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龙口·酒神(连载之七)

2009-02-25 06:32邹长顺李同峰
鸭绿江 2009年2期
关键词:炒面酒厂

邹长顺 李同峰

丁静蕾端起来一盆水泥砂浆太吃力了,因为她整整干了一天,实在是力不从心了。李伟彬见状,从石堆边赶过来,端起砂浆盆,说:“静蕾,你歇一会,我来。”

“没事,我能行。”

“我怕你累着。”

“我又不是纸糊的。”

“可你也不是铁打的呀。”

“谢谢你对我的关心。”丁静蕾说着又端起了另一盆装满水泥砂浆的盆,脚下生风,像上了发条一样。

李伟彬紧随其后,说:“收工后咱们一块走好吗?”

“不,我还有事。”

“多少次了,你总有事。”

“真的,我不骗你。”

三年前,李伟彬经李洪林的准允来到了老龙口作坊,他来的时候,丁静蕾还没有来,他第一次看到丁静蕾葵花般的笑脸,杨柳般的细腰时,双眼便突然豁亮起来,尔后总是想办法接近丁静蕾。然而,丁静蕾对李伟彬的热情从来就没有什么反应,这使李伟彬大惑不解。他虽然知道黑秀龙对丁静蕾也很好,但他觉得凭自己的家庭条件和相貌,丁静蕾和他才是天上的一对,地上的一双。

李伟彬如此地接近丁静蕾,也缘于丁静蕾对黑秀龙的约法三章,一是下班后不能一起走;二是在厂子里装作不认识,有话说话,有事办事;三是不能和任何人透露俩人的关系,只有书记知,王代表知,我知你知,天知地知。难怪李伟彬不明就里地一个心思追着丁静蕾。

问花何在?夜来风雨声。问树何在,枝上相思豆。

自从春野麻衣在上海把孟凡声带到日本后,李曼秋不知在思念中度过了多少个春夏秋冬,熬过了多少风雨。今天,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了,倒让她心无定律。

李洪林用一只手看完信后,说:“我看你还是去吧,你是孟家的儿媳妇,就是孟家的人,专卖局付给咱们的钱也都是你的,我看拿这些钱就够去的。再者说了,凡声的信也写得明白,只要你想去,他还可以给你汇钱来。”

李曼秋听李洪林相劝,脸上反倒是一筹莫展的样子,心中的忧虑在升腾,说:“看信上凡声说的是不错,可是……”

“可是什么?”

“到那里去,人生地不熟的。再者说了,嫂子过世早,我该陪在你左右,洗洗衣服做做饭什么的,伟彬还是个孩子,我这当姑的突然离开,这……”

“你就不用想那么多了,几年前我就说过,你不用管我,你年岁也大了,能找个伴就找个伴,让他搬到这儿来住。我呢,和伟彬回到咱爸留下的房子里去住。可是你呢,一晃这么些年了,还是一个人,围前围后地伺候着我和伟彬,这总不是长久之计吧。今天,凡声能混到这个份上,你就应该横下一条心,什么也甭牵挂,走人就行了。”

李曼秋听着李洪林的话,仍然长吁短叹。

正在这个时候,劳累一天的李伟彬回来了,进门就说:“姑,什么饭?快把我饿死了。”

“饭做完了,你洗把脸,我这就给你盛去。”

李洪林此时说话了:“伟彬,你凡声哥来信了。”

“哦,信上说什么了?”李伟彬很惊奇地问。

“他和你春野麻衣表嫂三年前从日本去了台湾,在那里生活得很好,来信让你姑也过去。”

“那就去呗,台湾是宝岛,风光秀丽、物产丰富,还有是高山族。”

“你姑呀,放心不下我和你。”

“也是的,姑要是走了,咱们家做饭和洗洗涮涮的就没人了。”

“那也不能让你姑为了我和你,耽搁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

李伟彬望着李曼秋,说:“姑,你就去吧,要是那里真好的话,我也去,我都快记不清凡声表哥的模样了。”

“我还是不走了吧,从小在奉天长大,到那里不见得习惯。”

“姑,去了之后,不习惯就再回来呗。”

“你当是赶大集呢,那么老远,说去就去,说来就来?”李洪林数落着李伟彬。

“好啦,去不去由姑自己定吧,我饿坏了,吃饭啦。”

“伟彬,说真的,姑看着你从小长大的,真的舍不得离开你,我想,等你成了亲后,姑再走也不迟。”

“那行。”李伟彬很高兴的样子,说:“等到我成亲的那一天,一定让凡声哥和嫂子回来,然后让他们带你一块走,不更好吗?”

李曼秋听了李伟彬的话后,脸上闪烁着笑容,说:“那好,吃饭吧。”

一家三口人刚坐下来,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声音,脆似清梨,甜似蜜罐。

“哟,吃饭呢啊,这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这声音是油嘴滑舌的英鸽的。

“哟。”李曼秋一惊,站了起来,说:“大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我从南边来就是南风呗,从东边来就是东风呗。”英鸽喜笑颜开地说:“你说是吧,洪林弟。”

“坐下来一块吃吧,也没有好饭菜。”李洪林让着。

“是啊,有酒不能光你一个人喝,也得给我一盅。”

李曼秋取来一个盅,给英鸽斟上,说:“大姐,家里都挺好的吧?”

