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述生态批评语言学

2011-08-15 00:45姜雪梅
大连大学学报 2011年6期
关键词:中心主义语言学语篇

解 芳,姜雪梅

(辽宁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9)

简述生态批评语言学

解 芳,姜雪梅

(辽宁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9)

生态批评语言学是新兴的生态语言学的一个分支,其任务是基于生态语言学的三个基本原则在语言和言语层面对非生态的语言使用和语言系统中的人类中心主义现象进行分析批评,以此揭示现实语言中不利于生态环境健康发展的思想,培养人们的生态环境意识,强调语言在解决生态环境问题过程中的影响和 用。

生态批评语言学;语言系统;非生态成分;生态批评话语分析;人类中心主义

自从1972年美国斯坦福大学语言学家E.Haugen将语言环境与生物生态环境作隐喻类比首次提出“语言的生态学(ecology of language)。[1]”这一重要概念,至1990年M.Halliday在国际应用语言学大会上把语言和语言研究作为生态问题组成部分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报告,再到2004年Mark Garner博士的新书《语言:生态学视域》的问世,生态语言学作为一门新兴学科逐渐进入了人们的视野。作为一门研究“语言与其所处环境之间的互动关系的学科”[2],当今生态语言学研究的问题可归结为两大领域,即研究语言自身的生态问题的语言生态学(language ecology)和研究语言中的环境问题的生态批评语言学(critical ecolinguistics)。其中,生态批评语言学又细分为语言系统生态批评和生态话语批评两大分支[3]。本文侧重探讨生态批评语言学,主要从生态视角对语言系统及话语进行批评性分析,旨在通过揭示现实语言中不利于生态环境健康发展的思想,培养人们的生态环境意识,寻找运用语言解决这些问题的可能途径。

一、语言系统生态批评

Halliday在1990年希腊Thessaloniki召开的第10届国际应用语言学大会(AILA)上的主题发言《意义的新方法:挑战应用语言学》开创了语言系统生态批评的先河。所谓语言系统生态批评就是指对语言系统中非生态的意识形态和语法表达进行批评[4]。语言系统的非生态特征是指语言中所内化的语义、语法范畴及其结构表现形式,与当代生态世界观相背。生态语言学的发展是基于对生态学三个基本原则的认同:(1)承认并保护生物的多样性;(2)承认相互间的作用;(3)认识到生物的整体性和统一性,而不是相互隔离。其中,公式:多样性+相互作用=整体性和统一性。生态批评就是围绕生态语言学的三个基本原则的认同即认识到生物的整体性和统一性,而不是相互隔离[4]而展开。由此,生态语言学家们开始关心和思考如下的问题:语言系统在多大程度上包含生态成分和非生态成分?这些生态的和非生态的语言现象,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人们的思考和行为?如何用语言来构建以生命为中心的生态世界观?由此,语言系统的生态学分析有两个任务:一是发现并分析语言的非生态特征;二是建立生态的语言系统或语法。

生态语言学家对语言系统的生态特征和非生态特征进行了缜密的探讨。在这方面对语言作批判分析的学者当属韩礼德。在某种程度上,Halliday的语言构成主义(linguistic constructivism)类似于Von Humboldt的语言决定论(Linguistic determinism),即语言决定思维(John Lyons,1981:30)。韩礼德(Halliday)把语言对世界的影响描述为“系统与实例间的辩证关系,其中语法提供了系统选择,而系统选择又与主流的文化方式产生共鸣并通过在日常话语中的使用而得到进一步强化[5]。他指出,成长主义、分类行为等思想意识,也体现在我们语言的语法中,同时自然资源的无限性、人类的特权地位思想意识已经成为语言系统中结构上的内在特性。韩礼德进而指出:语言通过构建现实从而加强了一些意识形态如“人类中心主义”(anthropocentrism)、“增长主义”(growthism)和“等级主义”(classism),这些意识形态是当今环境恶化的原因所在。他通过对英语语言系统或语法的非生态分析,批评了英语语法中与生态不和谐的因素。对语法的非生态批评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语言把世界划分成相互分隔的画面。传统语法结构如主语、谓语和宾语把施事者、过程和感知者分隔开来。对施事参与者、受事参与者和环境成分的分类阻碍了把世界作为一个整体来进行认识,有悖于将人与其他生物构成完整生物圈的生态理论的要求。同时,将人类与动物分离、有生命的物质和没有生命的物质分离,甚至是人类中心主义和种族主义也被看作是分隔主义的写照。

