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电影中的成长与伤痕——从《小时代》《致青春》等谈起

2016-03-16 13:52
无锡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小时代阶级成长

吴 玲

(沈阳师范大学 中国文化与文学研究所, 辽宁 沈阳 110034)



青春电影中的成长与伤痕
——从《小时代》《致青春》等谈起

吴玲

(沈阳师范大学 中国文化与文学研究所, 辽宁沈阳110034)

摘要:20世纪90年代以来,内地电影界青春电影异军突起,迅速进入观众们的视野并长期占据各大影院票房之首。这些电影的繁荣,引起思想界以及文学界的广泛注目。其中表达出来的带有强烈个人色彩的青春成长、爱情与欲望在社会中引起广泛的关注。但电影的拍摄或已有的评论不能止步于此,在我们关注一个现象的成功及其之所以成功之时,更加不能忽略其中被遮蔽的问题。

关键词:“成长”; 爱情与欲望; 阶级

青春电影这一电影类型最早源于美国的校园电影,20世纪60年代传播至日本, 20世纪90年代开始出现在中国的影视界。它的出现是一定的时代语境促成的——长久以来电影在与意识形态的关系中一直处于屈从地位,如“红色经典”“革命样板戏”等,无论是人物还是故事内容都被置换为带有强烈意识形态内涵的符码。进入新时期,尤其是消费文化的兴起与“第六代”导演的出场,为个人立传而非代国家立言的吁求愈加强烈,电影逐渐摆脱了寓言符码和象征工具的身份,从政治寓意转换为对个人精神、成长故事的表达。这样,长久以来在中国电影中占统治地位的国家性的教化和规训不得不让位于个体性的宣泄和反叛。

此外,时至今日,“第六代导演”这些人多已步入人生的中年阶段。而这个年龄阶段,恰又是一个人的巅峰时期。但是,世事并不总是遂心如意的,这些人中,自然有人春风得意马蹄疾,亦有人一筹莫展眉紧锁。此时,无论是否功成名就,面对渐长的年岁与物是人非的境况,难免会在某个特定的时间与地点生出怀旧情绪,追忆似水年华,怀念已逝的旧日时光。他们或感慨万千,或伤感怀旧,或为过去幼稚的所作所为仰天长笑,或因未完成的心愿黯然神伤。对这种情绪,国内很多作家与导演都有其不同的想象与构建。于是,青春时期的成长经历尤其是校园生活经历便成为当下青春影片的主要讲述内容。

2011年,台湾九把刀与柴智屏制作的《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热映,由此也激发了大陆对有关“青春文学”“青春影视”的关注与表达。紧接着,赵薇执导的《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郭敬明执导的《小时代》、陈可辛执导的《中国合伙人》以及刘杰执导的《青春派》等纷纷大卖,不但填补了中国青春电影的空白,而且弥合了中国与世界在电影文化上的巨大差距。

本文将从成长、爱情与欲望主题的角度对《致青春》《中国合伙人》和《小时代》进行分析,并试图指出并分析其背后被遮蔽的问题。

1成长叙事与“伪成长”主题

青春叙事往往内在地包含“成长”的主题,但成长小说在中国文学史上历来不甚发达,尽管有“经典成长小说”《青春之歌》《欧阳海之歌》等广受好评,但这些小说并不是真正的成长小说。如孟繁华所称:“成长小说是通过主人公自己在成长过程遭遇的失败、挫折逐渐成长并形成对世界和他人的看法和价值观念的。”[1]虽然这些小说也详尽描述了主人公的成长故事,但主人公的成长都是在精神导师——也就是意识形态的规训下完成的,他们对于世界、自我以及人生的价值观念都不是自发形成的。如果说《中国合伙人》通过三个男人的成功之路讲述了20世纪60年代生人的成长故事,那么《小时代》讲述的则是八九十年代生人的成长故事。

《中国合伙人》中主人公——“屌丝”成东青、“花花公子”王阳、“高才生”孟晓骏——的成长经历,虽然是20世纪八九十年代发生的事情,但是其中讲述的故事却是每一个满怀梦想并为之不懈奋斗的人都能体会的。主人公们的创业奋斗之路,对应的是60年代生人的奋斗拼搏之路,更对应着中国近三十年来的变化之路。所以,经历过那段生活情境的人更易产生共鸣感,怀念那逝去的青春。