“好,好着呢。”英鸽喝下一口酒后快言快语地回应着。

“大姐想必有什么事吧?”

“让你说着了,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有事您尽管说。”

“我是给大侄子伟彬提亲来了。”

英鸽的话使李洪林、李曼秋和李伟彬霍然一惊,少顷之后,李曼秋问道:“女方是哪家的?”

“我们家的邻居,闺女长得那才俊呢,只要大侄子能看上眼,保准同意。”

“她是干什么的,家里都有什么人?”

“闺女念完书一直在家,家里有父母,兄妹五人,她是老疙瘩。是一家忠厚老实的人家,说了,定亲什么也不要,只要人长得行,家境好就成,所以我合计来合计去,就数伟彬侄子最合适。”英鸽说了一大套。

“我不要。”

“刚才不还说呢吗,你成亲时让你凡声哥回来,好带我一块走,怎么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变卦了?”李曼秋说。

“姑,我的事你不用操心了。”

“这么说你是心里有了?”李曼秋问道。

李伟彬点头,说:“我谁也不要,只要她。”

“她是谁?”

“你们认识,是后到厂子里的丁静蕾。”

正当李曼秋和李洪林默默回忆着丁静蕾时,英鸽恍然大悟:“是她?”

“你也认识?”李曼秋问道。

“哎呀,何止认识,我和她妈是表姊妹关系,前些日子啊,我还给她提过亲呢,结果呢,静蕾说啥也不同意,原来她心里早已有了你,怪不得。哎,大侄子,还需要不需要我这个当大表姑的再搓合搓合?”

“嗯。”李伟彬满意地点点头。他在想,他真心对丁静蕾好,而丁静蕾像是装着没有看出他的心思一样,原来她的心里早已有了他了,何不再让这个英鸽表姑去一趟,把话说开,那该多好啊。

“行,这事就包在我身上,我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哈哈哈……”英鸽的笑声似银铃一般。

李洪林举盅说:“谢你了,大姐。”

英鸽与李洪林碰下酒盅,眉毛飞舞,神采奕奕,乐得合不上口,说:“干!”

老龙口人上上下下醉在春风里。

去年秋天建成的西厂房,沐浴在春色和阳光里,这是老龙口人的自豪和骄傲。当人们抬头望着这窗明几净高大气派的杰作时,都为之荣幸,因为这座厂房的崛起离不开他们的辛勤汗水。

厂区的办公条件得到改善,人们欢欣畅快,包装车间提高了效率,让老龙口酒厂如虎添翼。伴随着生产的不断发展,制酒厂的党组织也逐渐地壮大起来了。又一个惊天的奇迹,老龙口近三百年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事发生了——一张大红公告告诉全厂职工:王新富、刘清、杨大春、黑秀龙、丁静蕾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当他们举起右臂面对鲜红的党旗宣誓时,眼泪伴随激动的心情夺眶而出……

“这是多么庄严的时刻,是多少人向往的事情,自豪吧,努力吧。你们是新中国建国后,老龙口制酒厂的第一批新党员。是党赋予了你们政治生命,你们是党组织的新鲜血液,我代表全体干部职工向你们表示祝贺。”王大卫和刘雷共同的、铿锵有力的讲话震得会场嗡嗡作响。

李伟彬作为一名积极要求进步的青年,参加了黑秀龙和丁静蕾等人的宣誓大会,让他触动很大,也让他心灰意冷。他自己知道,自己在进步的道路上受挫,主要是缘于他的家庭,虽然原来这酒作坊是孟家的而不是他家的,可是,现实毕竟如此,他想他一定要找个机会和书记谈谈。

“伟彬。”

丁静蕾清脆的声音传来,让李伟彬顿时眼睛雪亮,好像刚才还乌云压顶的心一下子敞亮起来,他欣喜若狂地叫道:“静蕾!”

“是我,你在想什么?”

“我……”李伟彬又从兴奋中回到难过中,连眼泪都含在眼圈内,露出十分委屈的模样,说:“我祝贺你加入党组织。”

丁静蕾此时十分理解李伟彬的心情,说道:“组织的大门始终是敞开的,只要条件够了,就可以的,这次你没有进来,还有下一次,你不要灰心,懂吗?”

