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文/十一醉

下雨就自己打伞，跌倒就自己爬起，落泪就自己擦干，与其苦苦渴求一份不知何时到来的温柔，不如先加倍对自己好。

【1.偏执狂没吃药】

沈灵素窝在沙发里，默默算着时间。她的心理医生程颢五分钟后就会进来为她做心理治疗。

思及此，她不由得笑了。她喜欢程颢，可惜人家似乎有心上人了，对她的明示暗示皆视而不见，还叫她和身边的人多沟通。

于是她设想了千百种让他对自己动心的办法，最终觉得“美救英雄”这点最可能成功，所以她开始拼命地给程颢制造危机，只为有一天自己能及时拯救他。

“吱呀——”门被推开，程颢走了进来，他温柔的嗓音从黑暗中传来：“怎么不开灯？”

沈灵素十分淡定地回了一句：“视力好，任性。”

然后她听见程颢轻轻一笑，紧接着门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沈灵素轻而易举就辨认出这是程颢在摸开关发出的声音。情绪一向没什么起伏的她，此刻竟然觉得有点紧张。

可惜下一秒，灯就被打开了，程颢温润如玉的脸出现在视野里，沈灵素顿时有点泄气。她拿起沙发上的手袋，毫不犹豫地站起来：“我要回去了。”

程颢愣了一下，赶紧抓住她：“先等等，就算你不做咨询，也要记得吃药。”他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透明的小瓶子，里面是粉红色的、圆滚滚的药丸，看起来很可爱。

沈灵素嫌恶地皱了皱眉，她讨厌粉红色。但看着程颢关怀的神情，还是勉为其难地把药放进了手袋。

回到家后，她洗了个澡。正琢磨着怎么制造下一个和程颢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时，一个穿着粉红色连帽衫的男生出现在她的眼前，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唇红齿白笑起来时脸颊两边有浅浅的小酒窝，萌得让人恨不得把他抱在怀里狠狠亲一口。

他没礼貌地跳到沈灵素面前，大声喊：“喂喂，是时候吃药了。”

沈灵素扫了他一眼，然后拿起手机：“喂，警察吗？”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男生夺走了。他冲到客厅把她的手袋拿起来，又从里面找出一个空空如也的小瓶子，认真地对她说：“我是你的药片，你赶紧吃掉我吧。”

“……”沈灵素露出了“你在逗我吗？”的表情。

男生扁起嘴，可怜兮兮地望着她：“你不信我？我真的是你的药片，你快来吃我，我一点都不苦，很甜很甜的……”说着他就脱掉了连帽衫，露出里面的白T。就在他刚把衣角撩起来时，沈灵素抓住了他的手：“行了，我信你。你叫什么？”

男生一愣，无辜地眨眨眼：“我没叫啊……”

听到这话，沈灵素默默地把手机拿了回来：“喂，警察吗？我被别人蠢到了，你们快来救我。”

【2.药药切克闹】

沈灵素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才接受自己被一片药缠上了的事实。

在被药抱着大腿高呼“快点来吃我”的三天里，她报过警，带药上过医院，还把药抓到了程颢面前，程颢的反应是彬彬有礼地询问她以后是不是要来个双人治疗套餐，买一送一。

能做的都做了，却依旧没摆脱这个跟屁虫。沈灵素觉得心好累，那个穿粉色连帽衫的家伙恬不知耻地哀求着自己吃掉他，却蠢到忘记了变回药片的方法。虽然她不是什么正常人，但吃人这种事还是干不出来的。

就在她思考着要怎么赶跑这个烦人精时，药又扑了过来抱住她的大腿，可怜兮兮地说：“你不要赶我走，我生存的意义就是被人吃掉，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吃我？”

沈灵素用食指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她看着药俊秀的脸，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你帮我去给程颢制造危机怎么样？成功的话我就吃掉你。”

药茫然地眨着眼：“为什么？”

沈灵素耐心地解释了自己的想法，药却更不解了，他没办法理解为了留住一个人而不择手段的做法，所以可怜兮兮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我可以拒绝吗？”的表情。沈灵素深呼吸一口气，转过身去看着窗外。

“你不懂，人类最拿手的好戏就是背叛。”

