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马：一匹独辟蹊径的飞马

王周平

非马，本名马为义，台湾著名诗人。

短小精悍、机智灵敏、含蓄蕴藉是非马现代诗创作的艺术追求。他善于用凝炼浓缩的语言营造令人惊奇的意象，追求用最经济的手法表达最丰富的感情，从而饮誉诗坛。

我最喜欢非马的小诗，案头常放有他的诗集，每每读来，内心总会产生一种惊讶、一阵震颤、一片沉思。我偶然看到了《解放鸟笼》这首只有九行的小诗，只觉得它的内容颇新、颇奇、颇怪，我的身心一下子便被俘虏了：

打开

鸟笼的

门

让鸟飞

走

把自由

还给

鸟

笼

短短17个字，排列成三节九行诗，给人无限的想象。人们的习惯思维认为，打开了鸟笼，获得自由的自然是囚居于笼内的小鸟；而诗人化腐朽为神奇，别出心裁地“把自由还给鸟笼”，而不是还给飞鸟。这种“逆向思维”便写出了新的发现：禁锢他人，实乃禁锢自己；还人自由，自己也得自由。

虽没有大气磅礴、淋漓尽致的抒情，却让人回味无穷。以最少的文字负载最丰富的含义，炼字炼句炼意如此，非马真可谓大家也！

还有一首就是《黑夜里的勾当》：

仰天长啸

旷野里的

一匹

狼

低头时

嗅到了

篱笆里

一枚

含毒的

肉饼

便夹起尾巴

变成

一条

狗

象征手法的运用使这首诗意味深长：一匹仰天长啸的狼，竟会为一枚含毒的肉饼变成一只驯服的狗，这当然不限于狼，贵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又何尝没有这种丑恶的表演？是可憎？是可悲？还是可怜？给读者留下联想和沉思的空间。虽无直接贬斥之语，但尖锐的嘲讽之情已溢于言表，使读者感受到一种“审丑”的快感。

最让我动情的是他的名作《醉汉》，每每捧读总不忍释卷。这是一首经典小诗，仅有40个字，但每个字都具有金石的分量，全诗如下：

把短短的巷子

走成一条

曲折

回荡的

万里愁肠

左一脚十年

右一脚十年

母亲啊

我正努力向您

走来

醉汉心中愁苦，借酒浇愁结果酩酊大醉，短短的巷子竟被他走成了万里愁肠，这种化实为虚、虚实相济的手法，将人们所普遍体验到的却难以捉摸的乡愁情绪，表现得淋漓尽致。醉汉在醉意朦胧中，似乎踩着长达数十年的羁旅之苦与离愁别恨，踏上了迢迢千里的回乡之路，正在走向母亲的怀抱。“左一脚十年，右一脚十年”，醉汉跨出去的不是空间距离而是时间距离，这种时空交错的夸张写法，强烈倾诉了对家乡、对母亲的思念之情，使读者感受到一种空阔、苍凉、博大的悲壮情怀。诗的题目是“醉汉”，但醉翁之意不在酒，醉汉其实并不醉，如果真的醉了，正是浓郁的思乡之情使其沉醉。

非马，一匹不畏寂寞、奋蹄奔腾的诗坛“骏马”。

非马，一匹英姿勃勃、独辟蹊径的诗坛“飞马”。

非马的诗歌堪称短诗创作的典范。最后，让我们倾听这匹“飞马”在《马年》中笃笃远去的蹄声：

任尘沙滚滚

强劲的

马蹄

永远迈在

前头

一个马年

总要扎扎实实

踹它

三百六十五个

笃笃

(作者单位：陕西三原县南郊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