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与马克思主义哲学

2008-03-12 05:39郑永扣
中州学刊 2008年1期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哲学知识信仰

郑永扣

摘 要:在西方哲学史上,信仰与哲学的关系一直没有得到真正的解决。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实践和辩证法的基础上把握信仰与哲学的关系。对信仰的研究既要关注社会制度的层面,也要关注个体、心灵的层面;既要关注信仰的阶级性,也要关注信仰的普世性。

关键词:信仰;知识;马克思主义哲学

中图分类号:B0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0751(2008)01—0161—03

近些年来,随着市场化进程的加快和后现代主义思潮的兴起,信仰问题越来越成为人们关注的社会问题。信仰危机已成为现代社会生活中普遍存在的、令人忧虑的问题之一。信仰危机不仅使人类精神陷入空虚、迷茫、彷徨无依、漂泊无家的凄凉荒漠,也会为宗教的复兴、邪教和迷信的流行提供适宜的土壤。作为“时代精神的精华”,马克思主义哲学不能对此保持沉默。

马克思主义哲学是在社会实践的基础上运用唯物辩证法来把握哲学与知识、信仰的关系,正确处理了哲学与具体科学的关系,消解了在哲学领域长期存在的知识与信仰的对立。

第一,马克思主义哲学正确处理哲学与具体学科的关系,否定了把哲学作为“科学之科学”的企图。

一方面,马克思主义哲学强调哲学与具体科学的区别。科学就是系统化的知识,知识就是主体对客体的认识和把握,科学判断是事实判断,是对事物“是什么”、“怎么样”的观察和研究。而哲学的对象是包括自然界、人类社会、人的思维在内的世界整体,是无限。就无限的世界来说,要把握它,光靠科学方法是不够的。哲学判断除了事实判断,更多的还有价值判断,不仅回答世界(包括人类社会和人生)“是什么”和“怎么样”,而且更重要的还要回答世界(包括人类社会和人生)“应该是什么”、“应该怎么样”。所以,哲学不仅仅包括知识,还包括价值和信仰。信仰是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信仰是知识的拓展。

另一方面,马克思主义哲学强调哲学与具体科学的联系。哲学作为对世界的整体把握,作为系统化、理论化的世界观和方法论,离不开各门具体科学提供的知识。哲学要吸取和概括具体科学的成果,才能获得把握时代精神的认识论基础,才能成为“时代精神的精华”,才不至于成为哲学家的闭门造车或精神独白。

第二,马克思主义哲学把实践和辩证法引进认识论,将认知和信仰的关系在动态过程中加以解决。

马克思主义哲学把实践和辩证法引进认识论,批判了唯心主义的不可知论和旧唯物主义的直观的、被动的反映论,为知识与信仰的统一找到了共同的基础——实践。马克思指出:“以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人的感性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①思想的、理论的、意识的、精神的、价值观等等主观的东西,无论看起来多么抽象和神秘,都能够在现实社会生活中、在现实的社会关系和实践活动中找到“物质的”、“利益的”根源。只要从社会实践出发,找到“抽象和神秘”的意识的社会根源,就能够驳倒不可知论,填补知识和信仰之间被认为不可跨越的鸿沟。

第三,马克思主义哲学解决了宗教信仰与科学信仰的关系,把目光引向对现实社会的改造。

宗教和哲学都涉及人们对人生及其生活于其中的整个宇宙的起源、存在、性质、意义、归宿等问题的认定和确信,涉及人生的最高价值理想和终极目标。宗教信仰与哲学的关系源远流长。如何解决宗教信仰与科学信仰的关系,也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必须关注的问题。马克思主义首先从社会存在中找到宗教信仰的根源,把对宗教信仰的分析批判转变为对社会现实的分析批判,把宗教对人间苦难的解释引向对所有制的批判,引导人们从对天国的向往转向对共产主义美好未来的追求,从宗教信仰转向对共产主义的信仰。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指出:“宗教里的苦难既是现实的苦难的表现,又是对这种苦难的抗议。宗教是被压迫生灵的叹息,是无情世界的感情,正像它是无精神活力的制度的精神一样。宗教是人民的鸦片。”“废除作为人民的虚幻幸福的宗教,就是要求人民的现实幸福。要求抛弃关于人民处境的幻觉,就是要求抛弃那需要幻觉的处境。因此,对宗教的批判就是对苦难尘世——宗教是它的神圣光环——的批判的萌芽”②。马克思强调指出,彼岸世界的真理消失以后,历史的任务就是确立此岸世界的真理。宗教是人类自我异化的表现,是人创造了神而不是神创造了人,“人的自我异化的神圣形象被揭穿以后,揭露非神圣形象中的自我异化,就成为历史服务的哲学的迫切任务。”③马克思主义哲学强调对现实社会的改造,它在揭示社会发展规律的基础上提出了改造社会的基本价值方针和未来的理想目标,把人们的信仰建立在历史唯物主义关于社会发展的科学理论的基础之上。

