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全球化规则制约非洲工业化的历史分析

2023-11-12 20:40
学术探索 2023年9期
关键词:工业化全球化非洲

杭 聪

(中国社会科学院 世界历史研究所,北京 100101)

经济全球化是社会生产力发展的客观要求和科技进步的必然结果,是客观现实和历史潮流。经济全球化在为世界经济发展提供强劲动力的同时造成困扰世界的一些问题,目前正站在一个历史的十字路口上处于阶段性调整期。调整的关键便在于让经济全球化的红利惠及各国人民,共同培育全球发展新动能,为实现此一目的便需改革和建设经济全球化规则。如何改革和建设,需要从分析规则在历史长河中的运行、实质和影响入手。非洲是享受经济全球化红利最少的区域,突出表现为工业化迟缓,具备资源禀赋的尼日利亚亦为如此。由此出发反思经济全球化规则,可以为全人类更好分享经济全球化红利提供参照。

所谓经济全球化规则是指参与者主动策略选择中依力量对比达成的共识,同客观经济规律一起共同作用于经济全球化进程。经济全球化规则源于西方殖民扩张过程铸就的一些惯例,在经历过世界殖民体系瓦解、两个平行世界市场时期后仍有所延续,造成了当前全球发展赤字。能够弥平赤字的全球工业化受其制约在非洲扩散缓慢,并遏制了东亚、拉美、东欧等地的工业化升级。尼日利亚自百余年前被迫加入经济全球化进程后,长期提供初级产品、工业化程度居于非洲中游目前处于向上攀升状态。分析历程可发现,西方起源和主导的规则经由产业链分隔局限了非洲现代社会转型的可能路径,非洲工业化所需诸条件甚至在具备资源禀赋的尼日利亚亦难以实现。为此,全文分析了经济全球化客观经济规律如何被既有规则扭曲,探讨了民族国家治理能力如何适应外部环境、民族国家间如何合作便利经济全球化深入发展,进而揭示了限制非洲现代化道路选择内外因的辩证关系,认为既有经济全球化规则应对非洲工业化迟滞承担主要责任。

自然,对此一论断学界有不同的看法,从属于国际体系或发展中国家政府对工业化作用的争论。多为西方学者的一派认为,经济全球化和现有国际体系为一体两面、不可分割,发展中国家应开放国内经济的各项权益、遵照西方现代化道路模板同西方展开合作,如此方能伴随产业转移迎接工业化。(1)参见John Darwin.The Empire Project: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British World-System,1830-1970.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9;Niall Ferguson.Colossus: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American Empire.London:Penguin Books,2004.众多发展中国家学者则强调现有体系需要改革搭配政府调节,以缓和经济全球化带来的种种阵痛,改革和调节不能照抄西方模板、需真实反映市场要素价格,共同助力积极的产业政策。(2)参见[埃及]萨米尔·阿明:《全球化时代的资本主义——对当代社会的管理》,丁开杰等译,李智校,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年;[加纳]克瓦米·恩克鲁玛:《新殖民主义:帝国主义的最后阶段》,北京编译社译,世界知识出版社,1966年;陈其人:《帝国主义经济与政治概论》,复旦大学出版社,2013年。作者将在后文中阐明自己赞同第二种观点的理由,并且认为唯有如此方能,“坚持经济全球化正确方向,……共同培育全球发展新动能”,(3)参见《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文件汇编》,人民出版社,2022年,第51页。缩小南北差距,助力广大发展中国家加快发展,实现经济全球化良性发展,推动全球共同发展,毕竟“发展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总钥匙”。(4)参见习近平:《守望相助共克疫情 携手同心推进合作——在金砖国家领导人第十二次会晤上的讲话》,http://jhsjk.people.cn/article/31934602[OL].登录日期:2023年1月2日。

故而,厘清经济全球化规则如何迟滞非洲工业发展,框定民族国家和国际体系之间的协调,位于全球治理体系改革和建设中的基础环节,属于构建全球发展共同体、新时代中非命运共同体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初始一步。如要探讨该问题需从宏观、中观与微观三个层面入手,一是要从宏观的理论分析框架中找准问题,二是要从中观的历史长线叙事中梳理问题,三是要从微观的具体个案辨析中求证问题,最后得到破解历史难题的出路。本文由历史发展脉络入手,归纳具有现实启发性的观点,以砖引玉,希望就此问题求教于学界同仁。

一、经济全球化规则与工业扩散

从规则运行来看,全球现代化进程始自1500年前后新航路的发现。人类横向联系空前增多成为现代社会引人注目的一面,经久不衰的根本原因则在于工业化的持续推进,正是由于工业化方使人类现代社会同古代社会截然分开。现代化受工业化和全球化双轮驱动,打破全球人类既有发展不均衡的同时创造出新型的发展不平衡,日益增大的发展不平衡已经造成全球化跌宕起伏、制约了工业化的深入发展,从而影响了人类共享现代化红利。发展不平衡现象产生的原因之一便是经济全球化规则的非公正合理。非公正合理规则的目的便是阻滞工业化在全球的扩散,以便利先行工业国获取垄断利润。

要理解规则如何阻滞工业化扩散,需要明了全球化和工业化之间的互动、规则产生如此效果且能长期维持的底层逻辑、阻滞的总趋势和阶段性特征。

首先,全球化和工业化之间的互动最需要关注发展动能的培育。两者构成全球现代化进程的双动力,求得彼此之间的相互促进便能获取现代化发展动能。马克思曾说过,大工业促使世界市场形成,人类历史方进入世界历史阶段。经济全球化出现于世界历史之中成为划时代的大事,人类第一次有了共同发展的可能。某种意义上讲,工业化在改变部分地区不均衡发展的同时越易体现出全球发展的不平衡。拉美工业化在相对发达程度起伏、西亚非洲工业化停滞、东亚工业化升级受阻均为全球发展不平衡的生动体现。造成发展不平衡现象的重要历史观念原因便是将现代化等同于西化,用西方模式曲解经济全球化和工业化发展的客观规律。打破对西方历史道路普遍性的迷思,探索将客观规律本土化的现代化道路,是发展动能培育的关键。现在到了需要全球各方共同培育发展新动能的十字路口,更好地促进工业化升级方能进一步推动经济全球化,经济全球化的良性发展亦将更助力工业化升级。各方能够采取共同行动的关键在于制定平等互利的经济全球化规则。

新的经济全球化规则源于对旧有规则作用下历史经历的反思。1500年新航路开辟带来的贸易全球化引发了工业革命,工业革命塑造出世界市场,催生了生产国际化、资金全球化,并使科技创新日显重要。西欧各国借着时代机遇酝酿出技术优势实现了工业化。先行工业国凭借技术垄断将亚非拉广大地区强行纳入自身主导、远非公正合理的经济全球化之中,破坏了亚非地区原有技术传统、资金积累循环和社会组织并且长期垄断现代技术、维持以己为中心的资金积累循环和以利己原则选择性推销某部分西式组织方式,导致亚非拉广大地区长期处于全球分工链条的低端、工业化进程曲折迂回。结果全球经济格局直至21世纪都是西高东低。如此经济实力对比反过来强化了旧有规则。