她曾经遇到过一个渣男，他拥有言情男主角的一切特质，却唯独喜欢到处留情，而她也只不过是他收藏品里的一个。可她执迷不悟，全心全意地待在他身边。

直到他大三那年，问她能不能和他一起陪某个人去吃顿饭。渣男临近毕业，一直在托关系找后路，想必这次也是为了这件事。不过能帮到他，沈灵素还是很高兴的，于是就答应了。

吃饭的时候，那个人的手状似无意地放到了她大腿上，沈灵素当即就怒了，一下子站起来冲着那人吼：“请你放尊重点！”令她没想到的是，那人什么话都还没说，渣男就立刻站起来甩了她一巴掌。

响声清脆，力度颇大，她的心里刮起海啸，脸也迅速红肿起来。

那一刻她难得坚强，红着眼睛瞪了他半晌，口齿清晰地吐出一句：“分手吧，人渣。”然后挺直背脊走出餐厅，搭计程车回了家。

没有人知道她在那个寂静的夜里难过得快要死掉，脸颊还在火辣辣地疼，泪水滑过时还有冰凉的感觉。她绝望地想着，就算自己此刻心跳停止也没有人会在意吧？

再说起往事，沈灵素已经像个局外人。她冷静说完，就抱着胳膊偏头去看药，微笑着继续：“之后我就开始失眠、焦躁，因此患上抑郁症，是不是很傻？他都这样对我了，我却还是放不下。后来等我情绪稳定下来后，就发现程颢成为了我的心理医生……”

“你那种状态还能自己找心理医生吗？”

“程颢说是邻居看到我三更半夜在外面游荡，吓得赶紧把我送到他那里去的。从此之后他就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我不可避免地沦陷了，他却告诉我，他有心上人了。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属于我的那个他吗？”

药缩了缩脖子，没有回应。

【3.先生，你想上天堂吗】

周六上午，诊所没什么人，沈灵素把药带到程颢办公室门外，悄悄探头看了看里面，确认只有程颢一个人之后，她就从包里掏出一把水果刀递给药：“去吧。”

药哆嗦着接过刀，沈灵素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把他推了进去。

听到动静的程颢缓缓抬起头，看到药拿着刀站在自己面前，挑了挑眉：“就算你拿刀来威胁我，我也不约，性别不合适。”

药吞了吞口水，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先……先生，你想上天堂吗？”

程颢皱皱眉，回了一句“对不起我没兴趣”，然后拿起桌上的话筒开始拨号，他只是想让助手来把这个疑似精神病的人带出去。而药以为他要报警，一紧张就没头没脑地举着刀子冲了过去。程颢一惊，敏捷地躲开之后，下意识地踹了他一脚。药往旁边倒去，狠狠地撞到了书架，放在书架最上方的一个花瓶摇摇欲坠……

在门外旁观的沈灵素愣了愣，赶紧冲了进来。那个花瓶是她故意放上去的，就是为了有一天程颢会不小心撞到书柜而被它砸到，这样她就可以死皮赖脸地留在他身边帮忙照顾他了，结果没想到会演变成这样。

几乎没有犹豫，沈灵素推开了药。花瓶往下掉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用手臂去挡，剧烈的疼痛袭来，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耳朵里，此时此刻她脑海里只有一句话——No zuo no die.

所幸上天垂怜，她的手臂只需要打一个多月的石膏就能完全恢复了。

药对于没有帮上她忙，还害她受伤这件事，感到很愧疚，于是毅然当起了沈灵素的保姆，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比如一大早起来做好早餐，喂她吃。

药舀起一勺子粥，递到沈灵素唇边，她张开嘴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并未觉得有丝毫别扭。药又舀起一勺子，放远了点，沈灵素凑过去，药又将勺子递近了一点……默默地给她喂粥。

到了晚上，沈灵素的习惯是睡觉前刷牙，所以药只能拿着牙刷细细地在她牙齿上刷着。他的手指偶尔擦过她的唇，陌生的温度挠得药心里痒痒的。

沈灵素扫了他一眼，忽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药吞了吞口水问：“什么是喜欢？”

