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黑一雄新作《克拉拉与太阳》的出版价值探析

朱文佳

（河南大学 外语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0）

石黑一雄（Kazuo Ishiguro，1954-）是当代著名日裔英国作家，与另外两位印裔英国作家拉什迪和奈保尔一起被誉为“英国文坛移民三雄”。1983 年石黑一雄的第一部小说《远山淡影》出版，获得了温尼弗雷德·霍尔比纪念奖，同年他被英国文学杂志《格兰塔》（Granta）评选为英国最优秀的20 名青年作家之一。此后的30 多年中，石黑一雄创作了《浮世画家》《无可慰藉》等六部长篇小说，为他赢得了布克奖、契尔特纳姆文学艺术奖、大英帝国勋章、法国艺术及文学骑士勋章。他的作品被翻译成50 多种文字，其中《长日将尽》和《莫失莫忘》的英文版销量均逾百万册，并被翻拍成电影，广受赞誉。2017 年，石黑一雄荣获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称他的小说“以其巨大的情感力量，发掘了隐藏在我们与世界联系的幻觉之下的深渊”。此后，全球读者都期待着石黑一雄推出新作品。如今，这种期待终于成为现实。沉寂了4 年之后，石黑一雄的新作《克拉拉与太阳》于2021年3 月在全球同步出版。

《克拉拉与太阳》讲述了人工智能机器人克拉拉与患病少女乔西之间的故事。克拉拉是一个专为陪伴儿童而设计的太阳能AF（Artificial Friend 人造伙伴），具有极高的观察、推理和共情能力。她在商店被女孩乔西选中后，跟着乔西回家，全心全意地陪伴着身患重病的小主人。克拉拉本以为自己的任务是帮助乔西摆脱孤独，然而，在跟乔西母亲单独观赏摩根瀑布的时候，克拉拉才明白母亲赋予她的更大的“使命”——在乔西病逝后“成为”乔西。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克拉拉决定向自己心中的“神祇”太阳祈祷，愿太阳施放特殊滋养使乔西重获健康。后来，祈祷应验了，乔西奇迹般地病愈，开始了“正常”的人生，而不再被需要的克拉拉安静地在场堆里回忆自己的一生。《克拉拉与太阳》在延续石黑一雄一贯细腻内敛的写作风格的同时，也充满了新鲜惊奇的内容，它的出版发行，在全球掀起了一股阅读热潮。本文从艺术形式、人文关怀、营销策略三方面探讨这部小说的出版价值。

一、陌生化艺术形式的审美价值

“陌生化”这一概念是俄国文艺理论家什克洛夫斯基在《作为手法的艺术》一文中首先提出来的。他指出，艺术之所以存在，正是为了唤回人对生活的感受。“艺术的目的是使你对事物的感觉如同你所见的视像那样，而不是如同你所认知的那样；艺术的手法是事物的‘反常化’手法，是复杂化形式的手法，它增加了感受的难度和时延，既然艺术中的领悟过程是以自身为目的的，它就理应延长。”反常化是相对于自动化而言的。它经英文转译后，通常译为“陌生化”。

AF、库廷斯机器、PRO 大楼、P-E-G9 溶液、黑鸟、模块化沙发、屏幕家教、ACG、披萨极速达……在新作《克拉拉与太阳》中，石黑一雄给我们展示了一个不具名姓、不明时空的世界。然后，他安排智能机器人克拉拉充当我们在这个不可捕捉的未来世界的导盲犬。小说全文以克拉拉的视角展开观察，并以她的语言讲述故事。这个特殊的叙事者给原本就不熟悉的小说世界笼罩起一层陌生化的面纱，使读者在阅读过程中获得一种新奇的审美感受。

石黑一雄给克拉拉的观察视角设定了一种特殊的分格模式，这应该来源于他对机器人特有视网膜形态的想象，从而使克拉拉的观察具有了一种精确的空间感和几何性。例如，克拉拉第一次跟乔西出门散步，远远地看到乔西家和她的好朋友里克家的外观：“外墙是用精心搭接的木板建成的，全都被刷成了近乎纯白色。房子本身是由三个独立的四方体连接而成的一个复杂的形体。里克家的房子要小一些，而且不仅仅是因为距离更远的缘故。那栋房子也是用木板建的，可构造更简单——只有一个四方体，高大于宽，伫立在草地上。”。这种客观的不带感情色彩的描述照应了“使石头更成其为石头”的陌生化艺术手法，展示了一个未在人的生理和心理作用下变形的原初世界。克拉拉眼中两座房子外形上的对比，暗示了乔西和里克这一对青梅竹马的朋友家境的迥异，从而为后来两人的感情发展埋下了伏笔。

