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文”的类型及其可接受度的考察

2014-02-12 16:10李丽群
唐山师范学院学报 2014年3期
关键词:形体火星符号

李丽群

(广西师范大学 漓江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6)

“火星文”的类型及其可接受度的考察

李丽群

(广西师范大学 漓江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6)

“火星文”流行于网络空间,具有文字交际的功能。从文字理据的角度看,相当一部分汉字符号“火星文”的“可接受度”很低,应当给予强有力的规范和引导。表音符号的“火星文”,具有较高的“可接受度”,予以适当引导即可。表意符号的“火星文”,其“可接受度”最强,不妨采取宽容的态度,以部分弥补文字记录语言功能的缺陷。

“火星文”;类型;可接受度

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进步与人类生活的急遽改变,网络业已成为人们不可缺少的交流工具。在网络发展的同时,网络语言文字之类的新鲜事物,也开始大量出现,其影响也日益扩大,以至于有不少高等学府的校长因使用网络语言的词汇而受到追捧。在这些崭新的网络语言文字现象中,“火星文”具有比较特殊的地位。与其他网络语言文字现象相比,它受到的绝对不只是赞誉,各种各样的口诛笔伐亦多有之,而尤为学界所关注的则是它对青少年正确学习、使用规范汉字的影响[1]。其实,对于某一种现象,都应从它的实际情况出发,来判定其性质,并决定正确的应对策略或处理方法。仅根据只言片语的局部事实,就全盘肯定或否定某一新生事物,应该说都是有害的。对待“火星文”,也理应在尽可能全面把握相关事实的基础上,做出较为理性、合理的判断,并据以提出或采取切实可行的策略。本文正是遵循这样的原则、方法,来考察“火星文”的类型及其可接受程度这一问题的。

一、“火星文”的定义和分类

(一)“火星文”的定义

一是认为“火星文”是一种文字,具备部分地替代汉字的功能,并具有一定的社团性质。如杨寅庆、赵超就指出,“火星文”是流行于台湾年轻人网络族群中,一种融合了注音字母、英文、日文、闽南语、数字、符号,来替代中文汉字的次文化文字[2]。二是认为火星文是一种网络语言,具有较为确定的使用范围和明确的使用目的。如陈佳璇就认为“火星文”是网络语言的新发展[3],而于全有、裴景瑞则指出,“火星文”是在网络聊天室、论坛、贴吧、个人空间等语境中所使用的一种带有语言文字游戏性质的新型的网络语言[4]。三是认为“火星文”同时兼具网络语言和网络文字的性质,如张伟把“火星文”分为广义和狭义两种,广义的“火星文”指在网络聊天室、论坛、贴吧、个人空间等语境中所使用的一种带有语言游戏性质的新型网络语言,狭义的“火星文”则是一种以汉字(包括简体字、繁体字)为主体,并融合了外文、闽南语、字母、数字、图形等其他要素的网络文字[5]。

把“火星文”认为是某种社会方言,混淆了语言和文字的基本界限。首先,“火星文”的主体是汉字,只是它记录了汉语而已。其次,其它非汉字的“火星文”,诸如数字、字母,也都是形体符号,在具体某一语言中都有相应的读音,表示固定的意思。对于这种语言来说,这些数字和字母就是它文字体系的组成部分。最后,至于混杂在“火星文”中的“外文”或“闽南语”,那也只是说,在“火星文”使用者的口中,标准的汉语普通话或者方言中,混进了小部分的外语或其他方言而已。这在古今中外的语言中,都是广泛存在的现象。但是不论是哪种外语或其他方言,都有相应的记录形式,这种记录形式不论多么不同,都是某种文字现象,而不应被当成某种语言。比如,某人买了一辆吉普车,你可以用“吉”和“普”两个汉字来记录,也可以直接用“jeep”来记录。但是不论是“吉”“普”,还是“jeep”,都是文字,绝不是语言。

认为“火星文”的使用限于网络和较为年轻一代的网民(当然,认为“火星文”仅仅流行于台湾年轻人的网络族群之中,实在太过狭窄),道出了“火星文”具有与某种类型的言语社团密切相关的事实。认为“火星文”的主体是汉字,其中掺杂了外文和形体符号等异质成分,也较为准确地反映了“火星文”的内部构成情况,可以作为我们进一步分析的基础。

(二)“火星文”的分类

如上所述,“火星文”是这样一种文字现象:它流行于年轻网民之中,并在网络空间领域使用,其形体符号以简体汉字和繁体汉字为主体,并掺杂了其他某些异质符号。这样一种形体符号体系内部还可以划分出不同的类别。