其次,经济全球化规则而非各民族文明差异加剧了世界发展不平衡。规则作为国际公共产品却过多体现了先行工业国的意愿,并因先后行国家间虽逐步缩小但长期存在的巨大经济差距而得以维持。纵观世界工业史,即便最早实现工业化的英国也是在经济全球化的助力之下,而民族国家政府在制定经济全球化规则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至19世纪德国理论家李斯特更是明确提出政府应取舍英国鼓吹的经济全球化规则。1960年非洲独立年后加纳学者和开国总统恩格鲁玛明确提出需要积极应用民族国家政府力量抵消西方跨国公司及其依仗的规则的力量,创造利于非洲发展的环境。埃及学者萨米尔·阿明在20世纪90年代面对经济全球化高潮时,仍旧提出类似恩格鲁玛的观点。众多非洲学者也在21世纪后一再发出被重新殖民化或遭遇帝国主义者霸凌的申诉。这反映出经济全球化规则对后行工业化国家持续的制约。经济全球化规则附属于不公、强权和失衡的国际规则,被有些西方学者美化为霸权稳定论。该论突出的特点是夸大霸权国维护经济全球化的功能,贬低后行工业国政府的维护功能,事实上后者提供的劳动者保护和福利提供了经济全球化持续发展的可能。德国和东亚国家工业崛起均显示出后行工业国政府在促进工业化和抬升劳动力价格方面的作用,也显示出民族国家有可能局部改造规则以利于工业化。

过多体现先行工业国意愿的规则严重制约了非洲工业化,非洲经济结构整体呈现出对欧美工业国的依附性。由于所需的市场、技术、资金乃至组织方式皆仰赖外部,非洲工业发展很少受益于经济全球化,未曾遇到实现工业化的历史可能。如此规则长期存在源于国际体系是西方主导的帝国体系而非民主化的多边协商体系,后行工业化地区的民族国家应在体系中居于基础地位而非可被强制和忽略的存在。帝国体系是指拥有一个明显的主导国家,单独使用强制力,以此召唤合作者,内部组织呈高度等级性。该体系的最终任务为压低后行现代化区域的产品价格,等于压低了当地劳动力价格,加大了当地政府治理难度,阻滞了当地社会现代化。帝国体系的本质为资本收益最大化,将失衡权力关系加诸市场关系之上,造成了世界发展失衡。扭转失衡的方式已然明显,近20年来世界经济格局东升西降,非洲工业遇到前所未有的机遇。500年来非洲再一次同中国代表的东方建立起稳定的大规模经贸联系,多元化的联系助力洲级层面的基础设施和工业园区建设,非洲工业化所需的资金、技术有了新来源、组织方式有了新参照。这一切有助于非洲进一步反思西方主观策略铸就的规则,坚定自身探索现代化道路的信心。

从既有成果来看,非洲工业成绩得益于民族国家政府的干预。简单来说,民族国家政府拥有较大经济自主权时制造业发展便会较为顺畅,如在1960~1980年间经历了大约20年工业增长。1980年后西方资本主义逐步推行新自由主义策略,消解了南北方民族国家政府的干预权,结果北方制造业向新兴市场国家转移,非洲的制造业因北方借用国际组织的金融控制而衰退。直至2000年后源自新兴市场国家的生产要素,非洲政府的选择权扩大,制造业方止跌回升。当前国际体系已不符合国际力量对比的变化,全球治理体系需要改革和建设,非洲工业化进程能够从中获益。

最后,经济全球化阶段性发展联动工业化阶段性演进的重要途径之一便是通过规则立足的理念。流行理念是各类区域经济实力的变相体现。由于先行工业国多为西欧基督教文明、白种人,所以文明优越论和种族主义曾融合为“西方文明使命论”被直接应用捍卫过利于先行国家的规则。作为至今的遗留,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零和博弈,保护主义、单边制裁、极限施压,以及文明冲突等被西方捧为金科玉律。欧洲中心主义式的论述将全球发展不平衡归咎于各民族文化乃至文明的差异,(5)参见Arif Dirlik.Performing the World: Reality and Representation in the Making of World Histor[ies].Journal of World History,March 3-5(2005),pp.391~410.为此美化英帝国,被赞许实现了(帝国内部)全球性的贸易,提供了对投资、移民和贸易十分必要的文化认同,海军对全球安全的保障等。(6)参见Frank Trentmann.Beyond Sovereignty:Britain,Empire and Transnationalism,1880-1950.London:Palgrave Macmillan,2007;Gary Magee.Andrew Thompson.Empire and Globalism: Networks of People, Goods and Capital in the British World,1850-1914.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10.此观点多受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行为的启发,片面夸大了帝国体系主导国的作用,无视如此作为引发两次世界大战和数次全球化经济危机的事实,非洲仍旧陷入无历史的传统西方叙述。

非洲工业化受制于“西方文明使命论”的无历史叙述而曲折发展。该论宣称西方殖民者为经济全球化的使者,称之带给后行地区现代经济诸因素,非洲应服从以西方为中心的世界市场和分工并依照西方模板改造社会环境,之后工业化方能起飞。于是,西方打着维护市场规律的口号在非洲推行结构调整计划和新自由主义发展模式,以经济援助强推西式民主作为非洲经济市场化的前提。(7)参见Allan McPhee.The Economic Revolution in British West Africa.London:Routledge,1971;[英]理查德·雷德:《非洲现代史》(第三版),王毅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21年;[英]凯文·希林顿:《非洲通史》(第四版),赵俊译,九州出版社,2021年。非洲多有批判“西方文明使命论”的学者,强调近现代欧洲种种行径对非洲迈进现代社会的阻碍作用,共同认为非洲享受公正合理的经济全球化红利的前提是独立自主。非洲政府应积极主动地谋求经济自主,而非匍匐于西方界定的发展模式之中。(8)参见A.Adu Boahen.African Perspectives on European Colonialism. New York:Diasporic Africa Press,2011;[圭亚那]沃尔特·罗德尼:《欧洲如何使非洲欠发达》,李安山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年;[加纳]克瓦米·恩克鲁玛:《新殖民主义:帝国主义的最后阶段》;[埃及]萨米尔·阿明:《不平等的发展:论外围资本主义的社会形态》,高銛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7年。然而,由于国际力量对比此种主张的实施屡遭挫折。从经济全球化进程的三个阶段来看,1945年至1991年间的平行市场时期,西方文明使命论受到广泛怀疑,非洲国家工业化程度反而处于上升时期。冷战结束后,西方文明使命论的变种卷土重来,将工业化滞后归咎于非洲国家的传统文化。东亚崛起说明了此种论调的荒谬。

总之,经济全球化规则阻滞了工业化扩散,造成人类社会再生产的不可持续。规则从根本上讲服务于西方资本主义扩张,最大化了资本积累、最小化了全球劳动者所得,窄化了经济全球化可持续发展的可能,注定需要不断重塑。其核心内容强调不对等的开放经济、比较优势,严重恶化了后行国家工业化的经济环境;为实现核心内容强调高等级性的帝国体系组织方式,严密束缚住后行政府的手脚,同样目的下通过宣扬西方文明优越,矮化亚非拉人民的主动性,使他们的经济自动从属于西方经济结构。结果全球各民族国家内部和之间的两极分化不断扩大、世界全局性和局部性冲突和纷争不断起伏、各种族和民族间民心相隔不断上演悲剧。人类需要通过共商共建共享构建新规则,世界经济格局东升西降为此提供了历史机遇,以利于经济全球化升级、工业化扩散,实现人类共同发展。

