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女心切，恐怖药引子惊现民间

田明霞

“人血馒头”是鲁迅先生在小说《药》中写到的情节,其描述的旧中国底层百姓的无知和迷信让人触目惊心。然而在社会文明已经进步到一定程度的今天,这样的悲剧竟然再次上演——“人头汤药引”带来的撞击,深深地敲痛我们的心……

2008年12月5日,晨雾皑皑,在四起的炊烟中,四川省绵阳市涪城区杨家镇的村民们又迎来了平凡的一天。

“胡哑巴死了,胡哑巴的头不见了……”不知道是谁的声音划破了杨家镇尘封已久的平静。80多岁的胡哑巴孤独一人,平日与人无冤无仇,究竟是谁杀了他,并如此残忍地取走他的人头呢?一时间,惊惶和猜疑弥漫在小村子里。

公安机关经过3天缜密侦查,这起震惊绵阳城的“胡哑巴失头案”迅速告破,杀人的原因竟是因为一个爱女心切的母亲听说“人头汤做药引可治疯病”。

而这一切还要从陈林秀一家说起……

逼走情郎哥,爱女成疯妹

家住四川绵阳杨家镇的陈林秀对独女小凤一向宠爱有加,有时一天见不到女儿就会难过。所以,小凤中学毕业后,并没有像镇上的同龄人那样外出打工。

转眼,小凤25岁了,陈林秀和丈夫张建伟拿出所有积蓄,盖了一幢小楼房。接着,就给小凤四处张罗对象,要求就一条:一定要找个上门女婿。

看着三姑六婆带着各色青年男子往自家小院跑,小凤不满地说:“你们介绍给我的人,我一个都不喜欢,我要自己找!”陈林秀劝了女儿许久,可小凤就是捂着耳朵不听。

2004年4月5日,小凤带了一个男青年回家,对父母说:“这是我的男朋友徐健。”吃饭时,看着女儿一个劲儿地把好肉好菜往徐健碗里夹,陈林秀心里很不舒服。临睡前,她担心地对丈夫说:“看来小凤要受徐健的欺负,不行,我要想办法保护她。”

从那以后,每次小凤和徐健约会,陈林秀都会悄悄地尾随在后,一旦看见徐健对小凤稍有亲密举动,总会想办法破坏。没几次,就被小凤发现了,小凤在父母面前大哭大闹,陈林秀只好对小凤说:“求求你不要哭了,妈妈错了。”

第二天,陈林秀找到徐健,问他:“既然你是真心喜欢小凤,那就把结婚证领了。不过,我家小凤要招上门女婿,你要做不到,就趁早断了来往。”

徐健回去和亲人一商量,父母坚决反对儿子做上门女婿。从那以后,徐健对小凤越来越冷落,小凤不知其中原因,就常在家里发脾气哭闹。陈林秀又找到徐健:“小凤有些离不开你,你干脆离开杨家镇。”徐健无奈地答应了。

第二天,徐健真的不辞而别,小凤怎么也找不着徐健,伤心得整天不出门,要么不吃不喝,要么大哭大闹,把张建伟夫妇急得不得了,于是就请人在家里砌个神龛供着。小凤一哭闹,他们就在屋里烧香拜佛,或请神汉仙姑到家里,把病怏怏的小凤折腾来折腾去,说是做道场“驱邪魔”。

又过了一个月,小凤已病得神志不清,没日没夜地说着、唱着,喊徐健的名字,还打人扔东西。见女儿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张建伟夫妇只得带着她去医院看病,经诊断,小凤患上了精神病。

拿着小凤的病情诊断书,陈林秀连死的心都有了。她一看到呆若木鸡的小凤,就哭:“宝贝儿,妈帮你把徐健找回来。”陈林秀费尽周折地找到了徐健,可小凤却盯着徐健,偏着头问:“你怎么会穿上健哥哥的衣服,说,是不是你偷了他的衣服……”话音未落,小凤竟抓起桌上的瓷碗砸向了徐健,徐健急忙躲闪,离开后再也没有露面。

从那以后,陈林秀和张建伟带着小凤四处求医问病。然而4年过去了,家里积蓄早已用完,可女儿的疯病仍时不时发作。

2008年3月的一天,陈林秀对张建伟说:“如今小凤一发病,就像个疯子,你力气大些,就在家里照看她,我外出打工赚钱还债,再留意找些治疗疯病的民间偏方。”

游医言“采补”,母亲甘“献身”

陈林秀来到德阳市黄鹿镇的一家茶楼打工。2008年4月1日,陈林秀发现一个男子常常到茶楼来喝茶,还给镇上的人开各种各样的药方,便上前和男子攀谈,得知他叫张贵,绵阳涪城区杨家镇人,比自己小两岁,经常看一些医书,自称是“行走江湖的医生”。

陈林秀一听他是医生,就把女儿疯了5年的事告诉了张贵。张贵当即拍着胸脯说:“我有偏方,能治好小凤的病……”陈林秀激动地拉住了张贵的手,说:“我今天真是遇上活菩萨了。”张贵趁势把陈林秀拉进了自己怀里,陈林秀本想挣脱,但想到女儿的事还要求他,就不再拒绝。