《小时代》所讲述的是四朵姐妹花在历经风雨依然相亲相爱并在风雨中成长的故事。但是,在具体处理这一故事时却发生了极大的扭曲与偏离。而这些扭曲与偏离,在主人公所谓的“成长”面前表现得尤为突出。顾里与顾源可谓是门当户对,都是富二代,拥有着巨额资产、豪车、豪宅、名包。他们的成长之路可以说顺风顺水毫无波折,他们完全是温室里备受呵护而长大的花朵。唯一的波折是顾里父亲去世,她与顾源的爱情受到顾源母亲象征性的阻挠——之所以说象征性是因为这种阻挠毫无杀伤力,不过如“一个苍凉的手势”转瞬即逝,顾里因父亲死前侵吞公司财产以及子宫癌而陷入“绝境”,但这一绝境却被爱子心切的叶传萍出手摆平,由此也可看出顾源对母亲婚姻专制的所谓反抗是多么的姿态化。接下来就是一幕“顾家人笑语孩子跟谁姓”的温情场面——在这种文本构建之中顾里或顾源有过何种意义上的成长?因此可以说这些青春电影中建构的是一种“伪成长”的主题。

2泛滥的情与欲

在青春故事发生的过程中,爱情是个永恒的主题。在青春电影中便相应地成为不可或缺的必需品。影片中的爱情往往发生在校园,羞涩而不成熟,这种爱情是脱离社会角色和世俗生活的纯粹表达,只有天长地久的浪漫,而没有柴米油盐的琐碎。在《致青春》中,设置了林静和郑微、郑微和陈孝正、阮莞和赵世永的爱情等——这种爱情不需要什么物质的基础,只需要一句“我爱你”便可以为对方赴汤蹈火。

而爱欲往往相伴相生,对欲望的演绎,便也不可避免地成为青春电影表述爱情的一种方式。在这些青春电影中,少男少女都已成熟,欲望主题便从身体出发而具体化为对“性”的追求。如《致青春》中虽然表现了少男少女的纯情,更多的却是欲望的泛滥——陈孝正与郑微恋爱时偷食禁果、赵世永酒后侵犯女同学导致其怀孕堕胎、阮莞为赵世永堕胎等等。《小时代》中,席城与南湘和顾里先后发生关系,卫海则与四姐妹分别有不同程度的关系,林萧和南湘先后成为宫洺的助理,林萧在简溪和周崇光之间左右摇摆……《那些年》中,柯景腾在课堂上偷偷手淫;《中国合伙人》中,成冬青最初未与苏梅发生性关系而被同学耻笑,等等。

一方面,影片中的少男少女均绝口不谈“性”,对于他们“性”是缺席的,是不能被摆到台面上进行正常讨论的;而另一方面,他们在欲望面前却丝毫未思及控制,“性”在他们之间如日常饮水吃饭那样随便。在这种矛盾的叙事中,一边是“性”与少男少女的纯情恋爱毫无关系,而另一边“性”话语却在爱情之外存在,并成为直指自身、伤害他人的武器,欲望在这种青春爱情中从匮乏演变成了狂欢。这就展示了青春生命中原始欲望力比较多的破坏性,表现了一种青春的狂乱与挣扎。

3被遮蔽的“阶级”

如贾樟柯所称他的电影对主流文化没有兴趣:“不再试图为一代人代言。”[2]青春电影草创之际便摆脱了“文以载道”的沉重使命和“安身立命”的高远情怀,也很少有理性的思考和崇高的诉求,成为青年无拘无束表达自我的良好平台。然而,现实真的如导演所指的那么简单吗?

虽然郭敬明强调他所理解的“小时代”的基本特征是:在一个相对和平、稳定、没有战乱之类重大历史事件和社会动荡的时期,个人经验与阶级(阶层)概念相疏离的一种状态。但是,对这几部电影的评价,仍然不能脱离“个人—社会—阶级”这一文化批评尺度。

2013年5月,方方的《涂自强的个人悲伤》出版后引起了热议。小说叙述的故事简单得可以用一句话概括完毕:出身山区的青年涂自强考取了大学,毕业后努力奋斗,却在生活的重压下因过度劳累患肺癌死去[3]。可以简单地说这是一个人的失败史,但不可否认的是,它同时也是一代人的失败史。涂自强是为了个人的梦想艰苦奋斗,而且也得到了不少来自外界的帮助——至少没有受到迫害,但是他依然失败了,并不是个体不够努力,个体奋斗依然存在,只是让奋斗的个体实现梦想的社会不存在了,这个评论家口中“阶层固化”的社会并没有给奋斗的个体提供实现梦想的任何机会。