探寻凝聚全人类共识、重塑规则的路径,需要具体研究经济全球化规则对工业化最为滞后之非洲的影响脉络。

二、经济全球化规则迟滞非洲工业化的路径形成

目前,非洲工业发展仍未处于起飞状态,有两大表现:一为制造业占GDP比例数十年中均为约11%,二为发展水平在全球各洲中垫底。先来看第一大表现,2019年全非制造业占GDP比为11.8%(2012年为10.5%),几乎等同于1970年占比,高于1960年非洲独立年时占比6.3%。(9)参见UNECA.African Statistical Yearbook 2021.p.68;Carol Newman.Made in Africa: Learning to Compete in Industry.Washington DC: Brookings Institution Press,2016,p.35.再来看第二大表现,根据联合国工发组织2022年和2020年统计:非洲全部属于工业化程度两组类别中较差的一组,且在该组的高中低三级程度类别中分别占4席、18席和33席。(10)参见UNIDO. Industrial Development Report 2022.pp.183~184;UNIDO. Industrial Development Report 2020.pp.194~195.落后状态需从非洲卷入经济全球化的长期经历中去寻找根源,阐明经济全球化规则如何严重迟滞了非洲工业化。

关于经济全球化和非洲工业化之间关系的历史脉络可从世界市场发展进程中梳理得来。按照世界市场发展轨迹,经济全球化进程可以分为三个阶段:一是殖民扩张和世界市场形成阶段,二是两个平行世界市场阶段,三是经济全球化阶段。[1](P91)非洲借由经济全球化同工业化联系起来也经历了以下三个阶段:一是1532年至1945年间大西洋奴隶贸易至瓜分非洲阶段,先是助推了西欧工业化后又成为西欧制成品市场,并且连接亚洲的非洲过境贸易据点初步搭建起以西欧为中心的全球贸易渠道。西欧资金主义凭借非洲撬动了资金积累循环,完成了工业化并搭建起世界市场。非洲经济完成殖民化以从属于欧美市场的地位融入世界市场;二是1945年后至1991年间两个平行世界市场国家群体各自的工业发展理念在非洲大陆交替施行。虽然非洲整体继续作为西欧的工业原料产地、制成品销售市场和特色经济作物产地存在于经济体系之中,然而自1957年至1980年代中期独立自主性增强使非洲政府得以重点推进制造业发展,奠定了非洲工业化的基础;三是1991年至今的经济全球化阶段非洲制造业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经下降而企稳。在此阶段非洲参与经济全球化的深度和广度前所未有,并且有突破数百年来形成的对西欧经济体系高度依赖的迹象,同东亚、印度的经济联系呈现上升之势。制造业占比的下降主要源于自结构调整计划以来的新自由主义发展理念占据上风,部分由于从东亚输入产品的高性价比。东亚产业升级和数字技术产业化带来的新机遇是非洲工业化再起步的关键外部因素。

(一)阻滞性规则源自西方殖民者

西方殖民者以垄断和排他性规则主导了世界市场的形成期。西方殖民主义国家通过殖民活动建立起以己为中心的资金循环,世界工业化进程由此开端。殖民活动为西方工业发展提供了大量的劳动力后备军、充足的食品和原料产地以及广阔的商品市场,促进了全球经济大分流,欧洲文明的经济优势得以确立。其代价则是严重干扰甚至打断了广大亚、非、美洲文明的自主发展道路。欧洲文明内部的阶级矛盾获得缓解的同时加剧了西方同被殖民地区之间的民族矛盾,也增加了西方各国争夺殖民地域的民族矛盾。殖民扩张所塑造的世界市场筑基于等级分明的垂直型国际分工、不对等的贸易自由、人为遏制技术扩散的壁垒和以西方为中心的资金积累循环。

垄断和排他性意愿自然会带来歧视性的经济全球化规则,非洲工业化要素均被剥夺。非洲在世界市场中所扮演的角色为工业原材料、经济作物供应地和工业品市场,当地各种货币由宗主国货币取代从而被控制了金融和进出口渠道。生产领域原有的手工业传统类似于印度一般被摧毁,[2](P101)现代工业技术一直被宗主国限制传播直至独立后为绕开关税方略有改变,当地市场从属于宗主国市场,现代交通方式首先便利了经济的殖民地化成为很多民众怨恨的象征物,饥荒日益严重,工业发展所需要的技术、劳动力、市场、资金统统被发达资金主义国家控制,并且延续到两个平行市场阶段。

两个平行市场阶段非洲整体上仍处于以西方为中心的世界市场之中。该阶段之所以出现根本源于后行工业化地区对国际规则在普惠、共赢方面严重失衡的愤懑有关。部分由于非殖民化的压力,西方资金回流到欧美被用于加强技术创新、开发国内市场,福利国家政策具有了经济和政治的双重意义,区域市场的强化减弱了欧美国家之间的民族矛盾,欧美国家协调对南方政策有了基础。

1918年至1960年的殖民地时期,非洲经济结构进一步依附化——二元结构、单一经济、地区和产业发展极度失衡,制约了未来工业发展的可能。造成此种状况的直接原因在于非洲获取的投资为全球最少,资金主要依托殖民主义凭借超经济强制和垄断榨取的利润,少量的生产性投资集中于能快速大额获利的矿业行业及其所需的管理和交通基础设施,现代经济仅仅以“孤岛”般存在于矿业开采点和沿海地区,独立前夕非洲许多地区基本生活用品的80%~90%仍旧自给自足,[3](P693)制造业为最滞后的部门,外向型单一农矿类自然经济是独立时非洲经济的最佳概括。工业发展潜力不仅取决于经济结构,亦取决于由生产结构决定的社会结构。

独立进程前后,社会结构也影响了工业化。首先,许多非洲文明内部阻碍社会历史发展的成分被殖民统治加强,社会环境衍生出不利工业化的负面制度。如英国著名学者菲尔德豪斯所评论的那样:到1945年绝大部分非洲殖民地都远未解决改造(旧)社会结构的问题。[4](P49)整个殖民体制的基层都建立在对部族制度的创造之上,“间接统治”是基层治理的普遍形态,对工业化所需的内部统一市场、统一规划造成了长久负面影响。其次,工业化所需富有生产力之阶级的产生和壮大迟缓。殖民者广泛应用强迫劳动制度和流动劳工制度,致使工人阶级呈孤岛型分布且多间歇性参与劳动导致阶级性并不显著。各层次教育均缺失,工业发展所需的合格劳动力长期缺乏,需大量引入外部技术人员。另一方面经济全球化使得非洲人才大量被吸出当地,至20世纪90年代每年有13万名大学毕业生离开大陆。1999年有超过3万名拥有博士学位的非洲人生活在非洲之外。[5](P196)结果西方同非洲国家民族之间的矛盾并未因非殖民化而消亡,而是围绕经济独立自主性反复激化。在1960年非洲独立年无论从生产水平、工业增长率或者在经济中所占份额看,非洲大陆的现代工业化尚未开始。[6](P309)非洲制造业占国内生产总值的7.6%,而东南亚为12%、中东为13%、拉美为22%,且工业活动局限于农、林、矿产品加工和半加工以及当地日常消费品,为后行地区中工业发展程度最低的区域。

