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陇上八骏”的推选看甘肃文学的价值认同可能

2015-02-13 08:01王怡萱
天水师范学院学报 2015年6期
关键词:甘肃诗歌文学

王怡萱

(西北师范大学 传媒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一、“文学陇上八骏”的由来

甘肃地处西北,是文化底蕴深厚的多民族聚居区,生存条件复杂而严酷,文学发展与经济发展相对滞后。上世纪70年代,甘肃在全国产生广泛影响的小说作家和作品很少;80年代,甘肃涌现出一批颇有影响的小说作家和中短篇力作,柏原有“西北短篇王”之称,赵燕翼、王家达、邵振国等都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进入21世纪,甘肃长篇小说厚积薄发,数量质量上都有较大突破,雪漠的《大漠祭》引起普遍关注;马步升的“刀客系列”、王新军的“大地上的村庄”系列短篇小说,以及史生荣、徐兆寿、尔雅等作家的校园题材小说,无论从数量还是质量上都上升了一个台阶,甘肃已经初步形成了一个以60后为核心的小说创作团队,但由于宣传力度不够,甘肃小说一直没能产生“山药蛋派”和“陕军东征”那样的影响力。[1]

针对作家急需一个展示自身魅力平台的窘况,2005年,甘肃省文学院在甘肃省委宣传部和省文联的领导下,本着“拆除篱墙,开放办院”的理念,启动了“一院三制”的新机制,率先推出了甘肃“小说八骏”的文化创意,以首届甘肃“小说八骏”的作品为由头,在上海组织全国有名的专家学者召开研讨会,联系《文学报》跟踪报道,于《上海文学》开设“甘肃小说八骏”创作专号,即“甘肃‘60后’优秀青年作家短篇小说”专号,并配发专评进行推介等一系列活动,使甘肃作家第一次在中国当代文坛集体亮相。

2011年底,甘肃“小说八骏”以新的阵容亮相文坛,在北京成功举办了第三次甘肃文学论坛,《人民日报》著文称他们为“文学陇军的排头兵”,“代表西部文学”“集体出征文坛”,认为甘肃“小说八骏”已成为甘肃推举中青年作家的学术平台和文学陇军争相展示才华的竞技擂台。“小说八骏”已成为甘肃的一张文化名片,增强了甘肃人的文化自信。[2]

于此同时,在甘肃“小说八骏”成功推介的基础上,省委宣传部和文学院又启动了“诗歌八骏”及“儿童文学八骏”的评选推举活动,其中,“诗歌八骏”已评选两届,“儿童文学八骏”评选一届。

站在创作的立场,实话实说,笔者觉得这样的公共性且带有鲜明的“政绩追求”动机的推介活动,对于作者个人的写作其实并无多大的实际推动。一个人的写作,说到底是他个人的事,要依赖于他自我的觉悟、修为,所以外在的推介、包装——无论它给推介、包装者本人能够带来怎样的现实利益和俗世的喜悦,但究其本质,它们充其量也不过是一种外在的促进,其能否通过利益的刺激和读者更高的阅读期待而产生正面的效应,关键的因素还在于写作者本身能否对这些外部因素合理地进行转化,将期待作为动力,将代表作为责任,自觉地树立更为远大的写作志向并进行更为勤奋坚韧的创新探索,否则,若将他人对于自己的推介完全等同于自我写作成功的显示,过分满足于局部圈子内的这种暂时的认定,“八骏”的称呼事实上也便很有可能成为一种额外的包袱,反倒让一些入选者因此而止步不前。

不过,换一种角度,若是从学术或批评的立场出发,“文学陇上八骏”系列活动作为一种甘肃文学主管和组织部门积极主动的主体行为,它的发生(姑且不论其实际的表现是否能被人所完全认可)内含了许多区域文学发展的有益信息,其中突破自我的圈子,积极谋求更大范围的文学参与,通过政府部门主动的宣传和推介以求得外界对于甘肃文学的普遍认同,这种活动却无疑具备了一定的积极价值和意义。下面,围绕着甘肃文学的认同自觉这一话题,联系“文学陇上八骏”活动产生的背景、动机和存在的问题,对于甘肃文学的建设和发展谈一些个人的看法,就算是抛砖引玉,希冀能引起更多人对于甘肃文学发展的关注和思考。

