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甘南与川北

马端刚

郎木寺

见到你时，雾气还未散

风来，青草淡淡

还有笑声，朦胧

一张张爽朗的脸

打破了郎木寺的宁静

野草和花朵，蔓延

虔诚的脚步穿越了众生的梦

目视，转经，叩拜

再高的山

也高不过天空的一滴水

瞬间，匍匐的身影

在无尽的大地

存在，消逝

静默，谁还记得

百年之后，露珠醒来

一朵菩提花，飘出的暗香

迷幻了曾经的幸福

云漫卷，影子与真身

在经书里

炊烟一样的诵读声

缭绕在迷宫般的郎木镇

青年旅社的细碎的光线里

卓玛微笑的细节

梦幻，幽深

和飘落的灰尘

渐渐成为一部老旧的黑白电影

我们都忘了，最初

最初的泪水

低首和抬头

都应该充满敬畏

这样，黯淡的内心

就会灵光闪耀

一盏茶，一炷香

佛声阵阵，在莲花里盛开

花 湖

午后，看见无数双眼睛

静寂，与天堂对视

失语的花湖，是今生的水

醉了的倒影，是前世的鱼

山遥远，乌云的唇边

阳光洒落，在鸟鸣中醒来

天就多了条虚幻的路

草渐枯，寂静的深渊

不用伏笔，秋已苍茫

悲喜，过山，过水

佛也在路上，风不停

奔跑的女孩突然不见了

像秋天的黄昏

将残余的热烈点燃

最终和花朵一同涅槃

流 逝

远方，地动山摇

摧毁了夏的渴望

离拉卜楞寺不远

一座又一座村庄坍塌

婴儿啼哭，老人呼喊

一个个远去的背影

从肋骨到胸口，敕勒川疼痛

裹挟的细雨，刺伤了桑科草原

经幡飘荡，写满了无尽的悲伤

夏还炎热，心已冰凉

小小的烛火

点燃三炷香

看见微微的生命颤抖

这样就能找到隔世的兄弟姐妹

沟壑，纵横

一条条流不尽的泪水

艾布盖河与洮河

在同一个源头哭泣

回首眺望

失落的面容模糊

心心相连

天堂的梦回光返照

流浪的温暖回到故乡

夜沉寂，梦语有谁倾听

两个难以忘却的名字——岷县漳县

成为甘南版图上的两道疤痕

躺在黑暗里，一旦翻出来

大地救赎的目光

颠覆了剩余的光阴

风雕雨琢的皱纹

打破了夜的宁静

绵绵无绝的马头琴声

是醉意中最后流逝的挽歌

在祈福，在哀悼

痛

雨，淹没了死去的魂灵

北川，痛

永远的痛

人世，所有的怀念铺天盖地

飘落的忧伤

湿透了整个四川

雨水和火焰是一场

迷蒙的梦，等待阳光照耀

一滴滚落的泪珠

缝隙间，看到生与死的火车

最先抵达自己的身体

耗费了墙壁和纸上的记忆

想象辽远，一朵云游荡

还在下雨，一次次倾诉

从南到北，把苦水吐出来

心安地踏上祈祷的路途

期盼一步步丈量

热辣辣的身体却难以沸腾

这个夏天的孤独

爬过雪山草地

谁也无法解读

只好让相思回到夜的角落

一边删除，一边重建

一首诗歌顺流而下

你是否听见了

九曲黄河的声声呼唤

尘世的最低处

洛格斯的佛

在娜姆湖的杯盏里轻轻摇晃

痛，还是痛

从头顶到脚尖

从希拉穆仁到若尔盖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