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崩塌:美式民主的深层结构与运作逻辑

2022-04-21 18:18王怀强
统一战线学研究 2022年1期
关键词:灯塔

摘  要:回击美国反华势力借民主旗号对我国的意识形态攻击,需要全面深化对美式民主本质的研究,特别是要揭示美式民主背后的深层结构和运作逻辑。以马克思主义民主观为指导,对美式民主进行历史的具体的分析,能够揭示美式民主的深层结构和运作逻辑。金钱政治、阶级政治、种族政治、营销政治构成美式民主的深层结构,决定着美式民主运作的根本动力、统治结构、文化心理、控制机制等真实逻辑。美式民主的深层结构和运作逻辑,从根本上决定了其政治上的狭隘性、功能上的局限性和本质上的虚伪性。这些深层结构与运作逻辑表明,美国不是所谓“民主灯塔”,美式民主已经背离民主内核。

关键词:民主话语;美式民主;金钱政治;阶级政治;种族政治;营销政治

中图分类号:D77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3378(2022)01-0119-10

一、问题的提出

作为一种统治形态,古典民主政治曾在古希腊和罗马文明中大放异彩,但随着罗马共和国为罗马帝国所替代,古典民主形态走向消失。直到千年之后,民主政治再次出现在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城市国家。此后,随着现代世界的诞生,资产阶级和民族国家的出现,民主政治开始有了全新的政治主导力量和共同体平台。资产阶级在与封建贵族和专制君主的博弈中,逐渐形成一系列资产阶级民主政治的思想观念及其制度形式,资产阶级拿着自由民主这把锐利武器,通过资产阶级革命在西方世界内部推翻了持续上千年的封建统治,建立起资本主义政治秩序,实现了西方历史从封建社会到资本主义社会的演进。就像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所说,资产阶级在历史上曾经起过非常革命的作用,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但是,随着资产阶级统治的日渐巩固,资产阶级民主逐渐异化和蜕变,其曾经起到的历史进步意义逐渐丧失,最终彻底堕落为维护和美化资产阶级对无产阶级和广大劳动人民进行残酷剥削和压榨的政治工具。

进入19世纪,随着资产阶级统治在西方国家的完全巩固,以及工业革命带来生产力的飞速发展,资产阶级民主思想和制度形式随着资本主义的全球扩张,开始输出和扩散到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资本主义的全球扩张过程,既是一个现代世界体系不断形成和建构的过程,也是西方国家在世界体系中确立自己霸权地位的过程。冷战结束后,国际关系从冷战时的两极格局演化为“一超多强”格局,美国成为世界唯一超级大国。伴随世界政治格局的剧变,“历史终结论”等鼓吹西方道路的意识形态大肆盛行。资本主义民主特别是其最典型的代表——美式民主,被一些人鼓吹为所谓“人类民主政治的普遍模式”,被包装成包治百病的所谓“神奇药方”和广大发展中国家民主政治建设的所谓“标准与归宿”。在美国强大的文化传播机器和国际话语权支撑下,民主输出扮演着美国构建和维护冷战后世界霸权的帮凶角色。美国的民主输出战略在独联体国家、中亚国家和阿拉伯世界,掀起了一波又一波“颜色革命”。多个独立主权国家的合法政权被所谓“街头政治”推翻,引发了一系列的地区冲突和政治动荡,给这些国家和地区带来了严重的人道主义灾难。

作为走社会主义道路的东方大国,中国的发展崛起被一些美国政客视为对西方价值观和制度模式的所谓“威胁”,我国因此成为美国“民主输出”和意识形态渗透的重点对象。美国意识形态机器的长期渗透和大肆操弄,客观上致使我国意识形态领域面临着严峻复杂挑战。受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大流行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相互叠加影响,美国和西方有关国家加紧以意识形态划线,破坏国际社会团结。特别是2021年以来,面对经济形势不断恶化、国内政治撕裂和治理失灵的严重困境,美国政客大搞以民主之名煽动分裂对抗、转移国内矛盾、维护世界霸权地位的拙劣把戏。美国对我国的意识形态攻击全面升级,举办所谓“民主峰会”,企图对我国进行孤立和遏制。