根据徐薇、丁新峰等、石珊珊的相关论述,“火星文”大致可以分为六个类型:图形符号、谐音符号、注音字母符号、新网络流行语符号、外语或方言符号和非规范汉字(或称为“异体火星文”)[6-8]。很明显,这六个小类并不在一个层次上:“图形符号”明显关注的是某一形体的具体表意情况,“谐音符号”着眼于记录语言的媒介基础,二者属于同一类型,关注的是符号“能指”与“所指”的关系;“注音字母符号”“新网络流行语符号”“外语或方言符号”,着眼点在符号的来源,至于它们和“火星文”使用者的“社会方言”有何种联系,完全反映不出来;“非规范汉字”着眼于“火星文”字符与规范汉字形体之间的区别与联系,属于形体符号自身的衍生、发展规律。

我们认为,可以采用两级三类的分类体系来把握“火星文”的内部构成:首先分出“汉字符号”和“非汉字符号”两个大类,进而在“非汉字符号”类中再分出表音、表意两小类。应该说,这样的分类能够比较全面、合理地概括“火星文”的构成情况。

1. 汉字符号的“火星文”

“汉字符号类”的“火星文”,就是上文所说的“非规范汉字”。“非规范汉字”这个说法有相当的局限,因为在这个名称下所包含的不仅有繁体字字形,也包含着在规范简体字形体上进行增减、调整的新形体。严格地说,它们根本就不是汉字,而是利用规范(简体字)和不规范(繁体字、异体字)的汉字字形生造出来的某种新的形体符号。因此,我们采用了“汉字符号”这样的名称。

利用“火星文输入软件”①,我们把3 500常用汉字转换成了“汉字字符”的“火星文”。经过穷尽式比对原字和相应的转换形体,可以把“汉字字符”的“火星文”再分成七个小类:

1)有原字和转换字完全一致的,如:父——父②、址——址、吩——吩、何——何,等等。

2)有以原字的繁体字充作“火星文”形体的,如:厂——廠、亏——虧、亿——億、车——車,等等。

3)有以原字的异体字充作“火星文”形体的,如:天——兲、托——託、鸦——鹀、乘——乗,等等。

4)有以原字的旧字形充作“火星文”形体的,如:开——幵、吕——呂、吞——呑、脱——脫,等等。

以上字形,虽然不是现行的规范汉字,但是至少是部分使用或者曾经使用的汉字形体。但是也有在汉字基础上,通过添加、删除、更换偏旁或笔画等方式生造出来的“火星文”。

5)在原字基础上增加偏旁或笔画构成的“火星文”,如:丁——疔、土——汢、而——荋/人——亼、刀——刄,等等。在“丁”上加“疒”,是增加偏旁;在“人”上加“一”,是增加笔画。

6)在原字基础上删除的偏旁或笔画构成的“火星文”,如:讯——卂、深——罙、操——喿/互——彑、伞——仐,等等。由“讯”而“卂”是删除偏旁,由“互”而“彑”是删除笔画。

7)在原字基础上更换偏旁构成的“火星文”,如:她——祂、把——岜、但——柦、伴——怑,等等。

2. 非汉字符号的“火星文”

这类“火星文”可分为:表意类和表音类。

表意类“火星文”可以是图形符号,也可以是指示符号。“图形符号”一般都是用几个形体拼合而成,例如:

“(⊙o⊙)”——目瞪口呆 “^o^/”——欢呼

“(☆_☆)”——眼睛一亮 “T_T”——流泪

与手机键盘上常用的表情符号相比,可谓“异曲同工”。又如:

“<*)>> >=<”——鱼骨头 “(=^ ^=)”——猫

“(●-●)”——太阳眼镜 “8<”——小剪刀

写物绘形,颇得其理,颇似一幅幅大写意。

“指示符号”一般是用非常简略的线条和附加符号组成,例如:

“↑”——上/“↓”——下

“→”——右/“←”——左

几乎与道路上的标识牌全无二致。与古文字的“上”、“下”各在“一”③的上、下方加上一个小短横表示空间相比,“火星文”用“箭头”表示上下、左右的方向,丝毫也不逊色。又:

“+”——加 “=”——等

只不过是把意义明确的数学符号用到了日常交际语言当中而已。

从上述例证可以看出,如果用文字学上的“六书”来衡量,“图形符号”相当于“象形”,“指示符号”相当于“指事”。不论是“象形”,还是“指事”,其“能指”与“所指”的关联媒介是某一级语言单位的意义。由于“火星文”的这两类字符(尤其是“图形符号”)与年轻网民口中的单音语素仍未产生非常稳固的对应关系,我们不妨把它们看成是一种句意文字④。

