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奸犯”裴老师的24年洗冤路

2010-09-20 02:43鲁钇山董丽娜
博客天下 2010年16期
关键词:强奸犯武安强奸

■文/鲁钇山 董丽娜

“强奸犯”裴老师的24年洗冤路

■文/鲁钇山 董丽娜

一起强奸案宣判24年后,“受害人”站出来承认:她当年的供述是假的。整个事件是有人精心策划的一个局,而她只是一枚棋子。

“裴老师我对不起你。”刘吉萍“扑通”一声跪倒在裴树唐面前。裴树唐一边扶着她,一边从她手里接过了一封长达8页的“忏悔信”。

24年前,当着数百人的面,裴树唐被警察戴上手铐带走,原因正是他的这位学生控告他“强奸”。然而,在24年后的法庭上,现年48岁的“受害人”刘吉萍当庭作证,当年所作“被强奸”的供述是假的:整个事件是有人精心策划的一个“局”,而她只是一枚棋子。

这听起来与英国电影《赎罪》如出一辙的一切,皆开始于1986年8月5日的一次“单独辅导”。

那天下午,作为甘肃省武威市文化馆文艺辅导干部,42岁的裴树唐为了筹备9月份的全区职工业余文艺调演,召集部分地区文艺骨干开会,时年24岁的业余歌手、油漆女工刘吉萍也在其中。会后,下午5时许,刘吉萍在秦剧团音乐老师严中全的钢琴伴奏下练唱。严觉得她音质不错,但语言发音不准,于是推荐裴树唐为她单独辅导。

不知不觉间,补课超过下班时间,晚7时许,刘吉萍决定回家,开门时却正遇到前来找她回家的未婚夫曹武安。曹见两人独处一室,拉着窗帘,怀疑有不正当关系,便与裴吵了起来。

吃饭回来的严中全告诉曹,是他让裴辅导刘的,而其他工作人员也证实裴办公室窗帘一直就是钉死的,拉不开。曹武安自觉理亏离去。

然而9天后,刘吉萍却在这位未婚夫的陪同下,突然以“强奸”为由对裴树唐提出控告。当年8月30日,裴树唐被正式逮捕,审讯过程中,他始终不承认自己强奸。12月17日,原武威市法院一审认定裴树唐犯强奸罪,判处其有期徒刑7年。裴树唐在判决书上写下了“舍命难服”四个字。

这顶莫名其妙的“强奸犯”帽子改变了裴树唐的命运,也摧毁了一个好端端的家。事发后,虽然妻子坚信他的清白,一直为他申冤,然而,丈夫的“强奸犯”罪名却让她在众人的议论中不敢出门见人,即便是在街上遇到朋友、同事也要躲着走。

更惨的是裴树唐的一双儿女,每每同学们追着他们大喊“强奸犯”时,孩子们都哭着跑回家,不敢再去上学。

1989年,为了给妻子和儿女减轻压力,裴树唐与妻子离婚,儿女由妻子抚养。

“我的母亲性格倔强,得知我成了强奸犯后,把我写的家信原封打回,对外人说我在外面被车撞死了。”裴树唐说,悲剧坚定了他为自己申诉的决心,“我必须讨清白之骨,给儿孙、给我的亲人们一个交代。我必须活着,活着才能把事情弄明白!”

“申冤”成了裴树唐这24年里的唯一生活主题。坐监7年,他写了无数申诉材料。出狱后,他给人拉车,洗盘子,也出去做工程,后来慢慢老了,干不动了,就靠低保和儿女给他的一些贴补过活。但他依然变卖家产,告贷奔走在武威、兰州、北京之间,坚持要为自己洗脱“强奸犯”的罪名。“24年中,我一共递交了3007份血状,但材料最终都泥牛入海。”裴树唐说。

上访多年的裴树唐终于等到了省高院的案件重审决定

有一段时间,裴树唐的身体极其不好,他给业已长大成人的儿女们写了封遗书:“如你们还是我的儿女,就拿着这些材料,替我告,如果你们告不赢,留给下一代也要告,直到为我讨得清白。讨得清白的时候,你们到坟上告诉我就行了,这是对我最大的孝。”

终于,转机出现在2000年底。这一年,刘吉萍与曹武安正式离婚。同年,她找到已经出狱的裴树唐,双膝跪下,泪流满面地递上了自己的忏悔书。

裴树唐“强奸”她的“真相”在这份忏悔书中被揭开—“强奸”根本不存在,原文化馆馆长汤某、副馆长俞某借着曹武安与裴树唐争吵之事,多次唆使刘吉萍去诬告,并且承诺事成后将他们二人双双调入文化馆。

刘吉萍对公安局里的那一幕记忆犹新:她被逼着去了公安局,“一切都是汤馆长等人在报案,尽管我一直都在哭,一句话也没讲,可他们硬逼我按上手印报了假案……”而那份控告材料更是文化馆的领导草拟好后让她抄的。

“我想把实情说出来,可是汤馆长他们威逼我说,反正报案材料已经这样了,如果你再改口就会判你诬告罪,要判刑坐牢的,千万记住,以后不管谁再问,都只能按材料上写的说,不能改口,要不然就会抓你去坐牢……他们还让曹武安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走到哪儿,曹武安就跟到哪儿,根本就没有机会单独行动。”刘吉萍说。

十多年来,刘吉萍一直很后悔也很害怕,痛苦得自杀过好几次,每次听到警车响,都吓得直哆嗦。得知裴树唐被判7年刑之后,她大病了一场。想说真话,却总有人不让她说,并威胁要以诬告罪判她3年刑。

裴树唐掉泪了,他感觉到这起冤案有希望了。刘吉萍也在他的陪同下到北京最高法申诉。正因为刘吉萍的出现及作证,案件终于有了进展,并在今年迎来了再审的机会。

然而此时,裴树唐得到的消息是:汤某已经不在人世;俞某早已经回到上海,据说也已经故去。“这么多年过去了,心中的恨仍然在,但我却完全没有追究他们责任的想法。人无完人,有的时候,在特定的时期,难免会犯一些错误。我现在只想请求法律还我清白,洗脱我的罪名,也好给子孙一个交代,并告慰我逝去的亲人。”裴树唐说。

无论是否能得到应有的清白,裴树唐仍是变了。24年的磨难,这个曾经远近闻名,快板、话剧、吹拉弹唱样样通的“活跃人物”,成了一个成天弯着腰、苦着脸、不爱和人说话、花白着头发的老人。事发后,他没有参与过任何文艺活动,“再也没有摸过这些东西,想起来就让人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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