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话语标记语语篇功能的认知分析

2014-03-31 06:14孙炳文
湖北工业大学学报 2014年3期
关键词:审判长法庭被告

曾 杰, 孙炳文

(湖北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 湖北 武汉 430068)

法庭话语标记语语篇功能的认知分析

曾 杰, 孙炳文

(湖北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 湖北 武汉 430068)

结合前人对话语标记语语篇功能的研究,从认知的视角出发,分析了话语标记语在法庭交际中的语篇功能。发现:话语标记语是法庭交际中构建语篇的重要手段,它不仅在形式和内容上确保了语篇的连贯性,也在心理层面上制约了听话人对话语的理解。

法庭话语标记语; 语篇功能; 认知分析

Blakemore认为:使用话语标记语可以获得更好的语境效果,减少听话人对话语理解所付出的努力,而关联原则对这些制约推理程序的语言表达式具有解释力[1]。

法庭庭审是一个问答互动的过程,说话人通过询问来查明案件事实,听话人则根据说话人的问题进行推理性的回答以维护自己的利益。法庭庭审是围绕说话人和听话人双向之间的明示推理交际模式而进行的。为了有效地引导听话人对话语的理解,说话人可以通过话语标记语来制约听话人对话语的理解,改变其认知环境,从而达到交际双方的互明。因此,在法庭庭审中,话语标记语可以通过其程序意义操纵话语的理解,为听话人理解话语提供了明示的向导。笔者结合三场法庭庭审语料,在关联理论的指导下,对话语标记语在法庭庭审互动中的语篇功能进行了探讨和分析。

1 话语标记语及其语篇功能

李勇忠认为,话语标记语是语用者表达和理解的有效手段,它可以提示和构建语境,引起听者的注意,表明说话人的情感和态度,维持话语的连贯[2]。谢世坚则从话语标记语的语言形式上对其定义进行了补充,认为话语标记语源自感叹词、连词、副词、指示代词、动词、短词和小句,不参与命题的表达,但有助于话语的组织,同时也能表达说话人的语气、态度和情感[3]。这两位学者对话语标记语的界定均提到了其在语境、人际情感及语篇层面的功能。笔者从收集的语料发现,话语标记常以连词、副词、短语及小句的形式出现在法庭互动的过程中,它们可以通过其程序意义来限制语篇内的语义关系,构建连贯的语篇。

语篇既可以是口头语篇,也可以是书面语篇。并且,交际双方在这个互动过程中的共知会随着语篇的增加而增加[4]。近年来,很多学者对话语标记语的语篇功能进行了探究。刘丽艳认为话语标记语的语篇功能主要体现在它们对所在语篇的连贯性所发挥的作用,也就是话语标记语对语篇的组织作用[5]。闫涛(2002)提出话语标记语在语篇中主要是通过衔接、接续、限定、囊括和预示这几种方式来构建语篇的[6]。李秀明(2006)从话题标记语、衔接标记语、来源标记语和解释说明标记语这四个角度分析了话语标记语在语篇功能中的不同体现[7]。由于话语标记语种类的不同,其在语篇中所扮演的角色也不一样,因此,笔者更倾向于采纳李秀明的分类框架。

Hale (1999)在对法庭话语标记语的研究中进行过这样的描述:在律师的提问过程中,话语标记语不仅能作为衔接手段,而且能控制话语[8]。由此可见,话语标记语在法庭语篇中的衔接作用是不可或缺的。然而,话语标记语在语篇中连接功能,与连贯派的Schiffrin所提出的连接功能是有区别的。何自然对此作过这样的解释:话语标记语的这种连接功能体现在心理层面,它不仅连接着语篇的形式和内容,而且连接着现存的话语和语境之间的关系[9]。因此,本研究将从认知的角度来分析话语标记语在法庭交际过程中的语篇功能。

2 话语标记语在法庭中的语篇功能分析

话语标记可以通过导入话题、衔接逻辑语义关系、标识话语来源以及对话语解释说明来构建连贯的语篇。关联理论将意义分为两类:概念意义和程序意义。前者主要是与概念表征有关,而后者是对概念表征进行运算操作的信息[10]。然而,话语标记语正是依靠其程序意义对话语进行语用推理的。在构建语篇的过程中,话语标记语一方面保持了话语的连贯,另一方面也通过其程序意义操控了听话人对话语的理解。在法庭庭审过程中,为了引导听话人提供客观的事实证据,问话人可以使用话语标记语来操控听话人对话语表征的推理,从而实现各自的交际目的。

