块链技术作为新的生产工具,已经逐渐被更多的企业应用在价值生产的过程中,为各国文创产业的转型升级创造新的价值和竞争优势。在此前提下,由于企业具有区域属性,一个国家中发起并购的企业数量与跨国并购中被并购企业的国家属性,是判断新技术背景下国家竞争力的主要指标。

目前,中美在新技术应用的过程中处于领先地位,文创产业与新技术融合的进展较其他国家更快。但随着技术的不断扩散,更多国家地区加入价值链竞争之中。在起飞前的3年间,除中美两国外,较少有其他国家的企业主动发起并购。这一方面意味着,中美企业为获取价值红利,将发起并购设定为技术应用的核心策略之一；另一方面意味着,中美在国家层面对实现技术领先、产业发展的强烈需求。而在起飞后的2018—2019年间,中国企业更是在发起并购的数量上,拉大了与美国企业之间的差距。虽然美国企业发起并购的数量低于中国企业,但依旧比新加入者,例如日本、韩国、澳大利亚等国家企业有更多的技术应用需求(表1)。

表1 并购企业所属国别数量变化

对文化产业转型需求越高的国家,企业主动发起并购,获取并应用新技术的可能性越大。如果一个地区的企业更容易被其他地区的企业并购,则意味着该地区对区块链技术的研发与应用能力更强。在2015—2019年间,现有10个发起并购的国家中(除开曼群岛外),中美是主要的被并购企业所在地,可见中美两国在新技术方面的领先地位。与此同时,发起跨国并购的国家总体呈现出以亚洲地区、英语地区国家间并购为主的趋势。中国、新加坡、韩国之间具有相似的历史文化背景,这为跨国并购的发生提供了较为通畅的沟通渠道。显然，地理与文化背景上的接近性是异质化沟通的前提(表2)。

表2 跨国并购(发起者—目标)

四、 区块链技术创新在文创产业扩散的全球城市网络

如上所述,全球文创企业与区块链并购数量呈现出S形扩散趋势,表明科技与文化已经开始深度融合。罗杰斯的创新扩散理论指出,创新在企业中的扩散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创新在不同城市节点之中的扩散过程。因此,区块链在文创产业中的应用过程也体现了创新扩散的城市集聚表征。在技术的溢出效应影响下,城市在参与区块链技术采纳应用的浪潮中,发挥自身体系结构和社会结构优势,逐渐形成以新技术应用为核心的全球城市网络。

(一) 区块链技术创新在文创产业扩散的全球城市节点

从2015年起，基于并购融合方式的区块链技术创新在全球文创产业扩散,在不同的城市之间开始扩散,直到2018年起飞前,创新扩散的速度较缓,整体处于S曲线前端。进入2018年,创新扩散的速度显著提升。2018年主动发起并购的企业所在城市数约是2017年的2.17倍。同时,发起并购企业所在城市数量的平均增长率较被并购企业所在城市数量的平均增长率高约27%。在2019年,发生并购的城市数量又增长了近42.1%。累计有来自27座城市的企业主动发起并购,而被并购企业所在城市的数量较发起并购企业所在城市数量则减少了约4.6%(图3)。

图3 发起并购与被并购企业所在城市的数量变化曲线

因此,从被并购企业与发起并购企业所在城市的数量变化趋势中,可以发现文创产业创新扩散的城市数量,整体呈现出由缓慢上升到快速增长的过程,与文创产业创新在企业间扩散的整体特征相同。即在S形曲线起飞前,虽然进行文创产业创新的城市数量较少,增长缓慢,但正式进入起飞阶段后,参与并购企业所在城市的数量则呈现出在地区先驱的引导下快速增长的态势。

(二) 全球城市网络演化: 文创产业区块链创新扩散表征

区块链技术创新的扩散就其本质而言是一种知识的更新,知识溢出效应使创新经由城市间的组织网络实现传播,推动不同城市的文创产业采用新技术以实现转型。在此过程中,网络中的核心城市将先于边缘城市接触到新技术,而与核心城市关联的紧密程度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不同地区应用技术的先后顺序。因此,城市网络的发达程度影响着技术创新的采用和演进过程,而新产业集群的形成依赖于特定的城市环境与网络化程度。

