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徽州古建筑雕刻艺术“图形遗产”的价值

2009-07-06 05:19徐百佳
江淮论坛 2009年3期
关键词:价值

高 山 徐百佳

摘要:以“徽州三雕”为代表的徽州古建筑雕刻艺术不仅丰富了中国建筑文化的样式和内容,还为后人留下了极为丰富的“图形遗产”。本文分别从审美、社会、文化的角度阐述了徽州古建筑雕刻艺术“图形遗产”的价值。

关键词:“徽州三雕”; “图形遗产”; 价值

中图分类号:J305 文献标志码:A

徽派建筑是以大型木架为支撑的砖木结构或木石结构。这种结构提供了徽州雕刻艺术的展现空间和材料特点。徽州工匠们利用自然条件的优势,以木、石、砖为材料,以徽商经济作基础,创造了独特的“徽州三雕”艺术——木雕、砖雕和石雕艺术,其中内容最广、数量最多的当属木雕。徽州三雕也成为徽州建筑重要的艺术特征之一。“徽州三雕”艺术不仅丰富了中国建筑文化的样式和内容,还为后人留下了极为丰富的“图形遗产”,这些“图形遗产”丰富的人文内涵和其后的文化积淀。其高超的技艺,有着永远值得发掘和探询的价值。

徽州古建筑雕刻艺术大都兼有实用和装饰的双重功能。这里所说的“图形遗产”是指徽州古建筑雕刻所遗留下来的脱离于建筑功能以外具有单纯的象征和审美意义的图形和纹样。新安画派、徽派版画、徽派篆刻、徽墨歙砚等姊妹艺术的相互交融使得徽州古建筑雕刻艺术的“图形遗产”拥有较高的艺术水平。其广泛的内容和题材几乎包含了传统图形所有的门类:有人物、山水、花鸟、禽兽、虫鱼、云头、回纹、八宝博古、文字楹联以及各种吉祥图案等。以人物为主的题材有名人轶事、文学故事、戏曲唱本、宗教神话、民族风情、民间传说和社会生活等;以山水为题材的主要是徽州名胜,如黄山、白岳、新安江及徽州各县具有代表性的山水风光;有梅兰竹菊、牡丹海棠、荷莲灵芝等植物图案;有龙凤麟龟、狮虎象豹、飞鸟虫鱼等动物图案;有福寿万喜等文字图案……这些优秀的“图形遗产”背后所隐含的知识系统、精神指向、思维方式、智慧结晶和文化价值观念,在今天仍具有持久的价值和意义。

一、审美价值

作为具有装饰意味的徽州古建筑雕刻的“图形遗产”,从构图、造型、工艺到色彩形式,都具有独立的审美价值。

1、造型美。在造型艺术中,徽州古建筑雕刻艺术属于平面造型与空间造型的结合体。无论是二维空间的平面造型还是三维空间的立体造型,都显示古建筑雕刻艺术“图形遗产”精湛的造型能力和艺术美感。建筑雕刻需要服从其作为建筑装饰的位置,其内容和形式往往要受到材质和空间的制约。徽雕得益于徽州工匠们高超的技艺和整体构思的能力,他们做到胸有成竹,因图制宜,并在作品中运用了提炼、夸张、隐喻、组合等通俗易懂的造型程式,也不缺乏统一与变化的生动对比。造型比例协调、美观,不论雕刻的形式是采用浅浮雕,还是圆雕、透雕,都有着极强的立体感和复杂的明暗关系。尤其是木雕作品由于材质的柔软易于雕刻使得对象可以精细刻画,物象的造型主要采用以线为主的造型方法,线造型的好坏决定了装饰感的强弱。直线、曲线、粗线、细线、短线、长线等不同的线条的运用对比产生了强烈的节奏感。雕刻的画面一般很少留大片空白,构图饱满,往往用树、花、枝、叶云纹等图案来填补空白,串起一个个人物场景和故事[1]39-40。徽州木雕艺术中那些造型准确、生动传神的角色人物有着令人惊讶的写实功底,连动态和眼神也拿捏的准确到位。这些生动传神的角色人物,在天井投下的天光下,动感强烈,栩栩如生。

