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文化意象的传递与误译

2015-05-04 02:48许磊
教育界·中旬 2015年2期
关键词:误译文化意象

许磊

【摘 要】文化意象是凝聚着各民族智慧和历史文化的一种文化符号。各民族不同的文化传统,往往会形成独特的文化意象。本文以英语世界具有代表性的苏轼诗词译本为例,探讨文化意象在译介过程中的扭曲、失落、变形和误译,并分析原因和对策。

【关键词】苏作英译 文化意象 误译 多元阐释

文化意象的表现形式是多元的,而苏轼诗文的特色之一就在于典故的使用,正如刘若愚所言,“苏轼诗文中数量最多的一类典故当属历史典故,约有一百多处。” 历史文化意象的提出实际上给译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即不仅要准确表达原作的内容,还要传达原作的文化内涵。苏轼有诗名《吴中田妇叹》,其中有两句:“龚黄满朝人更苦,不如却作河伯妇”。林语堂将其译为:

Good-intentioned officials fill the court, but the people.

suffer more, and I would be better off if I drowned.

林语堂对诗义的把握还是比较准确的,直接译出了原诗中的意象所含纳的信息。他回避了 “河伯”一词,直接用“I drowned”代替“作河伯妇”,忠实地传达出原诗含义,但丧失了原诗中具有丰富内涵和民族文化特色的意象,从而造成信息传递的偏离:原文末句是农妇对新政的不满和控诉,用意含蓄且符合女性口吻,而译诗则过于直白,无法体现苏轼诗歌多用典故、含蓄优美、意蕴丰富的特征。

再看同首诗的伯顿·沃森译文:

Wise man fill the court—why do things get worse?

Id be better off bride to the River Lord!

Line16. “Bride to the River Lord.” In ancient times it was the custom each year to sacrifice a young girl as a “bride” to the River Lord, the god of the Yellow River, by placing her on a bed and letting her float down the river until the bed capsized and she drowned.

再如杨宪益和戴乃迭的译文:

The more wise man at court, the harder the peoples lot—

Harder than being bride to the River God.

沃森和杨、戴的译文都注意到了“河伯”这一特殊文化意象,在忠实于原文的同时,也注意到了诗歌的内在联系。根据诗题可知,这是苏轼运用女性的声音在控诉虐政,因此将原文中“作河伯妇”这层含义译出来更契合原诗的性别口吻,比林译更胜一筹。不同的是,沃森译文后对“河伯娶妻”这一神话传说的解释说明向英语世界读者阐释了它在中文语境中的特定含义;而杨、戴译文虽也是直译,但中文语境中“河伯”这一文化意象在英语文化中无特殊含义,因此译成英文后,对于英语世界的读者来说,不可能引起类似中文语境的联想。杨、戴译文的优势是语言表达上最接近原诗,同时也保留了原诗的韵律,能够让读者体会原诗的形式之美。

再看一例,苏轼诗《饮湖上初晴后雨》:“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傅君励将其译为:

I would like to compare West Lake to Lady West: Light makeup or heavy powder, both are becoming.

再看林语堂译文:

I like to compare the West Lake to “Miss West”, Pretty in a grey dress, and pretty in simple again.

许渊冲译文:

The West Lake looks like the fair lady at her best; Whether she is richly adorned or plainly dressed.

再如王守义、约翰·诺弗尔的译文:

I like to think of the beautiful Xishi and compare this western lake to her.She can use heavy make-up or light either way the man sees her is happy.

比较以上四种译文,原诗中的“西子”这一意象呈现出四种不同的译法。傅君励和林语堂注意到了苏诗中“西湖”与“西子”在音韵上的对应性,译文呈现出译入语文化的特色,可译为“西女士”和“西小姐”;而许渊冲译文不仅没有保留原诗中音律的对应,且直接将“西子”转化为“美女”;而王守义、约翰·诺弗尔的译文将“西子”译为“西施”,保留了原诗的意象,但将原诗中的“西湖”译为了“西边的湖”。因此,前三种译文中“西子”和第四种译文中的“西湖”这两个具有浓厚东方色彩的历史文化意象在语言的置换中都不同程度地发生了变形、扭曲和失落。

再以苏轼的《水调歌头》中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为例,杨宪益、戴乃迭将其译为:

My one wish for you, then, is long life And a share in this loveliness far, far away!