2.1话题标记语

话题是建立话语连贯关系的重要依据[11]。李秀明认为话题标记语可以通过标示语言单位的开始、选择和结束来保持语篇的连贯。作者在收集语料的过程中发现,有些话题标记语通过导入不同的话题,不仅维持了话语在语篇内容上的连贯性,而且向听话人表达出一系列连贯意义的心理表征。

例1 审:你现在把你公司的业务具体的这个操作方式陈述一遍。

被1:是,首先呢,这个对于这个吉林玉明批发市场,它是国家批准的一个大的市场,要想操作现货交易的话必须成为它的二级代理商,二级代理商必须是以公司的合法注册的公司才可以成立,成立为二级代理商,个人没有权力进行这个买卖交易,我们在新疆和重庆当时注册公司然后向吉林玉明申请二级批发代理,拿到了这个以后才开展业务,然后呢通过公司的宣传最后招募客户到公司来进行交易,把公司呢,客户可以把公司啊通过正常交易系统进行买卖,赚取差价,这是一个它实际的经营过程。

审:你们是二级代理商啊?

例1源自一起合同诈骗案。在这个话轮中,审判长要求被告陈述公司的具体业务,以查清其公司的业务是否正规合法。被告人在陈述中用了三个表示话题的标记语“首先”、“然后”和“最后”来构建整个语篇。他通过“首先”引出了“吉林玉明市场”这一话题。从案件得知,“吉林玉明市场”是经国家批准的一个合法现货交易市场,只有在这样的前提下,被告申请的二级代理商才是合法的。交代完这条信息后,被告通过“然后”引出第二个话题,即自己公司是向这个合法的现货交易市场申请了二级代理商的资质的。接着,被告又用“最后”引出第三个话题,即自己的公司是怎样经营业务的。一方面,被告通过这三个标记语提及到不同的话题,维持了语篇的完整性和连贯性;另一方面,这三个话语标记语可以反应语篇中所涉及到行为的先后顺序,即被告先找到一个正规的现货交易市场,再向其申请二级代理商资质,最后展开公司的具体经营业务。通过话语标记语的这种先后时间顺序的程序意义,被告向审判长构建了一系列连贯意义的心理表征,即公司业务的经营的每一步都是合法的。

2.2衔接标记语

衔接标记语是一种连接手段,它可以确保语篇的连贯性。具体的来说,衔接标记语主要明示句与句之间的逻辑关系,如转折、推理、总结等等。从认知的角度来看,话语标记之所以能明示语篇内话语间的逻辑关系,主要是因为其程序意义对语篇中的概念表征进行了运算操作。下面将用三个例子来具体分析话语标记语在法庭交际的语篇中的功能。

例2 公:你们有没有一次通过刚才我说的方式转出资金?

被1:转出资金的事实有,但是大部分都是用于的这个正常的帐目往来。重庆和新疆是总公司和分公司的关系。

在这个话轮里,公诉人询问被告有没有私自转出公司的资金。公诉人在法庭庭审中的主要目的是了解案件真相,查明案件事实。而由于此案件是一起合同诈骗案,因此,公诉人必定会对被告公司的资金进行调查询问,其主要意图是弄清被告有没有私自转出公司资金以骗取客户在交易过程中所交纳的资金。同时,在法庭中,被告对这个问题也同样很敏感,如果他正面回答,则可能会进一步地让法庭工作人员怀疑自己的罪行,但如果不承认事实则可能会给公诉人及法官造成一种拒不认罪的负面印象。在例2中,被告承认了自己转出资金的事实,但为了开脱罪行,他用标记语“但是”对前面的话语意义进行了转折。也就是说,“但是”的程序意义对此语篇中的概念表征“转出资金”进行了运算操作,即被告确实私自提出了公司资金,但并非是自谋私利,而是用于公司之间正常帐目的往来。在被告构建的这个语篇中,话语标记语“但是”一方面通过其表转折的程序意义衔接了上下文,保证了语篇的连贯性,另一方面也通过其程序意义限制了听话人对话语的理解。

例3 被律:这两个公司之间,这两个公司之间,它们资金有没有相互的周转和往来?

被1:有。

被律:(5s)那么就是说这两上公司所用的帐户相互补缺了?