如果单就字符来源而论,表音类“火星文”的成分非常复杂。但是如果就其功能而言,却只有记音一类:

555——呜呜呜/7456——气死我了

这是数字谐音。联想起国人只喜欢“168”“999”,而不喜欢“4”“7”,足见新新人类的“火星文”也并不见得毫无共性。

我爱我ㄉ家人——我爱我的家人

ㄋ们好ㄚ——你们好呀

这是注音字母的谐音。“ㄉ”代替“的”,“ㄋ”代替“你”,“ㄚ”代替“呀”。

CU——see you

这是字母谐音。

更有甚者,可以把两种或两种以上的方式全部混合在一起的情况:

3Q——thank you

G寞 d夜,g寞d关c,偶才花ji爱↑尼,让偶更g寞。——寂寞的夜,寂寞的关系,我才发觉爱上你,让我更寂寞。

表音类的“火星文”,如果例之“六书”,正好和“假借”相当。如“偶”之代替“我”,“花”之代替“发”,正是基于方言语音的同音替代现象。由于是记录语音,这类“火星文”已经和网民口中的单音节语素发生了稳固的联系,在记录语言的功能上已经很完备,至少可以看作某种性质的音节文字。

二、不同类型“火星文”的可接受度

这里所说的“可接受度”,并非打算承认“火星文”具有规范文字的地位,而是指从文字理据的角度来看,“火星文”在某一特定时空内所具备的通行能力。从这个意义上讲,不同类型的“火星文”存在着“可接受度”的显著不同。

表意类的“火星文”具有很高的可接受度。这不仅由于它们具有明确的形象或指事功能,更是由于文字本身存在某种功能缺陷。《易·系辞上》:“书不尽言,言不尽意。”这里的“书”就是文字,文字在记录语言时,并不能完全把某一言语活动发生的全部信息都毫无遗漏地记录下来。比如,某人说话时的语速、语气、语调,乃至神态动作等理解这段话语的关键信息,文字便无能为力。文字的这种功能缺陷,在某些记录下的文献中会有所体现,比如某一演讲作品经常会采取加括号的手段,用以记录演讲人当时的神情或当时的演讲气氛。再如,一部古代剧本,经常在某处标明“作某科”。这都是“书不尽言”的明证。另外,人类除了语言之外,一直使用某些可以超越具体语言的统一符号,例如阿拉伯数字。“火星文”中的“图形符号”正好弥补了汉字(也包括其他一切成熟的文字体系)记录功能的某些缺陷,而“↑”、“+”等“指示符号”和阿拉伯数字在本质上并无不同。因此,这两类符号,尤其是“图形符号”几乎已经成了全民使用的交际工具。哪怕是再保守的文字纯洁论者,他们在使用手机或电脑时,恐怕也不会看不懂表示微笑或者伤心的符号。相反,对这类符号偶一用之,却是更常见的情况。

各种表音类的“火星文”具有一定的可接受度。所谓“一定”,首先着眼于使用范围,这类“火星文”一般仅仅局限于网络等有限的空间,在全社会的范围不可能被接受。另外,即使对于绝大多数网民来说,也仅仅是出于方便或者增强某种游戏气氛,才偶尔使用各种表音类“火星文”,比如用“886”代替“再见”(拜拜喽),用“3Q”代替“谢谢”(thank you)。但是由于存在相应规范的形式,受到“经济机制”的限制,语言文字系统不会允许或者接纳某种不必要的冗余成分长期存在。偶一用之,虽然可以带来某种趣味或者刺激,但是长期以往,这种带有某种猜闷儿性质的文字游戏,必然会被人们(包括网民们)所放弃。

相对于前两种“非汉字符号”的“火星文”来说,“汉字符号”类“火星文”的“可接受度”最低,这是由几个方面的原因造成的。首先,原字和转化字同形的“火星文”,甚至原字与繁体字、异体字对应的“火星文”都不存在“可接受度”的问题,因为它们始终就是汉字这一文字体系的合格成员(尽管按照国家的相关法律法规,二者存在着“规范”与否的差别)。至于在规范汉字基础上通过改变偏旁或笔画方式造成的“火星文”,或者根本不成字(如“丁——疔”、“土——汢”),或者会严重干扰汉字的形音义格局(如“去——佉”、“仔——籽”之类)而丧失了最基本的记录和交际功能。它们只能在部分网民中短暂地使用⑤,其真正的功能也仅是用来满足使用者的好奇心或者标示其独特的身份特征⑥。

三、不同类型“火星文”的处理原则

“火星文”之所以受到广泛的社会关注,真正的原因在于,对于“火星文”是否会对青少年使用者产生实质性的重大负面影响,绝大多数家长、教师,乃至语言文字学家都没有确定的把握。我们认为,可以从不同类型“火星文”之间存在的“可接受度”差异的事实入手,寻找解决这一问题的部分重要原则。

