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想象·情感

2015-05-30 19:02余雁
艺术科技 2015年8期
关键词:无意识萨满直觉

摘 要:萨满视觉艺术是运用视觉造型艺术物化载体形式再现萨满信仰文化的观念意识。萨满艺术表现过程中常常借用某些具体的物象来暗示某些特征上相似或联系的观念,使物象和观念、想象和事物融为一体。本文根据心理学理论,以萨满信仰文化中对神灵崇拜心理的感知体验为切入点,以萨满艺术创作过程中的直觉、情感和想象所反映的“无意识”心理为研究依据,分析探究萨满艺术实践中的心理体验及其文化象征意义。

关键词:直觉;想象;情感;萨满;艺术;无意识

由于萨满艺术是源自于萨满宗教信仰文化,是对大自然、对神灵崇拜的物化载体和祈求欲望的精神传达,这种欲望“它积淀于人类心理底层,不为意识所知,但又决定着人的情感、知觉、想象、理解等种种心理行为,”[1]是隐藏在艺术创作者内心深层的意识——“无意识”。因此,萨满视觉艺术创作是在萨满创作者的“无意识”心理作用下产生的,具有超自然的力量,同时也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生产生活、社会心理以及世界观审美的价值取向,成为萨满信仰文化的精神依托,通过艺术作品所反映的思想意识中的直觉、想象和情感心理得到人们对幻想和愿望的满足。

萨满艺术产生于东北亚氏族原始萨满宗教,是萨满信仰文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萨满视觉艺术是运用物化载体再现萨满信仰观念。“萨满”是能沟通神、人、天、地的中介者,是这些人创造了原始宗教,并由他们主持各种原始宗教的祭祀仪式,主持祭祀的巫师被称作“萨满”。《不列颠百科全书》中,匈牙利学者迪欧赛吉在撰写的词条中这样写道:“萨满是一个心醉神迷的人被相信能治病,能与超世界交往”。1978年版的美国百科全书上写到:萨满教是一种宗教,这种宗教的司祭者在做祭仪时会进入精灵附体状态,被相信受神灵支配,神灵通过他说话、行动,该司祭者称为“萨满”。著名宗教学者埃利亚德在他的《萨满教》著作中提出:“萨满是在意识变化状态中出游的男人和女人”。[2]因此,受这一巫术信仰文化的深刻影响,北方氏族创造出了丰富多彩的造型艺术,大部分艺术作品是原自于萨满的创作。萨满艺术是与他们当时的社会生产生活、社会心理、世界观和社会功利性审美价值取向一致的。信奉萨满教的民族,在大自然中捕鱼、狩猎和采集等过程中产生了各种自然崇拜和图腾崇拜。通过幻想赋予自然、动物以神奇的力量,在进行各种仪式时,表示对神的敬慕和畏惧,使神成为自己的精神依托和战胜自然的勇气。萨满艺术是幻想和情感的物质结合体,通过艺术把自己的渴望、祈求和精神世界表达出来。

1 认识萨满世界的直觉表达

在人类生活中,常常与周围世界发生一切产生感性的和直接的关系。人们每天都在观看、倾听、品尝和触摸着外物世界,而通过这些感知渠道获取到的感觉,构成了人们对外物世界进行理解、想象和情感活动的直觉表达基础。艺术创作中,艺术家常常把直觉放在第一位,因为往往他们需要借用直觉体验和认识现实事物。法国哲学家亨利·柏格森强調在把直觉当成一种超越人类理智和整个客观世界的认识,认为直觉的过程不依赖感性认识、理性认识,是一种主客体融合的无差别境界。所谓直觉,就是眼睛看到或身体直接接触到的周围客观现实映象,反映到人的头脑中长久以来形成的记忆和感觉,逐渐熟悉和认识。在原始初期阶段,人类生存意识和思维能力还十分幼稚,缺乏深层次的思考和分析能力,所以,原始人的心理活动主要靠直观和直觉来评判客观事物的利与弊,产生分辨好恶、凶善的思维意识。“几乎世上的所有物质与人类之外的客体,都被他们选任作某一精灵的代表和化身”,[3]产生了灵物崇拜而形成宗教意识。神偶崇拜便是其中的一种典型代表,神偶属于朴素的具有宗教萌芽观念的雏形神祗,因为在生活中遇到危难和灾祸时,恰有某种动物或某种自然现象出现在眼前,这种偶然性的直觉印象就会引发心理上的思维交叉意识,联想出某种可能发生的因果关系。我们看到萨满创制的神偶都是各类兽、鸟、鱼和人形,萨满将这些生活中经常接触到的生物体加以神话,借以用作萨满行事活动中作为消灾免祸的守护神。

