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街上的小屋》中墨裔女性的成长历程

2015-05-11 12:04杨茜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15年5期
关键词:成长小说

杨茜

内容摘要:《芒果街上的小屋》是美国墨西哥裔女作家桑德拉·希斯内罗丝的代表作品。小说生动描绘了芝加哥移民社区里墨裔移民群落中一个羞涩而敏感的少女埃斯佩朗莎的成长历程。本文旨在从成长主题角度来分析小说女主人公埃斯佩朗莎经历的心路历程,对于她个人乃至整个墨裔族群的意义。

关键词:《芒果街上的小屋》 成长小说 墨裔女性 埃斯佩朗莎

一.成长小说简述

成长小说是以叙述人物成长过程为主题的小说。它通过对一个人或几个人成长的叙事,反映出人物的思想和心理从幼稚走向成熟的变化过程。“成长小说”源于德文Bildungsroman,英语中译为Initiation Story,Growing-up Novel 或Coming-of-age Novel,传统意义上的成长小说特指18世纪末期的德国小说,以歌德(Goethe)的《少年维特之烦恼》为代表。这类小说以主人公的心理和性格的成长发展为主题,在历经一系列亲身体验——通常是精神层面的危机——以及文化适应之后,从童年的青涩走向成熟,最终和谐融入他周围的社会。

从《芒果街上的小屋》中女主人公埃斯佩朗莎身上,可以看出作者希斯内罗丝是如何实现文本语境与主人公的发展和成长的步调一致、女主人公又是如何与身边大环境协调,无论这个环境是在美国社会占据主导地位的盎格鲁-美利坚文化,还是当地的社区、少数族裔群体。“许多美国少数族裔的女作家及后殖民主义女作家都青睐使用成长小说作为载体,恰到好处地来宣称和证明其笔下人物角色(多为女性),更进一步来说,即她们自己性格中复杂的主体性意识。这些作家将传统的成长小说加以运用或改变以适应自己的意图,叙述个体身份的发展和自我意识的觉醒,她们的努力证明,在这个被割裂和异化的当代社会,这样的写作并非不可能。”正如在《芒果街上的小屋》一书中,作者通过主人公稚嫩的语言,涉及的话题不仅关于成长路上的选择、未来、责任感等,也隐含了自己对欧美主流社会及其价值观和本民族文化传统的评价。在埃斯佩朗莎眼中,周围的社会是由“外人”构建,作为一个“文化混血儿”(Métisa),只有经历过本民族口述文化传统和西方社会价值观重新衡量的痛苦,她才有能力调和两种文化的冲突,实现自身的成长,从她的成长轨迹又折射出以芒果街居民为代表的墨裔族群同主流社会相互包容、认同、理解乃至欣赏的希望。

二.埃斯佩朗莎的成长过程

纵观文学史上的成长小说,可以概括出其具有的固定模式,“成长小说的典型模式即是对原始的成年仪式的模仿,也是对人类共同的成长经历的模仿。”归纳起来,就是“诱惑——出走——考验——迷茫——顿悟——失去天真——认识人生和自我”模型。《芒果街上的小屋》是成长小说的典型,因此也体现了这样的模式,小说的主人公为十多二十岁的青少年,即普遍公认的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希斯内罗丝选择一位居住在芝加哥墨裔人口聚居区的少女来讲述自己的故事。从第一人称叙事视角来透视她周围的人和世界,不仅能反映出本书女主人公成长前期认知范围的局限与结尾时心系整个族群的责任意识的对比,也能使读者切身体会她所经历过的细腻情感变化。

《芒果街上的小屋》全书由44节短小的篇幅构成,每一节围绕一个不同的话题展开,看似琐碎却浑然一体,呈现出人物历时性的动态成长。开篇的“我们先前不住芒果街。先前我们住鲁米斯的三楼;再先前我们住吉勒。吉勒往前是波林娜,再前面我就不记得了。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搬了好多次家”和末篇的“我们先前不住芒果街。先前我们住鲁米斯的三楼;再先前我们住吉勒。吉勒往前是波林娜。不过我记得最清楚的是芒果街,悲哀的的红色小屋,我住在那里却不属于那里的房子”。首尾回环呼应,明确地揭示出身份归属感这一主题。由此看来,这部作品的叙事结构呈环状,开放式的结尾使女主人公的成长并没有因故事到此而结束,反而给读者留下更多思考的空间并延续了对她未来生活寄予的希望。

小说中,埃斯佩朗莎在成长中所遇到的的困惑和迷茫首先是关于居住条件的问题:自从她记事以来就频繁地搬家,如今一家六口人挤在芒果街上的小屋狭窄的空间里,“它很小,是红色的门前一方窄台阶,窗户小得让你觉得它们是在屏着呼吸。几处墙砖蚀成了粉。前门那么鼓,你要用力推才能进来。”不仅如此,连学校的老师经过她家楼下时都会以异样的目光打量她家的房子,以至于小埃斯佩朗莎觉得无地自容;在学校受了委屈,不得不“站在一盒子书上面去指给她(老师)看。那栋吗?她说,指着一排丑陋的三户式公寓楼,那里是衣衫褴褛的人都羞于走进去的地方……”其实,因贫困导致居住条件的恶劣不是埃斯佩朗莎一家而是墨裔家庭群普遍面临的问题。同样受到歧视的是大多数处于社会最底层的少数族裔(包括很多非法移民)人口,像书中住在芒果街社区里的卖旧家具的吉尔、有很多孩子却不知道怎么生活下去的老女人、没有姓氏的杰拉尔多(一名非法偷渡者)等便是他们的缩影。作品中反映的20世纪80年代大多数的墨裔家庭仍然徘徊在贫困线甚至贫困线以下。