被1:是。

在法庭庭审过程中,当事人的律师的主要职责是为自己的当事人辩护,最大程度的保全其利益。在这段问答对话中,被告律师询问被告人的两家公司之间是否有资金周转情况,被告给出了正面的回答。被告律师在第二轮的询问中用话语标记语“那么就是说”对第一轮问答内容对其进行了推理式的询问,即是否公司资金的周转是用于其帐户的补缺。在这个语篇中,被告律师通过“那么就是说”的程序意义,一方面对公司资金的提取和周转这一话题进行了偏离;同时,被告律师希望通过这种推理让听者认为被告的公司之间的资金流通是正常、合理的,而不是非法、违规之举。

例4 向检察官:……简而言之,证据显示,日本扶植的鸦片和交易有如下两个目的:

1)削弱中国人民抵抗的毅力和意志。

2)贷助日本军事和经济侵略提供巨额的收入来源。

这段法庭语料源自向哲浚检查官在东京审判中的证言证词[12]。在这段证词中,向检查官对二战期间日本人的罪行进行了全面控告。由于篇幅过长,作者在此省略了前面大量的证词,而只是引用了向检查官最后的陈述。在这个语篇中,向检查官用“简而言之”这个标记语对前面所省略的控告进行了总结和归纳。他通过“简而言之”的这种程序意义,向国际法庭的所有听众控诉了日本人利用鸦片来残害国人,并获取经济利益的恶行。在这段语篇中,话语标记语“简而言之”重述并总结了日本人的罪行,同时也将此语篇里日本人的罪行明示给听众,扩大交际双方共同的认知,对便对这一系列的恶行进行有效制裁。

2.3来源标记语

来源标记语是指那些在交际过程中,可以表达信息来源和出处的表达式[13],常以“据说”、“根据”以及“按照”等形式出现。李秀明认为,来源标记语也可以构建语篇,实现语篇的连贯性。在法庭庭审过程中,法官、公诉人以及律师为了向听者表达法庭庄严、权威的心理表征,经常通过此类话语标记语来构建语篇。下面将从两段法庭语料来分析来源标记语在法庭中的语篇功能。

例5 审:(6s)被告人谭某故意杀人、抢劫一案,农十二师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152条第一款之规定,今天在这里依法公开审理由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人民检察院农十二师分院提起公诉的被告人谭某故意杀人、抢劫一案,(2s)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154条的规定,现在宣布合议厅组成员、书记员、公诉人、辩护人名单……

例5源自新疆农十二师中级法院的一起刑事案件。在法庭中,审判长是法律和权威的象征,审判长的话语都是有理有据的。在这段语篇中,审判长两次使用话语标记语“根据”来宣布庭审案件的信息以及合议厅的组成人员。首先,审判长通过“根据”标示了此次案件是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152条第一款之规定”来依法审理的;其次,审判长又用话语标记语“根据”来明示是依法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154条的规定”来组织合议厅的组成人员的。通过这个话语标记语,审判长一方面构建了连续的语篇。从认知的角度来看,审判长借助“按照”的程序意义,对话语的理解进行了心理层面的编码。换句话说,他通过引用明确的法律条款的出处,向听话人构建了一系列的心理表征,即审判长的所言是依法而行的,是权威、法律的代表。

例6 向检察官:证据显示,一旦日本占领中国的每个地方,那里就成为向下一个地方进行毒品攻势的据点,这种形式的武装侵略日本人称为“平定”。关于这一点,证据显示,从满洲国傀儡政府的建立开始,到后来的华北、华中和华南,日本控制的傀儡政府遵循了同样的模式,都废除了中国关于鸦片和其他的法律,并且建立鸦片垄断,表面上作为鸦片控制机构,实却成为在他们领地的鸦片和毒品的唯一贸易商。

例6同例4一样,选自向检查官在东京审判中的证言证词。在这段语篇中,向检查官用话语标记语“证据显示”来标明日本人的罪行。利用话语标记语的程序意义,向检查官向听者们构建出这样的心理表征,即日本人的罪行是客观存在的,而不是向检查官武断、主观的片面之辞。

综上两个例子,我们发现,在法庭庭审过程中,来源标记语是法官、检查官、审判长等构建语篇的重要手段,它们通过标记来源的方式,对听众的认知层面进行了权威、客观地编码。这种程序意义的制约能让听众更理性的理解话语,调查案件的真相。

2.4解释说明标记语

李秀明借鉴廖秋忠(1986)对解释说明标记语的定义,这样对其描述:它们是一类语言表达式,常以一种简化的方式来描述前文中的那些抽象、难懂的语言单位。换句话说,解释说明标记语所引导的后文只是换了种方式来表达前文的意思。在汉语中,这类标记语常以“换句话说”、“也就是说”和“就是”等形式出现。在法庭互动中,这类标记语也经常出现。下面将以“也就是”为例来分析其在法庭语篇中的功能。

