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的视觉符号❋——传统书法艺术在现代标识设计中的应用

■ 杨蓓

人类为了交流而创造了语言，为了记录的需要又创造了符号、图形、文字等视觉语言。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标识这种特殊的视觉符号，应用范围也日益广泛，并越来越被社会各界所重视，标识图形的设计更是日益凸显出其重要的社会地位。

标识是用一种特殊文字或图像组成的大众传播符号，以精练之形传达特定的涵义和信息，成为信息交流、传递的视觉语言。标识从最早的图腾、符号发展至今已有五千多年的历史，但真正意义上的标识设计源于西方，无论在观念上还是在功能、语意和表现形式上都倍受西方文化思潮和艺术风格的影响。但世界各国各民族都有本民族的审美情趣,也存在着很大的文化差异,各国在学习了西方设计原理后,逐渐产生了自己的设计语言。如日本设计泰斗龟仓雄策在他的设计作品中融合了强烈的东方韵味,大胆地把有东方特色的图案及东方艺术中独有的国画、书法搬到了设计中，开拓了设计语言，以后的日本设计师相继地把文字作为一种设计元素，使日本设计在世界上有了自己的影响，并成为日本设计区别于欧美设计的标志。后来，越来越多的设计师意识到设计是一种永无止境的创造性活动，创造性是它存在的根基，而创造必须要有一个坚实的基础——传统。只有将西方的现代设计理念与本民族的传统文化相结合才能创造出具有个性化、民族化与现代化的设计作品。

中国书法作为中华民族一种独特的艺术，是最古老的艺术形式之一，是中国传统艺术的核心所在。它以汉字为载体，集中表现了文字的内涵和形式，并且是集诗词文赋,笔墨情趣为一体的综合艺术。中国汉字与标识同出一源也是由原始符契、图腾发展而来的视觉符号。而以汉字为载体的书法艺术在视觉造型规律、形式美法则、意境表达等诸多方面都与标志设计具有相通之处。

一、造型规律的把握

现代标识设计的形态虽然千变万化，有几何形态、抽象形态、文字符号形态，但造型元素无外乎三种：点、线、面。并通过研究概念元素点、线、面的组织形式（对称与平衡、韵律与节奏、重复与近似、渐变与突变等）形成新的视觉形象，并通过新的视觉形象传递特定的形式意蕴。它们犹如音乐中最有限的七个基本音符那样，一旦被谱成乐曲就魅力无穷。而从某种角度看，中国书法艺术也是在平面的材料上表现静止的抽象形态与节奏，它以点线为构成形式，以延展的方式按一定秩序构筑空间，每一个书写出来的文字的笔触都具有一定的美学含蕴和意味。因此，点、线、面无疑也是书法艺术的构成元素。

中国书法是汉字书写的艺术，它虽以汉字为载体，但不仅把汉字作为思想交流的工具，而且把它作为一种艺术去表现。充分利用其独特的结构方式和书写工具对文字的基本线条进行艺术加工。首先，从点、线、面的造型元素来看，中国书法艺术中造型形态美，常常是从汉字中被抽象出来才会更集中更清晰。如果我们把汉字笔画作为传载字义的符号来看，点划即为“点”形态；横、竖、撇、捺则均可视为“线”形态；而笔画之间的布白就是“面”形态了，它们都只是构成一个字的一部分，如果我们把它当作艺术品来观看，它就充满来自艺术方面的内在意义。对于中国书法艺术家来说，字形是领先书写的运动状态来实现的，而不是根据字形机械的复制。因此书法创作表现的是一种从预先设计好的制约性中解脱出来的运动痕迹。它是在笔与纸面相互接触及分割空间形式的运动中所形成的平、转、提、按、捻等笔致，从而赋予点以有机的运动状态而不是静止的或机械的几何形式。并且在生动的移动中形成快慢、方向、节奏等，强烈表现出某种意味、情绪与作者的个性。

其次，从某种程度上，我们还可以将每个字都看成一个“大”点，而忽略其笔画，尤其是当我们从整体的角度观察一幅作品的时候。这些“点”化的字，随着书法家的经营安排，形成了整体的点的分布效果，有的书法家有意调整字距、行距的关系，使文字形成线的穿插形态。产生了朗润秀致、字字珠玑的艺术效果。标识设计中的造型规律是运用视觉元素在数量和比例中表示着音乐式的和谐，以“和谐、秩序、比例、平衡”为美的最高标准与理想。而中国书法艺术的造型，却可以让我们看出庄禅精神、魏晋风度、玄儒情境这样一个文化情境下所形成的诸如简远、洒脱、平淡、疏散等美学特色来。

另外，中国文字的构成本身也具有很高的艺术性。不论“独体”与“合体”,都具“完整性”，每个字的组织都像一个个小小的建筑物:遵循平衡、对称、和谐的关系。同时在汉字的正楷字体书写中，始终贯穿着中国人的世界观，如横代表阴，竖代表阳，横讲究细，竖讲究粗。这样，一个字才能阴阳平衡，才具有好看的骨架，才能站得四平八稳。这样的文字书写构成关系，同样适用于标识设计中对造型均衡稳定的设计要求。运用书法艺术的造型法则设计的标志具有极强的个性化特征，使它在标志设计中独具魅力。