(二)阻滞性规则续存于独立后非洲

1960年非洲独立年标志着现代殖民帝国体系的瓦解,却不意味着阻滞性规则随之瓦解而是因西方资本主义的体系优势延续下来,继续阻滞着非洲独立国家的工业化。所以恩克鲁玛等人才会说非洲进入到帝国主义阶段的新殖民主义时期。大致以1980年为界,新自由主义者重新酝酿有形的帝国体系,以释放给西方资本更大的自由,重构统一的世界生产体系要素,后行现代化地区制造业发展程度大分化。随着独立的民族国家经济职能被严重削弱,非洲工业化陷入长期停滞。

独立后多数国家中的人们都相信工业化是达到经济自足,提升新国家全球竞争力的必然手段,大致以三种路径进行工业化却均未有大突破。从实现策略看,工业化大致有三种路径:第一种制定快速工业化计划,忽视了同整体经济资源的配套和经济性价比,也忽视了农业投入,短期内还欠下大笔外债,制约了工业发展后劲,恩克鲁玛时期的加纳是最突出的例子。第二种从农业合作生产入手,试图通过改变土地所有制发展农业生产,转变社会结构,进而实现工业化,坦桑尼亚、埃塞俄比亚和莫桑比克等国是此方面突出的例子。由于社会生产力水平、急于求成的组织方式和外部环境等原因这条路径也遭遇挫折。第三种路径以科特迪瓦为典型代表,在全盘接受殖民地时期经济结构的前提下寻求外资主导下的工业发展,工业也未取得多少发展,尼日利亚亦大致属于此类。

寻找工业未能大突破的原因最终演变为经济全球化同非洲工业化关系的争论,争论结束于赢者通吃的国际规则再一次被确立,非洲工业下行趋势遭强化。在1979年发表的《拉各斯行动计划》中,非洲统一组织把非洲国家的经济困难主要归因于殖民地时期的经济遗产和国际经济秩序的不合理等,并视集体自力更生为出路。1981年世界银行发布《伯格报告》,提出非洲政府高度干预经济和筑起国内市场关税墙是工业未壮大的原因,出路在于按照结构调整计划要求缩减政府开支、工业等部门私有化、货币贬值、开放市场等。这场争论终结于非洲受财政压力迫使沿结构调整计划要求前进。结果证明非洲经济失去政治保护的单方面开放、完全遵循既有国际分工的产业发展,只会带来悲剧性结果不仅制造业而且粮食生产均呈现大幅下降。被某些人称道的经济作物农业和矿产、石油产业一定程度的增长,只是加强了自殖民地时期遗留的外向型单一农矿经济,使非洲经济更深地陷入初级产品生产的泥沼之中。

非洲工业化在整体下行趋势中进入到1991年后的经济全球化阶段,至今仍仅处于止跌企稳之势。1991年后的经济全球化阶段直接动力来源于此,即科技创新红利带动的欧美工业需要进行新一轮产业转移和市场扩容。欧美鼓吹“新自由主义”发展模式试图为资金创造一个更便利的投资环境,劳动密集型制造业主要转移到东亚。非洲占全球经济产值的比重下滑,非洲政学界喊出了非洲沦为第四世界的声音,抨击西方主导和操纵的经济全球化建立在垄断之上,非洲在这种全球经济中日益边缘化,需要坚持主权和独立保护国民经济命脉,发挥国家在经济发展中的应有作用,并同其他发展中国家和世界进步力量联合起来,迎接全球化挑战。(11)参见萨米尔·阿明:《非洲沦为第四世界的根源》,载《国外理论动态》2003年第2期,第26~30页;《非洲政要谈经济全球化》,载《当代世界》2000年第5期,第1页。即便有所考虑,在外债胁迫下非洲国家仍不得不实行新自由主义的政策,结果制造业在国内生产总值中的占比进一步下降,1990年至2014年间制造业在非洲国内生产总值中所占比重从12.8%降至9.8%。[7](P7)之后大致稳定于此一比重、略有上升。

在赢者通吃的规则支配下,造成制造业下降的直接原因有如下两个。一是发展思想受干扰。欧美不少学者鼓吹非洲国家发展经济作物和低端服务业如旅游业、劳务输出,无需发展“污染”环境的制造业,颇具迷惑力。二是政府权界受干扰。西方鼓吹政府从产业扶持政策中撤退、从公共服务中撤退,直接和间接地削弱了市场需求、劳动力供给和投资环境。

制造业比重企稳的重要原因之一在于世界经济格局东升西降。东方对初级产品需求量的增长拉高了商品价格、扩大了出口量,非洲经济得以增长、内部消费市场得以扩张,直接刺激了消费品制造业的增长,该部门一直以来都是非洲制造业的主要部门。来自亚洲的技术和资金输入多元化了当地供应源,东亚制成品的高竞争力刺激了部分国家消费品制造业转型,中国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提供融资、技术和培训为工业化下一步奠基。500年来非洲工业要素来源第一次多元化了,非洲获得了更好的市场地位。非洲对外贸易中南南贸易额已于2012年占到54%,尤其同中国代表的金砖国家之间的进出口贸易占比快速攀升,[8](P63)中国、印度和巴西在非洲投资增长更加强了南南经贸合作,使得南方获得了比同工业国经贸合作更大的益处。[8](P67)中国不干涉内政原则因其经济实力上升更便利了非洲政府实行工业化产业政策,进一步扩大了非洲国家实现工业化的可能。

可以说,数百年来的国际规则并不利于非洲工业的起飞。国际规则的内在特质即垄断性、排他性、歧视性和赢者通吃性等,阻滞了非洲工业化,造成南北鸿沟不断扩大、世界发展不平衡问题日益严重。借势国际力量对比变化,探索东西并蓄、独立自主的现代化道路是非洲工业化起飞的自然选择。

三、规则恶化民族国家工业化环境

经济全球化规则改变并制约了非洲国家寻求工业化的能动性。俯揽经济全球化进程中的非洲工业化发展,可以发现单向开放的非洲并未迎来工业化浪潮,结合其他地区经验分析尼日利亚工业化的制约因素,自下回窥经济全球化规则能更好理解非洲及后行现代化地区工业化道路。尼日利亚在逐步参与经济全球化的百余年中,一直被笼罩在正式或非正式的帝国体系中,两大支柱“开放经济”和“间接统治”以显性或隐性的状态,为获取超额垄断利润违背市场竞争的基本原则,严重制约着当地工业化。服从于两大支柱的约束,尼日利亚经济如同非洲其他地区一样以单一农矿业经济为中心,成为尼日利亚等国家分享经济全球化红利的最大难题。广泛开放背景下的渐进式产业政策并未促使工业起飞,即便尼日利亚坐拥石油大规模商采40多年收益、居于非洲首位人口规模的消费市场。

