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脑屏障中P-糖蛋白的调节机制

2011-02-14 02:12王玉璘王少峡胡利民
中国药理学通报 2011年9期
关键词:底物配体微血管

王玉璘,王少峡,郭 虹,胡利民

(天津中医药大学中医药研究院,天津市现代中药重点实验室-省部共建国家重点实验室培育基地,天津 300193)

中枢神经系统疾病是危害人类身体健康疾病的主要类型之一。但临床前大量候选药物很难在临床应用中显示出其应有的疗效,其中血脑屏障对药物的屏蔽作用是主要原因之一。紧密连接和位于血脑屏障中的多种外排转运蛋白对药物从血液入脑起了重要限制作用。由于很多脂溶性药物是P-糖蛋白(P-glycoprotein,P-gp)的底物,因此P-gp的作用不容忽视。了解在生理病理状态下P-gp的调节机制和特点对新药研发以及提高临床用药安全性和有效性具有重要指导意义。本文对P-gp基本结构、分布、功能和在生理、病理及药物干预下血脑屏障中P-gp调节机制的研究予以综述。

1 P-gp的基本结构

P-gp属ABC(ATP binding cassette)转运蛋白超家族。人类P-gp的分子量为170 ku,由1 280个氨基酸组成。它有两个串联重复序列TMD1和TMD2,每个序列由610个氨基酸构成,他们的连接区是一条由60个氨基酸组成的多肽。在串联重复序列中,他们各自都存在包含有6个跨膜α-螺旋序列的疏水区和1个在细胞胞质侧的亲水性核苷酸结合区。两个重复序列各自的6个跨膜环与药物结合和转运相关,核苷酸结合区与ATP结合/水解相关。两个ATP结合位点都能结合ATP,但不能同时参与ATP的水解[1-2]。

2 P-gp的组织分布

P-gp及其亚型存在于大量物种中。通过对人体组织冰冻切片免疫组化染色,可以确定P-gp在生理状态下分布的情况。例如在下消化道黏膜表面、肾脏刷状缘、肝脏胆小管表面、心脏、肺、胰腺、睾丸、胎盘、肾上腺皮质、部分免疫细胞、某些造血干细胞、血脑屏障内皮细胞、脉络丛上皮细胞中均发现有P-gp的分布[2-3]。应注意在某些病理条件下,P-gp在星形胶质细胞中也存在表达[4]。P-gp广泛存在于人体当中,因此当使用P-gp抑制剂时也可能抑制身体这些部位的P-gp以及与P-gp底物有重叠的转运蛋白和酶,从而造成血药浓度升高,胆汁清除率与肾脏清除率降低,增加全身毒性。因而P-gp抑制剂的开发必须在各试验阶段仔细评价全部药物代谢动力学的结果。

3 P-gp的转运功能

P-gp底物种类极多,分子量从210 u(茚地那韦)到约1 900 u(短杆菌肽D)[5]的脂溶性药物、有机两亲性分子都是它的底物。在血脑屏障中,P-gp的底物大部分为药物、毒素等异生物质,但P-gp也转运一些内源性底物,比如β-淀粉样蛋白、神经节苷脂GM1[6-7]等。P-gp在血脑屏障中的作用已被广泛接受。Schinkel等通过基因敲除,有力地证明了P-gp在血脑屏障中的作用。他们通过对mdr1a(-/-)、mdr1b(-/-)和mdr1a/1b(-/-)基因敲除的小鼠进行的研究[8-9]和 Yousif等[10]的定量 RT-PCR 实验结果表明在大鼠和小鼠中,mdr1a存在于脑微血管内皮细胞中并起主要的外排转运作用,而没有发现mdr1b存在。

尽管P-gp的基因、蛋白序列、分布、功能、底物特异性方面在不同种属,甚至不同部位之间或多或少有所不同[11],但其主要特性包括调节机制仍有很多相似之处,这也为研究血脑屏障提供了一定的参考。