“看到我受伤想照顾我，知道我不开心会想尽一切办法逗乐我……”沈灵素偏头想了想，又补充道，“永远不愿意离开我，满足以上条件就是喜欢了。”

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沈灵素紧盯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她明白自己是不允许被拒绝的，如果药敢说“不喜欢”，她现在就把他从窗户扔下去。

不过幸好几分钟后，思考完毕的药点了点头。

沈灵素笑了，眉眼弯弯，似星辰璀璨。

【4.犹如故人归】

那晚药没有问沈灵素喜不喜欢自己，沈灵素也没有追问他为什么喜欢她，只是自此之后两个人相处起来，似乎混杂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们会一起去看电影、逛街、买东西，好像自然而然地就调到了“情侣模式”，奇怪的地方就在于，两个人都不觉得奇怪。有时候沈灵素还恍惚地觉得，药已经陪了自己很久很久了。

时间如流水，程颢那个倒霉孩子一直没被想起，直到沈灵素每月一次的心理诊断日的到来。

药陪她进了诊所，看见程颢的时候一脸心虚，但又忍不住频频偷看，想知道他到底哪里好。沈灵素轻咳一声，随口对程颢说：“我交男朋友了。”

在场的另外两人均是一愣。

程颢僵硬地扯起嘴角笑问：“你在逗我？”

“没有，我只是享受被人关心照顾的感觉，你能给我的，他也行。而他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末了，沈灵素像是把自己说服了，还肯定地点点头说，“没错，就是这样。”

“你的病越来越严重了。”程颢蹙起眉，难得地收起了笑容。他走到办公桌后，打开抽屉拿出一份档案，翻了一会儿之后就递到了沈灵素面前。他指着档案上的一张照片问她：“你说的药是不是长这样？”

沈灵素淡淡地扫了一眼：“不是。”

“他今天陪你来了吗？”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穿着粉红色外套一脸茫然的药，但随即还是面不改色地回答：“没有。”

“那就好，那今天的诊疗就到这儿吧，你可以回去了。”程颢松了一口气，“哦，我开给你的药记得吃。”

沈灵素沉默地低下了头，思绪翻江倒海。一定是有什么环节出错了，程颢为什么看不见药？可是自己的手臂现在还打着石膏，如果他看不见药，那么那天的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还有那张照片……

她看了看程颢放在一旁的档案，照片里的男生穿着粉红色外套，笑得一脸白痴。

明明就是药。

从诊所出来已经是晚上了，她失神地将头靠在计程车的窗户上，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忽然想起自己从未问过药的年龄，于是偏了偏头，问：“你多大了？”

回答她的是前面的司机，那位中年大叔爽朗一笑，从年龄说到自己的家庭，话匣子一打开，关都关不住。沈灵素任由他滔滔不绝，目光再也没有移到旁边过。

回家之后沈灵素把那瓶药找了出来，粉红色的药片塞满了整个瓶子，一颗都没少。而药站在一旁，神情紧张。

“你最好把自己的事老老实实都告诉我，星座、年龄、血型、家庭住址……不然等下会发生什么就很难说了，我生起气来连我自己都怕。”握着那个瓶子，沈灵素神色如常地问，让人猜不透她现在的想法。

药偷偷瞄了她一眼，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着头小声反驳：“为什么一定要知道我是谁？我愿意永远留在你身边，这样不就够了吗？”

听完，沈灵素笑了笑，她抬起头，眼眶红红的，药手忙脚乱地冲上来问“怎么了”，担心的表情如同想象中那样如出一辙。

她没再去看他，眼神落在那瓶药上，喃喃自语：“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一滴泪滑落，把心中的幻想打破，她被迫从梦境中醒来。

【5.他其实不存在】

程颢给她看的那份档案，完完整整地写了药，哦不，应该说是叶于然的资料，以至于她想继续自欺欺人都不行。叶于然就是那个伤她最深的渣男，但同时也是她第一个用尽全力去喜欢人。所以她放不下，即使被重伤，还是固执地幻想出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个性相差无几的人，来给自己虚假的温柔。

她已经意识到，药只是一个自己虚构出来的人。

第一次见叶于然是在一家安静的餐厅，她一如既往地在角落靠窗的位子坐下，点了一杯咖啡，然后开始看书。咖啡是叶于然送上来的，他弯腰把咖啡放上桌时，冲她灿烂一笑：“嘿。”

