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成长小说叙事策略的角度浅析卡勒德·胡塞尼的小说

2017-08-17 04:47张婉鹤
理论观察 2017年7期
关键词:成长小说叙事

张婉鹤

摘 要:卡勒德·胡塞尼是当代著名的小说家,目前为止所出版的三部小说都获得了海内外读者的一致好评。卡勒德的小说多以阿富汗为背景,描写了不同青少年在成长的过程中所经历的困惑和创伤,体现了成长小说的诸多特点。本文将从成长小说叙事策略的角度,从青少年叙述视角,视角转换,青少年话语三个方面分析卡勒德小说的写作风格和艺术特色。

关键词:成长小说;叙事;卡勒德·胡塞尼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 2234(2017)07 — 0079 — 03

卡勒德·胡塞尼是美籍阿富汗作家,是当代杰出小说家。2003年,他出版了第一部小说《追风筝的人》,引起了文学界的剧烈反响,受到了各国读者的广泛好评,被翻译成了55种语言在世界70多个国家中畅销出售。四年后,胡塞尼出版了第二部小说《灿烂千阳》,该书同样大获成功,荣登纽约时代畅销书榜十五周之久。六年后,胡塞尼的最新作品《群山回唱》问世,此书获美国亚马逊全年最佳图书、巴诺书店畅销榜首、美国独立书店排行榜首。国内外研究学者对胡塞尼的三部小说都做了十分详尽的研究,尤其在成长小说的角度对《追风筝的人》和《灿烂千阳》研究成果十分丰硕,但在成长小说的叙事策略方面还不多见。

作者使用任何叙事策略的目的都是为了产生影响,比如为了说服,警醒,告知或者是感染读者。中国学者陶东风说:“小说叙事不仅是一种创作方法,也不仅是一种文学现象,而且更是人类体验、理解、解释世界的一种方式。”(陶东风,1994:23)本文将通过青少年叙事视角,视角转换和青少年话语特征这三个方面来论述胡塞尼小说的叙事艺术效果。

一、青少年叙述视角

叙事角度是可以对读者的立场产生重要引导作用的要素之一。研究文学作品的叙事角度在作品中的重要影响和作用对研究整个作品的文学叙事有着重要的意义。“对于同一个事件,不同的观察者以不同的身份,从不同的角度,为不同的利益讲述,其讲述内容和方式存在差距是生活中常见的现象。”(芮渝萍,2012:312)因为叙事角度的不确定性而产生的效果的差异性为小说的研究和分析提供了新的方法和策略。在《追风筝的人中》,小说以主人公阿米尔为叙述者,采用第一人称“我”来叙述故事。这也恰恰符合了成长小说为了向读者展示内心细微的情感变化常常以第一人称为叙述视角的特点。青少年一般是成长小说所要描写的主要对象,但青少年的心理变化和情感波动如果通过别的叙述角度来描写,很难使读者感受这种细腻多变的情绪,难免会产生距离感。

成长小说作者对青少年眼光的把握程度对人物形象的塑造尤为重要。比如在阿米尔接到拉辛汉从阿富汗打来的电话,告诉他哈桑是他同父异母兄弟的真相,希望他可以去解救哈桑的儿子。这个电话把阿米尔的回忆拉到了几十年前,故事叙述的视角也转到了青少年时期的阿米尔。在回忆中,阿米尔叙述了当时对于他和哈桑之间的友情的内心想法。“奇怪的是,我从来没有认为我与哈桑是朋友。无论如何,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朋友。”“有个冰冷而阴暗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懂得什么,这个哈扎拉文盲?他一辈子只配在厨房里打杂。他胆敢批评我?”(胡塞尼,2006:25)可见,在青少年时期的阿米尔心中,哈桑虽然是自己亲密的玩伴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也许是因为“我”嫉妒哈桑可以得到父亲的宠爱,或者是觉得“我”的种族要高贵于哈桑的种族,或是害怕阿塞夫那帮混混的嘲笑。这段自白是一个青少年心里的真实想法,也让读者对青少年时期的阿米尔有了更深的了解,也正是这些自私,善妒,背叛让阿米尔一生自责不已,为最后再次走上好人之路做了铺垫。