二、文学“陇上八骏”推介活动所显现的意义正解

为什么要进行文学“陇上八骏”的推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对于甘肃省委宣传部、省文联和文学院三家联合所进行的这种系列活动的意义,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理解。从积极的一面看,解读以“甘肃诗歌八骏”为代表的“文学陇上八骏”活动的进行,最为明晰的印象就是,区别于以往一些文学活动——诸如黄河文学奖等的进行,省委宣传部、省文联和文学院三家单位联合发起的“文学陇上八骏”活动的展开,其至为突出的目的即在于向全国推荐甘肃的文学人才,寻求更大范围内人们对于甘肃文学的价值认同。打个比方,此前我们所进行的许多活动,更多是在甘肃范围内自家的兄弟姊妹进行比较,谈论谁的谷子打得多,谁的针线活做的好,但通过“八骏”活动的进行,我们则是希望评选出我们最具代表性的劳动成果和最具潜力的人才,让他们从甘肃走出去,将他们推介到全国市场上去,“墙里开花墙外也香”,让更多的人在描述中国文学的整体面貌之时,清楚地知道其中有一种“made in Gansu”的构成。

所以说到底,这是一种甘肃人希冀甘肃文学被他人所认同的愿望和现实努力的表达。之所以如此,理由在于:虽然在我们许多人的心目中,甘肃文学——特别是甘肃当代诗歌的创作似乎有着非常突出的成绩,如李满福即在《甘肃诗歌八骏:以诗歌的名义领跑》一文中不无自豪地说:“甘肃是中国诗坛公认的诗歌大省,诗歌文化资源丰富。无论打开哪一家专业诗刊或综合文学刊物,差不多都有甘肃诗人的身影。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诗刊》的‘青春诗会’,前后有22名甘肃诗人荣誉加身;我省还有10位诗人被《诗刊》的‘每月诗星’进行了专题推介。此外,鲁迅文学奖、骏马奖、闻一多诗歌奖等国家级诗歌奖项中,都少不了‘甘肃面孔’”。[3]但是,与这种自我的良好评价不同,走出甘肃或者在一些严肃的中国文学言说之中,我们知道,相比于一些经济和文化发达的地区,甚至同属西部的陕西、新疆、宁夏文学,甘肃文学事实上是很少为人所看重的。

甘肃文学——特别是甘肃现当代文学则本质上因为缺乏影响较大的代表性人物和成绩,所以其作为研究话题的分量和可待开拓的空间,根本上说是极为有限的;集中翻阅手边的材料,在现有的中国当代文学史并及整个20世纪中国文学发展通论的叙述之中,有关甘肃文学的内容描述也非常有限,甘肃文学在整个中国文学版图上所占的位置对应于其实际的政治经济地位,常常边缘于人们话语言说的中心。

一种悖论性的认知态势由此而清晰呈现,一方面觉得我们还可以,改革开放以来,伴随着西部开发的强劲政治和经济的推动,甘肃文学历经数代人的努力,由戏剧而小说,由小说而诗歌,出现了一些即使置身于全国文学创作整体格局之中也颇具亮色的优秀作家和作品,而上世纪80年代中期《飞天》“大学生诗苑”栏目的开设和《当代文艺思潮》的短暂兴盛并及后来西部诗歌的倡导等,更是在某种意义上引领和促发了新时期以来中国文学美学建构的一次次风暴,所以其所作所为,真的应该为人们所记取。但另一方面,背离于我们的愿望,在真实的文学描述和评价之中,甘肃文学总是被人们所轻视或者忽视,我们的期待并没有转化为具体的现实,我们所沾沾自喜或津津乐道的成绩,在别人的眼神里,更多地显现为无足轻重或者轻描淡写。