针对美国借民主之名对我国意识形态的攻击,党和政府以及理论界与之开展了旗帜鲜明的斗争。在理论建设层面,习近平总书记系统总结党领导人民实现人民当家作主历史经验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建设新鲜经验,全面深化对民主政治发展规律的认识,创造性地提出全过程人民民主的重大理念,指出全过程人民民主“是全链条、全方位、全覆盖的民主,是最广泛、最真实、最管用的社会主义民主”。全过程人民民主理念既为新时代我国民主政治建设、建设中国特色民主政治话语提供了核心概念和理论基石,更为我们在国际上讲好中国人民当家作主的故事、有力回击美国借民主旗号对我国的意识形态攻击提供了有力武器。2021年12月4日,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发表《中国的民主》白皮书,利用翔实的数据和有力的论证,细致阐述了中国的民主理论与实践。12月5日,外交部网站发表《美国民主情况》报告,对美国民主的异化及其造成的严重国内国际危害进行了揭露。

在学术研究方面,近年来国内学界从不同角度展开对美式民主的研究。一是关于美式民主本质的研究认为,美式民主在“一人一票”表象之下,實质是“金钱民主”“家族民主”“寡头民主”和“独裁民主”,“金钱选举”“金钱政治”构成美式民主的最典型特征。二是关于美式民主在国家治理方面缺陷的研究认为,美式民主在总统选举制度和国会议事制度方面存在严重缺陷,美式民主在现实中无法保证权力和平交接、不能带来政治稳定、无法提供治理效能、不能保障公民有效的政治参与和平等的政治权利。三是关于美式民主输出的研究认为,其本质就是美国以文化、价值观、思维方式等软实力为支撑,以国家政治诉求为先导,以国家利益为根本目的而建构的一套追求实现国家利益最大化的战略思想。四是关于美式民主与种族主义关系的研究认为,美式民主奉行的白人种族主义正在扼住美式民主的喉咙。

这些成果深化了我们对美式民主的认识。然而,目前相关研究还存在理论分析深度不够和不系统等问题,特别是缺乏对那些真正支配和决定着美式民主建构和运作的深层问题的系统研究,制约了我们对美式民主历史局限性、政治虚伪性和现实危害性的分析。有力回击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背景下美国反华势力借民主旗号对我国的意识形态攻击,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进程中建设中国民主话语权,迫切需要我们全面深化对美式民主本质的研究,特别是要揭示美式民主背后的深层结构和运作逻辑。基于此,本文从根本动力、统治结构、文化心理、控制机制等层面,对美式民主的深层结构和运作逻辑进行分析,以期推动理论界深化对美式民主本质的研究和认识。

二、金钱政治:美式民主的根本动力

美国作为一个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资本是其整个社会秩序的血脉,金钱作为资本最直观的表现形式,构成美国整个社会运行的基本动力机制,在政治领域同样如此。可以说,如果离开金钱,美式民主在实践中既无法运行,在观念上也无法理解。如果说美式民主比其他资本主义国家政治存在什么突出的地方,那就是比其他国家以更直接、更露骨、更彻底的形式展示了金钱在资产階级政治秩序建构和运行中的支配性地位和主导性作用。“金钱是美国政治的驱动力。美国庞大复杂的政治机器,只有在金钱燃料的推动下,才能持续前行。金钱是美国政治的润滑剂。离开金钱,美国政治根本无法顺畅运行。金钱政治贯穿了美国选举、立法和施政的所有环节,成为美国社会挥之不去的顽疾。”