阿米尔在成长的过程中性格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他的改变不仅体现在行为中,更体现在言语中。下面是青少年阿米尔视角下所想所思的一段话。青少年时期的阿米尔最突出的一个反面性格特征便是懦弱。其中一个明显的情节是在喀布尔政变后阿米尔与阿塞夫的相遇。“我在想,如果我们在这片荒地高声求救,会不会有人听到?爸爸的房子距这儿足足有一公里。要是我们留在家里就好了……我希望我什么也没说,我又希望我抬起头来就能看见爸爸朝山上走来……‘放我们走,阿塞夫,我对自己颤抖的声音感到厌恶,‘我们没有碍到你。……可是他并非我的朋友!我几乎冲口而出。”(胡塞尼,2006:56)在成长小说中,以青少年为叙述角十分普遍,但作者选择青少年年龄阶段的人物为叙述者,作者的说话方式,思维习惯和语气特征都必须要符合青少年的身份,这样才能取得虚构小说的仿真性。从作者的描述中可以看出阿塞夫是一个社区里臭名昭著的人渣,他用不锈钢拳套欺负社区里的所有男孩,阿米尔自然对这样的恶霸男孩十分恐惧。从阿米尔的内心独白中不难看出他是十分惧怕阿塞夫,也没有一丝勇气去反抗他。他一直希望爸爸能來解救他,尽管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为了抚平阿塞夫的怒气,阿米尔甚至想告诉他哈桑不是他的朋友,只是他的仆人。这一切都表明阿米尔是一个懦弱的孩子也是一个不忠实的朋友。但对于一个青少年来说,这一切的心理活动和内心独白都是一个孩子畏惧的正常表现,并不是不可原谅的行为,也是青少年成长过程不可躲避的一部分。

二、视角转换

视角转换不只是出现在成长小说中,也同样是其他小说叙事的重要策略之一。在成长小说中,视角转换与其他小说比较起来,效果会更加显著一些。因为要是一直以青少年的视角叙述故事,作者所要传达的感情和意义以青少年的心智成熟状况来说无法承受。成长小说中的主人公一般是青涩单纯,思想尚不成熟的青少年,视角在幼年历事者和成年叙事者之间的转换也就成为了塑造人物丰满形象,提高作品思想深度,传达作者思想的重要叙事策略。在《灿烂千阳》中,一共五十一章,作者使用了第三人称全知视角的模式,前十五章视角集中在玛丽雅姆,十六章到二十六章,视角固定在莱拉身上,而二十七章到四十七章,视角在玛丽雅姆和莱拉之间不断转换,四十八章到小说结尾,视角又回归到了莱拉身上。