(一)“开放经济”路径扼杀当地工业化可能

尼日利亚参与经济全球化的路径深受英国殖民者的影响。作为长期居于帝国体系主导国地位的英国,在非洲无论哪类殖民地,无论具体做法的差异,英国政府都在经济上实行“开放经济”(Open Economy),政治上实行“间接统治(Indirect Rule)”。所谓“开放经济”是指通过殖民主义行径将各地经济纳入英国为首的西方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体系之中,在殖民帝国内部最小化对货物、资金和劳动力流动的限制,殖民地“发展”意味着改进供出口的原材料生产、进口宗主国的制成品,由出口所得决定进口需求、货币供应和投资资金。[9](P238~289)“开放经济”的维持成本应尽可能廉价,所以“间接统治”方式出现了。所谓的“间接统治”是指依靠既存的地方精英实行统治,或者在那些缺乏当地精英的地方直接任命当地人选。这样做的好处是统治廉价,坏处是因基层虚弱无法实行大强度的政府干预。在1960年殖民撤退之际,英国政府以西方现代议会政治和多党竞争体制为核心塑造出一个弱势的尼日利亚中央政府,(12)参见英国内阁防卫委员会档案: DO177/84,nos.1 &4,1958年8月8日至1958年10月21日,[尼日利亚]:政治环境和宪制建议备忘录(C(58)171&C(58)213),in Ronald Hyam and Wm Roger Louis,eds.British Documents on the End of Empire:The Conservative Government and the End of Empire,1957-1964[R]第1册,London : HMSO,2000,第103号文件。改变了殖民地时期中央政府的权威地位。结果尼日利亚政府更难有力量实行改造经济结构的政策。

殖民地政府为实行“开放经济”直接摧毁了当地制造业发展的可能。殖民者用廉价商品的大炮摧毁了本土人手工业面向大众市场发展的机会,失去了向现代工业转化的先决条件。尼日利亚首任总督卢加德曾在1904年度的殖民地报告上写道:我预见到卡诺作为商业中心的衰落,因为欧洲人的货物压制了她的制造业,同其他地区的贸易路线也被来自英国工厂的商品所直接转化。扎里亚(Zaria)的棉花也不会再来到卡诺。[10](P76)他更直白表达了尼日利亚殖民地政府的目标:政府目标是为了促进这个地区贸易的增长,为我们(英国)的制造业和我们过剩的精力找到宣泄口,所以我们有远见的国务家和我们的商业人士支持殖民扩张……。[11](P9~10)卢加德还认为,由于热带地区的自然条件和工业化的自然顺序,非洲未来数十年都应该集中于发展它的农业和矿业。[12](P509~510)为此,政府规章确保欧洲商人的人身和货物自由流动却限制本土人制造业的发展诸如炼铁工业,以便确保经常性从英国输入铁制品。政府当局仅允许为减少出口货物的重量减轻运输成本的加工工业。

在如此政策的作用下,1960年独立时的工业处于极其边缘的地位。经济是“一个以农业为核心,辅之加工工业、近代交通运输业、近代金融制度、近代贸易制度为特征的落后农业资金主义经济体系,没有建立一个比较合理的农业结构,而是单一畸形化,沦为核心国家的边缘,带来十分严重的后果”。[13](P105)工业部门的总产值在1960年仅仅有1570万英镑,比那一年可可出口价值的50%还少。[14](P81)不论从产值还是就业人口看,尼日利亚的工业水平位于非洲的中低位置。(13)从产值来看,当尼日利亚在1956年时工业和建筑业的生产总值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达到13.4%时,刚果同行业的产值在1957年时就已经达到了国内生产总值的19.6%。同年肯尼亚也达到了19.5%,而南非在1957年则达到了25%。在1960年,法属西非的同行业产值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1.4%。见E.A.G.Robinson.Economic Development for Africa South of the Sahara. London: Macmillan, 1964,p.12.从就业人口占比来看,以1955年为例,就职人数与总人口的百分比在尼日利亚是0.09%,在法属西非是0.14%,在黄金海岸是0.44%,在肯尼亚是0.7%,在刚果是0.87%。见D.K.Fieldhouse.Colonialism 1870-1945.London:Macmillan,1983, p.102.

该时期形成的发展路径还进一步阻滞着独立后工业的发展。一是使工业化缺乏市场环境。整个经济依赖单一出口产品所得,限制了制成品消费市场的扩大。二是使工业化缺乏必要的技术和资金。英国人视尼日利亚人为“未开化的野蛮人”,有意识不加以教育,结果欠缺教育使为数不多的工人无法理解自己所使用机器的理论原理和运行机制,长期需要引进国外技术人员。外资偏爱投资于矿业,民族资金欠缺技术且风险承受力弱也不乐于投资制造业。三是使政府作用持续偏离。英国殖民撤退留下的分散性政治体制导致难以推行统一工业发展目标、分散了经济资源,工业化更难达成。

(二)非洲人能动性持续受路径制约

1960年后,“开放经济”路径由于非正式的帝国体系继续存在而延续下来,只是主导产业由商品农业转化为石油出口,工业发展状况不仅受制于单一原油出口的外汇收入,更受制于前述三大旧有结构性短板。

“开放经济”路径塑造的结构性短板甚至相比资金投入多寡对工业发展更具决定性。尼日利亚国内投资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由20世纪50年代的12%左右、20世纪60年代内战前的16%,再到20世纪70年代超过30%,[15](P13)20世纪70年代的投资比例接近东亚国家,却由于下列两个继承来的结构性短板,未带来持续增长。一是由于政府孱弱,无力实行促进工业化的一贯性产业政策。发展计划未将制造业放在核心地位且目标分散,仅凭借公共资金投资和人员的本土化两个一贯性促进措施。从结果来看政府在提升本土人才技术能力或者加速产业链延伸方面均未取得重大成绩。[16](P8)二是由于经过多年发展,外资仍然主导着消费品制造业,此行业占比仅次于矿业,外资只为绕过关税贴近消费市场,而无意于冒险延伸产业链。这便造成消费品生产仅仅局限于最后阶段,未拉动完整的产业链,前端产品、技术和管理均依赖进口。[17](P24)结果尼日利亚无力实行赶超战略,无论是苏式的重工业优先模式,还是拉美、东亚的劳动密集型优先模式,所实行的进口替代战略一直处于初级消费品替代阶段。

1988年结构调整计划及后续的新自由主义策略再次强化了“开放经济”路径,结果大大加速了包括尼日利亚在内的非洲全面工业衰退。[18](P236)以西方“成熟的”市场运作规律来看待西方资金和非洲资金、消费者之间关系。实际上双方并不存在市场运作的前提即参与者相对均等的市场地位。非洲民族工业和私人经济的低起点使其无法同西方制造业在非洲平等竞争,西方市场又处于保护主义之下,征收非洲出口加工商品较初级产品高得多的关税。[19]结果,叠加世界产业布局变化,整个非洲制造业未沿袭欧美占国内生产总值20%~35%的顶峰后再下降的路径,约占11%比例时便逐步下行数十年,近20年全球通信业大发展的拉动作用也受影响,如在尼日利亚的拉动率仅占全球平均水平的一半。