金钱政治充斥于美式民主运作的每一个环节,但表现最为集中的地方仍然是选举。总统选举和国会选举是美式民主最重要也最具代表性的运作环节,也是美国精英对其民主政治着重标榜的地方。事实上,许多广为流传的西方民主理论就是以美国式选举作为参照标准来界定和阐释民主政治的所谓“本质”。熊彼特在《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与民主》一书中认为:“民主方法就是那种为作出政治决定而实行的制度安排,在这种安排中,某些人通过争取人民选票取得作决定的权力。”亨廷顿在《第三波:20世纪后期的民主化浪潮》一书中也从选举角度对民主进行界定。他说:“民主的核心程序是,由民主政府所管治下的人民通过竞争性选举来选拔领袖。”那么,作为美式民主核心内容的选举,是不是真像他们在理论层面所描述的那样,对每一个公民都是自由而平等的呢?当然不是。在美国的现实是,没有金钱,就没有选举;选举离不开募集选举资金,成功的竞选更需要巨额的资金支持。对美国竞选政府公职的那些候选人来说,最重要也最具挑战的事情,就是募集足够多的资金以满足竞选活动的需要。有学者指出:“美国的总统选举,是一种系统性、结构性腐败,是通过暗箱操作却又披上合法外衣的金钱买卖。”“21世纪以来,美国共和党与民主党两党总统候选人的选举费用从2004年的7亿美元,快速增加到2008年的10亿美元、2012年的20亿美元。2016年,包括总统选举和国会选举在内的美国大选总共花费了66亿美元。”2020年美国总统和国会选举总支出更是高达140亿美元,是2016年的2倍多,被称为“史上最烧钱的大选”。其中,总统选举花费达到66亿美元,国会选举花费超过70亿美元。

美国也曾试图通过立法来改变金钱操控选举的局面。如美国国会曾于2002年颁布禁令,禁止在联邦选举竞选中捐赠“软钱”,“软钱”漏洞一定程度上被封堵。但与此同时,对个人捐款的上限却翻了一番,进一步使以富豪阶层为主的个体捐献者成为选举献金的主要来源。这一事实证明,美国选举制度的改革措施在堵上一些漏洞的同时,往往都会产生新的更大的漏洞。这些新漏洞只会更加有利于权贵和富豪操控政治。更具讽刺意味的是,美国献金政治这种严重的政治腐败却在所谓改革中变得越来越公开化、制度化、合法化。2002年选举献金制度改革后,美国金钱政治的局面不但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遏制,反而使每次选举的花费几乎以翻番的速度不断刷新纪录。

在这种天文数字般的选举花费面前,美国底层民众事实上丧失了参与竞选的资格,被排除在权力圈子之外,直至沦为富豪阶层的“提线木偶”。这种政治运作逻辑不可避免地导致普通民众的利益表达越来越难以有效进入政治和公共政策,政治活动进一步成为有钱人维护其地位和利益的工具。就像美国前劳工部长罗伯特·莱克在2020年3月出版的《系统:谁操纵它,我们如何修复它》一书中指出的,过去40多年,美国的政治系统被极少一部分人操控。金钱政治和游说团体正在扭曲美国普通民众发声的渠道,绝大多数人表达真实意愿的声音都被极少数利益集团盖过了。美国社会日益恶化的贫富分化等一系列经济社会问题,正是这种政治体制运作的结果。究其根本,美式民主被金钱政治所主宰,是由美国资本主义社会秩序的本质逻辑所决定。美国资本主义社会秩序的本质逻辑在于:这是一个为金钱所统治的社会,金钱总是在寻找机会进入政治运行,使国家政权成为维护金钱利益的机器。对此,美国一些学者有着深切的体会和观察,就如托马斯·帕特森所言:“水总是往低处流,金钱看起来总要找到进入选举政治的途径。”

三、阶级政治:美式民主的统治结构

美国人常常自诩其文化的个人主义特征。对部分美国人来说,阶级问题是一个他们不愿意谈论的话题,美国社会舆论总是喜欢把美国描述成一个没有阶级区分和阶级冲突、人与人之间身份和地位平等的社会。恩格斯曾在《美国工人运动》一文中对美国社会舆论的这种倾向做过深入揭示:“1886年2月,美国的舆论几乎一致认为:美国没有欧洲式的工人阶级,因此,那种使欧洲社会分裂的工人和资本家之间的阶级斗争,在美利坚共和国不可能发生。”但事实恰恰是,美国存在阶级区分和阶级统治,并且其阶级政治体现了资产阶级政治统治高度发达的特征。对此,恩格斯进一步指出:“在美国这片得天独厚的土地上,没有中世纪的废墟挡路,有史以来就已经有了17世纪孕育的现代资产阶级社会的因素”,美国“广大工人群众在国内辽阔地区的几次自发的本能的运动,他们对于到处同样的、由同样原因造成的悲惨的社会状况普遍不满的同时爆发,使他们意识到一个事实:他们构成了美国社会的一个新的、独特的阶级,一个实际上多少是世代相传的雇佣工人即无产者的阶级”。