借鉴罗杰斯创新扩散理论中的创新采用者分类框架,本文将不同城市按照创新采纳的先后,划分为: 创新先驱、早期采用者、早期大众、后期大众、落后者五类。结合并购发生时间与并购数量,研究发现北京与旧金山均在S形曲线起飞前参与并购,且并购发生频率相对较多,是文创产业采用区块链技术创新的城市先驱,作为网络中的核心城市引领区域文创产业发展；而深圳、新加坡、迪拜、伦敦和斯德哥尔摩则大多在起飞后加入,是文创产业对区块链技术创新的早期采用者。同时,思想交流便利、传播网络发达的特征,使这些区域核心城市能够引领区域文创产业在技术迭代过程中快速升级(详见表3、表4)。

首先,北京、旧金山引领区域文创产业采用区块链技术创新,但旧金山资本活跃度与北京差距较大。一方面,北京在文创产业与区块链并购融合创新中遥遥领先。在发起并购的城市中,北京以17%的占比超出其他城市位居世界第一。究其原因,一是北京乃是中国的政治中心、经济中心和对外文化交流中心,其企业能够第一时间获取全球文创产业的发展动态,区块链技术创新扩散所需要的沟通渠道和便捷的沟通方式在北京得天独厚；二是北京作为中国文创产业的创新策源地,依托丰富的文化资源和完善的基础设施发挥强大的集聚效应实现知识更新。(25)郭金花,郭淑芬.文化产业融合创新能力评价指标体系构建与测评[J].统计与决策,2019,35(12): 62-65.一大批高校、科研院所和一流企业等创新主体都在北京扎根落户,它们的存在吸引了一大批来自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优秀人才汇聚,带来了新一轮的思想碰撞,实现知识高速更迭与融会贯通。北京已经成为中国文创产业发展的风向标,引领全国城市文创产业对新兴技术创新的采纳进程。另一方面,旧金山也处于区块链技术全球采用先驱者地位,但资本活跃度方面与北京有较大差距。与旧金山有关的并购数量虽然不多,但早在创新扩散初期,旧金山的企业便已经开始并购进程。同时,长期以来大学、企业和政府等创新主体在非正式网络结构的催化下,在与多元环境互动中形成的创新生态加速了企业的创新决策过程，(26)胡曙虹,黄丽,杜德斌.全球科技创新中心建构的实践: 基于三螺旋和创新生态系统视角的分析: 以硅谷为例[J].上海经济研究,2016(3): 21-28.使创新能够率先在这些城市得以孵化诞生,并通过城市之间的信息网将创新知识传递给更多的城市。例如,圣何塞(San Jose)、帕洛阿托(Palo Alto)等旧金山湾区城市,都先后主导着文创产业的创新并购进程。综合考虑与区块链文创产业有关的并购数量和时间,北京与旧金山都体现出相当程度的创新采纳引领者姿态。实际上这也与两个城市本身就是中国和美国乃至世界科技创新增长极的地位密不可分——北京与旧金山通过科技创新强磁场不断集聚全国乃至全球的信息、技术、资金以及人才,建构了立体化全方位的新兴技术创新孵化、扩散传播与采纳应用的一体化机制,从而引领全球文创产业对区块链等新技术的采用。

其次,作为创新早期采用者的城市是引领国家内部发展的风向标。深圳、新加坡、迪拜、伦敦和斯德哥尔摩是文创产业的早期采用者,虽然在2015—2019年间,无论是从发起并购还是被并购的角度而言,它们参与的并购数量相对较少,但这些创新的早期采用城市,都是各国的经济中心和开放发展中心,它们的一举一动都引导着全国的创新方向。深圳作为中国最早进行对外开放的城市之一,是内地与港澳及国外互动的窗口,通过这一区域网络,深圳将创新的信息,通过国内城市网络传递给更多的地区。而近几年在政策的支持下,深圳更是成为众多高科技企业所在地,在经济与科技发展上有显著的优势。因此,这些城市拥有自身的政治、经济与科技优势,这为其在城市交流网中获取并传递信息发挥关键作用,它们作为地区文创产业创新的意见领袖,具有创新早期采用者的特征。

再次,创新领导者的共性助推文创产业区块链技术的创新扩散。一方面,文创产业创新在城市之间的扩散趋势,符合S形曲线与创新采用者的对应规律,另一方面,包括创新先驱和创新早期采用者在内的城市,都在体系规则与社会结构中显示了相似性。一是就体系规则而言,这些城市经济发达,社会发展稳定,有一套无形之中的社会规则,但同时人口密度大,人口流动性强,为思想交流提供了便利,使得不同的思想文化与规则在同一个场域中碰撞后实现知识的更新发展,打破原本社会中陈旧的规则,消除无形之中的创新壁垒,实现创新扩散。二是从社会结构的角度来说,在这些城市中或周边地区分布着各类高校和科研单位,通过这些组织中人员的交往,构建了正式的人际关系网络；同时,在这些城市中往往有各类风投机构、专业服务机构与协会发挥非正式网络的辅助功能,使创新能够通过正式和非正式社会关系网络的互动实现传导,在非同质化成员中实现信息传递,从而推动创新的进一步扩散。综上所述,创新在全球文创产业中的应用显示出明显的扩散趋势。同时,北京和旧金山作为创新先驱以政治、科技实力加快创新扩散进程,发挥了国家内部创新产业集群的外溢效应,为创新的传播创造空间。