克拉拉在动态下的观察视野更能体现她的机械性。她第一次坐乔西母亲的汽车出行时发现：“很快我周围的场景开始飞速地变化，我很难再将它们整理归位。一度，一个方格被其他的车辆所填充，而与它相邻的方格则被一段段的公路和周围的田野所填充。当公路从一格穿越到另一格时，我尽力保留其线条的连续性，但面对眼前不断变化的景象，我只能认输，任由公路在每次跨过边框的时候都先中断，再重启。”很显然，克拉拉有一套和人类不同的成像系统，她的眼睛作为一个取景框，把一切外在的事物通过“机器”过滤后进入叙述视野。这种非人的叙述视角造成了陌生化的效果，人们屡见不鲜、习以为常的景物，通过机器人的视角被分割、变形，从而引起了读者特殊的情感体验。

克拉拉的视觉既是机械的，又是细腻的，尤其是在她对人类进行观察的时候。在摩根瀑布前，乔西的母亲向克拉拉吐露了埋藏于心的秘密。她购买克拉拉的目的并不仅仅是为了陪伴生病的女儿，而是为了让克拉拉在女儿病逝后模仿乔西，“延续”乔西，最终“成为”乔西。在与母亲的交谈中，克拉拉不断观察着母亲的表情：“我发现单单是母亲的脸就占满了六格空间，她那双眯起的眼睛在其中三格中反复出现，但每次出现的角度都有所不同。”“她的脸庞占满了八格空间……在一格中，譬如说，她的眼睛在残酷地笑着，而在下一格中，这双眼睛里又满是悲伤。”“我在一个个方格中看到了欣喜、恐惧、悲伤和大笑。”在克拉拉的视角中，母亲的脸不断扭曲变化，揭示了她在做出让机器人替代女儿这一决定时极其矛盾复杂的心情。

虽然明白了母亲的用意，克拉拉仍然试图用自己的力量拯救乔西。在商场橱窗展示期间，克拉拉目睹了倒毙路边的乞丐人和狗，竟然在太阳的照耀下重现生机。自此，太阳成为她心中万能的神。为了乔西的康复，克拉拉向太阳发出最诚挚的祈祷；为了完成与太阳的誓约，她贡献出体内珍贵的P-E-G9 溶液。如果说在此之前，克拉拉的叙述视角虽然是陌生的，但还算清晰，读者读来也较为流畅；那么在此之后，克拉拉对外界的视觉感知开始逐渐变得模糊、混乱。在她的眼中，人们的形体愈发简化了，“就好像是用光滑的纸板做成的锥体和柱体搭建出来的一样”，人们的衣服“全然没有平常的那种褶皱”，他们的面孔“也似乎是一个个平面组合出来的产物”。她眼中的视像开始碎片化，就连平时熟悉的人也很难识别。“更多的锥体和柱体——或者说更像是它们的碎片——不断地挤入我身边仅存的一点空间。我这时意识到了，其中的一个碎片——一个切入进来取代里克的形状——其实是乔西。”这些晦涩的文字读者读起来十分费力，像是与克拉拉一同进行一场艰难的辨认。这是石黑一雄的高明之处，用文字完成的小魔法。阅读困难使读者对克拉拉的认知困难更加感同身受，从而体会到克拉拉拯救乔西这一行为的动人力量。

除了陌生化的叙述视角之外，在克拉拉的语言上，石黑一雄也进行了细致的考虑。克拉拉说话的习惯是常常用一个修饰词加上一个名词来表达人类所惯常表达的东西，比如人类说乞丐，克拉拉则会说乞丐人；人类说披着雨衣的男人，克拉拉则会说雨衣人。石黑一雄还特意写信告诉不同国家的译者，不要将克拉拉的语言翻译成日常化的口语，应该尽量表达出不同寻常的地方，让读者一下子就能分辨出这就是克拉拉的用语。“咖啡杯女士”“中岛”“矩形板”“提升”……这些不规范的陌生化语言一方面设置出障碍和悬念，增加了读者的感知难度，延长了感受的过程，另一方面又强化了读者随着阅读的进展跨越障碍、解开悬念时的愉悦情绪。

小说《克拉拉与太阳》在叙述视角与叙述语言上呈现出的陌生化特征，打破了读者阅读习惯中的自动化倾向，颠覆了读者的惯常思维，调动了读者的阅读期待，带给读者视觉冲击力的同时拓展了读者对艺术形象的感知力，进而获得一种新颖独特的审美感受和阅读体验。