不甘于这种为人所轻视或者忽视的被动状态,文学“陇上八骏”活动开展的意义由此而凸显:那就是通过切实的手段,具体地说,就是通过积极地向全国推介甘肃文学的代表人物并及创作,将我们一己的认知扩展成为更多人的认知,扩大甘肃文学的影响力,切实推进甘肃文学健康而有效的发展。

三、“文学陇上八骏”系列推介活动所显示的活动特征分析

甘肃是中国的一个省份,甘肃文学是中国文学的一种不可或缺的构成,这样的认知原本是一种常识,但是这种常识要成为一种能够切实指导人们实际文学参与活动的理论,其实却并非人们想象的那么容易。在更多的情况下,我们因此可以看到,无论是甘肃作家的文学创作活动还是相关人员有关甘肃文学的批评研究活动,真正能够自觉地立足于中国文学整体发展而谋求一种新颖且独到的表达追求的言说其实并不多见,相反,更多的人似乎更在意于甘肃文学圈之内相互间的模仿、跟随和攀比,显见一种闭门造车或井底观天的存在格局和态势。

清楚了如此这般的情况,仔细思忖,我们自是能够明白,为什么在我们的身边真正能够立足于整个中国文学发展的格局而积极进行甘肃文学建构的人总是那么稀少?而与此前人们所进行的许多宣传活动相比较,文学“陇上八骏”系列推介活动所体现的价值认同特征也由此骤然分明。

首先,此前人们对于甘肃文学的推介更多显现为一种被动形态,人们总是习惯于自己的被发现,——作家等着被编辑发现,而批评和研究等着他人来进行,显见一种经济文化落后地区人们缺乏自信,惟他人是非而是非的消极态度。但是,和此前人们的做法不同,现在甘肃省委宣传部、省文联和文学院三家单位联手所进行的文学“陇上八骏”系列推介活动其所显现的,则是一种更为主动和积极的态度。它们将被动的等待变为主动的出击,将消极的适应转换为积极的自我展示,从而力求通过有意识的集团包装和推介,提高甘肃文学的影响力,扩大和深化人们对于甘肃文学认同的范围和程度。

其次,此前人们对于甘肃文学的宣传也罢,推介也罢,更多地显现出了一种个人自发的特征。作家通过一己的创作,评论家通过一己的批评,学者通过一己的研究,总之一句话,大家更多地以一种个人的方式率性而且零散地展示也介绍着甘肃文学的具体生存情状,其他地区的人们由此对于甘肃文学所形成的印象,相应地也表现出了模糊和浅表化的特点。但是和此前人们的做法不同,我们可以看到这次文学“陇上八骏”系列推介活动的进行,其突出的特征即在于由三家文学主管和组织部门联手,将此前个人零散的行为展示转变成为地方政府积极公开的包装推介,将此前自发而且率性的自我追求转变成为自觉和理性的集体认同,将此前个人的游击战转变为集团的阵地战,其对外界所进行的甘肃文学整体性的宣传和推介,无疑将会更为有效地加深人们对于甘肃文学的印象,提升人们对于甘肃文学的价值认同程度。

虽然迄今为止的文学“陇上八骏”系列推介活动仅仅进行了六届(三届小说,二届诗歌,一届儿童文学),而且即使在已经进行的六届“八骏”人选的选拔标准制定和程序设计上也还存在有一些明显的问题,所以其所推介的具体人选结果也并非能够为所有人认同,但是由被动、消极而至主动、积极,由个人自发而至集体自觉,正是在人们关于甘肃文学推介和包装的特征变化之中,蕴含了某种实现扩大甘肃文学价值认同的契机和可能,所以不管我们对于已经进行的“文学陇上八骏”系列推介活动有什么看点,我们都应该对于这种活动本身的开展给予积极的肯定和支持。