工业化衰退加重了经济的对外依赖性,恶化了工业化环境,降低了人民生活水平。“开放经济”仅壮大了石油开采、经济作物业,呈现出石油业繁荣和百业凋敝的经济状况,扩大了社会分配两极分化,制约了经济结构转型。(14)参见Organization of the Petroleum Exporting Countries.Nigeria facts and figures. https://www.opec.org/opec_web/en/about_us/167.htm[OL].登录时间 2023-3-2;M. Olufemi Saibu. An analysis of causal nexus between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exchange rate and financial market development in Nigeria(1970 to 2009). African Journal of Economic and Sus-tainable Development,2012(1),pp.195~202;Toyin Falola and Matthew Heaton.A History of Nigeria.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8,p.183.1993年尼日利亚工人真实工资只有1983年工资的20%引发国内市场萎缩。[20](P138)2015年总统在演讲中称,存在着两种经济“一种经济承载着不多的人待在繁荣的小岛上,另一种经济中的众人在悲惨的汪洋中有很少机会……我们有着世界上最高的不平等水平。”[21]贫困促发改造经济结构的诉求,也制约着改造幅度。可以说,单一石油经济衍生出一系列经济结构性问题,使得任何有意义的改革都很难。尼日利亚的情况在非洲具有普遍性。[22](P107~136)

短期看更为严重的是,政府治理能力受国际规则制约。结构调整计划及新自由主义策略削弱了本就具有制度性虚弱、不稳定和缺乏思路一致性等特征的政府,[16](P256)使之变得更为虚弱、不稳定和方向摇摆,政府进一步丧失了制度化的扶助产业、引导资金积累的能力,依靠所谓市场力量的结果是产业结构更畸形。不似在东亚,那里构筑起外部资金技术、国内劳动力收益和国内外市场需求之间的闭环,助力制造业起飞。

循环缺失突出表现在国民受教育水平偏低。非洲学者在承认资金欠缺的同时尤为强调技术因素对非洲经济发展的重要性。[23](P355)尼日利亚教育的起点低,独立时医生、教师、农学家和林学家通通缺乏,[24](P207~208)受教育人口的比例和绝对值长期均远低于韩国、巴西和印度,(15)参见Sanjaya Lall.Structural Problems of African Industry.in F. Stewartetal,eds.Alternative Development Strategies in SubSaharan Africa. London:Macmillan,1992,pp.138~39, table A4.5, pp.140~41, table A4.6;The data for India are from World Bank, World Development Report, 1991.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1.2006年小学入学儿童比例为76%。[25](P114)不仅培养的人才偏少,而且石油开采业独大造成技能岗位不足和待遇偏低形成人才外流。

总体来看,百年中尼日利亚政府在经济发展中所发挥的作用大致从殖民地时期的“守夜人”政府过渡到实行“市场友好”政策的政府,政府立足的政策倾向不仅远离苏联式计划经济体制甚至远离东亚式政府干预体制。所谓实行“市场友好”政策的政府说的是政府会干预市场失灵,会支持教育、培训和研究并进行发展投资,长期依赖外部资本和技术发展工业,虽属于发展型政府却欠缺塑造竞争性市场的能力,不利于工业深化发展。(16)参见Robert Wade.Governing the Market: EconomicTheory and the Role of Government in Industrialization. NJ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90;Daron Acemoglu and James A.Robinson, Why Nations Fail: The Origins of Power, Prosperity, and Poverty.New York: Random House,2012.尼日利亚未来仍处于亚历山大·格申克龙(Alexander Gerschenkron)提出的“后发展”(the Late Development)概念范畴之下,[26]需要借助政府力量丰富工业化启动的前提条件,将石油产业链的资本密集型发展和利用充沛人力资源的劳动密集型发展相结合,依托石油产业链产值壮大轻工业及技术密集型产业,不断提升融入全球产业链的层级,重工业可以适当超前发展但需其他部门协同前进。

通过检验尼日利亚工业化情况,既有国际规则塑造的单向度开放的经济发展路径是阻滞工业化的最重要因素,被纳入发达国家的产业链分工才被允许某种限度的工业化,不论经济全球化的英帝国时期或美国主导时期都为如此。居于正式或非正式帝国体系中的后行现代化民族国家工业化发展受到体系规则的极大制约,经济全球化本身的带动性大为削弱。规则本来应为共建共享的公共产品却成为北方工业国私利所左右,鼓吹市场完全自由化的经济全球化规则使非洲国家不可能实现工业化起飞,仅会被限制于初级产品生产。[27](P59)

四、经济全球化趋势中的非洲工业化前景

工业化是经济全球化的动力,世界历史至今未走出整合全球资源推动工业发展的阶段。数百年的经济全球化推动了工业化进程,在推动生产力极大增长的同时带来激烈的社会矛盾冲突,经济全球化规则应不断改变以延续工业化进程。

(一)现有规则不当压制民族国家

总体来看,1991年以来的经济全球化浪潮将非正式的美帝国体系有形化了,暴力强制的几乎垄断性使用、绕过多边组织单边主导重大国际议题,鼓吹各种形式的霸权稳定论等均为表现。体系运行以实力为基础的规则,货物、服务和资本越来越容易跨国界流动的同时,优先照顾美欧跨国公司和金融业利益,从阶级、社会集团层面看工人、消费者的利益,从民族角度看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利益都被置于次要地位。自然不管是发达国家还是后两类国家,劳动者不得不接受更低工资、更不稳定的就业岗位和公共服务,以便增强自己在全球经济中的竞争力。资本收益偏大带来全球各地的社会紧张,危及全球的社会再生产。

具体来说,该轮全球化通过两条路径造成全球范围内的资本过度积累、两极分化。两条路径包括降低生产领域其他要素价格如压低能源价格、原材料价格、劳动力价格等,扩大消费市场如鼓励信用消费、实行捆绑援助、用外债逼迫发展中国家开放市场等。过度积累造成世界各大地区内部的两极分化都显著上升。在1960年,20%最富裕世界人口收入是最贫穷20%人口的30倍,1995年则为74倍。[28](P435)在1980年美国人均收入为撒哈拉以南非洲人均收入的27倍,2000年为52倍。[28](P437)

上述两条积累路径在国际规则制定层面被强化,突出表现为非公正高效的全球金融治理格局和不公平的贸易规则。作为全球金融治理格局中重要力量的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投票权的60%被G7国家掌握,占世界85%人口的其他国家只有40%的投票权,南方所有国家联合起来都无法使两个国际组织做出任何重要决定。前者的一把手默认为美国人,后者默认为欧洲人,南方无法阻挠。两个组织均首要关注促进私人投资、国际贸易而非减少贫困助推了过度积累。结果从纵向来看,这波经济全球化是对战后发展型国家和福利型国家策略的反动,因为不管是哪种类型的策略都投资于基础设施、教育、研究,这等于重分了财富,投资于未来延迟了获利时间,不很受资产阶级欢迎。资产阶级喜好获利巨大的金融借贷。1973年至1993年间,全球南方的债务从1000亿美元上升到15000亿美元。在15000亿美元的债务中仅有4000亿美元是实际上借的钱,余下的均为复利率所致。[28](P445)不公平的贸易规则之理论基础在于滥用基于比较优势的自由贸易理论,忽视了比较优势禀赋的纵向演变,成为掩护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推行发展中国家单向开放的借口。在1996年后世界贸易组织条件下,穷国被要求停止补助它们的工业制成品,为了避免它们同来自富国往往是工业国的商品竞争。作为结果,许多国家除了放弃任何工业化的希望没有选择,只能聚焦农业而且是出口农业,同美欧富国每年补助高达3740亿美元的农产品竞争。甚至,单向开放直接否认穷国社会服务和减少贫困的花费,认为扩大该方面政府开支是违反市场的行为。