不可否认，叶于然那张脸的确会迷倒不少无知少女，可她的心理年龄比实际年龄大得多，所以她果断拒绝了。甚至为了显示自己的成熟以及不在意，在她拒绝他之后，她还是会去那间餐厅。

然而叶于然也没有放弃，今天请她喝咖啡，明天和她交换书，还说当不成恋人可以当朋友。一旦当上朋友，交换手机号码、出去逛街、看电影都变得名正言顺起来。她一点一点地沦陷。

“在朋友面前加个‘前缀’怎么样？”

“前缀？”

“嗯哼，比如男啊，女啊什么的……”

她居然就这样答应了，以男女朋友互称，彼此慰藉，给予温暖，可惜谁都没有提及感情。关于未来，叶于然没给过承诺，沈灵素自然也问不出口，她总以为顺其自然就好，只是情绪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沈灵素心慌意乱，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必须戒掉他。

戒掉叶于然，把药这个虚构的幻象赶出脑海。

第二天，沈灵素顶着两个熊猫眼推开了程颢办公室的门，她瘫坐在沙发上，苦涩地扯开嘴角：“程颢，我没吃那个药，还有我发现自己的病从来就没好过。”

自己是什么时候把程颢当成叶于然的替身的呢？

好像是那次，程颢为她做催眠，自己被惊醒，情绪崩溃。于是他紧紧地抱住了她，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一遍一遍说着“我在这儿”。情景与多年前的一个夜晚重合，她看了恐怖片，睡觉的时候做噩梦了。那时候在她旁边的人温柔地把她拥进怀里，一声声地哄着。

等她情绪平复了，离开程颢的怀抱，看着他担忧的眉眼，她忽然就将他和叶于然的身影重叠了。

最初开始交往，叶于然对她也是温柔得不得了。以至于后来他暴躁地想将她驱逐出他的生命时，她还不敢相信。

他们都很喜欢五月天，所以当五月天来开演唱会时，他特意带她去了现场。两个人呐喊欢呼，到了演唱会尾声，五月天唱最后一首歌时，全场都在沸腾，而他就那么肆无忌惮地站到座位上，大声喊着：“沈灵素，我要和你看遍每一场五月天的演唱会！”

而她兴奋地红着脸仰头看他，眼睛里像装进了一整片星空。

她用力地回答：“好！”

可后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他们曾经那么认真地在一起，怎么结局不是圆满的。

交往时卖萌、耍宝、逗她笑的是他，提分手时说喜欢上了别人的也是他；曾经在半夜为她起床熬红糖水的是他，后来一巴掌打碎她所有爱慕的也是他；最温柔的是他，最残忍的也是他。

因为有过无法磨灭的美好回忆，所以她才盲目地将伤痕抹去，只留下刻骨的印记，念念不忘。

汹涌的渴望迫使她凭空幻想出一个药，拿着空的药瓶闯进自己的生活，殊不知，那瓶药一直在她包里，根本没被拿出来过。自然也从没有人拿着刀闯进程颢办公室，那天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是她在脑海里自导自演了那么一场戏，然后冲进去撞落了书柜上的花瓶。什么带药去医院，带药到程颢面前，被药照顾……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

【6.是毒就要狠心戒掉】

程颢重新给她开了药，担忧地问要不要请个人专门照顾她。沈灵素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明显是幻觉的药，深吸一口气，狠下心点了点头。

生病了就得狠心治好，是毒就要狠心戒掉。

叶于然是她这辈子生过的最大的一场病，如果自己不爬起来，那就真的没人能救她了。

回家后，沈灵素倒了杯开水，愣愣地看了五分钟掌心那些颜色变得更深的药丸，最终还是决定再放纵自己一次。她扭头看向自己的幻觉，低声问：“药，我能不能叫你叶于然？”

他眨了眨眼，点了点头：“你喜欢就好，反正我本来就没有名字。”

“叶于然，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

“后来你跟我分手，也是因为有苦衷对不对？你心里其实一直有我对不对？你对我做的那些残忍的事，都是迫不得已对不对？”