在萨满视觉艺术表现中,我们明显地看出他们感知古老崇拜天地、山川河流以及树木森林的历史痕迹。例如,在萨满服饰、岩画以及其他祭祀物品上,都可看到有日、月、动物、植物的图形描绘,特别是岩画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描绘萨满“跳神”的生动形象以及各类动物形态的刻绘造型,描绘的手法很写实,形象各异,造型非常生动。正如法国现实主义画家库尔贝所说:“美的东西是在自然中,而它以最多种多样的现实形式呈现出来……只要美的东西是真实的和可视的,他就具有它自己的艺术表现。而艺术家无权对这种表现增添些东西”。由于那个时代人的思维还不能意识到更全面的人与自然的关系,只是通过对自然的直观认识和对自然的直觉观察,对自然物象的描绘都是凭借着直感和观察,是对自然认识的汲取和真实表达。萨满艺术就是通过对大自然的直接观察与直觉产生出来的,“不求形似,但求神似”,凭借着对直观的感觉对其进行视觉上的描绘。这种描绘很少进入人的深层思维意识中,不受理性的阻隔,往往没能来得及进行加工(思考),即没有修饰,而是通过直觉认识进行组织的思维活动,贴近大自然和实际生活,对细节的描述也非常生动,所以从他们描绘的造型艺术具有直观性和直觉性。

2 创作欲望在想象中满足

萨满教是原始的多神崇拜,远古时期的人类把变化莫测的自然现象与人类生活联系在一起,大自然给与人类的既有利益又有威胁,使人类对其产生了超自然的幻想,将一切有益于人类的自然物象都看作是神,如树神、风神、火神等。赋予他们以主观意识,并有了敬仰和祈求,形成了“万物有灵”的原始观念。“一切宗教都不过是支配着人们日常生活的外部力量在人头脑中的幻想的反映,在这种反映中,人间的力量采取了超人的力量形式。……在进一步的发展中,在不同的民族那里又经历了极为不同和极其复杂的人格化。”[4]萨满通过图腾、面具、人偶等都具有拟人化的造型艺术,表现出人与神的对话,调节人与自然的关系。从萨满文化遗产中我们发现萨满造型艺术的产生大多源于古老的传说,传说中出现的许多神灵形象的描述都是赋予幻想色彩的,这些神灵大多是保护神,在面对大自然出现的恶劣环境中人们常常无法抵御时,他们希望有个神灵能灭灾驱魔。弗洛伊德曾说“未得到满足的欲望是幻想的原动力。人每进入一个幻想境界,便是一个欲望的实现或对他不满意的现实的改进。”[5]例如,龙是传说中的一种神奇动物,虽然人们没有在现实中见过这种动物,但是人们却想象着和试图征服自然界的渴望,幻想着有一个强悍无比的神灵保护人类,因而把龙想象为身体大硕长,有角、爪、鳞,能走会飞,成为萨满氏族敬仰的神灵。鄂伦春人敬奉的龙神神偶就是根据传说中所描述的形象而塑造成的。

北方氏族们还认为树木是最有灵性和神(下转第页)(上接第页)力,创造了“萨满树”这一富有极强想象力的艺术造型。萨满树也称为氏族树、生命树、世界树、宇宙树等,表示“天堂、人间和地下”三界,认为这颗巨树能“穿透”三个世界,与下界(地下世界、水下世界)相应的是树根、爬行动物、鱼类;与中界(地球)相应的是一部分树干、山、陆上动物;与上界(天空)相应的是树冠、鸟、太阳和月亮,是连结宇宙三界的天柱和天梯。常见于萨满服、结婚长袍上的刺绣和剪纸的图案。“萨满树”象征着萨满族群的生殖崇拜、神灵崇拜,认为萨满树是连结宇宙三界的“天梯”,幻想着天上更美好的生命世界,祈求保佑氏族兴旺发达、繁衍不息。“艺术想象就是为了一个旧的内容发现一种新的形式”。[6]萨满树就是将以一棵大树为图形主体造型,由树枝与鸟、鹿、蛇、马、蛙等小神灵交织在一起,各类动物造型生动,构成形式新颖独特。不同氏族的萨满树的表现风格各异,有绘画和刺绣形式,也有剪纸形式,图案造型也是多样化,充满了丰富的想象力。“艺术家的创作也同梦一样,是无意识欲望在想象中的满足”。[7]例如,萨满树百子图,这是赫哲人的萨满树剪纸图画,赫哲人受萨满教的观念所支配创作了想象力丰富的图画,以树的枝干为主体,其间由日、月、鸟、鹰、骑鹿的小人偶等图案构成,象征氏族繁衍、兴旺的概念,体现出北方民主极强的创造力和想象力。

