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汪藻的骈文创作特色

2014-08-26 10:41张丽丽陶张印
剑南文学 2014年2期

张丽丽 陶张印

摘要:南宋时期,骈文和古文出现了分庭抗争的局面,汪藻的骈文更是大放异彩,他是南宋时期骈文创作的佼佼者,他的骈文创作不同于苏轼革新后“终是一篇古文”的流利,又有异于王安石谨守四六之法的精工,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特色,这特别体现在引用经语上,汪藻使用经语不仅精当贴切而且明白易晓,对南宋以来的骈文作家均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关键词:汪藻 骈文 经语

中图分类号:I206.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026X(2014)02-0000-01

众所周知,用典是骈文最突出的特征之一,在骈文中使用典故不仅可以使文章简洁凝练,而且可以使文章更具有说服力,黄侃在《文心雕龙札记》中云:“意皆相类,不必语出于我;事苟可信,不必义起于今,引事引言,凡以达吾之思而已。若夫文之以喻人也,征于旧则易为信,举彼所知则易为从。”可见,典故用得恰当可以达到非常好的效果,但决定一篇骈文的优劣并不在于使用典故的多寡,有时候过多的使用典故反而使得文章蹩脚难懂,唐李商隐正是因为在骈文中大量使用拗涩难懂的典故而被称为“獭祭鱼”,宋杨亿也是由于同样的缘故而被称为“衲被”,这些都是使用典故不当所致,所以如何使典故发挥到恰到好处的作用,还是有赖于作者仔细斟酌和把握。

汪藻在骈文中特别善于引用经语,这与他丰富的学识不无关系,他所使用的典故大家都非常熟悉,不会感到生疏,但他措辞又十分地精当,好像这个典故原本就是为他服务的,完全没有生搬硬套的痕迹。不难看出他用典融合了苏轼和王安石两家的特色,但这种用典技巧与苏轼用典不着痕迹、看不出用典不同,与王安石用典典雅精工又有差别,可以说汪藻用典集合了苏轼和王安石两家的优长,具有自己独特的用典技巧。试看以下几例。

虽黄屋非帝尧之心,固宜及此;然逆鳞在神龙之颔,谁敢撄之? 非二三秘策之前陈,使百万精兵而奚益?宜彼军之丧气,知吾国之有人,委曲请盟,逡巡退舍。九重根本,得卫公贤于长城;四海生灵,微管仲吾其左衽。《贺吴敏枢密启》

这段引文是赞扬吴敏“与国存亡”的牺牲精神,他独闯敌人的巢穴,可谓处雷霆而不惊,敌军知道我军有这样骁勇善战的人之后,不得不“委曲请盟,逡巡退舍”,最后用典,更是突出了吴敏的重要作用。这里是化用《论语·宪问》“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之句。显然,汪藻是把吴敏比作管仲,没有他国家就会面临生灵涂炭的危险,是他救危机于一时。可见汪藻对典故的使用非常的切当,并且引用的经语也是大家耳熟能详的。

于戏!君不借才于异代,所资当世之豪英;天将降任于是人,必付终身之勋业。朕既兼收于群策,汝其勿弃于分阴。往恢厥图,卒相予治。《秦桧特授通议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进封文安郡开国侯加食邑食实封制》

这段引文是高宗勉励秦桧之语,态度很诚恳,表现出高宗对秦桧的赞赏并对其寄予厚望,其中“天将降任于是人,必付终身之勋业”出自《孟子》“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之语,此处亦可见汪藻化用经语极其自然,可谓是古为今用,语言非常的平易。

此外,据笔者统计发现,汪藻在骈文中经常反复引用同一个典故,然而即便是一典多用,它们在文中也呈现出不同的风貌。

况臣千载逢时,双亲就养。用羞甘旨,无烦颖谷之陈;誓竭疲驽,何止翳桑之报?(《代何中书谢生日赐羊酒米面表》)

虽三军举同左袒 之心,而二圣未返北辕之役。常棣之华韡韡,敢忘原隰之求;大隧之乐融融,待封人之荐。(《吕好问除尚书右丞制》)

颖谷及亲,郑伯方思于大隧;庐陵在远,王綝敢顾于眉州?虽复钟情,忍令会面?(《代汪枢密谢子自北归不令入城降诏奖谕表》)

以上三段引文都化用了《左传》中流传盛广的一个典故:颖考叔用计成功劝说庄公与其母“掘地及泉,隧而相见”。虽然这三段引文汪藻都使用了同一个典故,但他在引用的时候非常的灵活,他完全将这个典故为我所用。第一段引文中“用羞甘旨,无烦颖谷之陈”,其实是反用《左传》中的典故,从“双亲就养”中可以看出,何和其母亲的关系应该是非常融洽的,不像庄公和武姜那样尴尬,所以当然就不需要麻烦颖考叔来调解了。第二段引文中说“大隧之乐融融,待封人之荐”,完全是对以上典故的一个灵活运用。徽、钦二帝被俘,高宗感到极为痛心,希望早日迎回二帝与父兄团聚,因此这就有赖于大臣们的帮助,就像庄公与母亲相见是依靠颖考叔的计策一样,实际上这里的“封人”指的就是吕好问,高宗希望他能够效仿颖考叔为自己为国家出谋划策。很明显汪藻这里并没有使用典故的原意,而是引申为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可见汪藻对经史典故的运用已经十分的纯熟了。第三段引文中“颖谷及亲,郑伯方思于大隧”同样是对原有典故的一个引申。汪枢密之子历经千辛万苦自北归来,这对于他来说“可谓至喜”,原本以为他们父子可以从此享受天伦之乐,然而此时此刻,他想到徽、钦二帝还远在北方的敌营中,高宗还在饱受父离兄散的煎熬和痛苦,他感慨怎么能忍心独自享受这份欢乐呢!汪藻在此把汪枢密比作颖考叔,正因为颖考叔是个孝子,爱自己的母亲,才会用这种情感影响到庄公,而汪藻此处用典的言外之意便不言而明了。可见汪藻也是改变了《左传》典故的原意,但却十分的贴切,大家很容易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汪藻用典可谓灵活多变,并不拘泥于经语的一字一句。

汪藻在骈文中化用经语的例子还有很多,如“义重于身,虽匹夫不可夺志;士失其守,或一言几于丧邦”(《宋齐愈罢谏议大夫送御史台根勘制》)化用《论语·子罕》“三军要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之语。“求生以害仁者,岂能杀生以成仁?有心于避祸者,孰若无心于任运”(《谢克家降充龙图阁待制制》)化用《论语·卫灵公》“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之语。“知我春秋而罪我春秋,皆缘薄技;待以国士而报以国士,誓毕余生”(《叙复谢太师启》)化用《孟子·滕文公下》“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之语。“贤父兄故乐有也,凛遗范之具存;过子弟犹将礼焉,粲长牋之误辱”(《回章解元元启》)前半句化用《孟子· 离娄下》“中也养不中,才也养不才,故人乐有贤父兄也”之语,后半句化用《左传·晋公子重耳之亡》“晋、郑同侪,其过子弟,固将礼焉,况天之所启乎”之语等等。

综上可见,汪藻在骈文中引用经语不仅吸收了前代作家使用古文笔法写作骈文的手法,而且融合了各家写作骈文之长并将它发挥到极致,无怪乎刘麟生在《庄中国骈文史》中说:“南宋初年之作家,要推汪藻为巨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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