同时,就算同样是棕色的皮肤,在成长路上的墨裔女孩和男孩们仍然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墨裔女孩需要承受更多压力,在面对青春期的诱惑时做出更加谨慎的选择,因此想要离开芒果街被主流社会所接受更是困难重重。埃斯佩朗莎不仅从长辈的故事和经历中汲取成长的力量,也学会了观察周围少女们的生活:她的曾祖母,一位向往自由的妇女,“像野马一样的属马的女人”,一直拒绝结婚,直到埃斯佩朗莎的曾祖父“用一个麻布袋套在她头上将她扛回走……后来,她永远没有原谅他,她用一生向窗外凝望,正如许多女人那样凝望,胳膊肘支起忧伤。我想知道她是否随遇而安,是否会为做不成她想做的人而伤怀。埃斯佩朗莎。我继承了她的名字,可我不想继承她在窗边的位置。”玛琳,一个比埃斯佩朗莎大、总是打扮得很漂亮、懂得许多事情的女孩,期待在地铁里遇到一个能带她去远方的男人和她结婚,于是她“在灯下独自起舞,在某个地方唱着同一首歌,在等一辆小汽车停下来,等着一颗星星坠落,等一个人改变她的生活。”有着埃及女王般美丽眼睛的萨利,只因跟男孩讲话就被父亲毒打,没有毕业就有了丈夫和房子,原本以为可以替她高兴,埃斯佩朗莎却发现她常常被丈夫锁在房子里,同样不幸;爱写诗的密涅瓦,虽然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有两个孩子和一个抛下妻子儿女出走的丈夫,只好天天以泪洗面;年龄稍大的阿莉西亚,不想一辈子在擀面棍的陪伴下度过,挑灯夜读,成为芒果街第一个女大学生……埃斯佩朗莎不愿意重蹈覆辙像飞蛾一样扑向婚姻之火,不愿意重复长辈们的命运悲剧,瓜达卢佩婶婶病重时对她的鼓励还在耳畔回响,虽然那时她还不能够完全理解为什么婶婶说写诗会让自己自由,却依稀有了坚持写作的梦想,坚定了追寻自己理想的决心。

接下来,埃斯佩朗莎有了一丝顿悟。顿悟(Epiphany)本是一个宗教术语,意为“显圣”或“上帝在人间显灵以昭示世人其真实存在。”詹姆斯·乔伊斯(James Joyce)用这个术语来指日常生活中世俗的、非宗教的启迪。在成长小说中,顿悟则是指通过突发事件,主人公对人和事物的本质有了更加深入的认识和理解。成长小说中的顿悟主要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主人公在日常小事中自发产生的感悟,另一种是生活中震撼性事件在主人公的精神上触发的感悟,通常是可怕的悲剧性事件……顿悟对于主人公的成长具有决定性的意义,因此它是成长小说结构链上的一个必备要素,它往往是小说情节结构上的高潮或小高潮。

《芒果街上的小屋》中,埃斯佩朗莎在成长中获得的顿悟可以看作是一系列日常生活中的启示和震撼的组合,构成了她成长路上的基石。当埃斯佩朗莎看到黑夜里醒来的疲惫的父亲一改往日的坚强,用西班牙语首先告诉身为家中长女的她爷爷去世的消息,“(爸爸)像件外套一样皱缩起来,哭了。我勇敢的爸爸哭了。我从来没有看过爸爸哭,不知道该怎么办。”在这个悲痛的时刻,她才突然意识到,虽然出生在美国,远离故土的墨西哥裔移民以及他们的后代是血脉相连,亲情在他们的文化传统里面是何等重要。两种文化冲突下人们凄楚的悲吟却不被人所理解,引起了她对于少数族裔如何在保持自身文化传统的基础上为美国多元社会所接受的思考和努力。对于被主流社会边缘化的少数族裔来说,缺乏身份认同和归属感是最为可悲的,因此,她意识到了只有让主流社会听到她们整个民族的声音,才能找回在异国失落的归属感、文化身份以及话语权。

最后,埃斯佩朗莎的成长以她的族群意识的觉醒为标志。通过整部作品巧妙的叙事结构及技巧,一幅幅墨裔人口聚居区生动的生活画卷跃然纸上,作者巧妙地编织了一部墨裔女性的成长史。每个篇章中涉及到的不同人物以及主题都体现出了作者对于个人与族群关系的关注。在《一间自己的房子》《阁楼上的流浪者》和《芒果有时说再见》三个短篇中,埃斯佩朗莎憧憬着自己未来的人生,为了能够实现自己的写作梦想,拥有独立创作空间,她告别自己所居住的芒果街。女主人公的出走也标志着她最终实现成长:对于她本人来说,意味着走向生理和心理的成熟;对于整个族群,意味着未来的希望。

三、结语

《芒果街上的小屋》是一部具有典型意义的成长小说,书中女主人公身上不可避免的烙上了希斯内罗丝自己作为“文化混血儿”的出生背景和个人经历的痕迹。在生活艰辛磨砺、伙伴们的引导和自己不断思考写作中,埃斯佩朗莎最终从狭窄的芒果街上的小屋走出来,实现了个人的成长。告别,意味着另一段成长的开始,也标志着墨裔族群女性肩负起传承本民族文化血脉的重任,走出传统的束缚,走向实现自身价值融入美国主流社会之路。

(作者单位:成都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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