第四,马克思主义哲学解决了理性和非理性在认识中的作用,说明了知识和信仰的主体的内在因素和机制。

在信仰主体角度看,信仰既包含一种认知性的确信,又包含一种实践性的情感投入和意志追求,它本质上具有实践理性的品格。马克思主义哲学既看到理性在人们把握世界中的作用,也不忽视非理性的存在及其地位。马克思指出:人是一个“有激情的存在物。激情、热情是人强烈追求自己的对象的本质力量。”④情感、激情、感情等,作为人的自我意识的产物,是由对主体和客体对象性关系的认识而产生的一种主观心理状态,它可以成为人发动、持续或终止自己的某种活动的直接动因和动力。作为信仰主体的人是有知、有情、有意志的活生生的存在,有非常鲜明的主体性、个体性;但信仰活动决不仅仅是纯主观的东西,它有具有客观性的对象,因此,在信仰中表现出来的,既不是纯粹主观的东西,也不是纯粹客观的东西,而是主观与客观相互交织的东西。信仰的产生不同于知识的获得,它不是沿着实证或证实的途径或方式形成的,它更多的是依靠个人的人生阅历、社会环境的长期熏陶、个人对人生及其生存背景的体悟而形成,靠不断重复而促成习惯性强化来潜移默化地把握自我、改造自我、超越自我。

当前,马克思主义哲学关于信仰问题的研究,应注意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既反对科学主义以科学排除人文、以知识排斥信仰、以实证方法排斥形而上学;也反对人文主义夸大科学技术与人的对立、以个体体验排斥普遍规律、以主观信仰排斥科学精神。

20世纪以来,西方哲学形成了科学主义和人文主义两大流派。科学主义哲学家试图把哲学科学化,看似在提高哲学的地位和功能,而实际上却使哲学不堪重负,致使一些人由对哲学的失望走向否定哲学存在的意义。如维特根斯坦就认为,哲学除了揭示科学命题的意义以及形而上学的无意义的分析活动以外,没有自己的问题和命题。哈贝马斯认为哲学已经终结了,明确断言今天的时代是后形而上学时代,传统哲学至多只留下了某些“语义学的潜能”⑤。人文主义哲学家则由于过分强调人们在感性世界、意志世界和信仰领域的个体性、多样性、差异性,消解了哲学对于整体性、一般性、规律性的追求,使哲学研究越来越变成哲学家个人的事情,成了哲学家个人的生命体悟和独白。如萨特就认为存在主义的存在主要指他人不能取代的经历和体验。这样一来,就连存在主义内部也是千差万别,更不用说不同的哲学流派之间了。“哲学家过去的公共形象是智者和贤人,现在却是这样一类专业人员:他们使用专业术语,乐而不疲地争论只有本派别才感兴趣的问题,局外人却不知所云。……在更多的时候,他们以邻为壑。相对主义于是蔓延于一切领域:真理观、意义观、价值观、伦理学、科学观、方法论,等等。相对主义的结果不是百家争鸣的繁荣,而是各行其是的芜杂;不是彼此对话的宽容,而是画地为牢的狭隘。”⑥

可见,把哲学纯粹科学化和把哲学纯粹信仰化,都会把哲学引向消亡。哲学应该在社会实践的基础上将科学与信仰统一起来,将对具体科学知识的概括、总结和对人类社会价值理想的探究结合起来。坚持科学与人、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事实与价值、知识与信仰的辩证统一。

第二,在研究信仰的视角和方式上,马克思主义哲学既要研究社会信仰,也要加强从个体、心灵、安身立命方面对信仰的研究;既要强调对共产主义理想制度的追求,更要把人的自由、全面、和谐发展作为人类发展的终极目标和信仰对象。

信仰是人的最基本、最深刻的精神活动,体现着人对价值理想的建构或最高价值的承诺,融系着人对精神家园和终极关怀的寻觅,因而它在根本上影响人的精神生活和社会活动,凝聚或整合着人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从信仰的客体或对象看,信仰可以区分为对美好社会制度的信仰、对理想人生的信仰,也可以区分为宗教信仰、政治信仰、道德信仰、法律信仰等,但无论那一种信仰,信仰的主体归根结底是每一个具体的、活生生的个体。阶级、政党、民族、国家都是由自己的每一位成员组成的,离开每一位成员,阶级、政党、民族、国家就成了空洞的、抽象的概念。阶级、政党、民族、国家的信仰只能在其每一位成员的心目获得真正的存在。所以,马克思主义哲学既要从阶级、政党、民族、国家的视阈研究信仰,更要加强从个体、心灵、安身立命方面研究信仰。要把信仰的研究与人的本质、人的价值、人的使命、人的生存与发展密切联系起来。