2、工艺美。徽州工匠们的精湛的雕琢工艺提升了徽州古建筑雕刻“图形遗产”的艺术价值,也将徽州传统建筑升华到一个新的美学境界。新安画派、徽州版画、篆刻、砚雕等姊妹艺术的相互促进、借鉴、切磋极大地提高了徽州工匠的艺术修养,影响并丰富了雕刻艺术的表现手段[2]136。徽州古建筑雕刻的工艺十分讲究,几乎集中展示了雕刻的所有工艺:有浅浮雕、深浮雕、圆雕、透雕、漏雕、线刻等。浮雕和圆雕是在砖、石、木材质上依靠形象的起突造成浮凸的立体效果,使得重点图案凸显,图底关系明确。雕刻工艺在具体运用时多是组合并用,浮雕加圆雕,或是浮雕又加线刻,莲花门的裙板常用木刻浮雕,而梁下斜撑等常采用圆雕。透雕多用于门楼砖雕,通常在不到一寸厚的砖坯上由近及远分出重重层次,有的雕琢层次竟达七、八层之多,精雕细琢,华美精细,极具立体效果。有的透雕是两面雕,两面都可以欣赏。漏雕多见于莲花门窗、隔扇挂落等镂空部分,图案变化极为丰富。镂空雕饰玲珑剔透,尤其在光影的渗透下呈现出内外空间交融的意趣之美。线刻通常为平板线刻,有凹刻和凸刻两种形式。徽州古建筑雕刻工艺的风格也变化多样:有的粗放,有的简约,有的率意,有的严谨,有的追求块面,线条方硬,有的追求浑圆,线条柔和,有的追求平面绘画效果,有的追求深度明暗效果……不同的雕刻工艺呈现了多元的态势。

3、色彩美。徽州古建筑雕刻的色彩与程朱理学和老庄美学的影响有很大关系。徽州由于是朱熹的故里,直接受到程朱理学的影响。宋以后徽州学子们都是“读朱子之书,取朱子之教,秉朱子之礼”,将朱熹的美学思想奉为圭臬。朱熹认为“大抵圣人之言,本身平易,而平易之中其旨无穷”,主张平淡自然的美学理想。春秋时期的道家创始人老子认为“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主张“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以审美的“后归于朴”来使天下太平。庄周发展了老子的思想,认为“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竞美”,体现了道的精神的“朴素”。程朱理学和老庄的美学思想使得徽州的雕刻艺术追求天造地设的自然装饰效果[3]。徽州三雕大都保持了石、木、砖的天然质地,很少加以涂饰。古建筑门楼、门罩的砖雕精细不以五色勾画,抱鼓石、柱础、漏窗的石雕也都保持着青石、麻石的材料质感,木雕相对于漆朱贴金、金碧辉煌的广州潮州金漆木雕,大都不施漆,俗称“清水雕”,以显示木质纹理的质地之美。徽州三雕保持了材质的天然纹理和本来的色彩,充分体现了材料的质地之美。它们与徽州古民居本身黑白灰的色彩在层次变化中组成单纯、统一的整体色调,也体现了“道法自然”的东方美学思想。