4 诱导P-gp的表达和转运功能的信号通路

4.1配体激活型核受体孕烷X受体(pregnane X receptor,PXR)是一种配体激活型核受体,它可被广泛的内源性和外源性物质激活。PXR是一个在细胞核分子水平上调节异生物质转运的“调节长官”,可以调节很多外排转运蛋白[12]。PXR广泛分布于肝脏、肾脏和肠的部分区域中,但由于脑微血管占脑体积分数不到1%,因此在早先的实验中,PXR并没有在大脑匀浆中被检测到[12-13]。Bauer等首先检测到PXR在脑中表达并通过核受体调节血脑屏障中外排转运蛋白的表达,其中包括P-gp。他们在体内和体外实验中发现给予大鼠PXR配体如地塞米松和pregnenolone-16α-carbonitrile(PCN),或给予表达人类PXR(hPXR)的转基因小鼠hPXR配体如利福平,都可以上调P-gp在脑内的表达,增强对荧光标记的环孢菌素A的转运功能[14-15]。PXR的DNA结合域是一个高度保守的序列,但配体结合域反之,因此在不同种属之间同一配体对其亲和力有明显差异,例如PCN是典型的啮齿类动物PXR的配体,而不是人hPXR的;利福平是hPXR的高亲和性配体,而不是啮齿类动物PXR的。然而,Akanuma等[16]却未能检测出PXR在大鼠脑微血管的mRNA表达,推测可能是由于PXR在脑微血管内皮细胞表达的种属差异造成的,或者是PXR在脑微血管内皮细胞表达与年龄有关。

此外,与PXR相似,雄甾烷受体(constitutive androstane receptor,CAR)、芳(香)烃受体(aryl hydrocarbon receptor,AhR)、糖皮质激素受体(glucocorticoid receptor ,GR)[17-18]也很可能参与血脑屏障中P-gp的上调。但PXR、CAR在人脑微血管和皮层的表达和所起作用的程度还存在争议,因为Dauchy等[19]在癫痫和神经胶质瘤成年患者的皮质样本和微血管中没有检测到PXR,而CAR的含量也微乎其微。令人鼓舞的是AhR的含量在人脑微血管和皮质中较多,且在脑微血管的含量是皮质的2.7倍。当然也有可能是癫痫和神经胶质瘤影响了配体激活型受体的mRNA在人脑内的含量。

4.2炎症与氧化应激NF-κB是参与基因转录的蛋白质分子,调控多种基因的表达,广泛分布于人体各组织细胞中,参与调控机体多种生命活动如:多药耐药性、炎症反应、免疫反应、细胞凋亡以及肿瘤发生与转移等。它可被多种应激偶联的信号所激活(如细胞因子、缺氧、活性氧、热激、重金属),在细胞保护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但同时又介导着细胞调节通路。对于血脑屏障,它可对抗由于缺血/再灌注损伤、中风及脑外伤造成的损害[20]。Pan 等[21]通过对 NF-κB 基因敲除的小鼠P-gp mRNA和蛋白表达水平的分析发现,NF-κB虽然不能改变自然状态下小鼠脑微血管mdr1a的水平,但可介导LPS诱导的mdr1a mRNA的增加,参与维持P-gp的外排转运的功能。Bauer等还发现给予内皮素-1(endothelin-1,ET-1)或肿瘤坏死因子-α(tumor necrosis factor α,TNF-α)的微血管段在2~3 h内时明显抑制P-gp的表达和转运功能,但随时间推移P-gp的表达及其转运功能迅速激活,到6 h时蛋白表达量和转运功能是对照组的两倍。研究发现,在ET-1或TNF-α长时间作用下,明显诱导P-gp的表达。增强其转运功能的机制可能是通过激活NF-κB,从而诱导P-gp表达。而2~3 h内的短时程刺激,虽然与长时程刺激中间信号转导过程十分类似,但区别其一是长时程刺激不仅有ETB也有ETA受体参与,而短时程刺激并没有发现ETA受体参与;其二是长时程刺激最终激活了NF-κB通路,而短时程并没有体现出NF-κB的作用[20,22]。实验表明对于脑微血管内皮细胞,通过NF-κB通路可以介导由氧化应激[14]、HIV-TAT蛋白[4]、炎症[20]等引起的P-gp表达的上调。但是 Nwaozuzu等[23]发现在H2O2诱导的P-gp表达中NF-κB似乎起着消极作用,这可能由于H2O2直接抑制了的IκB上游激酶或者加强了另一个位点的磷酸化从而抑制丝氨酸磷酸化,既而抑制了NF-κB通路,并且有文献报道随着H2O2的浓度、作用时间、细胞种类、模型等的不同其对NF-κB的作用也不同[24],同时可能通过其他机制如细胞外信号调节酶(ERK1/2)、应激激活蛋白激酶(SAPK)、转录因子如PXR、c-Jun或未经发现的某些机制诱导了P-gp的表达。