以体系为后盾的规则摧毁了非洲国家产业政策。从非洲独立初二十年经济增长历程来看,非洲国家所实行政策的内核有两个:一为鼓励投资,二为提升人力资本。鼓励投资的政策包括关税、国有化、土地改革和资本控制等,提升人力资本的政策有大额社会支出和得体的工资。这两方面政策威胁到西方获取廉价劳动力、原材料和消费市场的能力,后来在结构调整计划中被摧毁,同期美国公司利润率从1975年的5%上升到1990的11%。[28](P427)非洲国家的情况反映了发展中国家的普遍境遇。

后行工业国实行社会保障和产业政策是缓和世界民族间、各民族国家内部两极分化造成之社会紧张的唯一选择。当代两位非洲史大家弗雷德里克·库珀(Frederick Cooper)和托因·法罗拉(Toyin Falola)在时隔20年间共同指出民族国家具有缓和西方主导的经济全球化和非洲所保的民众福利之间紧张的功能。(17)参见Frederick Cooper, “What is the Concept of Globalization Good For? An African Historian’s Per-spective,” African Affairs, no.399(2001),pp.189~213;Toyin Falola and Mohammed Bashir Salau,Africa in Global History,Berlin/Boston:De Gruyter Oldenbourg, 2022.民族国家或民族主义和经济全球化之间应摆脱被视为相互对立的观念,而应将民族国家视为参与经济全球化的基础单位,在经济全球化规则构建中体现各类型国家的意见。

全球范围内市场和政府在经济发展中作用之争,实质是私人资本和公共权力争夺财富分配权,表现为国际多边民族国家体系形式和帝国体系组织形式之争,也是全球工业化发展历程中新一轮扩大消费市场和加速资本积累之争的体现,结果将决定全球工业化的未来。

(二)规则制约国内市场为核心的要素循环

经济全球化规则决定了非洲工业增长乏力的底层逻辑,非洲内部工业化程度差异在很大程度上亦受制于规则。经济全球化规则背后非洲消费和西方积累的反复交锋,现实表现为非洲资金大量外流使工业增长乏力。非洲内部工业化程度差异不能完全归因于各地的失误。一般认为各地是否主动寻找市场需求、培养技能劳动力队伍、借用多元外部资金和技术培育自身循环、实行积极稳妥的政府引导等四项措施可拉开工业化差距。然而,此四项措施能否有条件实施却取决于规则。

经济全球化将非洲带入世界工业化历程之中,规则却又将非洲的角色长期局限于初级产品产地、制成品销售市场和廉价劳动力来源地,结果扼杀了当地的工业传统、使当地市场从属于欧美市场、技能劳动力队伍增长缓慢且外流、资金和技术积累主要依靠外循环、政府治理能力受限于既有路径,非洲工业增长乏力的底层逻辑同样可以解释各地的差异。工业化道路虽非坦途却非毫无可为,尽可能地实施四项措施可在一定程度上冲抵规则的消极影响。

工业化从根本上讲由市场需求驱动,非洲国内市场需求长期低迷限制了本土制造业发展的空间,劳动密集型出口导向制造业或是前进方向。受新航路开辟以来国际分工格局的影响,非洲经济以输出初级产品和廉价劳动力为主造成当地消费低迷,受限于此独立后非洲国家的进口替代战略多以日常消费品制造业为主、缺乏重工业。印度洋岛国毛里求斯成为非洲发展劳动密集型出口导向制造业的典型。自20世纪70年代始该地依托出口加工区、逐步走出蔗糖出口单一经济,同时利用地处印度洋航运要冲的区位和岛国风光,积极发展港务和旅游业,成为融入经济全球化程度最高的国家之一,被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列为“国民发展高水平国家”。受此启发,不少非洲国家纷纷设立出口加工区,同时可发现毛里求斯经验不利于制造业产业链向纵深广阔国家内部延伸,尼日利亚之类的国家仍需寻找适合自身的道路。

工业化需要一支有纪律、有技能的劳动力队伍,从依赖出口初级产品换取外汇的工业化中走出的劳动力队伍需要转型升级,人力资源密集型发展取向已露端倪。1991年后南非工业化方式从劳动密集型向人力资源密集型转变预示着非洲工业化的趋向。1994年新南非政府成立的经济现实是,非洲整体上自20世纪70年代告别地广人稀的底层生产逻辑,劳动密集型的发展不得不排上日程。此前自1924年实施的进口替代战略日益具有资金密集型倾向,结果经济无法负担增长所需的资金并支付技能劳动力所需的高花费,而且阻碍了大多数劳动力提升教育水平和岗位含金量的诉求。如查尔斯·范斯坦(Charles Feinstein)分析的那样,没有强力的劳动力控制便无法维持金矿的持续扩张,为1924年启动的进口替代战略提供外汇支持。然而牺牲劳动稳定化的政策取向影响了劳动密集型工业的发展,更无论人力资源密集型行业的发展。[29]发挥人口数量相对优势,沿着劳动密集型朝向人力资源密集型工业前进,需要支付劳动力稳定化和技能化的大量资源并建立匹配的政治制度,前进路线并非坦途已被南非2010年以来的经济曲线说明。

工业化需要投入大量资金和技术,历史原因造成非洲工业化需要的资金和技术均主要需外部输入,长远看需建立自身的资金积累循环和技术创新途径,短期看需主动集中选择输入劳动密集型工业和服务业类、资源加工衍生类、信息和数字类的直接投资和技术。非洲长期被局限于初级产品生产的国际分工之中,导致资金积累依附于外循环,资金欠缺导致社会难以提供创新所需资源,自然技术鸿沟无法缩小,工业化的基础不稳。多渠道借用外部资金和技术集中发展上述三大类产业是培养技术人才、突破产业瓶颈的可行选择。突破瓶颈的过程同时是建立自身资金积累循环和技术创新途径的过程。非洲已将目光投向最新工业起飞的东亚,经济全球化带给非洲新的可能。

工业化尤其是后行工业化离不开政府引导,政府能否主动塑造市场环境、维护安全稳定的大环境、利用资源禀赋制定积极的产业政策在非洲亦造成工业化程度的不同。殖民地政府往往热衷于塑造从属于宗主国经济需要的市场环境,20世纪80年代以来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借用外债问题重塑初级产品生产市场环境。殖民地政府所塑造的市场环境由于过度剥夺非洲人收益,丧失稳定的社会环境而崩溃。为了消弭殖民统治带来的社会分裂,非洲政府付出艰苦努力,塑造适合当地情况的市场环境却屡遭外来干扰,尼日利亚的经历便是如此。更大范围来看,南非政府维持了百年稳定且不断引导产业升级,产业发达程度一直雄冠非洲。毛里求斯和埃塞俄比亚则明显凭借积极的产业政策促进了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大发展。

表面上是这些因素影响了非洲工业部门的水平差异,实际上如前所述这些因素作用的空间受制于经济全球化规则,经济全球化规则自身亦在随国际力量对比处于演变之中,新趋向必须被纳入考量。

