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风域护桥者”青年突击队：护桥有我，风雨无惧

华南

海坛海峡，“世界三大风暴海峡”之一，与百慕大、好望角齐名。受海峡“狭管效应”影响，这里“无风也起浪”，每年6级以上大风超过300天，7级以上大风超过200天，掀起最大浪高近10米。

风大、浪高、水深、流急，这里被称作“魔鬼风域”，也一度被认为是建桥禁区。然而，中国工程建设者克服重重困难，攻克诸多技术难题，使得超过16.34公里长的平潭海峡公铁两用桥（简称“平潭公铁大桥”）成功飞架海上，连接起福州市长乐区和平潭综合实验区。

241个桥墩、8个桥台，196个箱梁、304根斜拉索……如何在“魔鬼风域”守护好我国首座跨海公铁两用桥、世界最长跨海峡公铁两用大桥，保障高铁安全运行，是更长远而重要的课题。几无经验可循，但又必须万无一失。

青年们主动冲到一线。2020年8月，中国铁路南昌局集团有限公司福州工务段“魔鬼风域护桥者”青年突击队成立。检修养护、应急抢险、探索创新，10名平均年龄25岁的突击队员们“迎风成长”，破浪前行。

2020年春，福平铁路平潭海峡公铁大桥段进入联调联试，养护这一超级工程的重任交到中国铁路南昌局集团有限公司福州工务段。桥立在海中，养护范围包括空中的斜拉钢索，桥面、桥墩承台，以及桥墩没入海中的部分，可谓“海陆空”三栖作业。

平潭大桥工区桥梁工狄栋梁，是现在“魔鬼风域护桥者”青年突击队最年轻的队员，却是较早与这座桥结缘的。“2020年5月初，段上说，有机会到即将开通的福平线先期介入，我就主动报名参加了。”

毕业于湖南高速铁路职业学校的狄栋梁是湖南人，入职南昌局集团公司前从未见过大海。因为向往，他在入职填写工作意向时特意选择了福建。可是，养护平潭公铁大桥，距离大海更近了，他却“心虚”起来：“刚开始在桥面作业，太高了！不太敢往下看。”

“不敢往下看”，是每个突击队员上桥初期都要过的心理关。“桥面距离海面四五十米高，加上风大，波涛汹涌，看一眼都发晕。”平潭大桥工区工长、青年突击队的副队长蒋明亮有同样的感受。

需要适应的，还有大风。因为“天窗”时间是零点至凌晨四点，在蒋明亮的记忆中，夜间桥上的风不是在吹人，而是在撞人，“撞到身上人都站不稳，感觉受不了。”但大家迅速克服了这些困難，保证作业效率与养护效果。

检查桥墩承台需要登上人屿岛、长屿岛、小练岛、大练岛及海上平台，突击队平均每个月出海六七次。除大练岛开通了公路，其余三个岛均需乘船上岛。从工区到桥对面的海岛，坐船往返大约要4个小时。早上8点左右出发，直到傍晚才能返回工区。

“我们出去和回来都要选在涨潮的时候，不然水位浅了，渔船没办法开。”蒋明亮说，有一次，他们错过了涨潮时间，留在承台等了几个小时，直到晚上9点多再次涨潮才启程离岛，等安全回到工区，已接近深夜。

海面上的风，丝毫不逊于桥面上。与狄栋梁同为湖南人的蒋明亮说，他曾在出海时见过浪潮拍打在礁石上，掀起近3米高的大浪。“据说因为海峡风大，最大浪高可达十米。有一次，一位同事上船时脚下一滑，掉到海里。即便穿着救生衣，大家也还是吓了一跳，赶紧七手八脚把他拉上来。”

而养护桥墩承台时，青年突击队员们又化身“隧道工”，钻进黑漆漆的箱梁中，借着微弱头灯光，用锤头进行敲击作业，依靠敲击桥体传出的咚咚声，辨别墙体是否坚固、梁体内部墙壁是否有破损、通风泄水孔是否堵塞。除此之外，青年突击队技术主管张振说，由于箱梁内部不高，作业时人需要弯腰行走，“每次要在承台里走6到12公里，每人至少敲5000锤。”

在“魔鬼风域”，一切突如其来皆有可能。尤其是台风季，每次台风过境前、过境中、过境后，都要对线路进行专项检查。2023年杜苏芮台风过境前，青年突击队员提前组织起来，把应急工机具调试好，“让它们保证正常的状态，一旦要应急，马上能够使用”，蒋明亮说，“同时还要做好人员备班，有情况发生时，立即到线路上巡检。”

台风裹挟着暴雨如瀑砸下时，青年突击队员们冲进雨中，进行线路巡检。“雨越大越要去”，狄栋梁说。

青年突击队员们深知，作为国家交通运输网络重要组成部分，也是福州对外交通的核心窗口之一，平潭公铁大桥同时具有铁路和公路两种运输方式，承担的运输压力与负荷也就更大，一旦大桥监管出现问题，后果不堪设想，唯有无惧风雨，守护安全。

“原来的经验有很多都用不上了。我们每周都有学习时间，大家平时在一起也经常讨论天窗时遇到的问题。”张振说。

“前所未有”、“用不上了”，这是青年突击队员们在接受采访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从陆上转到海上，很多人都有了本领恐慌。蒋明亮说，刚来时很着急，外出作业时跟着老师傅在桥面上实地学，下班后躲在工区宿舍里看专业书。青年突击队边摸索边干，坚持“周学、月练、季赛”，采取“干什么就学什么”的方式，开展青年小班制竞赛，确定斜拉索PE护套检查、斜拉索索力测量等21个首创竞赛项目，推行积分制和现场作业情景模拟竞赛，促进队员补短板、强弱项、提能力。截至目前，这支突击队已全员具备独立带班作业能力且取得工长任职资格，其中4人在段技能竞赛中获奖。