柴油机排气微粒(diesel exhaust particles,DEPs)通过诱导氧化应激和促炎症信号通路上调P-gp的表达和转运功能。值得注意的是,该过程中细胞内TNF-α含量增加并激活了TNF-R1,但其下游并没有通过PKC、NF-κB通路,而是激活的TNF-R1,通过激活JNK激酶、c-jun,进而影响AP-1,而使P-gp的表达增加。虽然DEPs激活了一氧化氮合酶,但并没有发现NO在通路中起到作用[25]。

缺乏谷胱甘肽(GSH)可以使血脑屏障处于一个慢性氧化应激状态,研究发现,缺乏GSH同样可以诱导P-gp上调[26]。然而 Wartenberg 等[27]却发现在肿瘤细胞中缺乏GSH可以下调P-gp的表达。这可能与GSH缺乏的程度,和不同细胞有关。

作者认为氧化应激是一个复杂的进程,不仅对P-gp的调控显出复杂并有争议的结果,在对NF-κB的作用上也存在相似的争议性结果。氧化应激过程包括了活性氧、促炎细胞因子、炎症趋化因子、激酶、转录因子等多种因素的参与,他们在不同细胞、不同模型、不同浓度、不同作用时间、不同发展进程等都会有不同的差异,因而在不同的氧化应激类实验中出现了不同的结果,还有待将来实验的进一步解释完善。

4.3癫痫癫痫通过增加大脑胞外谷氨酸盐含量,通过N-甲基-D-天冬氨酸受体(N-methyl-D-aspartic acid receptor,NMDA receptor)和环氧化酶-2(cyclooxygenase-2,COX-2)而增加P-gp的表达和活性[28]。虽然很多抗癫痫药可有效控制癫痫发作,但仍有一部分病人对抗癫痫药不敏感。抗癫痫药的作用机制不尽相同,但它们药代动力学的机制却有着共同之处。对于难治性癫痫,其机制之一与外排转运蛋白有关,如P-gp在血脑屏障的过表达[29]。并且有研究发现癫痫可以诱导血脑屏障中P-gp的表达,通过给予P-gp抑制剂如:维拉帕米,减少了难治性癫痫的发作次数[30]。

4.4HIVHIV-1 tat蛋白体外可以诱导P-gp的表达,通过完整的脂筏和Rho信号通路上调P-gp基因水平的表达和转运功能[4]。Langford等[31]却发现HIV血清阳性合并脑炎的病人,其脑微血管上表达的P-gp低于HIV血清阳性无脑炎的病人,但在星形胶质细胞和小胶质细胞却有明显增加。

5 抑制P-gp的表达与转运功能的信号通路

5.1炎症与氧化应激前面已述及当 Bauer等[20],Hartz等[32]用 ET-1、TNF-α、脂多糖(lipopolysacchride,LPS)进行短时程刺激后P-gp的表达以及转运功能明显下降,3种刺激因子最终共同作用于依次为ETB受体、NOS、PKC通路,抑制P-gp的功能和表达,此外LPS也可不通过ETB受体通路直接诱导NOS生成,且不受PKC抑制剂抑制,而使P-gp的功能和表达降低。最近研究表明PKC的β1亚基对LPS诱导的大鼠脑微血管P-gp功能和表达的降低具有重要作用,将来或许可以作为降低P-gp表达和功能的靶点[22]。

Goralski等[33]的在体实验也得到了与 Bauer、Hartz等相似的结果。对于单纯的炎症因子刺激其对脑内P-gp的调节是先降低后升高的趋势。虽然在他们实验中,长时程P-gp表达相对对照组的增加量没有统计学意义,但分析其图表数据发现增加的趋势一致。

而氧化应激(如中风)对P-gp调节作用的报道并不一致。因为其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包括缺血/再灌注、炎症、凋亡等进程。缺血/再灌注可简单的理解为氧化应激,氧化应激的模型可以是过氧化氢刺激,缺氧/复养损伤等。模型的活性氧损伤强度又可以随着过氧化氢浓度、缺氧/复氧的时间而改变,因此弄清氧化应激对P-gp的确切机制是一个十分复杂的实验过程,我们必须弄清氧化应激相关实验在不同实验模型、强度、时程、发生部位的条件下对P-gp的不同影响。加之在中风后期还伴随有炎症、细胞凋亡等,使中风对P-gp的表达的调节作用更加复杂。