例7 审:(8S)好,我重述一下本庭审判的是申请人十堰市某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和被申请人石某之间的这个法律纠纷。那个,申请人补充了一个焦点就是说石某和刘某之间是否有房屋买卖关系。由于被申请人不同意再申请人的提议,本庭争议的焦点还是围绕着我刚才归纳的两个焦点进行法庭调查,也就是:一,石某和某房地产有限公司是否为借贷关系;二,双方签订的房屋拆迁补偿协议是否有效。

此例源自十堰市中级人民法院的一起合同有效再审案件。在这段语篇之前,审判长总结了本案的争议焦点为两个,即石某和某房地产有限公司是否为借贷关系以及双方签订的房屋拆迁补偿协议是否有效。审判长询问双方当事人是否同意她拟定的争议焦点,申请人要求在此基础上补充一个争议,即被申请人是否和本案第三方,也就是房屋产权持有者刘某之间存在着房屋买卖关系。但是,被申请人的辩护律师拒绝了申请人的这个提议。经过这几个波折这后,审判长结合双方的观点,用标记语“也就是”,再次对此争议焦点进行了解释说明。“也就是”所表达的程序意义就是对前文进行了解释说明,它的这种程序意义对前面申请人和被申请是否同意审判长的总结这一系列的概念表征进行了操作。因此,从认知的角度来看,话语标记语的程序意义可以解释说明话语中的概念表征,从而实现其在语篇中的组织构建作用。

3 结束语

话语标记语是一种常见的会话策略,它不仅在形式和内容上维持了语篇的连贯性,从认知的角度来看,它可以通过其程序意义向听话人构建出一系列的心理表征,从而制约听话人对话语的理解。在本研究中,作者从三场法庭庭审语料中筛选不同类型的话语标记语,并借鉴前人对话语标记语语篇功能的分类框架,从认知的角度分析了话语标记语在法庭庭审中的语篇功能。通过本文的分析,笔者认为,话语标记语可以通过明示话题、衔接语义关系、标示来源以及解释说明的方式来实现其在法庭交际中的语篇功能。同时,其程序意义也可以向听话者构建一系列的心理表征。因此,法庭中的交际者应该提高话语标记语的使用意识,以有效地引导交际双方交待案件事实,维护法庭交际公平、公正地进行。

[1] Blakemore D. Relevance and linguistic meaning—the semantics and pragmatics of discourse markers[M].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2:79.

[2] 李勇忠,李春华. 话语标记语与语用推理[J]. 国外外语教学,2004(04):21-25.

[3] 谢世坚. 话语标记语研究综述[J]. 山东外语教学,2009(05): 15-21.

[4] 闫 涛. 话语标记语的动态分[J]. 齐齐哈尔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 121-123.

[5] 刘丽艳. 汉语话语标记研究[M]. 北京: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2011:51.

[6] 闫 涛. 话语标记语及其语篇功能[J]. 齐齐哈尔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 78-81.

[7] 李秀明. 汉语元话语标记语研究[D]. 复旦大学,2006.

[8] Hale S. Interpreters′ treatment of discourse markers in courtroom questions[J]. University of Birminham Press, Forensic Linguistics, 1999, 6(01):57-80.

[9] 何自然,冉永平. 话语联系语的语用制约性[J]. 外语教学与研究,1999(03):71-80.

[10] Wilson D, Sperber D. Linguistic form and relevance[J]. Lingua, 1993: 21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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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向隆万. 东京审判·中国检察官向哲浚[M]. 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0:5-179.

[责任编校:张岩芳]

TheCognitiveAnalysisonTheTextualFunctionofDiscourseMarkersinTheCourtroom

ZENG Jie, SUN Bingwen

(SchoolofForeignLanguages,HubeiUniv.ofTech.,Wuhan430068,China)

Relevance theory assumes that discourse markers are the representatives of the procedural meanings. On the basis of the previous studies about the textual functions of discourse markers, the author analyses the textual functions of discourse markers in the courtroom from the cognitive perspective. Through the analysis, the author finds that discourse markers are important devices in organizing the text in the courtroom interaction. Moreover, they not only keep coherent in the form as well as the content in the text, but also constraint the interpretation of the utterances at the mental level.

discourse markers in the courtroom; textual function; cognitive analysis

1003-4684(2014)03-0070-04

H030

: A

2014-01-12

湖北省教育厅人文社科一般项目(2012Q092)

曾 杰(1989-), 女,湖北随州人,湖北工业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语用学和话语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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