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子”观的社会学分析

多杰热旦

摘要“面子”观是人们在社会交往中个人在他者心目中的地位排序的理念,也是他者心中的个人价值的自我心理渴望。本文从人性的基本心理假设——不断追求自我满足的理性“经济人”的建构逻辑入手,分析社会生活中正当的面子观及其文化功能,以期揭示当今社会中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地追面子的虚伪心态和恶劣之风,从而为人们树立正确的“面子观”提供初步的理论分析框架。

关键词理性经济人面子虚伪体面

中图分类号:C91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0592(2009)01-246-02

人人都要“面子”,当然是好事情,可是现在有些人为了面子不择手段,把面子当作自己的唯一目标,甚至通过不正当的手段来攫取自己的“面子”,这可是人之悲哀,也是社会之不良“结症”。正如,鲁迅先生所说:“中国人要‘面子,是好的,可惜的是这‘面子是‘圆机活法,善于变化,于是就和‘不要脸混起来了。”的确,不少人把“面子”看得太重,以致于本末倒置。为了“面子”说谎、不讲诚信,甚至为偷盗、抢劫、杀人等为非作歹、伤天害理。这些不正当的手段追求“面子”的行为折射出一种不良的社会心态,那便是“虚伪”。有鉴于此,笔者通过以下“面子”理论的分析来试图理清“面子”的一些模糊的概念,以使大家有个良好的“面子”观。

一、“面子”观的认识及国内外相关的理论和解释

各学科的欣欣向荣和研究的分工越来越细的今天,也少有几人关注和研究“面子”及相关文化和社会。笔者较同意翟学伟对“面子”所下的定义,因而在本文的分析和研究中,也借助他对“面子”的概念来进行解释。他独特的视角和眼光,分析了中国人的“面子”观及其隐含的内在逻辑和社会意义,这对笔者颇有启发。

翟学伟对面子的解释是:面子是一种由于个人表现出来的形象类型而导致的能不能被他人看得起的心理和行为。豎他认为,中国人所谓的面子在起源上既同“脸”、“面目”、“颜”等用语密切相关,也可引申为“光”、“气”、“丑”等义,这类用语指一个体在其社会交往圈内所展示的形象类型及其程度,这种类型及其程度受儒家道德和日常礼仪标准的检验。根据检验的结果,可以搭配成“要脸”、“争脸(争光、争气)” 、“丢脸(丢丑)”、“无脸见人”、“厚颜无耻”、“不要脸”等。这就说明,当一个体在他所表现的形象上达到了道德或礼的规范标准时,他就会被与他交往的人看得起,受到尊敬、赞誉或特别优待;反之则被瞧不起,遭到冷落或被唾弃,这就是所谓的有没有面子。 面子是一种由于个人表现出来的形象类型而导致的能不能被他人看得起的心理和行为。而当一个人一旦在社会交往中具有了脸面上正面的被评价性,也就发展出了他的人情和关系。如,当我们说“看在我的面子上”时, 就等于说“我和你有这份情”,或“你不会不买我的账”。

西方社会学家提出的社会互动理论和社会行动理论也多有提及“面子”相关的社会理论和分析。其中比较接近于中国人的“面子”观的有,美国社会学家库利(C.H.Cooley)提出的“镜中我”理论、乔治·米德(G.H.Mead)的“角色扮演”理论以及戈夫曼(E.Goffman)的社会“戏剧理论”等。

库利的“镜中我”理论里认为,自我或人格是社会的产物,是通过社会互动而产生的。他将自我意识的形成分为三个阶段:(1)我们设想自己在他人面前的行为方式;(2)在作出行为之后,我们设想或理解他人对自己行为的评价;(3)我们根据自己对他人的评价的想像来评价自己的行为,并据此做出下一步的反应。库利非常形象地将通过观察别人对自己行为的反应而形成的自我概念称为“镜中我”,即每个人的自我观念其实是他人这面“镜子”的反射。

而乔治·米德(G.H.Mead)的“角色扮演”理论认为:自我意识是随着符号使用能力的发展而发展起来的,将自我分为“主我”(I)和“客我”(me)两个部分。“主我”是自发的、能动的,为自我和人格的发展提供动力;“客我”是内化了的社会要求和期待,是在社会互动过程中形成和发展起来的。米德认为,社会化的实质是“角色扮演”(role taking),即学会理解他人对于角色的期待,并按照这种期待从事角色行为的能力。

同样,戈夫曼(E.Goffman)采用戏剧分析的方法,从印象管理的角度来揭示人们社会互动的特点。他将整个社会比作成舞台,社会上的所有人比作这个舞台上表演的演员。在他的《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一书中,他指出,世界是一个大舞台,生活就是演戏,表演者最关心的是留给观众什么样的印象。他将每个人的行为分为,“前台”和“后台”。他讨论了人际互动中如何做“面子功夫”等问题。其观点有助于理解中国人的“面子”观。

以上理论范式虽有自身的解释优势,也有各自的不足。如结构角色理论把社会看得太有秩序,以至于把个体的行为看成是一种相应的机械反应;角色过程理论把个人扮演角色看作是对他人期待的顺应,结果也只暗示了个人适应社会的那一面;而以角色的主观性为起点的社会学理论完全把社会交还给了个人的意识及自我或表演的策略,忽略了超越个体之上的社会制度对人的制约作用。