幼年时的玛丽雅姆对未来充满幻想,她渴望能与父亲一起生活在城里的大房子里。但玛丽雅姆去寻找父亲使反而被拦在门外,像流浪狗般在街上过了一夜,回家却发现母亲因为自己的离去而吊死在树上,玛丽雅姆的童真完全幻灭了。在强迫嫁给大她几十岁的鞋匠拉希德之后,玛丽雅姆已经从懵懂无知的少女渐渐过渡为女人。在面对家庭暴力时,玛丽雅姆向来是咬紧牙关,默默忍耐。在玛丽雅姆的视角中,我们看到:“这么多年来,玛丽亚姆己经学会了横下一条心,忍受他的轻蔑和责骂,他的嘲弄和斥责。”(胡塞尼,2007:244)拉希德一直把女人视为生育孩子的机器,所以当玛丽雅姆多次流产后,拉希德对她失去了耐心,轻则谩骂,重则挥舞腰上的皮带。所有的一切玛丽雅姆已经习以为常,唯有忍耐才能熬过漫长的日子。但在玛丽雅姆的视角中,读者是看不到玛丽雅姆被打时的悲惨的样子的。而叙事角转换到了莱拉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楼下,殴打开始了。对于莱拉而言,她听到那些声音是一种机械的、习以为常的程序的声音。没有咒骂、没有哭喊、没有哀求、没有突然的大叫,只有对称的殴打与被殴打,只有某种僵硬的东西反复击打肉体的扑扑声……。”(胡塞尼,2007:274)通过莱拉的耳朵,读者们可以发现玛丽雅姆没有尖叫和请求,而只有鞭子落在肉体上的声音。在玛丽雅姆内心的独白和莱拉对家暴的描述中,我们会发现此时的玛丽雅姆已经放弃了追求更好生活的希望,剩下的只是浑浑噩噩的忍耐。玛丽雅姆总是认为自己是不被需要的,不光彩的“东西”, 甚至把母亲娜娜的死也归结在了自己身上。她从没想过为自己寻求公平和正义,并把自己现在所遭受的一切看做真主对她合理的惩罚。

玛丽雅姆在不断的妥协和忍耐中生活多年,是莱拉和阿兹莎的出现给她黯淡的日子里照进了温暖的灿烂之光。在玛丽雅姆悉心照顾莱拉女儿的过程中,两人由原来的敌对变得缓和,最后亲密,形成了类似母女之间的姐妹情谊。玛丽雅姆觉得自己终于成为一个被别人需要和爱的人了。人世间的真情给她了追求新的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勇气。在莱拉告诉玛丽雅姆逃跑计划的那天晚上,玛丽雅姆彻夜未眠。“娜娜曾说,像她这样的哈拉米永远得不到幸福,但在这种新生活中,她也许能找得到。”(胡塞尼,2007:261)在玛丽雅姆的视角中,读者可以明显看到她想法的变化,她不再是忍耐的熬日子而是期待新生活的到来。对原来的玛丽雅姆来说生活只为她留下了一个教训:“爱是使人遍体鳞伤的错误,而它的帮凶,希望,则是令人悔恨莫及的幻想。”(胡塞尼,2007:261)而此时的玛丽雅姆不但拥有莱拉和阿兹莎的爱,更有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和希望。在下一章节,视角切换到了莱拉。通过莱拉的眼睛和耳朵,读者不但可以了解玛丽雅姆的心理想法,也可以看到她的外在行为表现。“玛丽雅姆在门口。莱拉看得出来她也是彻夜未眠。她不由寻思, 玛丽雅姆是否也被一阵阵兴奋和令人唇干舌燥的焦虑折磨了一整夜。”即使读者不知道玛丽雅姆的内心想法,在莱拉的描述中,读者可以看到玛丽雅姆因兴奋和焦虑一夜无眠的状态,自然也了解了她内心的思想转变。玛丽雅姆既焦虑又兴奋,因为这是她第一次挑战传统世俗的权威,第一次反抗拉希德的暴力侵害。当然这动力的来源是为了陪伴她所爱的人。在视角的不断转换中,胡塞尼让读者在人物互换的视角中更加了解事件真相,并且提供了更多细节信息,也更加了解事件对不同人物的影响。

三、青少年话语

“话语是获取信息和传达信息的主要媒介,也是构建自我身份,自我社会形象的重要手段。”(芮渝萍,2012:337)话语在塑造人物形象中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青少年拥有独特性的话语, 它的独特性主要反应在语句,词汇,语义,语气和修辞等方面。青少年喜欢使用简单的语法结构,比如简单句和并列句,喜欢使用生动形象的修辞方法。比如在《群山回唱》中,年少的阿卜杜拉在对继母外貌的描述时:“这女人虎背熊腰,胳膊长,手糙,指头短粗,一张浮肿的大脸盘子,虽然名叫蝴蝶,却没有一丝蝴蝶的优雅。”(胡塞尼,2013:21)阿卜杜拉这段描述生动活泼,模拟了一个少年对继母嘲笑讽刺的自然反抗心理。下面是阿卜杜拉和妹妹帕丽的一段对话。

“你觉得舒贾伤心吗?”