从历史上看,美国政治秩序自其诞生之日起,就被烙上了阶级的烙印。分析作为美国政治秩序设计基石的1787年制宪会议的代表构成,就可见一斑。虽然1787年制宪会议被西方特别是美国人视为西方自由民主发展史上具有标志性意义的事件,其制定的美国宪法被一些人看作西方自由民主政治的一面“旗帜”。但事实上,参加1787年制宪会议的代表不是普通民众的代表。恰恰相反,这些人大部分是大商人和资本家。美国学者托马斯·戴伊等人指出:“参加制宪会议的都是国家知识和经济领域的精英,其中有大地主、商人、进口商、金融家、放贷者、不动产投资家和政府债券所有者。”他们进一步分析指出:“美国建国先贤们并不是这个新国家400万公民的代表,因为400万人中绝大多数是小农、负债者、小商贩、边远地区农民、服务业者和奴隶。”因此,美国政治秩序从其建立的第一天起,就绝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民主政治,而是大资产阶级、大商人阶级利益的表现。其政治秩序的建构,不但不代表广大人民群众利益,表达人民群众意志,相反,其考虑的首要问题恰恰是如何防止广大人民群众掌握政治权力,即所谓“多数的暴政”问题。担任过美国总统的伍德罗·威尔逊就曾直言:“美国政府的真正主人是资本家和工厂主。”20世纪著名的美国社会哲学家约翰·杜威也认为:“政治是大资本力量覆盖在全社会之上的影子。”

随着其资本主义社会逻辑的发展演化,美国政治的阶级统治本性不但不会减弱,反而日益加重。随着20世纪70年代以来新自由主义的兴起,美国国内的阶级统治和阶级矛盾更加尖锐,阶级政治的色彩更加浓重。一些经济学者通过研究新自由主义兴起以来美国国内分配结构的变化,深刻地揭示了这一点。杜梅内尔和列维在仔细分析美国收入分配数据后总结说:“新自由主义化过程从一开始就是一项旨在重新恢复阶级权力的计划。20世纪70年代后期随着新自由主义政策的实施,美国收入最高的1%人口的收入在国民收入中所占份额开始迅速上升,在20世纪末达到了15%。美国收入最高的0.1%人口,其收入从1978年占国民收入的2%上升到1999年的6%以上,而工人与行政总裁的平均收入比率则从1970年的30∶1上升到了2000年的将近500∶1。”贫富差距急剧拉大背后,是美国社会深陷社会文化冲突。对此,有政治和文化学者分析指出:“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震动美国的文化斗争,更准确地说其实是某种形式的阶级斗争。”

2008年金融危机发生以来,美国“富者愈富、穷者愈穷”的财富分配逻辑和社会结构演化持续加剧。特别是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美国贫富分化进一步加剧。据统计,美国亿万富翁拥有的总资产增加了1.763万亿美元,涨幅高达59.8%;排名前10%的美国富人持有89%的美国股票,创下历史新高;2021年美国基尼系数升至0.48,已经成为贫富分化最严重的西方国家。与此相伴随的是,从“占领华尔街”抗议活动开始,到新冠肺炎疫情失控酿成惨剧,再到2021年国会骚乱事件,美国社会一步一步陷入社会撕裂、政治极化的泥坑而不能自拔。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早就指出,至今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资本主义时代的来临,不但没有消除阶级斗争,反而使阶级斗争达到了人类历史上从未曾有过的程度。资本主义“使阶级对立簡单化了。整个社会日益分裂为两大敌对的阵营,分裂为两大相互直接对立的阶级: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资本主义政治秩序就建立在这两大阶级对立的社会结构基础之上。这一政治支配结构决定了资本主义国家政权会像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所说的那样,“不过是管理整个资产阶级的共同事务的委员会罢了”。事实上,资本主义自诞生以来到现在已经历数百年的发展,美国则是发展得最为充分、最为典型的资本主义国家。美国政治秩序的建构和演化,自然最集中地体现了阶级政治的统治结构和统治逻辑,即阶级对立、压迫及由此造成的社会冲突和灾难。