5.2血管内皮生长因子(vascular endothelial growth factor,VEGF)VEGF通过flk-1受体和Src激酶信号通路也可快速且可逆地抑制P-gp的表达和转运功能。机制可能是与VEGF使P-gp从毛细血管腔面的细胞膜移除有关,而这可能是Src激酶对小窝蛋白-1磷酸化造成细胞内化或者使P-gp的构象发生变化所致,尚需今后实验进一步探讨。需要注意的是,PKC β1亚基途径造成的P-gp表达和转运功能降低的机制并不是通过P-gp从膜移除所致[34]。

5.3阿尔采末病(Alzheimer’s disease,AD)AD是一种常见的以进行性认知障碍和记忆损害为主要临床特征的神经退行性疾病,以过度磷酸化的tau蛋白造成的神经元纤维缠结(neurofibrillary tangles,NFT)、神经炎性斑块(neuritic plaque,NP)、β 淀粉样肽(β-amyloid peptide,Aβ)沉积形成老年斑、神经元大量缺失为主要病理特征。近年研究发现,Aβ的分泌过程是产生AD的触发因素,而tau蛋白是导致神经退行性病变的重要继发因素。Kuhnke等[6]发现P-gp可以介导β淀粉样肽的外流,并且研究发现在老龄人群中Aβ与 P-gp的含量成负相关[35]。但是 Yamada等[36]并没有发现维拉帕米这一P-gp抑制剂在细胞对125I-Aβ(1-40)的摄取上有明显作用[36]。推测这可能与各自所用细胞下P-gp的表达量不同有关。尽管P-gp对Aβ的作用的大小尚存在争论,但P-gp确实对Aβ进入血脑屏障起着一定的作用,这也将是未来治疗AD的一个潜在靶点。

5.4帕金森病临床数据发现,血脑屏障中P-gp的功能在帕金森病早期时并没有明显下降,但在疾病进程后期发现其功能有明显降低[37]。但是随后大样本量的PET研究并没有重复出先前的结果,推测P-gp的损伤在帕金森病进程中可能并不起主要作用[38]。

6 P-gp抑制剂

P-gp抑制剂发展历经了3代。应用P-gp抑制剂同样可以抑制P-gp的转运功能。目前通常抑制剂发挥作用的主要机制包括:抑制底物与P-gp结合位点结合,包括竞争性抑制和非竞争性抑制;抑制ATP水解;抑制P-gp的转录与翻译过程;将P-gp从细胞膜中移除。需要说明的是,并不是所有抑制剂对ATP酶有抑制作用。因为与底物竞争位点的抑制剂,如维拉帕米是一种高效耗能的P-gp底物,它通过与底物竞争P-gp的结合位点来达到抑制P-gp转运底物的作用,但并不干扰P-gp的催化循环,反而使ATP酶活性增加[2]。又如加兰他敏在低浓度(<1μmol·L-1)时ATP酶活性升高,而高浓度(>5μmol·L-1)时 ATP酶活性降低[39]。同样,P-gp抑制剂也并不都能抑制P-gp的转录和翻译。如维拉帕米在高剂量(0.1 mol·L-1)时可以促进K562/ADR细胞P-gp的转录[40]。由于很多抑制剂是与底物竞争结合位点的,而P-gp分别与CYP3A多药耐药相关蛋白(multi-drug resistance-associated protein,MRP)有着底物的重叠,加之P-gp的诱导剂、底物很多也是核受体如PXR、CAR、AhR的配体,而这些配体同样还控制着如 CYP3A4、MRP、BCRP[18]等代谢酶和转运蛋白,所以在使用P-gp抑制剂进行治疗时,一定要慎重考虑药物间的相互作用。

7 总结

鉴于P-gp在生理和病理过程中发挥的重要作用,我们有必要弄清调节P-gp的信号通路。如今,对于血脑屏障中P-gp的研究日益增多,研究发现基因、疾病、异生物质、一些细胞信号分子以及药物、饮食等都可以调节P-gp。但是对基于人血脑屏障的P-gp的研究还比较有限,由于物种差异性我们必须在基于对各种细胞系以及动物血脑屏障P-gp的研究基础上,进一步开展对人血脑屏障的研究,趋利避害,从而更好地指导临床用药和新药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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