二、软科幻人文小说的普世价值

《克拉拉与太阳》虽然套着“超自然”的科幻外壳，其实并不是一部硬核的科幻作品。石黑一雄没有为我们展示一个眼花缭乱的未来世界，而是借由两个科幻设定——人工智能和基因编辑——探讨当下社会的种种问题。英国费伯出版社编辑安格斯·卡吉尔评论《克拉拉与太阳》是一部关于人类心灵的作品，“虽然讲述的是一个发生在遥远未来的故事，却对此时此地有着刻不容缓的启发意义。”而石黑一雄本人在采访中解释：“现在的世界就是一个比较科幻的世界，对此我并不觉得我们在讨论幻想抑或未来，我们就是在探讨现在。”

小说中处处可见当下世界的缩影。里克的身世，引出了一度处于风口浪尖的“基因编辑技术”和阶级不平等问题。虽然里克和乔西青梅竹马、相互倾心，并对未来有着美好的计划，横亘在他们中间的障碍却是显而易见的。乔西是接受了基因提升，可以直接上大学的富家小姐；里克是家境贫寒的穷小子，因为没有经过“提升”，天资聪颖的他面临着升学的困难。两人最终在乔西身体康复、进入大学之后分道扬镳。乔西父亲保罗的遭遇，引出了人工智能取代人类造成的失业问题。保罗曾经是一位优秀的工程师，因为被人工智能“替代”而丢了工作。不得志的他离开了妻女，跟其他被淘汰的旧日精英们一起住在一个不太高级的社区，却声称失业使他找回了自我，以此来维护那所剩无几的尊严。除了阶级差异和失业现象，我们还可以在小说中看到严重污染环境的“库廷斯”机器，看到在街上示威争取公平正义的人群，看到新一代B3 型号机器人对B2 机器人的歧视与偏见……这一切的一切都与我们眼下的世界相契合，揭示了当代社会的危机，为我们勾勒出一个反乌托邦图景。

那么，在这个危机重重的世界，人该如何生存，是石黑一雄进一步思考的问题，也是《克拉拉与太阳》的核心所在。在小说中，石黑一雄把人类的生存困境集中在“童年疾病”这一主题意象上。乔西的姐姐萨尔因接受基因提升而患病，最后失去生命。父亲保罗认为小女儿乔西不能再冒险进行基因提升，可是母亲克丽西为了让女儿有一个更好的未来，依然决定让乔西接受提升，毕竟并不是所有提升过的孩子都会得后遗症。然而，当乔西也跟姐姐一样生病时，克丽西崩溃了。不能承受再次失去女儿之痛，克丽西买来了陪伴型智能机器人克拉拉，希望她在与乔西朝夕相处的时候，能够凭借远超人类的洞察与学习能力，模仿乔西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如果乔西离开世界的那一天真的到来，她可以“延续”乔西。

机器人真的可以“替代”人类，成为人类在这个世界上的真实延续吗？机器人在拥有了有机逼真的躯体和思维推理的能力之后，真的可以通过学习来拥有“人心”吗？小说从三个角度探讨了这个关键性的问题。说服母亲进行“延续计划”的科学家卡帕尔迪先生从绝对理性的角度认为每个人的内核深处并没有什么独一无二、无可复制的东西，人心只是一个古老的修辞，是一个等待着科学和数学将其碾碎的迷信。他相信在自己的改造设计之后，克拉拉不仅仅是“一个抚慰丧亲之痛的玩偶”，“她真的就会是乔西”。而在父亲保罗看来，机器人或许能够扮演人类，但永远无法用计算捕捉到人心之深处。保罗用他那颇具文学性的比喻向克拉拉讲述了自己的怀疑，乔西的心就像是一栋奇怪的房子，里面房间套着房间……无论克拉拉如何探访，总有房间是她从来没有进入过的。因此，克拉拉“永远无法在任何一种严肃的意义上成为乔西”。面对父亲的质疑，克拉拉乐观地认为虽然人心是复杂的，是最难学习的，“但它一定也是有限的……对于它的学习也是终有尽头的。”“只要有时间，总能够走遍每一个房间”。自此，克拉拉的观点似乎与卡帕尔迪先生的观点形成了暗合，预示着她“成为”乔西的可能性。

