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相知

刘万里

我不想当太子，更没想去当什么皇帝，花开花落，王朝兴替，让我看透了一切，我只想过我所想要的生活，那就是跟夏紫雨“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夏紫雨是我父王手下大臣的女儿。

夏紫雨单纯、美丽、朗直，我们志趣相投，我喜好音律，我做羯鼓，夏紫雨作舞伴唱。我吟诗作画，夏紫雨磨墨，并且见解独特，对我的指点也非常到位。我的忧愁和烦恼从不对外人诉说，但我只对夏紫雨一个人诉说。夏紫雨的大眼睛望着我，有时陪我一起忧伤和叹气。我发觉我已离不开夏紫雨了，我已深深爱上了她，但我把这份爱深深埋在心底，我相信她迟早会懂的。

思念折磨着我，想说却不敢开口。那天午后，夏紫雨给我磨墨，我想起了《汉乐府》，提笔写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夏紫雨望着我发呆。

我说，送给你的。

夏紫雨脸一下就红了。

我握着夏紫雨的手，她的手光滑细腻，柔软无骨。我一揽，夏紫雨扑进了我的怀里，我只想一生一世都抱着她，直到老死。

悲剧的开始往往毫无征兆。

父王在一次酒后对大臣们说，在他所有的儿子中，他最欣赏我，想立我为太子。父王无意的一句话，却把我毁了。我的哥哥弟弟们双眼都早已盯着太子的位置，特别是我的四阿哥。

四阿哥一直想当太子，此刻我成了他的眼中钉。他常常在父王面前说我的坏话。

我的哥哥弟弟们也开始疏远我，好在夏紫雨经常来看我，陪我吟诗作画。

边疆发生了战争，四阿哥请求出兵。我知道四阿哥是为了树立他的威信，他要做给父王看。

一年后，四阿哥收复了失地，胜利凯旋。

四阿哥获得了父王的信任，父王正式立四阿哥为太子。

谁当太子都跟我没关系，何况我根本就没想当什么太子。但我没想到的是，四阿哥自当了太子后，夏紫雨不来看我了，她却出现在了四阿哥的身边。

那天，我拦住了夏紫雨，你为何最近不来看我了？

夏紫雨低头不语。

我说，你接近四阿哥，是不是因为他是太子？

夏紫雨依然低头不语。

我急了，你是不是想当什么皇后？你太让我失望了，在我眼中你是那么冰清玉洁，原来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你是一个非常俗气的女人。

夏紫雨不敢看我，低着头说，这一切都是我父亲的安排，父亲叫我接近你，是因为你将来可能要当太子，如今你不是太子，父亲叫我远离你……

我抓住夏紫雨的手说，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

夏紫雨挣脱我的手说，虽然我喜欢你，但我更想当皇后。

望着夏紫雨的背影，我欲哭无泪。

第二年，父王突然病危，悄然死去。

还没等安葬完父王，四阿哥就宣布登上皇帝的宝座，成为了皇帝。不久，夏紫雨被封为皇后。父王去世的消息一直封锁着，我是一个月后才知道这消息的。

不久，我被封王，安排去了海南。我知道这是四阿哥的诡计，把我赶到千里之外，这实际和发配充军一样。

走到半路，我想到了夏紫雨，我心已死，便出家当了和尚。

几年后，父王当年手下的一个大臣找到了我。

大臣说，你父亲是被你四阿哥害死的，他为了当皇帝已等不及了，他怕夜长梦多，就让太医下毒害死了你父亲。你四阿哥当上皇帝后，杀了一批人，包括你的大哥、二哥、三哥以及你的几个弟弟。其中一个八弟被逼造反，跟你四阿哥打了起来，但八弟最后被手下人出卖，暗杀了。如今你四阿哥采取暴政，滥杀无辜，几个老大臣看不下去，想造反，准备推翻他的政权，所以我们请你出山，当我们头领。

我说，我现在已出家，不想参加这些。

大臣说，现在皇家正统血脉只剩下你了，你就眼睁睁看着江山被毁吗？我们只有打你的招牌，才能一呼百应，才能把你四阿哥赶下台。

我无奈地点点头。

里外合应，大臣的军队很快攻下都城，活捉了四阿哥。

我被推上了皇帝的宝座。

这时夏紫雨出现在了我的身边，她双眼红肿。她说，我一直等你回来，你终于回来了。

我冷冷地说，当初你接近我，是看我将来能当太子；你离开我，是因为我没能当上太子。如今，我当上了皇帝，你又来接近我……

夏紫雨说，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啊。

我说，现在一切都晚了。

我手一挥，夏紫雨被抓了起来。夏紫雨被押赴刑场，我要亲眼目睹她的死亡。

夏紫雨头落地的瞬间，我感觉我的心在流血，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有些爱，要用一生去忘记；恨，一样要用一生去遗忘。

厚葬了夏紫雨，不久，我又出家当了和尚。我只想告诉夏紫雨──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选自《百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