(2)把语言中的一些现象分为两极,即人类和非人类。在语法结构中,人类处于主动的施事极,而无生命的物体处于被动的受事极,是被作用和被施事的对象。无生命物体唯一充当施事者的情况是在有关灾害的语境中,如Flood damaged the house和The earthquake destroyed the city等。而且,我们的语言也不愿意承认非人类的施事者,如我们大多数人不能接受“那片森林在干什么?”这样的句子。

(3)人类自认为在整个生态系统中高出一等,处于特殊的地位。人类的这种等级意识通过语言反应出来。以代词系统为例,在英语中指人的代词有各种人称,有he/him/she/her等,因为she/he是有意识的。而指物的代词往往很简略,非人类的事物不具有意识,则通通以it指称,显示了对其他生物的漠视。还有,物主代词则体现了人类的主宰意识。在系统功能语法的心理过程中,感觉者总是有意识的、具有态度和观点的人类,而无意识者只是信息的来源,而不会产生观点。由于人类的这种意识,许多词如think(认为),know(知道),believe(相信),amiable(亲切的),sympathetic(有同情心的)等等只能与人类搭配使用,完全排除了动物和植物。

(4)在语法上,把生态意义上的不可再生资源空气、水、石油、煤炭等物质名词看作不可数名词,反映了人类认为自然资源无限的意识观念。在这样语法的诱导下,人类对这些资源进行无顾忌无节制地开发利用,从而部分导致了当前所面临的资源短缺的局面。

(5)被语法释解为可分等级的属性大多具有积极和消极两个极端,但几乎所有语言都把高程度词作为衡量标准。Halliday(1992)指出,在成对的反义词中,像“大”与“小”这类成对的反义词、增长词总是中性的,通常总是说如汽车开得有多快,而不是多慢;建筑物有多高,而不是多矮;人们的收入有多高,而不是多低。世上的很多事情都传递着这样简单的信息,即增长是好事。多比少好,大比小好,增长比减少好,上比下好。这种语言习惯使人类形成了追求高增长的成长主义(growthism)错误的意识:一切行动都以向上的一面为标准,以此不惜一切代价提高生产力和生活水平,促进经济发展,最终导致了人口的急剧增长、资源的过度开发和生态环境的严重破坏。

人类中心主义在词汇方面表现得更为突出。人类给事物命名往往根据事物是否对人类有用,或以人类的行为准则来规定其他生命物质的属性和作用。如pest,weed,vermin,natural resources,livestock等。Mühlhaüsler(1983)称‘weed’(汉语的“杂草”)为“一种不具经济效用、不具营销性、无法用于园艺、但却有益于生态平衡的植物”[6],就是因为英语和汉语中缺乏专门的词语指称的植物,对其进行铲除或灭杀也不再被视为对生态平衡的破坏行为了。然而,现在的语言系统在许多方面反映了以人类伦理构建世界生态伦理的意识。

二、生态话语批评

对话语的生态批评是生态语言学的另一个重要内容。生态话语批评(Eco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继承了批评语言学的传统,以话语的社会建构性为理论基础,对环境话语进行批评性分析,不同之处仅在于以生态意识形态视角取代了政治意识形态。在某种程度上,生态话语批评是批评话语分析的延伸和发展。

生态语言学家Gerbig,R.Alexander和A.Coatly等学者采用批评话语分析的框架,对有关环境话题的语篇分析研究,发现通过主动态、作格结构、转换施事、动词名物化、复合名词等语言手段可以解释人类的生态意识如何通过语言结构的调整、词语的选择等来达到控制、操纵社会生态之目的。请看例