二、追求“面子”的人性假设

从面子的实质来分析,它是人们追求自身在社会其他人心目中的地位或个人由于地位和贡献而从他人那里获取到的尊重和顺从。从另外一个角度说,面子就是个人在某一情境中所觉察到的“情境自我”或自我形象。在社会互动的情境里,每一个社会互动的参与者在其心理社会图或心理场域中,都会知觉到其他参与者的面子。

笔者认为,“面子”观就是一个人在其做人的基础上追求自尊和荣誉来获得更高的社会声望和地位的考虑。其实质是人们追求荣誉的问题,是跟荣辱观相关的。由于面子不仅牵涉到个人在其关系网中的地位高低,而且涉及他被别人接受的可能性以及可能享受到的特殊权力。因而,“顾面子”的现象不仅是中国人的个人自尊密切关联的重要情景,在世界其他国家和民族也不逊色于此,只不过没有中国那样丰富的“语言”来表达。从而也不难得出,爱“面子”不是中国人的“特产”,而是人类共有的特性。

我们知道,一个理性的经济人,他始终考虑哪些行为是对自己有用的,哪些是对自己无用的。一个理性人类行为都是如此。人类的这种思维模式,不仅在物质领域,还是在精神领域都一向如此。当然,其中包括人们追求“面子”和荣誉的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讲,不难理解很多人全神贯注地追求名气和“面子”。因为,他们知道挣 “面子”有不少的好处。对此,笔者简单的分析,两个主要的好处, 一是自己在他人心目中地位大大提高,人家看的起你、尊重你、让人觉得你对他有价值。同时自己在向周围的人似乎在传达着“我有一定的能力,这次你要帮我办事,下次你也会有求我的时候了”的信息。好处二,如同韦伯的观点一样,人们知道社会尊严和地位是一个很重要的社会交往资本。的确,在现代社会人的理性狂妄使得对金钱看得非常重要,一定程度上很多东西可以用金钱来衡量其价值。金钱不仅能够衡量有形的物质,也可以衡量无形的文化(文化资本)、地位(声望资本)、权力(权钱交易),甚至人体(卖淫嫖娼),更何况,“面子”和名望。当面子或荣誉成为社会资本时,人们追求“面子”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了。理性的人们知道,在社会交往中“名望”是一个很重要的资本,也深知“名望”不仅直接转换成资本,而且可以间接转换成财富或成为攫取更大的社会资源。显然, “名望”的市场价值,不仅在经济市场领域,在政治、文化等诸多领域也是巨大的社会“现金资本”。

因此,当“面子”和荣誉成为可以交换的资本时,作为理性经济人,既然他们深知追求“面子”的社会价值,那么,他们怎么不会不追求呢?除非他们不理性或是属于现代社会所谓的“傻子”或“精神病患者”。

有鉴于此,人们追求“面子”(追求名)就如同追求物质财富。两者从人的需要角度来讲,也无实质区别。对于这个观点,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是一个很好的佐证。在这里,不关注马斯洛对人的各种需要的分法层次,而关注的是他的理论前提——即承认人有多种需要。一个正常的人不仅要追求物质财富,也要追求精神财富;如,人不仅要吃饭,也要听歌;我们不仅要做好本职工作,也要休闲娱乐、交朋友,等等。故而,人们追求“面子”(受人尊敬)不仅跟人类追求物质财富没本质的区别,而且他是人与其他动物区别的最重要的标志之一。也即,人要有羞耻感,而动物没有。

三、要理性的追求 “面子”,树立正确的“面子”观

既然追求“面子”是跟人们追求物质财富无本质区别,那么,我们可以试想,人们追求物质财富时有法律、道德等诸多正式和非正式的社会规范和规则。很显然,人们追求物质财富不是随心所欲,不择手段的,而是要讲究方式方法。也即,在法律和社会规则约束下追求,否则会受到相应的处罚而得不偿失。因此,追求面子也同样讲究方式方法,绝不能不择手段。否则,人们走向追求“虚伪”、“伪善”、“虚荣心”,以至于为了“面子”做一些不要脸的事和非法的事。

人们追求“面子”是好的,这是一种人类区别于其他动物的良好行为。但是,追求“面子”必须讲究其方式方法。一个正当的合法的手段追求“面子”,我们可以叫体面(respectable),即受人尊敬的,过着有尊严的生活。因此这种行为对社会有着举足轻重的正功能,其中最主要的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第一,正当手段追求“面子”不仅有助于约束自身的行为,也有助于理解他人,以使形成良好的社会人际关系和团结的社会风尚。第二,从社会层面来讲,有助于形成良好的社会秩序和安全环境。我们可以试想,如果一个人想过着体面的有尊严的生活;一个始终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来试图给人留下好的印象的人;或一个希望获得他人的尊重的人。他们会做有失于体面的事吗?更不用说打假斗殴,小偷小摸,抢劫杀人,贪污腐败等违法违纪的事情。

综括全文, “面子”是人们追求社会地位或在他人心目中的地位排序,也即自己在他人及周围社会人们心中的地位和价值,其实质是人们本能的和理性的受人尊敬的渴望或心理期待。故而,追求面子是好的,它是一种人类良好的向上的行为,就如同人类追求物质财富。

人们追求物质财富是好的,但是追求物质财富必须遵循各种政策、法律法规,否则容易堕入贪污腐败等犯罪而受到法律的处罚,对集体来说违背经济可持续发展观,造成环境污染,破坏生态平衡和人与自然的和谐,必将受到大自然的惩罚。同样,人们追求“面子”也必须讲究方式方法,不能为了面子而面子,更不能为了面子不择手段。否则不仅得不到面子,连起码的人格和人的尊严也得不到。试问,作为理性经济人,划算吗?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