四、种族政治:美式民主的文化心理

在现代西方文明的形成和发展中,种族主义是一种突出的政治现象。法国种族主义问题研究专家塔基耶夫就明确提出种族主义是“一种源自欧洲的现代现象”。进一步梳理现代西方文明演进历史,可以发现其内在地存在着严重的“白人种族主义”色彩。这与西方特别是美国今天向全世界大肆传播的所谓自由、民主、人权等“普世价值”和“人人生而平等”信条形成了强烈的对照。在现代西方文明范围内的国家中,事实上没有哪个国家的国内政治像美国那样,受种族政治逻辑影响程度如此之深。亨廷顿坦白承认:“人种之间的社会经济地位和政治权力上的重大差别,在美国一向存在而且继续存在。”美国政治的历史和现实充分证明,“种族主义问题是美国民主无法磨灭的耻辱烙印”。

从对美洲印第安人的种族灭绝,到对非裔美国人实行奴隶制,再到20世纪以来对拉美裔、亚裔等移民群众的种族排斥和歧视政策,种族政治充斥于美国建国以来的整个历史中,在美国政治史上从未间断过。对印第安人的种族灭绝,是美国种族政治中最黑暗的开始。美国通常被认为是一个移民国家,但最初到达美洲大陆的欧洲移民,来到的并不是一个无主蛮荒之地。相反,这个大陆上有着悠久的人类文明史,这里的人们曾创造了玛雅文明、阿兹特克文明和印加文明等高度发达的古代文明。从人口数量看,当西方人到达时,整个南北美洲至少有数千万土著印第安人,即使在今天美国的领土上,当时也有近千万印第安人。所以,欧洲人的到达和美国的建立,自一开始就面临着白人移民与美洲土著印第安人的冲突。在冲突中,白人移民利用其技术优势,对土著人采取了残酷的驱逐和杀戮的种族灭绝政策。在现代美国形成中具有重要地位的“西进运动”,其实也是一段白人移民对土著印第安人进行种族屠杀和野蛮驱逐的历史。对印第安人的残酷灭绝,后果是惊人的种族替代。美国历史学家斯塔夫里阿诺斯在《全球通史》中,用“生物取代”这样一个看似中性的学术概念描述了这一结果。他说:“欧化所涉及的不仅仅是政治统治或文化渗透,还包括现实的生物取代,即一个民族对另一民族的有形取代。”这种一个大陆上人为的种族替代在人类历史上还没有过先例。

对黑人实行野蛮的奴隶制,是美国种族政治的另一典型表现。有西方学者就曾直接将种植园奴隶制看作种族主义的源头:“奴隶制是种族主义的起源,种族主义来自种植园的经济要求。”在美洲大陆开发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的黑人,自一开始就是作为奴隶从非洲被贩运到美洲,并沦为白人种植园主的私人财产。被视为美式民主奠基文献的1787年美国宪法,却把这种奴隶制合法化了。美洲白人移民建立的这种现代奴隶制,远比古代奴隶社会更加残忍、黑暗,更加不人道。正是这种奴隶制经济,为美国巨额物质财富的积累奠定了基础。直到1865年美国南北战争结束之后,对黑人的奴隶制才从法律上被正式废除。但白人对黑人的歧视并未随南北战争的结束而一同消失。托克维尔早在19世纪初就曾有过天才般的洞见:“在美国,排斥黑人的偏见仿佛随着黑人不再是奴隶而加深,而日常生活中的不平等则随着法律废除不平等反而加强。”他甚至预言:“我不认为白人和黑人将来会有一天在某个地方以平等资格一道生活。”19世纪和20世纪之交,种族隔离代替了曾经的奴隶制,在美国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黑人被隔离于白人之外,甚至是乘坐公交车也不例外。美国社会这种根深蒂固的种族歧视,致使时任美国总统肯尼迪不得不调动联邦军队去处理1962年密西西比大学因依照政府关于消除种族隔离的法律,录取黑人学生詹姆斯·梅瑞迪斯而引发的白人种族主义者发起的动乱。在21世纪的今天,黑人遭受的种族歧视不但没有得到杜绝,反而在经济危机深化特别是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冲击下有新的加剧。