首先,对于不同类型的“火星文”,应采取不同程度的容忍。由于表意类的“火星文”具有较高程度的可接受性,可以采取宽容的态度,不做处理。对于繁体字一类的非规范汉字,可以适度提醒经常上网的青少年,让他们不要忘记对于规范简体字的识认和书写,甚至可以给他们买一本繁简字对照的小手册,鼓励它们把这当成一项附带的学习任务。对于表音类的“火星文”,除了意义明确,形体短小的成员之外,最好郑重提醒青少年尽量不用或少用。家长和教师也要以身作则,尽量不使用这一类符号。至于在规范汉字基础上生造的“火星文”则需要付出一定的时间和精力,从法律法规、语言文字理论、规范汉字知识,乃至汉字书写等多个方面入手,让青少年理解其谬误,认清其危害,自觉地远离此类现象。

其次,正面鼓励、引导规范汉字的学习和使用。对于与“火星文”有关的语言文字现象,主管语言文字工作的政府部门,应当加大引导、教育的力度,争取为青少年营造一个学习规范汉字的良好环境。广大家长、教师除了自觉抵制可接受度低的“火星文”之外,还应该努力汲取关于汉语汉字的理论知识,尽力提高自己的汉字使用技能,尽可能多的举办或者参加有关规范汉字使用的各种活动。青少年自身应该自觉遵守国家、学校有关语言文字规范使用的法律、法规和具体规定,努力培养和增强自身正确使用规范汉字的意识和技能,尽量避免接触和抵制不良“火星文”对自己的负面影响。

最后,为青少年学习、使用规范汉字提供各种更为方便、快捷的工具或平台,而不是把宝贵的精力用在使用、传播,乃至开发各种与“火星文”相关的转化软件上。

[注释]

① 我们从网络上下载了三个不同的火星文转换器,输入100个常用汉字,转换结果基本一致。这里仅以“火星文”官方网站下载的“火星文转换器”(火星文输入法2.9.6)转换出的火星文字符为分析对象。

② “——”左边的“父”是转化前的规范汉字,右边的“父”是经过转化的“火星文”形体。本小节全同,不再出注。

③ 这里的“一”并非数字“一”,而是表示某一抽象空间界限的横线。

④ 有关“句意文字”的界定和说明,请参看前苏联学者伊斯特林著《文字的产生和发展》(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的有关章节。下文所提到的“音节文字”,亦来自于该著作。

⑤ 一般来说,当这类符号变成尽人皆知的事实时,它就会被另一种新的生造“符号”所代替。

⑥ 这种身份特征是从社会语言学的意义上讲的,并非指“总统”或者“小贩”这类真实的社会身份。

[1] 魏瑞亮.“火星文”与汉语言文字教育[J].文教资料(中旬),2009(1):48-49.

[2] 杨寅庆,赵超.火星文的分类鲜活性特点[J].科教文汇(上半月),2006(4):103-104.

[3] 陈佳璇.“火星文”:网络语言的新发展[J].修辞学习, 2008(4):41-46.

[4] 于全有,裴景瑞.一种新型的网络语言—“火星文”论析[J].沈阳师范大学学报,2008(6):148-152.

[5] 张伟.“火星文”的构造分析[J].湖北第二师范学院学报2011(4):36-38.

[6] 徐薇.火星文的文字学解读[J].重庆三峡学院学报, 2010(4):123-125.

[7] 丁新峰,刘瑞,杨一博.“火星文”造字方法探析[J].长春理工大学学报,2011(4):51-52.

[8] 石珊珊.网络“火星文”的构字理据[J].现代阅读(教育版),2011 (9):1.

(责任编辑、校对:宋春淑)

The Types of Leetspeak and the Investigation of Acceptability

LI Li-qun

(College of Lijiang, Guangxi Normal University, Guilin 541006, China)

Leetspeak is popular in cyberspace, and it has the function of language communic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tructural reasons, there is very low acceptability in quite a number of leetspeak of Chinese characters symbols, and should give strong norms and guidance. The phonetic leetspeak has higher acceptability, and can be appropriately guided. The ideographic leetspeak has the highest acceptability, and might as well take a tolerant attitude, to partially compensate for the defects of written language.

leetspeak; types; acceptability

H123

A

1009-9115(2014)03-0062-04

10.3969/j.issn.1009-9115.2014.03.016

广西师范大学漓江学院基金项目(2009LJG04)

2013-08-28

李丽群(1979-),女,湖南耒阳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为汉语语法学、文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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