表3 2015—2019年被并购企业所在城市汇总 (单位: %)

表4 2015—2019年发起并购企业所在城市汇总 (单位: %)

(三) 创新扩散推动全球城市网络演化与文创产业集群形成

频繁的思想交流、发达的社会网络使核心城市率先采纳创新,并发挥自己对网络中其他城市的影响力,依托知识溢出效应,在技术扩散过程中构建以城市为单位的新型文创产业集群。总体而言,中美以区块链应用为核心的城市新型文创产业集群已经初具雏形(表5)。

首先,知识溢出效应助力区块链技术为核心的中美城市扩散网络,并推动文创产业集群初步形成。中美作为文创产业的创新先驱在区块链文创产业并购中的表现呈现出以地区产业集群为核心对外辐射扩散的趋势,即在中国内部体现为沿东南沿海与长江经济带城市为核心进行扩散,而在美国以旧金山湾区城市为核心对外扩散的趋势。一是创新在中国扩散的城市脉络。2015年、2016年是文创产业与区块链技术并购融合发展的初期,此时北京与台北便已经开始进行文创产业创新。北京作为中国的政治中心对中国其他城市的文创产业创新起到了良好的示范效应,随着2017年一系列大政方针的出台,2018年文创产业创新进入起飞阶段,上海、深圳这两座一线城市,以及南京、杭州、宁波、成都等也开始重视通过区块链技术的应用实现文创产业转型升级。同时,在2019年又新增了徐州、合肥、佛山、香港4座城市。而上海、南京、杭州、宁波、九江、成都作为长江经济带的主要城市,以长江经济带形成串联,开展广泛的经济文化交流,将创新信息传递给更多的城市。之后徐州、合肥也在区域网络的号召下,加入了文创产业创新队伍。深圳乃是粤港澳大湾区的核心城市,2018年深圳开始文创产业应用区块链技术创新之后,2019年佛山、香港也开始探索区块链在文创产业中的应用与融合。因此,文创产业创新在中国总体呈现出从粤港澳大湾区与长江沿线主要城市向外扩散的趋势,它们通过湾区经济与长江轴线共同构成辐射东中西部的创新连绵带，(27)顾伟男,申玉铭.我国中心城市科技创新能力的演变及提升路径[J].经济地理,2018,38(2): 113-122.这有利于发挥长江经济带与粤港澳大湾区的创新协同效应,使区域网络中城市的交流渠道更加畅通,并基于创新外溢的效果,使处于同一网络中的城市能够更加迅速地理解创新对于文创产业的战略价值,从而提升传播效果。二是创新在美国扩散的城市脉络。对于美国而言,创新以湾区经济为核心进行扩散,在湾区经济的带动下,区域网络中的城市能够迅速获悉创新反馈,并做出创新决策。2016年、2017年美国的文创产业创新集中在旧金山和布鲁克林(纽约),两者分别位于美国西海岸旧金山湾区与东部纽约湾区内,作为湾区经济的核心,旧金山市(San Francisco)与布鲁克林(纽约)在科技水平与经济效益上有着显著优势,它们通过区域网络与其他城市进行有效沟通。随后在2018年,文创产业创新向旧金山湾区内的帕洛阿托、圣马特奥(San Mateo)、门洛帕克(Menlo Park)、山景城(Mountain View)、圣何塞等城市扩散。这一过程在起飞阶段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即除了旧金山湾区内的城市,还由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构建的区域网络,将旧金山的创新经验传播至州内的其他重要城市。因此洛杉矶这一加利福尼亚州内的第一大城市，以及圣地亚哥(San Diego)，也都能够紧跟旧金山的步伐在2018年开始进行文创产业创新,并在2019年进一步将创新通过州内网络向洛杉矶核桃市(Walnut)扩散。就美国的创新扩散趋势而言,湾区经济带来的协同效应,辐射了美国西部加利福尼亚州的主要城市,并通过消除创新不确定性,为其他地区创造价值。