四、实现甘肃文学价值认同的可能途径

从2005年开始,三年重组一次,甘肃“小说八骏”已经更新了三届,“诗歌八骏”更新二届,“儿童文学八骏”开张亮相。自推出陇上八骏之后,这一自我命名吸引文坛关注的行为就招来众声喧哗的议论,褒贬不一。但毫无疑问,甘肃文学院策划的文学“陇上八骏”这个名头已经叫响,如同河北的“三驾马车”和宁夏的“三棵树”一样,它不知不觉已经成为了当代中国文坛的一个耳熟能详的品牌。

但迄今为止的文学“陇上八骏”系列推介活动的进行更多意味着官方政绩工程建设,其要从一种体现官方意志的文化建设战略举措具体转化为一种文学业内人士对于甘肃文学发展普遍而且自觉的认同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和过程,而且回归到关于甘肃文学认同的话题本身,我们更应该清楚,将我们自己对于甘肃文学的认知扩大转换成为全国范围内更多人士对于甘肃文学的认知,这样艰难而且宏大的工作不是甘肃文学主管和组织部门一方所能承担进行的,它的有效和顺利进行自然还应该依赖于和甘肃文学建设相关的各方的通力合作。

首先,负责推介的部门应该进一步完善“八骏”遴选和推介的机制,更为广泛地听取各方特别是专业人士的意见,通过基层单位的推荐和聘请省外专家匿名评审的办法,将遴选的标准由注重数量向注重质量过渡,树立清晰的精品意识,真正将“八骏”的推介打造成为宣传甘肃文学的品牌项目,通过持续编队和整体包装的方式,将“文学陇上八骏”的推介活动系统化和长效化,给外界以持续且有力的触动,提升人们对于甘肃文学的认同程度。

其次,写作者应该抓住“八骏”推介活动开展的契机,树立远大的写作志向,在广泛寻求与外界交流的同时,充分挖掘地域写作资源,以自己独特的方式进行艰苦的美学探索和富有个性的文字表达,积极建构甘肃文学的美学品相和内在精神,以清晰的声音和面貌参与到中国文学的合唱之中,充分展示也确证自己存在的价值。为此,还未入选“八骏”的作家,应该以能够入选“八骏”为奋斗的目标,积极写作,用心写作,艰苦写作,力求能够通过踏实的努力使自己的写作成为代表一个阶段甘肃文学成绩和亮色的品牌。而已经入选了“八骏”的作家,则应该更为努力地潜心修为,要将入选“八骏”看成是一种更高的责任,能够通过自己更为自觉的创新实验和更为深刻的写作思考,真正引领甘肃的写作者不断提高创作的质量,营造甘肃文学独特而且新颖的写作景观。

还有,批评者和研究者也应该积极地投身到“八骏”的遴选和推介活动之中去:一方面,要能够以自己真诚的批评和认真的研究,通过对更多文学新人的发现、奖掖、绍介和批评,为“八骏”评选单位提供准确的信息和坚实的依据,使“八骏”的遴选和推介因之更科学公正,也更具影响力;另一方面,还应当通过各种会议的发言、文章的发表、著述的写作和项目的申报等手段,积极地宣传和推介甘肃文学,扩大甘肃文学在甘肃之外的影响力,从而真正地由内而外推动甘肃文学快速而健康地向前发展。

套用鲁迅小说《药》中革命者夏瑜所说的“大清的天下是我们大家的”那句话,甘肃文学也是我们大家的文学,甘肃文学的价值建构和认同也必然是甘肃各界人士都应该用心去承担的一件事,所以,从自己做起,从现在开始,关注、参与、介绍或者严厉的批评,不管采用什么样的方式,只要我们大家都能够真正用心于甘肃文学的发展这件事,营造适宜的写作氛围,完善合理的推介机制,开拓畅通的交流渠道,培养优秀的写作人才,那么,在不远的将来,甘肃文学自然应该能够等到被人们广泛认同的那一天。

[1]马霞.甘肃省将力推甘肃“文学八骏”品牌[ED/OL].每日甘肃网-西部商报,2011-12-13.

[2]张懿红.甘肃小说八骏:拥有的和欠缺的[N].文学报,2015-02-8.

[3]李满福.甘肃诗歌八骏:以诗歌的名义领跑[N].甘肃日报,2012-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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