对拉美裔、亚裔以及南欧、东欧移民的排斥,也是美国政治生活中的一个典型现象。对拉美人种的歧视,曾在19世纪美国的领土扩张中引起过争论。争论一方曾用“盎格鲁-撒克逊种族优越论”来支持领土扩张和种族征服;争论另一方用同样的理由来反对扩张,认为领土扩张和种族征服会影响“盎格鲁-撒克逊种族的纯洁性”。对亚裔美国人,美国历史上曾诞生过臭名昭著的1882年“排华法案”和20世纪初禁止亚洲人移居美国的法律。对南欧、东欧移民,美国同样曾以“盎格鲁-撒克逊种族优越论”为名限制移民,出台否定基本民主权利的法令。在今天的美国,对拉美裔、亚裔等族群的歧视不但没有结束,反而在经济危机、疫情冲击等因素的作用下呈现加剧的态势。

究其根源,美国政治的种族政治底色来自早期美洲大陆白人移民内心深处的“白人种族优越论”。美国最高法院第一任首席法官杰伊就曾直白地说:“我经常注意到,上帝乐于把这个连成一片的国家赐予一个团结的人民——这个人民是同一祖先的后裔,语言相同,宗教信仰相同,隶属于政府的同样原则,风俗习惯非常相似。”亨廷顿则从政治学角度对此进行了分析:“美国的开国先辈认为,共和国政体要生存下去,就需要保持种族上和宗教上相对高度的单一性。”美国统治者的这种种族主义思維和“白人种族优越论”偏见,根深蒂固地存在于现代西方资本主义文化和社会心理的深处,给资本主义政治文明深深打上了种族政治的烙印。

五、营销政治:美式民主的控制机制

营销政治指美国政治生活中普遍存在的统治阶级利用强大的文化工业,特别是信息技术和媒体力量影响舆论。其利用一系列意识操纵工具和技术,蛊惑民众心理,诱导社会舆论,制造所谓“民意”,实现对民众的精神统治,达到维护资产阶级统治秩序的目的。在美国,营销政治的色彩比其他资本主义国家更浓烈。

美国营销政治的控制逻辑已为部分美国学者深刻揭示和批判。美国学者杰拉尔德·瑟斯曼将美国政体描述为“宣传型政体”。他认为,在这种政体中,宣传营销或者说有组织的操纵群众意识成为政治经济的核心;整个政治秩序的构建、政治选举的进行、公共政策的制定,都与广告营销密不可分,宣传营销在社会上无处不在。杰拉尔德·瑟斯曼认为,随着信息技术发展和信息密集型经济时代的来临,整个美国社会已经形成一种促销型文化。现代营销技巧运用不仅在私人企业活动的商业领域中十分发达,而且在公共领域中,依靠数字化的信息技术和媒体进行政治包装和政治促销,也已经成为公共政治运作的基本模式。“宣传成为推销和贩卖政治人物和党派的思想力量及其‘商标形象’的一种手段。”当然,运作公共关系、进行民意测验、开展广告宣传,需要天文数字的资金来保证。这就决定了信息的垄断权、舆论的控制权掌握在那些富豪和上层阶级手里,普通民众在政治运作中只能沦为被动的听众。这一点从美国大众媒体的所有权归属中可以看得很清楚。在美国,“大众媒体——报纸、杂志、书籍、广播、电影和电视等——的所有权和控制权是高度集中的,且这一趋势一直在不断强化。所有的大型媒体公司都由上层阶级的人所有,且它们与其他大公司之间还存在紧密的连锁现象”。美国大众传媒专家席勒指出:“可以完全准确地把美国界定为一个分散的社会,在这里,操纵成为控制的主要工具之一,而这种控制又握在一小撮起统治作用的大公司老板和政府头子手中。”

美国营销政治的形成,本质上是由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秩序决定的。俄罗斯学者穆尔扎曾分析指出,作为权力手段的意识操纵正是随着以代表制民主为基础的政治秩序的建立而产生的。这种代表制民主就是资本主义民主,它在政治运作中通过庞大严密的营销机器,系统操纵社会舆论和民众意识,维持自由主义那一套所谓“公众授权”的政治神话,掩盖现实的不平等的统治关系,转移民众对社会不公平、不公正的注意力,保证被统治阶级自觉遵从资产阶级特权。可以说,资产阶级正是通过有力控制社会意识操纵工具,进而控制着社会的真正统治权。