如果药真的存在，他应该会呆呆地看着她，困惑地问一句“你在说什么”，可他听完之后，却是如自己心底最渴望的那样，露出愧疚的表情，眼底满是深情地回答：“对。”

心底最后那根蜡烛被吹熄，沈灵素闭上眼，将手中的药片一口气吞下，然后快速喝掉那杯白开水。不应该难过的，毕竟自己也明白叶于然有多渣，再怎么自我安慰也不过是自欺欺人，为他找一千个脱罪的理由，也掩盖不了自己受过伤的事实。

只是当药效发作，她睁开眼没在屋子里找到药的身影时，睫毛就这么慢慢地被濡湿。

她其实只是想被温柔以待。

程颢的效率很高，看护在三天后就敲响了沈灵素家的门。程颢特地找了个活泼开朗的女生，名字很喜庆，叫陶大笑。沈灵素没什么异议，她为了能尽快从深渊里爬出来，甚至忍住内心的不适，一鼓作气地将所有的事告诉了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生。

陶大笑听着故事，哭得一塌糊涂，却还是拼命安慰她。作为故事的主角，沈灵素觉得自己也应该表露一下难受，可惜最难熬的日子一旦过去，就算想起，也已经没有多余的情绪可以为它起伏。于是她拍了拍陶大笑的肩膀说：“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好个屁。

陶大笑到来的第一天，沈灵素过于放松，关紧门窗在浴室里泡澡，差点一氧化碳中毒。第二天是削水果的时候差点把手指切下来了……现在她已经发展到睡个觉都能滚下床摔到头的地步。

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所以陶大笑特地去了一趟程颢的办公室，商讨沈灵素的病情。回来的时候偶遇前男友，两人吵了一架，她又被他强行带回了家，一番折腾等她逃出来时已经是深夜了。

陶大笑回到沈灵素的公寓时，发现没有开灯，便以为她睡了。结果一走进屋就看见她坐在窗边，地上满是碎玻璃，上面还沾着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陶大笑大惊失色地冲进去，抓住沈灵素的肩膀上下打量。后者露出一抹病态的笑容，轻声回答：“我一个人睡不着，脑海里全是叶于然的身影，看来是发病了，于是我就在吃药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杯子……不好意思啊，又给你添麻烦了。”

说完她就晕倒了，送到医院，医生说是药物中毒，一番抢救总算是把小命给保住了。

等她再次醒来，陶大笑神色复杂地看了她许久，才下定决心提议道：“我想了个让你忘掉他的办法，要不要试试？”

【7.假如药是存在的】

女性的惯有思维就是，想要从一段感情里面迅速走出来，那就找一段新的感情代替。

沈灵素一脸不敢苟同：“没有用的。”

然而陶大笑一本正经地说：“对前任念念不忘，是因为你没找到个更好的。如果今天你的iPhone 6摔了，第二天有人给你送个iPhone 6 Plus，你肯定就不难过了！”

换作以前，沈灵素肯定会高冷地拒绝这个建议，但现在她身心疲惫，一心只想把病治好，所以听到这番话，她的第一感觉是“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既然如此，那就试试吧。

于是出院没多久，沈灵素就有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相亲，地点甚至选在了叶于然以前打工的那间餐厅，陶大笑说这样有助于提醒她曾经发生过的事，能避免她又陷入自己的幻想里。来和她相亲的对象也的确很不错，酷炫狂霸的总裁款，和叶于然一点都不同。

简单地告知了名字，谈了些共同喜欢的书籍，气氛很好，看来有戏。只是当服务生把咖啡送上来的时候，沈灵素尝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叶于然才能泡出来的咖啡，他总是戏称自己为她泡咖啡时加入了满满的爱，喝起来当然跟外面那些没爱的不一样。

片刻失神后，沈灵素听到了药的声音。

“嘿，那么巧，约会吗？”他无比自然地走了过来，长臂搭上了沈灵素的肩，表面笑得灿烂，她却偏偏听出了他的咬牙切齿，“不好意思，这位帅哥，你来晚了，她是我女朋友。”

