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代,我与光明小学

2023-09-05 01:33方炎
北京纪事 2023年9期
关键词:田村大院胡同

方炎

打从小记事起,我就一直寄住在崇文区体育报社的姨姥姥家、江苏淮阴的奶奶家、海淀区田村的姥姥家,很少回父母家,直到1974年才回到位于西皇城根南街45号院与父母团聚。

45号大院是中央财经学院的旧址,大门看上去像传统的王府,红色的立柱和黑色的顶瓦。院子很大,南侧是南楼(原来的行政楼)和食堂院,北边是人字楼和大礼堂,还有一些平房院落,如海棠院、丁香院等。多年后见到中央财经大学的朋友,我打趣说,咱们有缘,我是在你们央财大院里长大的。

45号大院的住户除了国管局干部外,还有很多中央领导身边的工作人员,包括秘书、警卫、厨师,最有名的是毛主席的机要秘书张玉凤,穿一身军装,骑一辆二六女车,说不出的韵味。

大院里的孩子上小学都在一个学校,是位于府右街西侧的光明小学(现为西城区自忠小学),中学则分到不同学校,我哥哥那一届分到一六一中学,我姐姐那一届分到了民族学院附中,到我们这一届被分到二十八中。

府右街是一条南北向大街,北起西安门大街,南至长安街,街东侧是中南海的高墙。西侧临街有两个小学,一个是北段靠近西安门大街的府右街小学,另一个就是中段靠近灵境胡同的光明小学。在府右街中段,中南海的围墙向内收缩,道路分为两条单行线,中间是片树林,形成一个绿化“小岛”。小岛东西最宽处有50多米,南北长200多米,光明小学的学生经常围着小岛跑步晨练。1970年代末,府右街截弯取直,小岛消失了,大部分被圈进中南海围墙内。

光明小学始建于1948年,校舍原是抗日名将张自忠在北平时的宅邸,由张氏族人资助和筹款建成,初名“自忠小学”。从1950年到1988年,学校先后更名为北京小学分校、府右街小学、椅子胡同小学、丰盛胡同学校第三部(小学部)、光明小学。1988年以后,重新恢复为自忠小学。

对于光明小学我并不陌生,在搬进45号大院之前,我家就住在光明小学北墙外的西椅子胡同4号。我经常在周末时从田村姥姥家回到城里这个家,学校大门就开在椅子胡同,我也曾到校园里玩,印象深的一次是在学校体操房窗外看我姐姐和几个体操队员翻跟头,佩服加羡慕。我姐姐作为体操队员是学校里的名人,许多同学,尤其是女生,想不起我叫什么名字,只知道是“方慧她弟”,直到几十年后小学同学建微信群,女同学还是通过“方慧她弟”才想起我是谁。

我转学到光明小学时,被分到五年级四班,大院里的孩子主要在三班,四班的同学大多来自西皇城根南街至府右街这一片胡同区,包括石板房一二三条胡同、博学胡同、枣林大院和光明胡同。班主任是高老师,很厉害,学生都怕她。班长是个女生,叫朱怡洁,是高老师的得力助手。我多次受到班主任和班长的批评,在同学中抬不起头来,心理阴影一直持续到二十八中。好在挨批评的同学很多,只要高老师在,大家就老老实实。记得有一次高老师生病住院,由别的老师代班,同学们有种“翻身得解放”的感觉,班长失去后台也压不住阵,班里有些乱。于是高老师拖着病体给班里写来一封信,开头是:“致四班的大疯小疯们……”此信一出,闹得正欢的男生立刻蔫了。

刚转学到光明小学那段时间,经常收到田村小学同学的来信,诉说同学友谊和思念之情,印象中接到过十几封信,除了赵进龙、刁新民等几个好友外,就连韩德和那样憨厚朴实的同学也给我写信。我没有给他们写回信,至今想来很是惭愧!我当时确实有些发蒙,不理解同学情谊,更想不到我能有这么好的人缘。我在田村小学可不怎么样,经常挨老师批评,尤其是写检查都不用打草稿,信手写来,朗朗上口。检查的格式通常是这样的:

《检查》

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无政府状态不符合人民的利益和愿望。

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

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当前,祖国形势一派大好,我校我班的形势也是一派大好。就在这大好的形势下,我却犯了错误,昨天上课,没有认真听讲,和同学交头接耳。这是不对的,今后要改正!说得到,做得到,绝不放空炮!请老师和同学看我的实际行动吧!(此处应该有掌声)

也许同学之间总是记住对方的优点,忘记缺点,谨以这份《检查》献给田村小学,并向田村小学的同学们深深地鞠一躬!

光明小学的同学都住在学校附近,放学后经常去同学家玩儿。刘鸿、马步京、王超玮、徐丰年等几个同学家我都去过。刘鸿有个表姐很漂亮,和我们同年级但不同班;马步京家盖了一间自建房,是他的独立空间,也便于同学相聚;王超玮家和高老师同住一个大院,每次走进他家的院子都心神不宁,生怕碰到高老师;徐丰年因家庭的原因在班里常受欺负,为了逃避追打,下课铃声一响,徐丰年以最快速度窜出教室,后边有几个同学追他,他就跑出校门,跑到小岛树林里躲起来。长期逃窜练就一双飞毛腿,在学校运动会上徐丰年還拿过短跑奖项。

小学生放学时要求排队回家,我和蒋小田、王红月、张俊荣一组,张俊荣是组长,她家住在院外,离大院很近。蒋小田、王红月都住大院里。班里要求同组人集中在一起写作业,我们轮流到组内同学家写作业,这几个同学家我也都去过。组里学习成绩最好的是蒋小田,从小学到中学稳居全班第一,是典型的“乖乖女+学霸”。

小学毕业后因中学校舍紧张,我们在光明小学上初一,时称戴帽中学。初一教数学的女老师姓刘,40多岁,我很喜欢她的课。教音乐的男老师姓吴,音乐教室在学校南小门附近,离王超玮家只有几步路,但常年关闭。教英语的男老师来自二十八中,是个年纪大的老派绅士,身体不好,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初一时我们全年级排练长征组歌,我被选为“四渡赤水”的领唱,排练时在室内,感觉自己唱得还不错。正式演出时在露天操场,不拢音,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急得直冒汗。那年还和同学罗海龙一起表演诗朗诵,内容是关于《闪闪的红星》。由于我俩加了很多动作,肢体语言丰富,节目受到好评。朗诵节目成功后,我被推荐到学校广播室做广播员,一个从小说话结巴的孩子居然成了广播员,自己觉得很有成就感。我的搭档是一班的女生,叫王梅,大眼睛,清瘦,长得像电影演员盖丽丽。

1976年1月初一毕业前夕,在学校操场边上听到了周恩来总理逝世的消息。春节后我们升初二,走进了二十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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