(三)多边贸易通向共同发展

多边贸易网络取代旧有以西方为中心的单一贸易渠道成为1991年来经济全球化的新趋向。众所周知,贸易是经济全球化最基本的表现。在理想模型中,各地经济通过相互贸易获得更多增长,短期原因在于贸易可以减少资源错配,长期原因在于贸易可带来技术转移。后行工业化地区发展的核心是通过贸易获得技术转移。然而理想模型从未完全落地,历史上宗主国维持同殖民地之间的垄断性贸易体制,并且阻断非洲各大地域之间既有贸易路线,独立后尽管非洲国家努力寻求多边贸易、非洲区域经济一体化,但困难重重。

历史发展证明,贸易的积极方面受到既有经济全球化规则的制约。既有经济全球化规则具有的垄断性、排他性、歧视性和赢者通吃性等特点限制着贸易积极方面在非洲发挥作用。首先,阻断技术传播是西方一贯的做法。早在大西洋奴隶贸易时期,英国为代表的欧洲人已认识到技术垄断对维护自身经济地位的作用,政府禁止手艺人向外移民、拒绝非洲国王们征聘工匠的要求。20世纪后半期,欧美通过构建相关投资规则、市场准则、法律规范和行业标准,创造出过于利己的规则,如英法等发达国家推进“采掘业透明倡议”等专业性极强的行业准则,美国发起的“巴黎统筹委员会”“瓦森纳协定”控制先进生产技术出口。其次,垄断初级产品定价权是又一惯常行为。殖民地时期定价权掌握在宗主国政府手中。时至今日,西非的可可价格、中南部非洲的铜价、金价的定价权都在欧美的交易所掌握中。再次,控制金融流通渠道亦是阻滞贸易积极方面的手段。如英国巴克莱银行自殖民地时期起便在非洲多国设有分支机构,一直作为非洲大陆金融流通的主渠道之一,巩固了以西方国家金融市场为中心的资金流通方式。最后,西方宣称未建立西式民主制度是非洲发展问题的关键,忽视了非洲民主传统和本地模式,实质性民主和阶段性民主如何稳步实现反而置于次要地位,结果不仅民主事业受挫,更使得非洲政府管制资金的能力、规划和执行产业政策的能力受到削弱,不利于工业化。在如此环境下,经济全球化规则对非洲市场需求、劳动力队伍建设、资金技术获取和政府组织形式均起到不利于共享红利的作用。

在世界经济格局东升西降的趋势下,非洲和其他地区广大发展中国家拥有了更多的贸易对象、技术和资金来源地,主动进行市场、劳动力、资金技术循环建设和政府治理效能提升,国际规则塑造的空间扩大了,工业化迎来了新契机。

多元化利用全球生产要素融入全球制造业产业链是非洲工业化的发力点。融入路径有三条:一是依托资源禀赋建立延伸性产业链,如尼日利亚尝试建立石化工业;二是依托工业化水平相对较高的国家建立地区工业中心,如南非在南部非洲的作用;三是依托交通便利地区建立要素快速流动的制造业中心,如工业园区。实现上述路径有三个层次的困难:一是技术层面的,如获取资金和技术、建立区域补偿机制、增加区域要素密集度等;二是内部经济社会层面的,如相近的单一经济结构、贫困率高且发生率高、正式就业岗位严重不足等;三是国际规则层面的,如减少技术传播限制、联合争取更大的产品定价权、培育公正高效的全球金融治理格局等。(18)相关主题参见李智彪:《中国、非洲与世界工厂》,载《西亚非洲》2012年第3期,第53~71页;李智彪:《非洲工业化战略与中非工业化合作战略思考》,载《西亚非洲》2016年第5期,第107~136页。

如今全球制造业产业链接纳非洲亦是整合全球资源推动工业化升级的可行选择之一。即便在智能自动化技术大幅提升的今日,非洲廉价劳动力、丰富自然资源、潜力巨大的市场仍是世界工业升级所需要的。目前世界工业路径发展有两种主张:一种是构筑壁垒僵化本国产业链,一种是拥抱公正合理规则下的开放式世界经济、共享产业红利。现时工业国对经济全球化的态度兼具上述两种主张:一面是推行逆全球化、拉动制造业回归,一面存在继续向外寻找产能、资金出路的需求,原因在于产能过剩、资金过剩明显、新科技转化为直接生产力尚有待时日。非洲工业未尝不能如独立初期那般借用较为宽松的外部环境获得较大发展。在多边或双边体制下,获得不附加政治条件的援助、推进贸易结构改善和某些行业优先发展,依靠创造就业岗位而非救济来减贫,已成为非洲工业发展融入全球工业化潮流的必由途径,非洲和现今最大的制造业国家中国之间的产能合作,便是该种路径的代表。

(四)全球经济治理体系的良性发展

经由多边贸易通向共同发展的道路受到现有全球经济治理体系的阻碍。现有体系本质属性是资本利益至上的非均衡获取、赢者通吃,造成了全球范围内的消费不足和产能、资金相对过剩。民族国家管制资本能力被削弱带来南北双方的内部社会动荡和逆全球化风潮迭起。新冠疫情以来的种种现象属于经济全球化长期矛盾的再次显现。要抵消乃至化解逆全球化风潮需要世界各国携手推进全球经济治理体系的良性发展。

全球经济治理体系的良性发展应该符合世界政治经济格局的新现实,增加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代表性和发言权。在具体做法上,秉持共商共建共享原则,以多边主义精神维护以联合国为核心的国际体系,维护以国际法为基础的国际秩序,维护以世界贸易组织为核心的多边贸易体制,构建起公正高效的金融治理格局、开放透明的贸易和投资治理格局、绿色低碳的能源治理格局、包容联动的全球发展治理格局。[30](P51)

从趋向来看,全球经济治理体系在向良性发展。首先,全球经济治理依托的全球性机构和机制有民主化趋向。其次,公共权力管制资本全球追寻利润最大化的破坏性影响取得进展,如政府间共同税收协议的不断签订。再次,气候变化、碳贸易(工业)和巴黎气候协议的国际争端争而不倒。最后,国际争端谈判解决、产业链分享不断巩固的趋势并未被根本动摇。

全球经济治理体系的良性发展有利于包括非洲在内的全球工业化发展。工业化是破除单一经济、驱动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动力源,是根本上解决非洲各种问题的出路。非洲工业化是从根本上解决南北矛盾实现全球普惠共赢的共同发展,从而缓解全球消费不足和产能、资金相对过剩的可行之路。这条道路成形不仅取决于非洲政府的作为,更取决于经济全球化规则的公正合理化。

无论如何,19世纪的大分化正变为21世纪的大融合,全球治理的帝国体系不可持续,暴力手段如战争已不再是大国关系和世界政治的主要推动力,无中心化的全球体系正在形成中。[31](P253~275)秉持平等、协商和共同发展理念的全球经济治理体系建设恰逢其时。

结 语

全球现代化行至今日迫切需要以良性全球化支撑可持续工业化来克服发展不平衡、克服两极分化,在构建全球发展共同体、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过程中再起新航程。良性全球化即需实现以权利和机会平等为基础的规则平等、以多边协商机制制定规则、以国际法维护规则,用多线现代化道路实现人类共同发展。如此的全球化环境必会助力后行工业化国家的产业政策和社会保障政策,在增长中稳步提升劳动力价格,消解民族国家之间发展不平衡、缩小资本所得和劳动所得之间的鸿沟,培育全球发展新动能。毕竟发展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总钥匙,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规则制定和维护中发挥更大作用已成为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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