她被药拉出了餐厅，掌心的温度和近在咫尺的背影那么真实，沈灵素却不得不强迫自己清醒。她拼命告诉自己，药是假的，对自己再温柔也只是幻想。她甩开了他的手，强装镇定地从包里找出药吞下，然后闭上眼等药效发作，只可惜情绪再度失控，该死的液体又一次溢出。

“素素，你怎么跑出来了？”

陶大笑的声音传来，沈灵素迅速抹了一把脸，然后若无其事地睁眼，余光忍不住悄悄扫过周围，没发现药的身影。果然……一抹失落占据心头，即使明白那是自己的幻想，可心底还是会生起莫名的期待，真是病得不轻，沈灵素暗暗唾弃自己。

“我没事，只不过又病发了而已。”她努力忽视掉这小小的转折，想要将一切导回正轨，可惜随即传来的喊声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沈灵素！”药拿着纸巾跑到她面前，先是疑惑地看了一眼陶大笑，接着将纸巾递到她面前，“给，刚买的。”见她没有动作，他主动抽出纸巾帮她擦拭湿漉漉的脸颊。

沈灵素抿紧唇，僵着身子没有动作，拼命地告诉自己，这是假的。

然而陶大笑好奇地凑到她耳边问：“这谁啊，你朋友？”

沈灵素一瞬间震惊地抬头：“你看得到他了？”

陶大笑点点头，看向药，友好地打了声招呼：“我是陶大笑，她的看护，你呢？”

当药说出自己名字之后，沈灵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后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才克制住没哭出声。一旁的陶大笑和药察觉到她的异样了，他立刻着急地凑到她面前问：“你怎么突然哭了？”

沈灵素没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他，眼里像装了一片海，波光粼粼中全是他的倒影。

下一秒，他就将她狠狠地拥入了怀中。

【8.自愈】

这一天，他们像情侣一样，吃饭逛街看电影，其间沈灵素脸上一直挂着大大的笑容，幸福得羡煞旁人。

夜幕降临时，药把她送回到了公寓楼下，这时沈灵素收到一条短信，是陶大笑发来的，上面写着——今天过得开心吗？要好好和他说再见哦！

正想回短信，沈灵素就感觉到药揉了揉自己的头，她抬起头来，就见他微笑着开口：“其实我是来跟你说再见的，以后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坚强起来，让自己过得快乐。”

沈灵素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眼里渐渐溢出泪花，唇边却扬起了一抹笑：“我会的。我知道你只是我的幻觉，但有你的日子，我真的很开心。”

“那让我来一场正式的告别吧。”药笑着退后了两步，挥手，“再见。”

“再见。”

话音刚落，恍惚间沈灵素似乎看见他正化作无数星尘消散而去，她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所有幻觉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灵素笑了笑，没有留恋地转身走进了公寓。

一直躲在一旁的陶大笑看到这一幕，迅速掏出手机拨通了程颢的电话：“成功了。”

其实，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她和程颢安排的治疗手段。程颢认为沈灵素之所以一直无法根除心魔，除开叶于然伤她太深这个因素，还有就是她缺少一场真正的离别。故事要有始有终，感情也是。沈灵素和药的开始是一场错误，但不能任由他们潦草地结束，只是一句“药是幻觉你必须戒掉”就想硬生生地将药从沈灵素心底抽离，那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们让沈灵素自己来面对药，先由陶大笑故意向沈灵素提出相亲的建议，又把地点安排在他们相遇的餐厅，还特地找来当初教叶于然泡咖啡的师傅亲手泡了一杯咖啡送上来……做了那么多只为诱导沈灵素再看见药这个幻觉，等他们要分别时，又用一条内容带有“再见”的短信，为沈灵素做了心理暗示，引导她的幻觉走向，为她幻想中的故事设计了一场完美的落幕。

至此，沈灵素的伤，终于舍得开始愈合了吧？

女孩，如果受伤了，请你再坚强一点点，勇敢一点点。

下雨就自己打伞，跌倒就自己爬起，落泪就自己擦干，与其苦苦渴求一份不知何时到来的温柔，不如先加倍对自己好。

别等了，往前冲吧，将所有包裹着糖衣的梦境视为罂粟，披上名为倔强的铠甲即日启程，即便身处黑暗也不要等别人成为自己的星，无人照亮世界，你便化身微光，自己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