从此,张贵天天都到这家茶馆来,有时没见着陈林秀,就感觉失魂落魄。4月17日天快黑时,张贵已在茶楼候了一天,就在他失望地离开时,却在马路对面的中药房里碰见了拿药的陈林秀。

张贵赶紧上前问她:“你这两天去哪儿了?”陈林秀未语泪先流:“这几天,小凤的病更重了,见人就打,我和小凤她爸只得天天在家守着。3天前,我听人说了个偏方,找了个死娃子(死婴)的脑壳做药引子,让小凤喝下,她的病情才稍好转……”张贵听到这儿,打断陈林秀的话,拉着她进了旁边的一家餐馆,边吃边聊。

张贵叫了一瓶白酒,一杯杯地劝陈林秀喝,她也不推辞,借酒浇愁。陈林秀半夜醒来时,见自己赤身裸体地躺在一家宾馆的床上,哭着质问张贵。张贵搂紧陈林秀说:“我见你第一面,就觉得眼前一亮,就想抱你。你为女儿的病着急,我也心疼啊!”见陈林秀的情绪稍微稳定后,张贵接着说:“小凤的病可能是阳气过盛,阴阳失调所致。中医讲阴阳调和,如果你做我的情人,天天和我同睡一床,让我采足阴气,我就能通过外调内养,治好小凤的病……”陈林秀想了一会儿,说:“我已失身于你,不是你情人那是什么?至于你要天天和我睡一床之事,我得回去和老公商量一下。”

陈林秀回到家里,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对丈夫讲。到了5月11日,张贵仍没有见着陈林秀,就打电话催问陈林秀事情进展如何。陈林秀只得鼓足勇气,对张建伟说:“我听好多人说,黄鹿镇上有个姓张的医生,能包治百病。我们把他请回家来,给小凤治病,行不?”张建伟说:“请个医生回家来给小凤治病,得花多少钱?”陈林秀说:“我来想办法。不过,张医生治病的方法和一般医生有所不同,到时,我说怎么做,你也不要反对啊。”

第二天一早,陈林秀把张贵带回了自己家里。当天下午,张贵正在陈林秀家神龛前烧香拜佛,“5·12”大地震突如其来,小凤大哭大闹,张建伟抱着女儿,张贵拖着陈林秀,跑到院外空地上。当晚,4人露宿街头,张建伟边喝酒边对张贵说:“你能来我家里给小凤治病,真是太好了。别把自己当外人,只要能治好小凤的病,你做啥都行。”

几天后,他们从防震棚搬回了屋里住。白天,张贵就在陈林秀家的神龛前烧香拜佛、做“法事”,然后叫张建伟去抓草药回来熬药,小凤吃了那些药显得安静些了;到了晚上,张贵要求和陈林秀睡在一床。陈林秀只得对张建伟说:“张医生说了,他要我和他睡在一起,多采阴气才能治好小凤的病。他还说这个采阴气的法子很有效,如果医不好小凤的病,他不会收费用的。”张建伟说:“我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能治好小凤的病,他要做啥都行。”张贵就这样理所当然地和陈林秀同睡在二楼,张建伟睡在一楼。

“阴”“阳”难调和,三人变恶魔

6月20日,陈林秀过生日,请来了亲朋老小摆席,大家看到三人安安稳稳地生活在一起,好像是一家人一样。8月8日,张贵把陈林秀带回了自己老家,对母亲说:“这是我新交的女朋友……”张母很是喜欢。

8月12日晚,张建伟不准陈林秀上楼去陪张贵睡觉,还骂她:“你真没用,找个男人回来也一样没用,给小凤看了这么久的病,小凤还是疯着。”第二天,张贵问起陈林秀,昨晚和张建伟在吵啥。陈林秀说:“他说如果你再医不好小凤的病,就要赶走你,还要你支付我陪你睡这么久的钱。”

那晚,张建伟仍不准陈林秀去陪张贵。陈林秀就说:“我听人说了个偏方,要完全医好小凤的病,只有用活人头做药引子。”张建伟一听喜上眉梢:“那你赶快告诉张医生,让他去帮着找呀。”

陈林秀就去找张贵:“你只要找到活人头,然后和一种叫天鹅蛋的植物在一起炖,小凤喝了这种药后,病肯定就好了。你只要帮我治好小凤的病,我今后一定会和你过一辈子的。”一听她要自己去找活人头,张贵吓了一跳,死活不答应。

果然,张建伟在当天下午对张贵说:“都这么久了,你还没医好小凤的病,如果再不尽快治好,就别住我家了。还有,这么久,我老婆天天陪你睡,就按陪你一晚收100元钱,你最起码也得给我付两万元钱。”

那晚,张贵正在郁闷,陈林秀却悄悄地摸到了他的床上,搂着他说:“如果你找回人头,治好小凤的病,我便与张建伟离婚,永远和你生活在一起,一辈子对你好。”