“我觉得他还好。”

“不会有人欺负他吗?”

“他是条大狗,帕丽。他能保护自己。”(胡塞尼,2013:24)

“比较成人叙事话语与儿童叙事话语的主要

区别,能够帮助我们更好地认识青少年叙事的特征。”(芮渝萍,2012:342)这段文字表达了两个孩子对一条流浪狗的关心,语言虽然幼稚可笑,但这幼稚的思维方式和强烈的好奇心和同情心都模拟了少年的视角和口吻。小说好像是完全出自于一个还不懂事的孩子之手,而不是老练成熟的作家之手。

在文学作品中,青少年话语在语句和词汇上有两个主要特征。第一个是措辞简单明了,日常生活中的常用语、俚语、和媒体中常出现的流行语为主要的交际词汇。第二个是,句式简单,复杂句少,不重视语法,叙事口语化。《群山回唱》中,描写了一段阿卜杜拉对后母帕尔瓦娜的看法。“可是阿卜杜拉明白,这些举动都是姿态,尽她的本分而已。井分两口,有深有浅,她给伊克巴尔的那口要深的多。如果哪天晚上家里着火了,阿卜杜拉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帕尔瓦娜会抱起哪个孩子往外跑,一点都不带犹豫。说千道万,事情是明摆着的:他们不是她的孩子。他和帕丽不是她的。大多数人爱的是自己的孩子。没办法,他和妹妹不属于她。他俩是另一个女人留下的累赘。”(胡塞尼,2013:22)从这段内心独白中,可以看出这段对话句法简单,多为简单句,语气直率,毫不隐瞒自己对帕尔瓦娜的看法,陈述和展示多于分析和推论,用具象的方法表达抽象思维。所有的话语都是心态的一种反应,折射出所经历的生活和环境。青少年话语也是他们愿望和心理的反应。家中着火先救谁的假设中,可以看出阿卜杜拉对自己亲生母亲的思念,这也是一个缺失母爱的少年在成长的历程中常常碰到的困惑和痛苦。

结语

胡塞尼目前出版了三部小说,海内外学者从成长小说的角度对每部小说都进行了研究。每部小说都描写了一个青少年如何经历成长中的迷惑和困顿,最后超越自己的局限成功跨入成人的世界,这也是把胡塞尼的小说归类为成长小说的一大原因。本文从成长小说叙事策略的角度对胡塞尼的叙事艺术作了浅要的分析。为了展示青少年的情感和内心世界,青少年视角是成长小说最常用的策略,这也考验了作者对青少年眼光的把握程度。如果整部作品都局限于青少年视角,小说的读者会受到影响,而视角的转换可以使读者更加了解事件的来龙去脉和人物的性格特征及其思想变化。运用青少年话语是构造青少年形象的一个重要的修辞策略,青少年在社会上的成长状况和心理发展都会通过他们的语言行为表现出来。通过这三方面的分析,我们可以对胡塞尼的小说的叙事艺术,尤其在成长小说叙事艺术方面有了更深的体会。

〔参 考 文 献〕

〔1〕〔美〕卡勒德·胡塞尼.追风筝的人〔M〕.李继宏,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2〕〔美〕卡勒德·胡塞尼.灿烂千阳〔M〕.李继宏,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3〕〔美〕卡勒德·胡塞尼.群山回唱〔M〕. 康慨,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

〔4〕芮渝萍,范宜.成长的风景——当代美国成长小说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5〕陶东风.文体演变及其文化意味〔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4.

〔責任编辑:陈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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