(1)Cases of non-malignant skin cancer havebeen increasing over many years……

(非恶性皮肤癌的病例在逐年增多)

Gerbig(1993)在此文本中选用了主动语态和作格结构,旨在突出动作行为或状态而对施受事关系(agency)加以抑制,以推卸工业利益群体对臭氧层造成破坏导致皮肤癌病例不断上升的责任。同时,作格结构的使用强调了行为者(即应对行为负责的人)被转换成了行为本身”[7]。

Richard Alexander的研究表明,施受事关系在环境文本中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如在英国一家核废料处理组织的一份广告中,施受事关系使用了不同的表达方式:

(2)Britain produces radioactive waste every day.

(英国每天都生产大量的放射性废料)

(3)the safe disposal of our radioactive waste.

(安全处理我们的放射性废料)

(4)Some of the most stringent safety requirements in the world will have to be met.

(世界上一些最为严格的安全要求将必须得到满足)

例(2)Britain produces和例(3)our radioactive waste变换了施事者,造成人人都制造核废料的含义指向;例(4)通过使用被动结构删除了施事(即safety requirements will have to be met)。使用这种手法,目的“在于转移人们对肇事者的注意,而肇事者是必须采取这些安全处理措施的”[8]。

删除施事者或受事者也可以通过名词化的方法来实现。在环境文本中将动词名词化可以弱化人们对受害对象的关注[9],例如,在描述捕杀海豹事件时,如果使用诸如a slaughtering operation,killing methods,killing techniques之类的名词性词组,受害者(海豹)好像根本不值一提。复合名词的使用还可能会把受害者弱化或降格至修饰语地位,如在the seal hunt中,受害者seal就被弱化至了修饰地位。此外,对语篇或文本的生态学批评,还表现在揭示“表面生态化”(surface ecologization)的问题。当今大众生态意识的发展变化导致许多政论、商务文本乃至产品广告中大量使用“绿色词语”谈论环境问题,声称产品和工艺都是“绿色的”、“环保的”,这是语言使用的表面生态化[4]。语篇的生态学批评分析就是要揭开这种“表面生态化”的虚伪面纱。下面是一则关于手机的广告语:‘We have made the concept of small really big.’The picture is a giant size phone-user standing in a street,(Time,18May 1998)这则广告传递给我们的信息是:仅当手机的功能强大时,精巧的外型才是漂亮的。没有哪一款能比GSM手机更精致小巧,然而却能让客户享受到世界上最长的使用寿命和最多的通话时间。在这幅广告画中,成长主义和人类中心主义思想也表现得淋漓尽致。暗示着人类不仅是强大的,而且是宇宙的中心。

上面例子表明,90年代的广告商们通常打着“自然”的旗号,使用产生积极联想的环境术语,努力勾勒出一幅环境友好和关照生态的画面。

生态话语批评还力图揭示语篇中更为隐蔽的成长主义和人类中心主义。这类语篇的特点是把关照环境、追逐利益或更高的经济目标联系在一起。这种态度,即表面上的对环境的关照,实际上是对最大的利益和扩张的关注还表现在现代经济语篇中“sustainable”(“可持续发展”)一词的使用。“sustainable”是个环境术语,其本意是把我们这一代所拥有的同样的资源要留给下一代[10]。这种自然的协调统一发展既能满足当代人的需求,又不损害后代人的长远利益。下面的文本阐述了“sustainable”一词所表达的以“经济”和“成长”为中心的意义。

Time and again at Shell we’re discovering the rewards of respecting the environment when doing business.If we’re exploring for oil and gas reserves in sensitive areas of the world,we consult widely with the di ff erent local and global interest groups.Working together,our aim is to ensure that bio-diversity in each location is preserved.We also try to encourage these groups to monitor our progress so that we can review and improve the ways in which we work.We see this process as an important investment in our goal of sustainable development,balancing economic progress with environmental care and social responsibility.It won’t happen overnight.But lessons like these are helping us move forward—with careful steps.(the Economist,27 March 1999,p 44-5)该文本体现了生态术语(respecting the environment,sensitive areas of the world,bio-diversity,sustainable development)和经济词汇(rewards,business,monitor our progress,investment,economic progress)的有趣融合。“sustainable”一词被用于表达模棱两可的意义:即可能指生态意义(an ecological meaning),也可能指经济意义(an economic meaning)。以实现可持续发展为目标的投资不仅关涉到“环境保护”,而且还涉及到“经济进步”和“社会责任”。

