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安全总监（连载十二）

文/孙守仁

彩虹桥工地被浓雾包裹着，分不清天和地。

欧阳杜鹃老早从驻地出来，当她出现在建桥工地上时，仍空无一人。

她一瘸一拐地在桥尾躬着腰，似乎在寻觅什么东西。莫子在桥头，隐约觉得前面有个人，因为不时传来了脚步声。他误以为是大胡子在清理桥面，便吼了一声：“你检查一下预留孔，昨天从窟窿掉下东西，砸着二埋汰了，多亏戴了安全帽。”然而，欧阳杜鹃没应答，她把预留孔用编织带堵上，防止砸人。并继续往前检查，不放过一个死角。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莫子看见了欧阳杜鹃，她也看见了莫子。

“脚好了吗？没多歇两天？”莫子看着欧阳杜鹃眼睛问。

欧阳杜鹃一边堵着预留孔，一边说：“事故往往源于针眼大的事，咋都不长记性，迟早会吃大亏的。”

莫子动了恻隐之心，劝她说：“你回去吧，我们派人检查，保证不出事。”说完，一起和她堵预留孔。“脚都肿了，咋不叫席唯来？”“另一个工地缺安监人员，公司调他去了。”欧阳杜鹃堵完了预留孔，一瘸一拐地向前走。

莫子看着她，心里流淌着感激之情。她做安全总监，没出过大事故，就连碰手伤脚的事都少多了。

她没走多远，大胡子带着人马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莫经理，有事吗？”

莫子睃了他一眼，很想说两句，但话到嘴边咽了出去，这阵子，或许心情不好，老跟大胡子发火，他快成受气包了。想到这儿，他对大胡子说：“编筐编篓，贵在收口。越到这节骨眼，越容易出事，你给我把好关，出了事故，甭想要奖金。”

大胡子很想说，工地上有欧阳杜鹃呢，人家是安全总监，她那双眼睛，什么安全隐患都瞒不过她。没想到话还没出口，就差点踩进盆大的预留孔，大胡子吓出一身冷汗，诙谐地说：“预留孔没长眼睛，我怎么也没长？”欧阳杜鹃听得真真切切，于是双手做个喇叭状，大声说：“别光考虑奖金，小心脚下的预留孔。”

欧阳杜鹃从桥尾走到桥头，她摘下红色安全帽，拢了拢短发，任凭秋风吹着。她看着彩虹桥雏形，心潮起伏，两年多了，她几乎很少有节假日，母亲病了，住进了医院，她没敢请假，躲在宿舍偷偷地抹眼泪。即使这样，仍有人不理解。单说莫子吧，桥墩错了一米，虽改了过来，但在他的心里划下了一道痕，嗔我不给他面子，尤其不该给公司打报告……

雾散了，欧阳杜鹃仍在桥面走着。可是，那只脚怎么也使不上劲，若是有根拐杖，该多好呀！但她摇了摇头，拄着拐杖上班，看似很敬业，又何必惹来闲话呢。

一里多长的桥，走了两个来回，平时，不费吹灰之力，如今，她大汗淋漓。

按说，工地处于收尾阶段，事情不算太多，莫子劝她回去休息。她摇了摇头，因为她觉得，越是收尾阶段，就越不能马虎。没人监督是不行的。

空中铁索仍需再检查一遍。莫子叫大胡子去。

欧阳杜鹃非要去。莫子很生气地说：“你行动不便，还是不要去了。”

“这是我的职责，一旦发生问题，怎么向员工交待？”她说，“彩虹桥何时竣工，我的使命就何时结束，不能有半点马虎。”

大胡子和欧阳杜鹃随着吊车臂移动，检查空中的铁索。欧阳杜鹃头上那顶红色安全帽，格外醒目，仰脸望去，多像一朵杜鹃花呀！莫子很想冲她招招手，但抬起的手又放下了，他觉得，有点对不住她，尤其那段感情波折，想来很是懊恼，我怎么是这样的人呢？

正想着，突然手机响了，原来是木工王师傅的电话，他告诉莫子，那副拐杖做好了。

莫子对王师傅说：“你把拐杖放在欧阳杜鹃的宿舍，她脚崴了，行走不便。”

下班了，离驻地有一里多路。

莫子本想要辆车，把欧阳杜鹃拉回去。但他否定了。

他搀着她，一边走，一边说：“杜鹃，明天我跟技术部长洪亮去新桥址勘察。”

“离这远吗？”

“有千把里吧。”

“如果你同意，我向公司打报告，邀请你做新桥的安全总监？”莫子看着杜鹃的眼睛问。

“我，我？”她没说什么，但目光夹揉着感慨。

“你还记恨我的过去吗？”莫子问。

欧阳杜鹃眼里蓄满了泪水，她睃了莫子一眼，发现莫子变老了，头发有白发了。她很想说，对不起，我全身心扑在工作上，对你关心太少，都是我的错。

不知不觉俩人回到了驻地。当她推开宿舍房门时，看见了一副拐杖。她再也控制不住感情的闸门，任泪水奔涌而出。

她拄着拐杖，走出了房门，天边的晚霞，染得驻地红彤彤一片。杜鹃深吸了两下鼻子，脸上溢满了幸福的笑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