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生活同行

2009-02-25 06:32
鸭绿江 2009年2期
关键词:兔崽子瓜棚部长

曾 剑

米兰·昆德拉说:认识是小说唯一的道义。那么,怎么认识呢?我的体会是,到生活中去,与生活同行。我一直是积极投入生活的,比如实战演习,比如抗洪抢险,我都是主动要求上一线,于是就有了《今夜有雪》,有了《平淡如歌》,有了《我们是兄弟》,有了《回家过年》,有了《午夜飞翔》。这些作品,与其说是我的创作,不如说是生活的赐予。生活还赐予我很多别的作品,大多是描写野战部队的人和事。现在,我离开了野战部队,却时常怀念起它,怀念起首长的批评,小兵的戗嘴,那其实都是生活。

这两篇小说,也是我生活的剪影。先说《西瓜缘》,灵感产生于我与我们的副部长王向东的一次谈话。那时,我们人武部弄回十几个大西瓜。我们开瓜,吃了半天,实在吃不动。王副部长说:“现在日子好了。想起小时候,生活真困难,想吃西瓜,家里没钱买,母亲摘了一担菜,沿着山路挑到很远的集市卖了,换来钱,给我们兄弟买一个西瓜吃。”他的话,触动了我内心那根敏感的神经。我鼻子酸酸的,眼泪就往上涌。我想起了我小时候偷瓜的事,灵感油然而生。

记得是一个炎热的午后,我到瓜地玩,见看瓜人在瓜棚里打着鼾,我就在离开瓜地时猫腰摘了一个,趴在地上,像抱着炸药包似的在地边的灌木丛匍匐前进。进入树林,借助树枝的遮挡,我直起身,抱着西瓜一路小跑。出了林子,我放慢脚步,大摇大摆地走。

回到村子,几个人围过来问谁给我的西瓜,我得意地说是我自己买的。刚说完,就听一个粗暴的声音对我说:“兔崽子,给我送回去!”我抬头看,竟是西瓜的主人。原来他只是佯装睡着,其实一直跟着我,只是他的草帽压得很低,我把他当成了路人。我脸陡地燃烧起来,想寻个地缝钻进去。但我不能,一是没地缝可钻,二是我必须按他说的,抱着西瓜,在他的监视下把西瓜送回他的瓜园。那年我八岁,偷瓜时没感到沉,把瓜往回送,简直就像抱着一座大山。一个来回,足有六里地。我把瓜送到他的瓜棚,汗如雨滴。瓜棚里面围着几个人。我把瓜放在地上,转身走,瓜的主人喝住我。他们把瓜切开,露出鲜红的瓜瓤。他们围着吃西瓜,边吃边说:“兔崽子,还挺会挑瓜的。”他们一定要我看着他们把西瓜吃完。

那次偷瓜,我没受伤,却哭了。直到多年后,我见到西瓜,仍旧跟西瓜有仇似的,抱起来就啃。我的饕餮之相,全然不像一个营职军官。

我后来又被同伴拉去偷过藕。深秋的午夜,我们在水塘里抠了两个小时,冻得牙直打架。当我们扛着一筐藕往回走时,被藕主人和他的狗拦住了。原来,他一直在黑暗中等着我们这样免费取藕的劳动力。

感谢那段儿时生活,它不但赐与我这篇小说,更主要的是,它告诫我不能偷窃,世界到处都是眼睛。

《我做错了什么》里,那个女生学习成绩很好,以年级总分第一名考入高中。她不读书的原因,不是考农业中专被人误解,考农业中专的故事发生在另一个女生身上。她是因为那个令人羡慕的爸,当了一镇之长,不要她母亲,母亲精神受挫,她放弃学业照顾母亲。后来,她嫁给给一个扫路工人,那个工人很快又下了岗。我班的一位男生军校毕业后在北京混得很好,要帮助她,她坚决拒绝,坚守着与那个下岗男人贫困平淡的生活。为此,我很佩服她。

这就是我的作品,来源于生活,略高于生活,这是想象的作用。但生活是基础,是灵感的源泉,离开生活,文学只是一潭无源之水,欲望再深,终会因潭水太浅滋养不出既有份量又鲜活的鱼。

生活有喜悦,比如我的这两篇小说,被《鸭绿江》选发;生活有感伤,比如使我产生《西瓜缘》创作灵感的王向东副部长,今年被确定转业。穿了二十多年的军装,现在要脱下来,心里不是滋味。“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他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我只有珍惜这有限的军旅时光,多写写我们的军营。我想,当我离开部队那一天,我在军旅生涯创作的小说作品,一定是我最大的心灵抚慰。

猜你喜欢
兔崽子瓜棚部长
南瓜棚下好乘凉
部长通道:从“躲”到“等”新气象
老兔子
农业部副部长余欣荣
丝绸之路旅游部长
英雄所见略同
那么想的
瓜棚
文艺评论家与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