然而，“成为”乔西只是克拉拉的“备选方案”，她首先执行的却是拯救乔西的一系列行动。在保罗的帮助下，克拉拉献出了体内珍贵的P-E-G9 溶液，摧毁了一台制造污染、遮蔽阳光的“库廷斯”机器；在里克的帮助下，她先后两次来到谷仓，对着心中的神明——太阳祈祷，愿太阳展现仁慈，赐予乔西特殊的滋养，帮助乔西重获健康。最后，克拉拉的祈祷应验了，“太阳用一个耀眼的橘黄色半圆形照亮了她，还有那整张床……太阳愈发明亮地在乔西身上聚焦……这时乔西动弹了一下，眼睛眯缝着，一只手举到了半空中。”这场神迹降临是小说的高潮，看似荒谬，却也是石黑一雄的题中之义。在小说的结尾处，石黑一雄借克拉拉之口道出了关于“人心”的终极答案：“我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来学习乔西……但无论我多么努力地去尝试……总会有一样东西是我无法触及的。母亲、里克、梅拉尼娅管家、父亲——我永远都无法触及他们在内心中对于乔西的感情。”克拉拉终于发现，乔西的独一无二、不可复制，“不是在乔西的心里面，而是在那些爱她的人的心里面”。

人之所以不可替代，是由于他人的爱。在这个意义上，石黑一雄瓦解了人工智能和它的反乌托邦的基础，最终在小说中构建了人性的乌托邦。无论是人工智能，还是人类，都向新的范式敞开，都预备着新的繁盛。在这个乌托邦里，太阳、克拉拉、乔西、里克、克丽西、保罗……都在为彼此的成长和爱的关系贡献一份力量。而正是这种“爱的关系”在充满危机与未知的时刻坚如磐石地支撑起人的生存。与其说乔西被太阳拯救，不如说她是被爱拯救。乔西康复的奇迹背后是人类生存困境的突围，是感性战胜理性的宣言。克拉拉带领我们在未来世界走了一遍，观察人类的虚弱和可怜；然后她再次带领我们在记忆里走了一遍，这一次我们看到了彼此相拥的可能。

《克拉拉与太阳》通过时下科技最前沿的动向，进入对未来世界的想象，去探讨人性当中某些永存的、古老的东西。就这一点而言，它其实是一部非常传统的人文主义小说。石黑一雄用温柔的笔墨告诉我们：在当下技术飞速发展的时代，我们要拒绝让自己异化，在复杂的关系中回归到“爱”这个最根本的纽带和归属中来。这种在人类命运共同体境遇下的人文关怀，已经超越了国界，让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读者产生相似的感受和共鸣，使作品拥有一种自然美好的普世价值。

三、创新性出版营销的文化价值

《克拉拉与太阳》于2021 年3 月2 日全球同步首发，英语、中文、西班牙语、俄语、日语等十几种不同语言的译本在当日一起推出。这种全球性的出版事件此前只有《乔布斯传》《哈利波特》等重量级的流行书籍有过先例。与这两本通俗读物不同，《克拉拉与太阳》归根究底属于严肃文学，它的受众具有相当大的局限性。更何况网络传媒飞速发展的今天，纸质书的出版销售日渐衰落。在这种情况下，《克拉拉与太阳》的全球同步首发实属严肃文学的一场狂欢。

《克拉拉与太阳》之所以能够吸引全球出版商，有赖于石黑一雄早期作品良好的“声誉经济”。“石黑一雄前三部小说由知名出版商出版后，获得了知名作家及纸媒的认可，并收获了各类知名文学奖，为作家及其作品积累了良好的声誉。”如果说1989 年的布克奖为石黑一雄的早期作品打开了更为广阔的海外市场，那么2017 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则让他跻身世界文学大师的行列，使他成为图书市场上的知名“品牌”。作为石黑一雄获得诺奖后创作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克拉拉与太阳》受到了空前的关注。这部作品完成于2019 年，原本预计于2020 年初出版，受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后推迟了一年，这为它的全球翻译提供了充足的时间筹备。在该书的全球出版计划推出之后，世界各大出版社都在第一时间加入了这场万众期待的文坛盛事，有十几种语言同时进行翻译。中文版翻译宋佥在接受天目新闻专访时透露：石黑一雄对此格外重视，委托代理人专门成立了一个讨论小组，各个国家的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如有困惑，都可以在里面提问，石黑一雄还会亲自作出回答。作者和译者之间良好的沟通交流确保了该书作为文化产品的本体价值，为后来的如期出版发行奠定了基础。