二、形式美法则的遵循

现代标识设计所遵循的最基本的形式美法则是对比与统一。对比是指将不同的质或量形成强和弱、大和小等相反的东西放置在一起时，产生的区别和差异。由于相互刺激而产生的相互加强各自特性的效果，使相反事物个性的感觉比它们单独存在时更明显，起到了使形象更突出的效果。凡是成功和优秀的现代标识设计作品，其审美功能总是与它那生动多变、强烈对比的精神活动密不可分。但是，如果只求对比而不重视统一，则难免会使作品变得支离破碎，杂乱无章，从而丧失美感。所以，统一是现代标识设计中另一个不能忽视的基本形式原理。所谓统一就是和谐，是指标识各种要素之间的关系能够适合、安定、和谐、一致的配合，在视觉上给人以美感。统一强调的是形象的近似性，当两者或两者以上的要素同时存在时，相互之间必须具有共性。只要构成内容的若干要素是和谐的，在视觉上就可以达到统一的效果。但过分的统一又会使作品显得呆板、枯燥、乏味、了无生气。因此对比和统一是现代标识设计中的一对矛盾体，正如中国古典哲学思想中最基本的一对范畴，阴与阳一样，赋予整幅作品以生命的活力。

书法艺术在表现形式上极其讲究笔法、墨法、字法与章法。而所有这些“法”均遵循着阴阳变化、自然天成的规律，从这个角度上来看，与现代标识设计的对比统一原理是极为相似的。如同现代标识设计的对比原理也体现在形态、色彩、质感和明暗等方面一样。书法艺术作品中的文字作为艺术的载体，决不是整齐划一的拼凑，而是在形态上有大小之比；在色彩上有浓淡之分；在质感上有干湿之别；在情感上有虚实之差；在空间上有疏密之异。同时，书法又极其讲究气韵的和谐、自然，反对毫无法理的胡涂乱抹。就像现代标识设计中追求形象特征与方向的调和统一一样，书法艺术讲究气韵通畅，即要求点画与点画之间，字与字、字与行、行与行之间相互呼应的一致性关系。做到承上启下，相互映带、逐势瞻顾、血脉相连、气脉相通、和谐一致；再与现代标识设计作品追求作品的色彩调和一样，书法艺术也十分讲究墨色的变化与统一，追求黑处为实，白处为虚，虚实相间，相辅相成，刚柔相济，亦润亦燥的既相互对立又和谐统一的意趣。

三、意境美的表达

现代标识的设计被称为“万国语言”，“易读性”是标识设计的关键因素。“易读性”即让各种不同元素共同确保一个信息或符号不需要任何文字和提示就能被理解。因此，现代标识的设计更注重信息、内容与功能的传达。但作为设计艺术，一件优秀的标识设计作品还应具备一定的优美意境和审美价值。

书法之所以有永恒的魅力，还有一个重要的维度，那就是个人的情感。书家的心态通过汉字的线条造型表现出来。这样在作品中既可以看到实在的内容，又可以欣赏到作者的创作技巧，更可以体味到书法艺术的意境。而意境的产生正是书家精神、心灵、气质、情感的流露。创造者在对书法线条的表现中，有意无意的融入自己的情感和理想，使书法有了个性化、人格化和社会化的特质。它不仅追求内容与形式的和谐统一，更要求表达人文的理想，不仅是一种基本的记录手段，更是富有个人才学和情感的高级艺术形式。与书法艺术一样，标识设计的点、线、面也是有生命力的视觉元素，有着丰富的表情和敏感的神经，可以带来不同的情绪表达。

四、笔势墨法的传承

现代标识设计通过研究视觉形象大小、数量、位置的精心配置和重组得到视觉张力的美感。这种视觉张力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实际存在的“力”，而是观者通过眼睛看到图像，反应到心里的一种感觉。现代标识运用视觉要素点、线、面、块、体、比例、纹理和色彩等，通过对这些形象的位置的错落，方向的变化，明暗的层次，空间的分配进行组织和调整，使它们犹如音乐中有规律的上下、强弱、长短的节拍一样，呈现给我们视觉的起伏感，同时带给我们生动的节奏之美。

与之相似，书法艺术也极其重视“气”的作用，“一字八面流通为内气,一篇章法照应为外气。”“气须从熟来,有气则自有势,大小、长短、高下欹整，随笔所至，自然贯注，成一片段，却着不得丝毫摆布，熟后自如”（陈延佑：《书法之美的本源与创新》，人民美术出版社1999年版，第76-88页）。所有这一切讲述的都是“气、势”囊括了所有宇宙万物。由此可见，中国书法审美的最高层次是“我神”，是表现人的精神、个性的神妙艺术境地。气韵之美一直被看作书法形式美的灵魂，书法技艺的集中体现。而书法创作中所谓的“气、势”与标识设计中追求的视觉张力如出一辙。这力不是一般的力、物理学上所指的力，是点画线条的张力、合力、离心力、向心力、迟涩之力、劲速之力、流畅运动的力,才使标识设计作品有强大的视觉冲击力。

最后，书法艺术中的墨法也尤为重要。因书法全靠墨来表现其“色彩”与精神，历代大家无不深究墨法，其变化浓淡枯湿，自然大方，与笔法相结合，烘托出书法线条的风格和意境。如果将书法艺术中的墨法应用于现代标识设计中，则标识设计作品更富于人文气息，具有中国传统文化的内涵。

在东西方文化发生频繁碰撞、交流、沟通的今天，本文将中国传统书法艺术与现代标识设计进行一系列的对比和分析，寻找其模式、结构的共通之处。并将这些共通的特点应用到标识设计中去，在保留民族特色的基础上广泛地融合世界艺术文化，形成具有中国特色和东方文化传统的现代标识设计的一种新方法，对现代标识设计的个性化、民族化与现代化设计思路具有积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