为了有效应对风浪，这些年轻人瞄准了“高科技”，琢磨着利用科技手段提升作业效率和质量。为提升大桥保障情况，福州工务段与管养单位主动开展立项攻关，研发了薄壁空心墩内壁快速检查技术、线路综合检测机器人及智能化管养系统等国家级专利6项。引进爬索机器人、智能巡检无人机、水下机器人及雷达测索力装置等高科技养修手段，为平潭海峡公铁大桥管理养护持续提供技术支持和装备保障。

原来，6级风以下时，人员可以进行登高作业，“超过6级风，高风速会使作业人员失去平衡，作业有危险。”张振说。在年均300天以上6级风的地方，突击队员们必须争分夺秒，才能利用为数不多的好天气进行大桥维护。

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2021年3月，针对斜拉索检查存在的难题，他们协同设计单位研制“斜拉索爬索机器人”，并在实践中磨合，先后完成三次升级改造，实现周期内304根斜拉索全覆盖排查。

“我们配备了最新的桥梁缆索智能检测机器人，可以对斜拉索进行精准观测检查。”狄栋梁说，他负责机器的规范化作业。爬索机器人是一个带滚轮的六边形机器，队员两人一组将它搬到合适位置，虽然有些费力，但一旦放稳，启动电源后，机器人就一把“抱”住斜拉索，调整导向轮，在斜拉索上快速“爬行”。

机器人用了30多分钟，300米长的斜拉索就检测完毕。检查完一根斜拉索后，狄栋梁操控机器人下降到施工平台，拆卸后迅速转场，检查另一根斜拉索。“以前没有机器人时，只能用人工观测，斜拉索顶部及外侧无法观测到，一天能检测的数量有限。现在两台这样的机器人，仅用15天，就可以把平潭海峡公铁大桥上的304根斜拉索检测完毕。”狄栋梁说。

平潭素有“海蚀地貌甲天下”之誉，海水、海雾对桥体的腐蚀严重。桥墩锈蚀的问题一直困扰着大家。张振说：“春夏时，海上容易起雾，水汽里含盐量很高，挂在桥墩、桥柱上，锈蚀速度很快。锈蚀了就要补漆，原来的漆需要刷5遍，每两遍之间间隔大概两小时，一次‘天窗’时间只能刷两遍，严重影响工作效率。”

作为青年突击队技术主管、福州南路桥车间最年轻的管理干部，张振日常主要负责平潭大桥突击任务中管养工作的总体把控以及桥涵通航标管理、应急处置等工作，这一次，他成了带领青年突击队对锈蚀问题进行立项攻关的核心人物。工区非常重视这个问题，支持青年们联系油漆生产厂家共同解决问题。当时正值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张振和同事们通过网络和厂家反复沟通，加班加点研制新材料。

第一次现场实验，张振记得很清楚，效果还可以，但没有完全达到预期。厂家的实验人员第一次登上夜间的平潭海峡大桥，“因为穿得单薄，他们在桥上冻了一夜，”由此体验了此前从未经历过的海上大风，也由此理解了这些铁路青年工作的艰辛和责任的重大。

历经多次实验室试验和三次现场试验，补锈漆最终研发成功。现在补刷锈点，只需要涂两次，每次间隔15分钟，一次“天窗”时间足够用了。张振说，每次“天窗”作业，他们都拿手机拍一下补锈的地方，观察新涂的补锈漆耐腐蚀情况，每次他们都能看到满意的结果，信心一次比一次更足。

为了实现对大桥全天候、无死角的“健康监测”，福州工务段在大桥的重点位置上累计架设了近700台传感器，以及三维超声波风速计等设备，收集实时画面和数据，保障每一辆动车组在大桥上的每一个动作都在系统的监测当中，全面保障动车安全。

这套实时监测系统投入使用前，对大桥桥墩外部的定期监测要靠人工出海，使用高倍望远镜检查。受制于天气，如果碰到大风或者大雾，要么冒险出海，要么就得推迟检查周期。“现在，根据实时监测数据，我们能向列车调度中心发出预警，调度中心会根据桥上实际风速限制列车过桥时速。这种对大桥主塔和主梁进行空间变形监测的监控镜头，如果拉近放大看，连桥墩上的裂纹都能清晰观测到。我们对收集的画面和数据进行整理分析，实现大桥健康全过程精准管理。”狄栋梁日常负责这些设备的监控和数据收集，他把自己负责的工作比作是大桥的“私人医生”。

“这项工程的许多技术应用，在全国乃至世界上都非常先进。”狄栋梁说，自己非常幸运，在工作初期就接觸到这样重要且先进的项目，让自己有了足够的成长空间。

自成立以来，青年突击队先后完成3个青年科技创新项目，打造了7个“青年先锋设备”、11个“标准化桥涵”，设备质量稳步提升。据统计，青年突击队员们在各项任务中累计突击奉献483人次、发现和消除隐患52处、各类水害11处，参加应急抢修132人次。

2023年，“魔鬼风域护桥者”青年突击队被团中央选为“全国优秀青年突击队案例”。

蒋明亮、张振、狄栋梁……这些“魔鬼风域护桥者”青年突击队队员们早已历练成为护桥的好手，他们与平潭公铁大桥的感情也越发紧密。他们说：“正是因为前辈师傅们当初的带领，让我们快速进入角色，适应工作要求；正是有了大家日复一日的付出，高质量的养护，平潭公铁大桥开通三年多以来，线路一直稳定，大家只是居安思危，而并没有真正危机当头。”这，才是真正值得骄傲的事。

责任编辑 陈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