其次,在其他一些国家，创新早期采用者集中在区域核心城市,创新扩散进展缓慢。日本的文创产业采用创新的表现虽然比不过中美,但仍属于创新的早期采用者。日本的文创产业创新采纳,始于东京都内的政治经济中心千代田区(Chiyoda, Tokyo),随后向银座、日本桥等名胜所在地中央区(Chuo-KU)扩散；2018年,除了在东京都内的城市进一步扩散外,关西的工业城市岸和田市(Kishiwadak)也开始关注区块链技术的新应用，因而总体呈现出由区域政治经济中心向关西经济发达地区扩散的趋势。而对于韩国、新加坡和阿联酋来说，由于参与区块链文创产业融合创新的企业数量较少,没有体现出明显的城市演化趋势。同时,相关创新在大洋洲与欧洲城市中的扩散趋势起初并不明显,但是在2018年进入起飞阶段后,区块链由悉尼(Sydney)向墨尔本(Melbourne)、由斯德哥尔摩(Stockholm)向布罗玛(Bromma)扩散,而西班牙特内里费岛(Santa Cruz De Tenerife)与英国伦敦(London)也先后在2018和2019年采取了文创产业升级的技术创新措施。因此,无论是从进行文创产业创新的城市数量增长曲线,还是从区块链在全球各城市的应用时间变化来看,文创产业中的区块链技术创新都表现了较为明显的扩散趋势,但是总体进程较为缓慢。

表5 每年新增的参与并购企业所在城市演变过程

五、 结论与讨论

区块链作为一种技术创新不仅赋予传统文创产业以生机与活力,而且助力文创产业价值链跃升,推动文创产业转型升级。区块链技术创新天然具备的知识溢出效应,进一步推动了文化内容的跨区域传播,推动城市产业集群的形成。现有研究仅从单一经济体出发略有局限,基于此,在摒除可能的影响因素后,本文借助罗杰斯的创新扩散理论,从2015—2019年间全球文创产业资本并购来探索区块链技术创新的扩散过程。

研究发现,全球文创产业对区块链技术创新的采用总体显示出逐层扩散的趋势。在起飞前,较少有企业看好新技术在文创产业中的应用前景,但是在2018—2019年间,基于新技术的传播与扩散,区块链逐渐成为文创企业的关注焦点。文创企业对区块链技术的关注程度反映各国对文创产业转型的态度。在全球价值链竞争浪潮中,中美率先将区块链与文创产业融合,相较于其他国家有较强的产业创新优势,并在技术应用扩散过程中引领了全球文创产业的转型进程。与此同时,城市自身的体系机制使其具有不同的创新敏感度,并反映在应用区块链技术先后顺序之中。频繁的人口流动构建起思想碰撞的异质性网络,打破社会体系内部的创新壁垒,使作为创新早期采用者的城市成为地区网络中的意见领袖,引导全国文创产业采纳创新。而在这一过程中,中国的北京和美国的旧金山成为全球先驱城市。比较而言,北京领先于旧金山,成为区块链技术应用于文创产业方面全球资本活跃度最高的城市,依托城市网络推动文创产业的转型升级进程。而深圳、伦敦、斯德哥尔摩等早期采用者则依托区域中心的城市优势,逐步带动周边城市实现文创产业的转型升级和高质量发展。在长期发展过程中,各城市逐渐明确了自身在文创产业网络中的优势与分工。而由于地理位置、政治经济发展环境的不同,城市间对创新的态度有较大差异,区域中心城市的政治经济优势将转化为创新的优势,使其对其他地区产生影响,而与创新领导者经济交往更紧密的城市,采用新技术的可能性越高。同时,技术的扩散效应无形中加剧了城市间的竞争压力,促使更多城市追随领导者的脚步采纳创新,形成以新技术为核心的城市集群网络。

综上所述,在新一轮科技创新浪潮奔涌而来的关键历史时期,建议中国城市进一步加强文创领域的改革开放,促进文创企业、高校、科研院所以及文创细分行业协会达成联合推动区块链等新兴技术创新扩散传播与采纳应用的社会共识，激发多元主体协同创新效应；(28)王安琪.科技创新助推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动力机制与战略路径[J].青海社会科学,2019(3): 79-86.进一步推动新兴技术创新扩散与城市资源禀赋的深入结合,通过对城市各类组织优质资源和闲置资源的优化配置着力增强城市内部互联的紧密度和交互效应,进而从根本上建构中国城市文创产业创新采纳能力与国际竞争力。与此同时,还需要警惕和遏制投机资本对于新兴技术概念的不良炒作,建立新兴技术推动中国城市发展的良性可持续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