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报复

魏得强

父亲是个懦弱的人，我和哥哥小的时候，一家人经常受到村里人的欺负。母亲纵然刚强，也无法改变这个现实。欺负我们最凶的是对门的邻居，他们好像和我父亲结下了冤仇，经常找我们的碴，父亲有时候刚想辩解两句，邻居家两个铁塔一般的儿子往前一站，父亲就败阵而回了。

那一次，邻居家的大狗丢了，我心里正暗自高兴，他们却找上我们家来，认定狗是我父亲偷的，理由是那条狗曾咬过我父亲，一定是我父亲怀恨在心，打不过他家的人，就对他家的狗下手。我父亲当然不承认自己没有干过的事，最终的结果是，邻居把丢狗的恶气都撒到了我父亲身上，两个“铁塔”把父亲暴打了一顿。那一年，我哥哥15岁，我也10岁了，我们都咽不下这口气，哥哥拿上菜刀，要领着我和他们拼命。

我们还没有走出院门，就被发现情况的母亲拦住了。母亲把我们揽到怀里，哭着说：“孩子，不能去呀，这仇我们一定要报，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我和哥哥都愣住了：“都欺负到这个地步了，啥时才是时候？等我们长大了吗？”

母亲点点头又摇摇头，拿手和我们比画：“打架不是硬冲，拳头只有先往后缩，力量才会更大。”

看我俩都不理解，母亲又叹着气说：“你们这个年龄，正是攒力量的时候，只要好好读书，一定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到那一天我们再报复他们，还会不赢吗？”

这一次，我们兄弟俩都重重地点了点头。是的，邻居之所以这样横，是因为他们家有一个在外地工作的二叔。

经历了这件事，我们懂事多了。我们将仇恨压在心里，学业上非常勤奋，邻居仍时不时欺负我们，我们都忍下了。我们坚信母亲的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后来出现了奇迹，我们那个小村子里出了两名大学生，就是哥哥和我。哥哥上了医学院，我毕业后当了一名教师。

我们有出息了。虽然父母变老了，可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们。相反，两个“铁塔”见了父母，总是低着头。

有一天，我忽然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她很急切地要我回去，并且带上2000块钱。一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我不敢耽搁，风尘仆仆地往家里赶。迎接我的，是母亲。她接过我的钱才说：“你邻居周大伯家大龙被汽车轧断了双腿，二龙年前因为偷东西进了监狱，没人帮他们，你们兄弟就替妈帮他们一把吧。”然后母亲又指着同时赶回家的哥哥说：“你是医生，在县城给他们找最好的医院和大夫。”

我一听，火就冒了上来，大龙、二龙就是邻居家的“铁塔”，母亲该不是老得昏了头吧？

看我和哥哥都没动，母亲对我们说：“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还不如我这个老婆子。你们想，没有邻居他们一家，你兄弟俩能这么有出息吗？”

看着母亲慈祥的眼睛，我恍然大悟。

(选自《齐鲁晚报》，略有改动)

【路子与你聊】

“看着母亲慈祥的眼睛，我恍然大悟”，“我”悟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