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经历结缘《传奇》

方继孝，北京鲁迅博物馆荣誉馆员。著有《陈梦家往事》《陈独秀遗稿的下落》《徐志摩和中国的康桥》等；随笔集《旧墨记——世纪学人的墨迹与往事》《旧墨二记——世纪学人的墨迹与往事》等；辑校《陈独秀先生遗稿》；学术论文集《字字珍藏——名人信札的收藏与鉴赏》（合著）。《旧墨记——世纪学人的墨迹与往事》被评为2006年度“中国最美的书”。《陈独秀先生遗稿》获2007年国家图书馆“文津奖”提名。

收藏界历来遵循“物以人贵”和“物以稀为贵”的原则。自张爱玲热在中国大陆的不断升温，她的早期著作初版本、书信、手稿和签名本的价格也随之高涨。近些年来，虽然张爱玲的手迹在市面和拍场也有出现，但数量极少，且价格不菲。2009年秋，香港新亚书店第二届古旧图书拍卖会上，一页五行的张爱玲书信以近6万港元被人拍走；2016秋拍，在中国嘉德古籍善本拍卖会上，张爱玲致黄俊东信札一页75字的钢笔信，以75万元人民币成交，一字万金。张爱玲的初版本《传奇》和《流言》，据新文学版本集藏者说，早就突破了万元人民币大关，现在如果出现在拍卖会，应在2万至3万元人民币。

我对张爱玲是缺乏认识的。对张爱玲采取的是“三不”主义，一是不读她的著作；二是不买她的手迹；三是不参加有关她的活动。其实前些年有二次机会可以买到她的信札，和她的初版本《传奇》，价格亦不甚高，钢笔信札一封一万元人民币；《传奇》初版本，八五品，索价3000元人民币，当即回绝。要知道那时钱钟书的《谈艺录》毛笔签名本也只要价2000元。

最终我还是购藏了张爱玲的《传奇》初版本，而且有她的英文签名。这册《传奇》不同于传统的新文学书籍，开本异型，封面、封底是单色的孔雀蓝，封面的书名和作者署名是黑体大字，《传奇》两个字占了封面的一半，“张爱玲著”四个黑体字占了封面的1/3。版权页的右上方钤有一方蓝色长方形印鉴，仔细辨认为：

上海同孚路大中里 方中书店 电话 38574

或许是当年这册《传奇》首次卖出，就是在同孚路的这家书店。

版权页的前一页右下钤一长方形蓝色小印，清晰可现：

上海书店 ¥3.00 文艺

正是此册《传奇》沦落到这个店里，才被我的朋友H君发现并购藏。我听H君说过，这册《传奇》是他在上海书店买到的。封底杂乱地钤有五枚印鉴，最上面的一方印鉴右上方隐约可见“徐槐權”三个字，或许这是把书卖到旧书店的人。

我得到这册张爱玲英文签名的《传奇》初版本，属偶然为之。

这册《传奇》是我的朋友H君旧藏。他是从事新文学研究的，几十年来为了研究工作的需要，他积攒下上千种新文学书籍和民国期刊。因年事已高，他决定将这些书籍和期刊转让给更需要的研究机构或个人。他委托我出面联系。一次，和朋友聚会时谈起了这件事，一位供职于图书馆的朋友听说这些书籍中有张爱玲的《传奇》初版签名本，当即表示可以按市面最高价购买以作馆藏。经协调，货款两清，这册《传奇》归这家图书馆所有。

大概两周后，图书馆的朋友约我，说有事情谈。见面后，他将这册《传奇》拿出来，对我说：“这回栽了，买书时没跟馆里一把手汇报，结果以经费紧张，且馆藏有山河图书公司出版的《传奇》增订本为由，让把这册《传奇》退回。我看他很为难，便当场答应，由我先垫退款，让他回馆里交差。我心里有底，书退回，朋友自然会把书款返还。

也是在这天的晚上，集藏民国期刊的X君来电话，我和他提起了这件事。他坚决让我留下，说千载难逢，你不留下会后悔的。此刻，我已经冷静下来，为帮图书馆朋友的忙，擅自做主，把书接了下来，还垫付了退书款，这样做会不会若得H君不高兴，万一他不接受退款怎么办？还是听X君的，先把书留下，以后再说。

几日后，在琉璃厂浒记面馆与几位新文学书籍收藏家聚餐。席间，当X君提到了我收藏了《传奇》初版签名本的事情。他们竟一致赞成我的做法。自此，这本《传奇》 初版签名本存放在我的书房，并成为向朋友展示的藏品之一。

既然有了张爱玲的著作，当然要读。这是我第一次读张爱玲的书。我正在读的时候，恰好一位资深“张迷”打电话给我，我告诉他正在读张爱玲的《传奇》初版签名本，他听了似乎很着急，郑重地告诉我说，张爱玲亲笔签名的《传奇》初版本极为稀缺。目前他所掌握的只有三本，一是上海的陈子善；二是宁波的一个姓王的爱书人；三是在某旧书网上的一家名“当年寂寞心的书摊”店铺展示的非卖品，店铺的主人是浙江省杭州市下城区人。他还告诉我，张爱玲的《传奇》初版本，他也有一册，但不是签名本。最后，他叮嘱我说，你若读，可以去买一本近年出版的《傳奇》。我并没有听从他的劝告，正因为这册张爱玲签名本的珍贵，才促使我读下去。

大概断断续续用了二个星期的时间，我读完了这册张爱玲签名的初版本《传奇》中，收入的十个张爱玲在1943-1944年发表的中、短篇小说。按顺序分别是：《金锁记》《倾城之恋》《茉莉香片》《沉香屑·第一炉香》《沉香屑·第二炉香》《琉璃瓦》《心经》《年轻的时候》《花凋》和《封锁》。

抛开偏见，张爱玲的确称得上是一代才女。她是在以一种十分冷静的态度，仿佛不动声色地讲述着一个个遥远而动人的传奇。《传奇》中所表现的大多是上海中上层阶级和抗战时期香港人的生活情形，带有浓厚的现实感，她笔下的人物是夸张浮华时代里的平凡儿女，却也更让人反省个人存在的价值与寻求。正如她在《传奇》第一页所说：

书名叫传奇，目的是在传奇里面寻找普通人，在普通人里寻找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