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借钱给我考中学

1953年的夏天,我小学毕业。因家里穷,父亲对我說:“你现在认得票子(钱币)了,就不要去考中学了,即使考上了我也供不起。”我只好听从父亲的安排,从放暑假开始,就天天跟着他到田垅中去车水。从此,那咿咿呀呀的水车声便整日整日地响在我的耳边。

有一天,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我和父亲在田垅中的一架水车上车水。正当我俩累得汗流浃背时,忽然看见一个撑着油纸伞的人向我们走来。那人来到我们车脚下便大声喊道:“老杨!你在这里呀,我找了你一上午。”我认出他是株潭小学教我们算术的丁建勋老师,连忙叫了一声“丁老师”,就不好意思地伏在车架上继续车着水。丁老师应了我一声以后,揩了一下满头的大汗,对我父亲说:“老杨呀,你怎么不把你的伢崽送去考中学?这伢崽读书要得,不读可惜了嘞。”我父亲嗫嗫嚅嚅地,半晌才说出一句:“丁老师,不……不瞒你说,如今我家里连买盐的钱都没有,哪还有钱送伢崽去考中学。”丁老师紧接着说:“你不会去借一点啦?伢崽读书是大事,不读可惜了哇!”我父亲说:“借,借了我拿什么去还人家?再……再说,报考截止的日子早就过了,我看就算了,就让他跟着我作田好了。”“这怎么行!”丁老师恳切地说,“孩子参加升学考试的名我已给他报了。来,到我这里借三万元钱(按:旧币,一万元相当现在的一元)去,你什么时候有钱了什么时候还给我。”他又转向我说:“杨昌炽,你回家去拿好东西,下午就赶到株潭中学去,明天和大家一起参加升初中的考试!”

我望了一眼父亲,父亲对我说:“既然丁老师这么好,这么热的天赶了十几里路专门来喊你,又借钱给你,那就去参加一下考试吧,别辜负了丁老师一片好心。”

我赶忙从车架上下来,回家吃了一点饭,带上纸笔墨砚和衣物,揣了那三万元钱,便高高兴兴地赶往十几里路外的考点??株潭中学参加考试。

一个月以后,我到株潭中学大礼堂看榜,在被录取的名单中,不但有我的名字,而且在名字下还清清楚楚写道:享受丙等助学金(即每月有三万元钱的学习补助费)。我后来才知道,这也是丁老师向株潭中学的领导反映了我家的经济情况后才有的。

从此,我读上了初中,后来又升了高中和大学。大学毕业以后,我做了几年文化工作,接着又干了30多年的中等教育工作,担任过中学的正、副校长和党支部书记等职务。我想,要不是小时候有丁老师的提携,毫无疑问,我定会走一条与现在完全不同的路。每当我回忆起自己所走过的路,耳边就会响起小时候听到的咿咿呀呀的水车声,就会深深地怀念我的丁建勋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