3 艺术表现中的情感渗入

自从人类有了高级思维意识,便有了情感抒发和思想交流的欲望。列夫·托尔斯泰认为“艺术起源于一个人为了要把自己体验过的感情传达给别人,于是在自己心里重新唤起这种感情,并用某种外在的标志表达出来。”萨满艺术就是通过图画、雕刻、饰物等表现手法,抒发对大自然的崇敬和热爱,以及神灵的期待和祈求之情。“人们在意识中拥有客观形象的同时,也体验着与客观形象共生的莫衷情感与愿望。”因为萨满氏族处于高寒地带,时时刻刻依赖自然界赐福,又时时惧防自然界的施虐,为求得自然力的庇护,便创造出来各式各样的对人类生活能够体察入微的神灵,以求得精神心理上的平衡和情感慰寄。“超自然物——精灵、诸神等形象成为膜拜艺术的主要内容。祭司把艺术形式仅仅看作有助于使人们怀着强烈的情感来对待神化形象,相信超自然物存在的一种手段。”[8]例如,薩满面具(满族语称玛虎即假面),面具上面绘刻有人、鸟、兽、神怪脸等形象,它们或狰宁凶恶、或慈祥俊秀,千姿百态;又如敖东妈妈神、深林妈妈神、天父神、风神、树神、吉祥神、太平神等等,这些神的创造都出自于对始祖崇拜和自然崇拜。始祖认为他们与某种动物或植物之间有一种特殊的关系,就将这些神作为自己氏族的图腾加崇拜。

萨满服被称为是“通灵圣物”的神服,是萨满们“多少代渗入深厚的情感和高超智慧的艺术结晶,完美地代表着特定神灵的一切声情特性,富有极高的想象力和震撼心脾的拟态效果”。[9]萨满神服制裁的样式和装束多元,各族艺术风格迥异,禁忌颇多,充满神秘色彩,服饰装束形象化,富有象征性和内涵性。移情说理论代表立普斯,对事物的情感性质作出解释提出:“移情却是一种积极主动的投射。所谓投射,就是在知觉中把我自己的人格和感情投射到(或转移到)对象当中,与对象融为一体。因此,事物感情的表现性不仅不是事物自身的特性,也不可能是由联想和回忆引起的,它是自我本身的一种活动,或是自我面对着外物采取的一种态度。”萨满为凝聚氏族力量,身穿神服以神的名义号令族众。在祭祀活动中,萨满身穿琳琅满目的神服,全衣披饰各种铃饰、刀饰、装饰链和铁环等响器,下身为皮条和鬃毛编织的条形裙,颜色丰富多彩,手持萨满鼓舞动时栩栩如生,模仿各种神灵纵跃动作。“取媚于自然界,将自然届附以人格化情感,朝夕同它们交流内心期愿,认为这样做便可以换回来超世精灵的怜悯与惠顾。”[3]特别是萨满神帽,萨满将鹿的双角耸立或是飞鸟在神帽上做装饰,他们认为萨满头顶上饰有鹿角和飞鸟,与天神的距离更近,起到人与神沟通的作用。在这样的气氛烘托下行事,显示其神威功能,深受族人的崇爱。由此可见,萨满造型艺术反映了通过将自然神化而产生崇拜自然万物的信仰文化意识和心理,这些艺术形式都是源于萨满氏族的情感与心理的需要,人们祈求赐福、保佑及对神诉说,以求心理安慰,艺术形式充当了情感抒发的载体。于是,一切行为和思想中的无意识欲望在情感传达中得到满足。

参考文献:

[1] 腾守尧.审美心理描述[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408.

[2] 孟慧英.中国北方民族萨满教[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219.

[3] 富育光.萨满艺术论[M].北京:学苑出版社,2010:127,150.

[4] 恩格斯.反杜林论[M].载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M].人民出版社,1995:354.

[5] 弗洛伊德.创造性作家与昼梦[J].选自M.李卜曼.当代美学[M].波士顿,1973:383.转自腾守尧.审美心理描述[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403-404.

[6] 鲁道夫·阿恩海姆(美).艺术与视知觉[M].滕守尧,朱疆源,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197.

[7] 弗洛伊德(英).心理分析导言[M]. 1933:314.转自腾守尧.审美心理描述[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405.

[8] 孟慧英.中国北方民族萨满教[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167.

[9] 德·莫·乌格里诺维奇(前苏联).艺术与宗教[M].王先睿,李鹏增,译.北京:三联书店,1987:94-95.

[10] 富育光.萨满论[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00:52.

作者简介:余雁,黑龙江大学艺术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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