2021 年2 月下旬，在《克拉拉与太阳》即将面世之际，不同国家的主流媒体率先开始了花样百出的市场预热。有的推出了不同版本的限量款，有的在户外玩起了墙面彩绘，日本出版社则拿出了完全不同于英文版本的封面设计。石黑一雄本人也积极参与了新作的全球推广营销。英国水石书店（Waterstone）在当地时间3 月1 日晚举办了“首发之夜”活动，石黑一雄通过Zoom 与一百位购买了“云握手券”的读者进行线上对话交流，并朗读了新书的部分内容。此后，石黑一雄紧锣密鼓地接受各类访谈，和不同的书店、网站、媒体对话，与全球读者分享获得诺奖后的心路历程、对急速变化的世界的深刻思考和创作《克拉拉与太阳》的全过程。通常他坐在自己充满音乐氛围的书房里，远程连线一两个小时，他形容这种疫情下的新书推广方式，有点像约翰·勒卡雷《锅匠，裁缝，士兵，间谍》里的场景，他接受提问，同时也自我评价以及反问。据报道，石黑一雄“可能是首位投身线上营销的诺奖作家”。

我国的上海译文出版社也参与了《克拉拉与太阳》的全球同步出版计划，让中国读者享受到与国际文学界“无缝接轨”的阅读体验。中文版封面采用了原版的图样，但为其设计了一个镂空的精装护封，使得画面更有立体感。2 月21 日和23 日，上海译文出版社官方微信公众号先后推出了石黑一雄的访谈和书评。自2 月27 日起，公众号开始了激动人心的《克拉拉与太阳》预售倒计时，打造出具有一定影响力的微信矩阵。与此同时，新浪网、搜狐网、澎湃新闻等各大媒体也在为新书预售做宣传，使其始终处于受众的视线之中，大大提高了它的市场可见度。3 月2 日，译文社首印10 万册投入市场，同时在全网各大线上平台开启预售。译文社在天猫旗舰店投放了300 本烫金封面毛边本作为限定款，该限定款上线20秒售罄。译文社又为读者准备了限量款的布面精装版《长日将尽》作为预售礼，800 套赠品版一上线，便在5 分钟内被一抢而空。3 月8 日，《克拉拉与太阳》在全国线上和线下书店全面上架，500 余家实体书店参与了该书重点陈列和买赠策划。限定款帆布包和限定款书签等一系列“小太阳”周边文化产品纷纷“出镜”，收获了读者好感，拉动了图书销售。

《克拉拉与太阳》上市之后，上海译文出版社针对该书举办了多场线上读书会（3 月10 日、3 月22 日、4月18 日、4 月24 日），邀请业界知名人士在直播间与读者分享阅读这部作品的心得体会。参与嘉宾包括：来自加拿大的外教Bradley 老师、Barry D.Steben 教授、Jean Beauchamp 教授、书评人btr、作家周嘉宁、成都实验外国语学校副校长沈欣老师、南京外国语学校尚媛媛老师、复旦大学中文系副教授张怡微、复旦大学创意写作专业学生代表、《克拉拉与太阳》译者宋佥、责任编辑吴洁静、译文社营销部主任丁丽洁等等。这些网络直播打破了传统出版营销过程中由“作者—出版社—经销商—读者”组成的单向的知识传播逻辑，“以更加开放的姿态构建了一个多向度的文化场域”。编辑、译者和专家从后台走向前台，与读者“面对面”，以个性化的表达分享知识，以深刻的洞见解读作品。虽然这种知识服务型的线上读书会并不是以带货为直接目的，然而，读者通过弹幕、留言、聊天室与嘉宾互动等方式，成为直播活动的参与者，读者的身份从被动的接受者变成文化场域的共建者。这种情感体验能够强化读者与出版作品之间的认同关系，形成以情感为驱动力的文化消费活动。

《克拉拉与太阳》在我国掀起了全民阅读的热潮。作家、书评人、媒体人、读物博主纷纷在社交媒体上“晒太阳”，深度评论也逐渐见诸于媒体。纵观《克拉拉与太阳》的出版营销过程，“文化交流”始终处于价值核心地位。从全球同步翻译到同步出版，从作者访谈直播到线上读书会，作者、译者、编辑、读者都在一个基于网络的文化公共平台进行“对话”，进行情感交往。这样的情感交往激发了作品新的生命力，使其销量上涨的同时进一步提升了石黑一雄小说的品牌形象，从而实现在图书市场上的可持续发展之路。

石黑一雄新作《克拉拉与太阳》是一部兼具艺术审美与人文关怀的小说。在全球疫情蔓延的当下，这部超越国界的“世界小说”以太阳般温暖的力量照耀着每一个努力生活的人。它的出版营销本身成为一种全球性的文化活动，被疫情分隔的我们在这场文化活动中摆脱孤独的境遇，建立对话的关系，探讨人心的幽微，形成情感的共振。我们从这样的情感体验中收获的爱与希望正是这部作品的最大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