共产主义社会是马克思主义的社会理想,是马克思主义所信仰的理想社会制度。但是,不要忘记,共产主义社会制度的终极理想只有落实到每个社会成员的自由全面和谐发展上,才能成为人们真正的信仰对象。马克思主义认为,未来的理想社会是以每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的社会形式,“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⑦马克思曾把人类社会的发展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人的依赖关系(起初完全是自然发生的),是最初的社会形态,在这种形态下,人的生产能力只是在狭窄的范围内和孤立的地点上发展着”,第二阶段是“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第三阶段是“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⑧“自由个性”是人的主体性最充分的体现。人一旦失去“自由个性”,就失去了能动性而变成了受动的存在,人的本质就被扭曲。马克思主义强调人们为共产主义理想而奋斗,但并不因此否定个人的需要,共产主义并不敌视个人、个人利益,事实恰恰相反,马克思主义最尊重人,尊重个人的需要、利益、尊严和幸福,把个人的全面的、自由的、和谐的发展看作是共产主义的真正目标,“私有制只有在个人得到全面发展的条件下才能消灭”⑨马克思恩格斯所强烈反对的恰恰是那些敌视个人需要、贬低个人权利、使人异化的社会制度,是那些打着“集体”的幌子而蔑视个人需要、践踏个人权利的“虚假集体”。马克思恩格斯反对抽象地谈人,反对脱离社会关系谈人,并不等于他们不重视个人、不重视个人的需要和权利,正是在社会中,个人才是真实具体的。马克思恩格斯认为:“在任何情况下,个人总是‘从自己出发。”⑩“人们的社会历史始终只是他们的个体发展的历史,而不管他们是否意识到这一点。”

信仰的形成离不开人的生活经验和人生体悟,生活经验对个体具有直接的引导性,人们常常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去判断好坏、是非,外部世界的存在和价值通过人们的生活经验而内在化。列宁说:“大多数人是根据实际生活得出自己的信念的。”通过社会生活,人们获得了对世界、社会、人生的认识和体验,根据自己的个人经验去理解、把握和构建自己的信仰。一个人的生活阅历、人生遭遇对于他自己的信仰的形成具有重要的作用。只有在生活经验中形成了自己的独立的信仰和价值标准,才能有坚定的信仰。可见,信仰的形成和巩固离不开信仰主体的自觉性。作为人们对人生及其生活于其中的社会乃至整个宇宙的起源、存在、性质、意义、归宿等重大问题的认定和确信,信仰不是外在的强制性灌输的结果,而是主体全身心的体悟和价值整合的结果。我们并不否认环境熏陶、外在灌输、风俗习惯、传统影响乃至遗传因素在信仰形成过程中的作用,但需要强调的是,任何外在因素只有通过内在因素才能发挥作用,我们要在社会实践的基础上,通过对主客体关系的动态分析来理解和解决人们的信仰问题。如果过分夸大外在灌输的作用,在信仰问题上就会出现虚假现象。

第三,马克思主义哲学既要关注信仰的阶级性,也要关注信仰的共通性,关注人类的普世价值。

在以往的研究中,有一种错误的倾向,就是过分强调信仰的意识形态性质,强调信仰的阶级性、政治性的一面,忽视了马克思主义的普世价值。改革开放以来,一视同仁的市场经济规律和优胜劣汰的生存环境唤醒了人们沉睡的理智,人们开始追问信仰的价值基础。实际上,马克思主义不仅关注无产阶级和劳苦大众的命运和未来,同时也关注全人类的命运和未来,马克思主义所追求的终极目标就是全人类的解放,是每个人的自由全面和谐的发展。在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里,人们之间的阶级差别、国家分立、政党对抗、民族歧视、利益对立将要消失,没有剥削、没有压迫、没有三大差别,社会是每个自由人的联合体,每个人都能得到自由全面和谐的发展。——难道这不是人类所关注的普世的终极价值吗?

当前,随着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人类面临着一系列“全球性问题”,如环境污染生态失衡问题、能源和资源枯竭问题、反恐问题等等,这要求人们站在全人类的立场,谋求普世的价值目标、价值共识、共同理想和伦理准则,以追求人类共同的美好未来。这也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对信仰问题研究所应加强的方面。

注释

①②③⑦《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第16、2、2、273页。④《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第169页。⑤哈贝马斯:《后形而上学思想》,译林出版社,2001年,第15页。⑥赵敦华:《现代西方哲学新编》,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282页。⑧《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人民出版社,1979年,第104、321页。⑨⑩《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65年,第516、514页。《列宁全集》第35卷,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374页。

责任编辑:涵 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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