再看林语堂译文:

I only pray our life be long,And our souls together heavenward fly!endprint

再如孙康宜译文:

I only wish that we could live long To share this beautiful moon across a thousand miles.

“婵娟”一词有两层含义,一指美女,二指明月。杨、戴译文和林译文未译出“婵娟”一词,使得译文的含义不甚明确。孙康宜有所改进,但译为中文是“远隔千里共赏美丽的圆月”,含义固然不错,但稍作联想可发现,“婵娟”的两个含义在苏词的意境中可融为一体进行考察:中国历史上有“嫦娥奔月”的传说,这里的“婵娟”若理解为嫦娥╱美女则使能使原作富含意蕴和想象之美。但同时也带来一个问题,即在中文语境中,提及嫦娥人们自然会联想到明月,但经过语言的置换,英语世界的读者不可能作类似联想。因此,孙译虽不能完全传达原诗富含的意蕴,但也有其可资借鉴的价值。笔者认为,最好的译法是在译文后加注释,以弥补内容和意蕴只能达其一的遗憾。

通过苏轼作品的几个译例,可窥见文化意象传递过程中的以下几个问题。一是具有典型民族特征的文化意象在两种语言的置换过程中会不可避免地产生信息的失落、变形或增生;二是文化意象在译入语中的变形有时是为了保留原文的形式或韵律美;三是文化意象是象征义和深层含义的有机统一体,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很难做到两者的完美统一。

苏轼译本中的误译也同样值得关注。从传统的逻各斯中心的正/误、优/劣等二元对应范式来看,误译即错译,实不可取。而解构主义宣扬多元共生,将误读视为一种创造性阅读。保罗·德曼认为“文学语言的特性在于可能的误读和误释”。谢天振将德曼的文化误读理论纳入翻译研究,开拓出更为广阔的“误译”认知领域。试看一例,苏轼《水调歌头》中有两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林语堂将其译为:

How rare the moon, so round and clear!

With cup in hand, I ask of the blue Sky.

再看徐忠杰译文:

“How often comes a bright moon?”

I asked this of the blue sky.

I held up my drinking cup.

As I pled for a reply.

再如许渊冲译文:

How long will the bright moon appear?

Wine-cup in hand, I ask the sky.

又如孙康宜译文:

Since when did the bright moon come to existence?

With a cup of wine in hand, I ask the blue sky.

以上四例可看出,同样的一句“明月何时有”,在不同的译者笔下呈现出不同风貌。林译是“明月多么难得”;徐译是“明月多久出现一次”;许译是“明月将会存在多久”;孙译是“自何时起明月开始存在”。刘若愚早在《北宋六大词家》中就“明月几时有”的几种译文进行过探讨,他指出,根据下文“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可推断词人是感叹“这宇宙由来有多久了”,因此第四种译文较为合理。但在笔者看来,古典诗歌语言本身及苏轼的本意就具有多元性,且译者的翻译是尊重客观的主观建设性过程,翻译过程本身就是一种创造性阐释。况且,“一国文字和另一国文字之间必然有距离,译者的理解和文风跟原作品的内容和形式之间也不会没有距离,而且译者的体会和自己的表达能力之间还时常有距离。”因此,不同的译者对同一个意象或同一句话采用不同的译文不足为怪。

实际上,熟悉中国诗词的学者主要限于学术界、汉学家以及一些主修中文的学生。中国诗词在国外的翻译往往有多个版本,无论是中国学者的翻译,还是外国汉学家的翻译,意境都略有不同,这也从另一方面证明中国古诗词的魅力其实就在于它们的包容性和多元性。因此,英语世界读者若要了解苏轼作品的精髓,需实现不同译本之间的对读。

【参考文献】

[1]刘若愚.北宋六大词家[M].王贵苓译,台北幼狮文化事业公司,1986:15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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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许渊冲.最爱唐宋词[M].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6:80-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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