另外,资本支配下的社会分工、技术进步等复杂因素,进一步加剧了美式民主的营销政治逻辑。在资本力量和社会分工的推动下,政治职业化成为二战后美国政治生活中不断加剧的趋势,政治活动越来越变成由公司顾问、民意测验者、公关专家、撰稿人、游说者这样一些专业专职的人进行的品牌营销和意识操纵活动。而从技术层面看,二战后美国成为世界的科技中心,特别是作为信息技术革命的策源地,信息技术的革命性变革以及资本力量与信息技术的结合对美国政治生活产生了深刻影响。这使资本统治集团对信息传播的控制进而对政治生活的控制达到了传统技术条件下难以想象的程度。美国统治集团为了维护资本的利益,利用强大的信息技术工具,肆无忌惮地进行信息操弄,营销政治逻辑在这种信息操弄中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六、结语

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人大工作会议上的重要讲话中指出:民主是全人类的共同价值,是各国人民的权利,而不是少数国家的专利;国际社会哪个国家是不是民主的,应该由国际社会共同来评判,而不应该由自以为是的少数国家来评判;实现民主有多种方式,不可能千篇一律;用单一的标尺衡量世界丰富多彩的政治制度,用单调的眼光审视人类五彩缤纷的政治文明,本身就是不民主的。这些重要论述是运用唯物史观系统思考民主政治形成的创造性理论成果,集中展示了马克思主义民主观的核心要义,为我们从根本上把握民主的本质、价值和不同国家及其人民的民主政治实践提供了根本指导。

以马克思主义民主观为指导,对美式民主进行具体的历史的分析,能够揭示美式民主的深层结构和运作逻辑。美式民主作为资本主义民主政治充分发展的典型形态,一方面把资产阶级在其兴起阶段中反抗封建统治而形成的进步观念和代议制、多党制、司法独立等制度设计在形式上演绎到了极致,另一方面又最大限度地体现和暴露了资产阶级政治统治的内在局限和反动本质。美国不是所谓“民主灯塔”,美式民主已背离民主真意。从深层结构看,金钱政治构成美式民主的根本动力,阶级政治构成美式民主的内在统治结构,种族政治构成美式民主的文化心理,营销政治構成美式民主的控制机制。

美式民主的深层结构和运作逻辑,从根本上决定了其政治上的狭隘性、功能上的局限性和本质上的虚伪性。随着资本主义制度内在矛盾问题的日益积累爆发,美式民主的异化和衰败自然体现为一种历史的必然,这种必然性已经被美式民主的现实表现所证明。面对美国民主制度痼疾积重难返、民主实践乱象丛生,以及民主输出给世界带来严重危害,即使如弗朗西斯·福山这样曾经提出所谓“历史终结论”的人士,也不得不发出“美国的许多政治制度都在日益衰败”“政治衰败问题对当今美国的折磨程度超出了对其他任何民主政治制度的折磨程度”“美国政府再次彻底世袭化了” 等种种叹息,提出“大断裂”“政治秩序和政治衰败”“身份政治”等概念,对西方自由民主特别是美国民主制度的衰败和国家治理的危机进行理论反思。

当今世界正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和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大流行相交织带来的前所未有的挑战。面对挑战,从国家层面讲,各国只有发展适合本国国情的有效的民主政治,用真正的民主把社会群体和社会力量团结起来,才可能战胜各种内部困难。从国际层面讲,各国只有努力推动国际关系民主化,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世界各国人民才能团结合作,携手解决世界面临的共同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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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美国选举中,所谓“硬钱”是用于联邦职位竞选(如总统、国会议员等)的资金,对此,《联邦选举竞选法》有各种限制。所谓“软钱”,就是用于州和地方选举的“非联邦资金”,对此,《联邦选举竞选法》没有相关的限制。直到2002年,为封堵“软钱”漏洞,美国国会制定了《两党竞选资金改革法》。

DOI:10.13946/j.cnki.jcqis.2022.01.011

作者简介:王怀强,中共甘肃省委党校(甘肃行政学院)科学社会主义教研部教授。

基金项目:中共甘肃省委党校(甘肃行政学院)科研咨询重点项目“习近平总书记对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理论的原创性贡献研究”(21ZCZD08)

引用格式:王怀强.“灯塔”崩塌:美式民主的深层结构与运作逻辑[J].统一战线学研究,2022(1):119-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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