张贵与陈林秀处了这么久,有些舍不得离开她,几天后,他就对张建伟打包票:“只要陈林秀一辈子对我好,找人头做药引子的事,你们就不用操心了。”其实,张贵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人头,只是侥幸地想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不再想这个荒唐的方子了。

11月12日,陈林秀又催问张贵药引子的事,张贵一看躲不过,就想到了自己在医院当护工的亲戚,想从亲戚那里找一个死婴头颅。亲戚一听,断然拒绝了。

陈林秀十分失望,并开始冷落他,晚上也不陪他睡觉,这让张贵抓狂不已。同时,张建伟也下了逐客令:“你再找不回活人头来做药引子,那就赔我两万元钱,离开我家。”张贵只得发誓:“只要有机会,我一定帮你找到一个活人头来。”11月20日,陈林秀不断地催张贵:“过年前,一定要把人头找回来,不然,我和你不再往来。”被逼无奈的张贵思前想后,感觉自己的确舍不得陈林秀,决定去找个活人杀了,然后把头割下来交给陈林秀。

人头成药引,愚昧终获刑

张贵开始寻找人头,他发现杨家镇上,经常有一些喝醉酒的人,大多年纪较大,没什么反抗能力,容易得手。

2008年12月4日晚上7点多,张贵打牌结束后回家,路上看见一家副食店门口躺着一个老汉,仔细一看,原来是镇上的“胡哑巴”,而且还喝醉了酒。张贵一看机会来了,就拿出事先藏好的菜刀,来到胡老汉回家必经的红星桥附近守候。

夜渐深,两个多小时后,张贵终于看到胡老汉摇摇晃晃地走来,便上去将胡老汉拉拽到红星桥下,从地上拾起砖头,猛砸向胡老汉的头部,致其当场死亡。紧接着,张贵拿出菜刀,割下胡老汉的头颅,用垃圾袋包好,并将菜刀等作案工具丢进堰塘内,径直向陈林秀家走去。

12月5日凌晨3点,张贵来到陈林秀家,见敲门没人应,便直接翻墙而入,叫醒张建伟夫妇,兴奋地说:“你们要我帮忙找的人头,我已经找来了。”陈林秀见张贵一身血迹,便问:“你从哪里搞到这人头的?难道你真去杀了人。”张贵回答:“你就别管了,走,陪我到二楼睡觉去。”

张建伟一看药引子到手,也没多问,一早就去买药材。张贵睡醒后,陈林秀忙去洗张贵带血的衣裤、烧毁了带血的鞋子。之后,张建伟在院子里架起炉火开始煎熬“人头药引子汤”,熬好后让小凤喝下。但小凤喝了这汤后,还和过去一样,没见一点好转。

2008年12月7日,绵阳公安机关经过缜密侦查,前往张建伟和陈林秀家里,一举抓获了张贵、张建伟和陈林秀。面对审讯,张贵对自己杀害胡老汉一事供认不讳。

庭审时,张贵的辩护律师何兰英说,被告人张贵是因为和陈林秀有了不正当关系后,经陈林秀唆使才最终实施了故意杀人的犯罪行为。法院采纳律师意见。

2009年6月22日下午,四川省绵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就该案进行一审公开宣判:张贵获死刑,缓期两年执行;陈林秀犯帮助毁灭证据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张建伟判处有期徒刑两年,缓刑三年。宣判结束后,陈林秀说:“我后悔当初没去报案!是张贵害惨了我一家人。”

(文中人物皆为化名)

专家点评

谢际春(心理咨询师)

看完这个故事,让人难以相信在文明的现代社会,竟然还有如此愚昧不堪的事情。如果鲁迅先生在天有灵,不知将做何感想?社会到底是进步了,还是后退了?

很显然,这是由张贵、陈林秀、张建伟的愚昧造成的,但如果深究这愚昧的背后,三人又有着不同的心理驱力。张贵主要是出于对陈林秀性与情的欲望,加之受张、陈夫妇二人的威胁,铤而走险。法律上他是直接凶手,所以判刑最重。

但从心理的角度看,陈林秀堪称“元凶”。其一,找人头作药引子的消息源头就在陈林秀的身上,丈夫和情人都相信了她的“鬼话”成为帮凶,所以,她才是害死老汉的诱因;其二,他们丧心病狂地找人头作药引是为了救女儿,可谁又来为女儿的疾病负责任呢?还是陈林秀!

陈林秀自认为宠爱女儿,可在我们的眼里,这种宠爱的另一面则是她对女儿极端的控制、占有、横加干涉,并且完全没有把她当作一个具有独立人格、自由意志的人来对待。在这种“宠爱”下长大的女儿,心理上肯定脆弱、无能,所以才会遇到一点挫折就不堪一击、精神崩溃。如果从象征意义讲,脑(人头)是人之“主”,女儿的脑袋出问题也可以象征她对妈妈的控制最本能、最原始的反抗,只有在疯的世界,她才能全凭自己做主。毫无疑问,女儿是陈林秀另一个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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