生态语篇分析的重要任务还涉及对自然和环境的科学语篇分析。此类语篇经常描述的是大自然的被动画面:动物沦为仅为科学研究提供数据和实验结果的境地。通常来讲,生态语篇分析的任务也是语篇伦理的任务,即关注环境术语、隐喻和委婉语的使用,表明语言中在环境问题和生态问题上所反映的意识形态和伦理概念。

三、结 语

语言不是外在的、任意的思想表达手段,而是对思想和行动产生重要影响。生态批评语言学在语言和言语层面对非生态的语言使用和语言系统中的人类中心主义现象进行分析批评,旨在探讨语言在调整生态系统中可能产生的影响,以及在生态破坏或生态协调过程中所起的作用。和多数生态语言学家一样,我们并不赞同“生态正确性”的观点,也无意去改变非生态性的语言系统。我们相信生态语言学作为一门年轻的应用学科,在处理人类与自然生态关系过程中是一支重要的力量,也必将发挥更加重要的作用。

[1]HAUGEN E.The Ecology of Langage[M].Stanford:Standford University Press,1972:323.

[2]朱长河.语言与认知的互动:语言系统生态批评的理论基础[J].西南政法大学学报,2007(6).

[3]FILLA,PMühlhaüsler.TheEcolinguistics Reader:Language,Ecology and Environment[C].London and New York:Continuum,2001:1-9.

[4]FILL A.Language and Ecology:Ecolinguistic Perspectivesfor2000and beyond[J].AILA Review,2001b(14):60-75.

[5]HALLIDAY M A K.New Ways of Meaning:The Challenge of Applied Linguistics[C]//Martin Püts.Thirty YearsofLinguisticsEvolution: Studiesin Honour of Ren´eDirven.Philadelphia Amsterdam:John Benjamins,1992:59-95.

[7]GERBIG A.TheRepresentation ofAgency and ControlinTextsontheEnvironment[C].JCHR BANG,etal.Language and Ecology:Eco-linguistics Problems,Theories and Methods.Odense:Research Group for Ecology,Language and Ideology,1993:61-73.

[8]ALEXANDER R.Integrating the Ecological Perspective:Some Linguistic Self Re fl exions[C].J CHR BANG,etal.Language and Ecology:Eco-linguistics Problems,Theories and Methods.Odense:Research Group for Ecology,Language and Ideology,1996:131-148.

[9]GOATLY A.Green Grammarand Grammatical Metaphor,or Language and Myth ofPower,or Metaphors We Live by[J].JournalofPragmatics,1996(25).

[10]PENMAN R.Environmental Matters and communicational challenges[J].Australian Journal of Communication,1992,21(3).

A Brief Review of Critical Ecolinguistics

XIE Fang,JIANG Xue-mei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Liaoning Normal University,Dalian 116029,China)

Critical ecolinguistics is a branch of the emerging ecolinguistics,whose task is to analyze and criticize the nonecological elements and anthropocentrism at the levels of language and discourse,based on the three main principles of ecolinguistics.It aims to reveal those thoughts not bene fi cial to the healthy development of ecological environment,cultivate people’s awareness of ecological and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and stress the impact and role languages have in the process of solving environmental problems.

critical ecolinguistics;language system;nonecological elements;eco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anthropocentrism

H0-06 <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识码:A

A

1008-2395(2011)06-0051-04

2011-08-09

解芳(1965-),女,辽宁师范大学副教授,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应用语言学和认知语言学研究。姜雪梅(1973-),女,辽宁师范大学讲师,硕士,主要从事应用语言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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