李伟彬听了丁静蕾的话,心里觉得温暖了许多,他望着丁静蕾那张期待许久的脸庞,点着头,表现出了很大的自信。

“走吧,我陪你一块走走。”

李伟彬听了丁静蕾这句话,心里头一下子沸腾了、火热了,这么长时间里,他不知道和丁静蕾说过多少次,要求一块走走,可是每次她都婉言谢绝。今天,终于等来了这一刻,他觉得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的道理在今天再适用不过了。

春风轻轻地吹拂着他和丁静蕾的心扉,幸福在李伟彬心田始终挥之不去。他觉得,这一天,就是他和丁静蕾的开始,他还觉得只要有丁静蕾在他身边,他会更加努力工作,争取早日加入党组织,成为一名真正的共产党员。

春深深、夏长长,几度秋风凉。就在这果实累累的季节里,老龙口制酒厂又发生了一点变化,在秋高气爽,望断南飞雁的时节,企业的一个组织——“老龙口制酒厂工会委员会”宣告成立了。工会主席叫王凡重,年纪四十有余,是专卖局特意派遣的干部。

王凡重身材并不高大,并且很瘦削,走起路来显得十分轻盈。他来厂里时间不长,便和全厂职工打得火热,人们送他一个外号,叫随和主席,对此王凡重一笑了之。

东北的天气,阴历八月十五就得穿棉袄。历史上曾有过八月十五下大雪的情形,从此便有了中秋穿棉袄之说。而到了十一月份,天是真正的嘎嘎冷了。但是老龙口酒厂始终是一派热腾腾的繁忙景象。新建成的西厂房投入使用,使得生产能力有了历史性的突破,年产白酒可达六百九十七吨,是一九四九年的二点八倍。

天再高,水再深,也阻挡不了世界风云的变幻。当东北大地早已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后,全世界传递着同一个信息——美帝国主义开始了对朝鲜的侵略。对此,我们中国感觉到了,美帝国主义是想把朝鲜当作跳板侵略我们中国,在这个时候,新中国刚刚成立不久,面临的困难和压力相当大。当时按照毛主席的意见,休整一段时间后,打到台湾去,消灭蒋匪帮,真正地解放全中国。然而,面临突发的朝鲜战争,毛主席不得不重新调整战局,将重点调回到东北,准备跨过国界,进行抗美援朝,把美帝国主义妄想侵略中国的野心阻止在朝鲜。

雄赳赳

气昂昂

跨过鸭绿江

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

这首雄壮的歌曲,响彻了鸭绿江畔,传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无论塞外高原,还是长城内外。

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牵动着每个中国人的心。老龙口制酒厂干部职工也不例外,他们个个摩拳擦掌,准备以实际行动保家卫国。

杨大春、黑秀龙、李伟彬、丁静蕾……许多热血青年积极响应毛主席的号召,提出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扛起枪,跨过鸭绿江,打击美帝国主义。

当时,老龙口制酒厂接到了上级的任务,要在短时间内赶制炒面二十五吨,白酒六十吨,无条件地支援抗美援朝。这一光荣任务,更加激发了全体老龙口制酒厂干部职工的积极性。全体职工连轴转,天天在争分夺秒,加班加点,不计任何报酬地抢任务,并感到无限光荣。

车间内,赶制炒面的职工,心和炒面同样热,个个被笼罩在熏烤的热气中。

“王主席,陈芬晕倒了。”

“她是累的,赶紧把她送回去,让她好好地休息休息。”

“王主席,刘大学睡着了。”

“别叫他,叫他睡一觉吧。”

“王主席……”

王凡重看到职工们个个劳累的样子,十分心疼,但是,为了抢任务,赶时间,再苦再累也得挺下来。实际上,王凡重也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他是在用一个共产党员的力量,在用一颗忠于党的事业的心在作钢铁般的支撑。他也是血肉之躯,不是钢铁铸造。他终于倒下了,没有倒下的同志们,仍然坚守在工作岗位上。

“来吧,我们都吃口炒面吧,喝口水。我领你们唱首歌。”王大卫说着站起身,起了头:“雄赳赳,气昂昂……预备——唱!”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

这振奋人心的雄壮歌声,在车间内回荡,这首歌像是一针强心剂,给干部职工们增添了无限的力量。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是铁,团结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经过两个多月的奋战,不知烧去了多少煤炭,也不知炒了多少锅炒面,更不知干部职工流了多少汗水,于年末岁尾,二十五吨炒面包装得整整齐齐,摆放在仓库之内,它们像是即将赴朝作战的战士一样,正在待命出发,还有那六十吨白酒也是如此,包装桶上都印有:支援抗美援朝专用物资。中国沈阳老龙口制酒厂酿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厂领导做出决定,由王新富、刘清代表老龙口制酒厂具体负责抗美援朝物资运输工作。在那一天,厂里召开的抗美援朝物资生产提前完成庆功会上,王新富和刘清在会上发了言。王新富说:“厂领导让我和刘清参加抗美援朝物资运输工作是我们俩莫大的荣幸,保家卫国,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们要代表我们老龙口酒厂几百干部职工,把这二十五吨炒面、六十吨白酒,送到朝鲜去,送到每名志愿军战士手中,让他们在冰雪中喝上我们老龙口的白酒,吃上我们的炒面,狠狠地打击侵略者。请领导放心,我们俩作为老龙口制酒厂党支部发展的第一批党员,决不会给党抹黑的,哪怕就是牺牲在战场上,也是光荣的……”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 乔 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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