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枪相伴的日子

刘权

在一阵冷与暖的较量中，天空终于带走了许久以来阴着一张黑脸的乌云。经过多日的时空转换，晴朗的天空里总算是被蔚蓝色贪婪地占据了。紧接着，一阵清脆的哨音划过清晨的宁静之后，战士们纷纷来到了集合地点。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无比欢欣的笑容。就在此刻，他们终于要玩枪了，像一个打了多年光棍的人急于结婚一样，人内心散发出来的那种狂躁也就可想而知了。

刘大虎是一个比较随意的人，即使在严肃庄重的队列里依旧显得很是优哉。“刘大虎”“到”“在干什么呢，瞧你那席样，还有点军人的样子没有”，“是”。刘大虎面对这生硬的语言，虽然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他首先意识到自己要做的就是答“是”，因为在部队，只有服从和绝对的服从。

透过太阳的微光，有些发黄的枪背带更加显得土里土气，战士们的心底都在犯嘀咕：连装具都是旧的，我们还算是正规部队吗？当枪真正拿在手里的时候才发现没有先前意识到的那样简单，虽然看上去就一件铁器，但还是有些沉重，这在某种程度上似乎也在代表着一种分量。相对于军营里那些言行举止文雅的人来说，李二牛是个粗人，他用鄙夷的目光注视了周围的一切，然后又用力捏了捏手中的家伙。

在一阵看去很是严肃的交代之后，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战术训练场。一片空荡荡的场地上除了一些零星的小动物的尸首外就是远古人辛勤创造之后留下的一点不起眼的碳渣滓，看着如此荒凉的景象，战士们摩拳擦掌的激动心情立马掉进了深坑里，消失得没有了一点动静。“所有人把枪架在空地上”，面对教员这突如其来的发话，战士们一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

刘大虎看着一旁有点生闷气的李二牛，赶忙说道：“发什么愣，赶紧架枪啊。”李二牛还没有弄明白教员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但首先从心理上就已经有了一种抵触情绪。尽管如此，但他还是不得不屈于教员的威严。在架枪的过程中，他的手再次狠劲捏了一下枪，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倔强仿佛让人看到了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儿。且不说他是否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人，单凭这股蛮劲在这里就是受欢迎的。

俗话说得好：“一个萝卜一个坑。”而二牛这个名字也确实起得好，二可以用在他倔强的性格上，而牛刚好诠释了他一身的力气。从刚来到新兵连的第一天，他就是大家喜欢的，且不说其他的，就那一身腱子肉就已经很让大家羡慕了。二牛来自河北，一腔的河北音不时夹杂着儿话音，颇有点东北味：闲暇时间，二牛还喜欢开玩笑，家住农村的他总让人难以忘记他的憨厚实在。对于新兵一员李二牛来说，刚来的日子是难熬的，不是因为苦累让他难以承受，而是他即使在训练的时候也忘不了自小与他一起长大的还在农村等他的小梅。

“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一顿口号从战士们的面前扬长而去之后，教员开始了今天课程的讲解。只见他在那儿讲得很是认真，就连嘴角的唾沫点子也时不时地顺着风传到了李二牛他们的身边，李二牛有点愤然，甚至鼻子比起往常来都大了很多，但始终不敢说什么。虽然，他的心里可能已经骂过几千回了，但在这里他只能乖乖地听课。好的一点是，他的思想是不受控制的，因为他的心里有小梅，至于其他人想什么，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教员是个颇为难缠的人，他的付出似乎无时无刻不在践行着“踏石留印，抓铁有痕”这一原则。经过言语上的一番奔波劳累之后，他的意图终于像一辆破车般行走在蜿蜒的乡间小道上，在摇摇晃晃中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只见他倏地一下趴在了地上，转过身之后告诉战士们这是最基本的卧倒动作，而这确实已是最基本的动作了。看着战士们一脸茫然的样子，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都成耳旁风了，经过的时候居然没有留下一点声响。近而厉声呵斥道“谁在开饭前学不会就别吃饭了”，还别说，这话一出口战士们一个个赶紧都学着趴在了地上。

俗话说：“爬着容易走起来难”，这话用在这再合适不过了。只见大虎、二牛往那一趴就动弹不得了，拉开裤腿一看才发现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了。还没有练习匍匐前进，单就几个趴下的动作已经让他们败下阵了。

“李二牛，听说你身体很棒，怎么，这就搞不动了”“报告首长，不是”。李二牛哪是个善茬啊，一听教员这话脸差不多都气青了，忍着疼痛就向前冲了起来。虽然膝盖及周边部位已经见红了，但此刻他哪能顾得上这些，也别说什么为谁争光了，单就教员那句气人的话已经够他吃上一壶了。

但凡是优秀的战士基本上都是这么过来的，教员看着李二牛的倔脾气不仅没有发飙，反而有点欣赏，心想：“这家伙还真有两把刷子，今后还得好好锻炼锻炼。”当然，部队上的锻炼用社会上的话来说就是整人，而整出来的人基本上都还算是有模有样吧。

“牛哥，等等我”，眼看着大虎落在了后面，就连斜挎的枪支也走了样，二牛回头来了一句“脓包，快点”。虽然大虎也想要像二牛那样受到激发之后猛地冲到前面去，但他始终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和不久前相比，现在的操练场上已经可以说是沸沸扬扬、喷云吐雾了。在大家你追我赶的情况下，尘土顺势张扬了起来。而此时的枪背在身上似乎已经完全失去意义了，就像班长们之前所言，已经完全沦为一根烧火棍了。

不管结果如何，大家总算都冲到了终点，受到激发的二牛也算是首战告捷了。但看看自己狼狈的模样，他在心理上还是认输了。回去的路上，队伍零零散散，呼号中晃似一阵哀鸣，整个就一败仗的队伍在懒散地行进。教员看着这一阵势并没有说什么，可能初次的尝试基本上都是这个样子的缘故吧。

饭前一歌这已经是部队留传了多少年的老传统了，可能曾经有人挑衅过这种威严，但结果现在已经很明显了，他们自然不会因为急于吃饭而额外生事。沉闷的歌声响起之后，指挥人员表现出了明显的不满，叫停之后重新又起了一遍开头，为了吃上冒气的饭菜，战士们这才铆足了劲唱了起来。

饭香通过嘴巴，贯通了每个人的肠胃，进而流遍他们的全身。平日里索然无味的食物在此刻却变得如此可口，基于劳累的代价，未经咀嚼就直接灌入肠胃。仔细回味一下，大家都感觉自己平日里真是太不知足了。一顿饭饱之后，他们不约而同地紧紧握着枪，等待着下一刻的到来。

本栏目特约编辑/王欣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