二、社会价值

徽州古建筑雕刻艺术“图形遗产”中所包含的传统美德和精神财富在构建今天的和谐社会中,具有积极的现实意义。

1、传承优秀的传统美德。徽州文化的内核是以儒学为中心的传统文化,徽州古建筑雕刻艺术“图形遗产”的表现内容和形式都十分清晰地体现了以孔子创立的儒家伦理为中心的美学思想。伦理美学思想的核心是“仁”,徽州木雕的绝大部分内容都体现了这种以仁爱为核心、以忠恕为本的思想,强调“礼”的行为规范,重人性、重人情、重慈爱的美学主张,强调美的伦理性本质[1]43。“忠君报国”、“孝道”、“累世同堂”、“忍让”、“中庸”、“恩荣”、“冠礼”、“读书及第”、“崇王”、“福禄寿”、“小康之世”等更是徽州古建筑雕刻常见的内容和题材。其中孝文化是中国文化的独特形态,是中国传统道德伦理与思想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徽州木雕常用的题材,徽州民居木雕中就有雕刻着全本“二十四孝”的窗格心。忍让、谦和更是培养了中国人宽厚兼容的胸怀和厚德载道品格,塑造了中华民族热爱和平的民族精神。[1]15

徽州古建筑雕刻艺术“图形遗产”中所表现的尊老敬贤、宽容谦让、自强不息的传统美德,是人类永恒的精神财富。这些显现儒文化本质精神的成分在今天仍然具有现实的意义。正如董建华在1997年香港特别行政区成立庆典上演讲辞中说的:“需要加强对中国优秀传统价值观的认同,包括孝顺父母、重视家庭、谦逊厚道、自强不息。”正是传统文化中的中国精神才使得这个民族生生不息[1]45

2、培养坚强乐观的人生观。徽州古建筑雕刻艺术“图形遗产”还反映了民间美术乐观与繁荣的基本精神。在众多的雕刻艺术作品里,体现的是徽州人“知足常乐”、“安贫乐道”的处世哲学以及他们“人丁兴旺”“四季平安”“五谷丰登”的朴素理想。“福禄寿”、“如意”、“团花”、“生生不息”等图形纹样,反映了他们对待幸福与痛苦的人生态度以及坚定乐观、积极向上的审美理想。这些传统的装饰图形常常成为一种赋有象征性的社会意义的符号系统,人们依靠和服从这些直观生动的符号化的系统来组织自己的社会生活,来表达自己的情感世界。这些通俗易懂的图形纹饰也是人们接受文化教育,认识世界的方式之一。那些演绎在雕刻艺术里的真挚、纯净、自然、贴近于生活的图式语言,具有形象性、愉悦性、感染性的艺术特点,同苍白深奥的文字说教相比,有着打动人心的原始的生命力。

三、文化价值

徽州古建筑雕刻艺术是由封建官僚、文人、商人、庶民、艺人共同参与和创造的艺术形式,反映了更为深刻的社会、文化现象,体现了儒家文化、宗教文化、民间文化、世俗文化、文人文化、商人文化、历史文化等多重文化的价值。

1、儒家文化。从东汉到南宋时期,中国历史上有三次大规模的南迁,大量的中原士族、文人因避北方的战乱南徙徽州,同时也带来了大量的中原文化。发达的中原文化与古徽州土著居民的山越文化长期融合、同化,直至中原文化反客为主,山越文化被中原文化代替[2]15。中原建筑文化的精神向度是儒家的伦理道德秩序,因此徽州的建筑文化不可避免的被打上儒家文化的烙印。程朱理学是孔子创立的儒学在两宋时期的新发展。北宋“二程”和南宋朱熹都是理学的集大成者,由于徽州是“程朱阙里”,使得程朱理学在徽州得以贯彻和实行,以“仁”、“礼”为核心的儒家思想成为徽州人身体力行的道德标准,也使得徽州三雕作为建筑装饰的教化作用明显。作为明清民间美术的徽州三雕艺术已成为儒家思想传播的载体工具了。在徽州三雕的题材里,大量出现了体现儒家文化伦理道德最本质特征的“中庸”、“忍让”、“忠”、“孝”、“节”、“义”的题材。如表现“孝”的“卧冰求鲤”、“二十四孝”、“百子闹元宵”、“郭子仪上寿图”等;表现“忠”的“岳母刺字”、“苏武牧羊”、“赵子龙救孤”、“桃园三结义”等;表现“节” “义”的“送郎赶考”、“母子图”等。

2、宗教文化。徽州古建筑雕刻艺术“图形遗产”还吸纳融会了儒、道、佛的精神资源。明朝朱元璋实行的“三教合一”政策,对徽州有着相当的影响。徽州三雕的图形里不仅包含了体现“忠、孝、义”的儒家思想题材,还出现了大量我国本土宗教道教的题材。如“福禄寿三星”、“麻姑献寿”、“鹿鹤同春”、“八仙过海”和八仙手中所持宝物的“暗八仙”等,反映了追求福禄、福贵、多子、吉祥如意、长生不老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而作为外来宗教的佛教则给三雕艺术带来了新的内容和形式。在雕刻题材里出现了佛教文化的许多造型,如常见的盘长纹样、“万”字符号,八吉祥造型、莲花纹样等。

3、民间文化。徽州古建筑雕刻艺术“图形遗产”装饰的题材体现出一种民间文化的传承性。三雕艺术的创作是民间艺人主观意志的充分体现,是劳动人民现实生活的表现和对理想生活的憧憬。那些神话传说、耕种、砍柴、放牧、宴饮等雕刻无不贯注着他们的巨大热情。生殖与生命成为“图形遗产”中恒常的主题。“瓜瓞绵绵”、“麒麟送子”、“八仙的故事”、“鹿鹤同春”、“福禄寿三星”等耳熟能详的题材,无不反映了他们对生殖、生命的真情向往和对吉祥、幸福的执著追求。他们往往借助图案的寓意和谐音表达真正的主题。如“五福(蝠)捧寿”、“吉庆(磬)有余(鱼)”、“马上封(蜂)侯(猴)”……这些民间艺术家们把他们对于世界的认识与理解,他们的质朴与热情,以及他们的才智和创造力,都淋漓尽致地物化在这些图形艺术作品之中。

4、历史文化。徽州文化以其自身的系统性、内容的广泛性、成就的代表性浓缩了中国封建社会后期(宋以后)社会经济文化生活特点,具有主流文化的特征。而徽州古建筑与雕刻艺术“图形遗产”是历史的遗存,是非常鲜明的、具体的、可见的徽州文化教材,具有重要的典型意义和标本价值。这些“图形遗产”是历史信息的载体,它们像一面镜子折射了几个世纪中人们的思维、生活和社会习俗等,成为今天的人们窥探古人精神世界的真实窗口。

这些“图形遗产”还演绎了丰富的历史知识和文化知识。清代中期以后的徽州三雕艺术雕刻技法日益复杂化,多层的镂空雕适宜表现人物故事情节。雕刻题材中出现了神话传说、戏文故事等历史文化题材,如“武松打虎”、“刘备招亲”、“三英战吕布”、“姜太公钓鱼”、“穆桂英挂帅”、“水淹七军”等,雕刻画面层次丰富,人物背景刻画细致入微,栩栩生动。生动直观的艺术形象具有强烈的感染力。

结语

徽州古建筑雕刻艺术的“图形遗产”,以其丰富的内容和题材,精美的雕刻工艺,质朴的色彩形式,生动传神的造型语言以及深厚的文化内涵,受到数以万计的人的喜爱。它们在经历了数百年社会的动荡和风雨的侵蚀后仍熠熠生辉地呈现于世人面前,是不可多得的文化遗产和宝贵的财富。面对全球一体化带来的对民族艺术的挑战,在新的历史和文化背景下认识和探询其背后的价值,使传统的文化得以保护和传承,这是中华儿女共同的愿望,也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参考文献:

[1]俞宏理.中国徽州木雕[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0.

[2]朱永春.徽州建筑[M].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 2005.

[3]庄一兵、周谨.徽州四雕的审美意蕴[J].美术, 2005,(6):118.

(责任编辑吴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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