可以说《中国合伙人》中成冬青、王阳,《致青春》里陈孝正的人生历程是个体通过个人奋斗走向成功最终脱离原属阶级或阶层的典型。但是,如今的社会却逐渐变成一只“精致的瓮”,只有出的路,而不再有进的路。这几乎是一个静态的社会空间,在这个空间,个人只能顺从与接受,各种形式的试图改变个人现状的奋斗都是不被允许的,在这个时代,成冬青、王阳、陈孝正等人是不可能存在的,存在的只是无论如何拼命地向前奔依然在命运的齿轮下原地踏步甚至后退的涂自强们。

然而,表现新世纪青年生存状况的《小时代》却把这一切都遮蔽在精致与奢华中。在这里,底层青年如林萧、南湘等似乎无须奋斗,即便有奋斗也是随随便便就成功然后成为顾里、顾源等上层人物——身份差距极大的四姐妹被放置在了一个“祛阶层化”[4]的世界里——相同的居住环境:宿舍、顾里的别墅;一致的梦想与追求:奢华与成功。但是,这种建构却不具有可能性。影片中有一个不断重复的镜头——唐林南三人捧着虚拟的王冠奉予顾里,无论是感情的增进还是翻脸后的和解,全依仗这个“献王冠”的镜头。如南湘对唐宛如说“你跟条宠物哈巴狗有什么区别啊?”四姐妹之间并不存在主体独立的友谊,自然也谈不上平等。影片终局,林萧一袭黑衣在空旷的房间内迎来了身着白衣的其他三人——难道不是另三人葬身大火之后林萧因无力独自承担阶级差异而自杀以再次加入她们吗?也许四姐妹永不分离了,但这种永不分离却也是郭敬明“祛阶层化”努力的失败,同时也是这个时代“阶层固化”现实的明证。

戴锦华在《电影批评》一书中说:“所谓青春电影的基本性,在于表达了青春的痛苦和其中诸多的尴尬和匮乏、挫败和伤痛。可以说是对通常概念里‘无限美好的青春’的颠覆。‘青春片’的主题,是‘青春残酷物语’”。[5]在这种意义上,青春偶像剧只不过是被深化的青春的不断复制与再生产,充分发挥着它世俗神话的功能,在现实社会中不断地以对纯情或者是矫情的白日梦的勾勒,以梦幻的方式,将年轻的观众带离自己不无尴尬、挫败的青春经验,并且成功地以怀旧的方式洗净青春岁月的创痛。因此,20世纪90年代以来取得巨大繁荣的青春电影尽管完成了荧幕上的成功,但其中反映出来或被遮蔽的问题及其亟待解决的现状不得不引起众人尤其是思想界、文学界的反思。

参考文献:

[1]孟繁华.坚韧的叙事——新世纪文学真相[M].福建教育出版社,2008:110.

[2]程青松,黄欧,贾樟柯.我不诗化自己的经历[M].北京: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02:367.

[3]方方.涂自强的个人悲伤[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3.

[4]陈瑜,曾军.小时代,或个人青春的独奏——《致青春》《小时代》和《青春派》的青春主题[J].艺术评论,2013(11):51.

[5]戴锦华.电影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163.

责任编辑俞林

The growth and sorrow of the youth films——discussion about "So Young" and "Tiny Time" ect

WULing

(Institute of Chinese Culture and Literature, Shenyang Normal University,Shenyang110034, China)

Abstract:Since the 1990 s, the youth film has suddenly risen up among the mainland film industry and come into the audience's sight quickly and take the top spot in every big theater for so long time. The prosperity of these films have caught people's eyes widely in the literary world. All these films expressed the topic about the growth of youth, love of youth, and desire of youth with strong personal perspective and attracted great attention in our country. However, films or comments should not stop here as we focus on the reasons for the success of this phenomenon. In addition, the hidden problems behind them should also be given enough attention.

Keywords:“Growth”; love and desire; class

中图分类号:I 053.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1-7880(2016)01-0065-03

DOI:10.13750/j.cnki.issn.1671-7880.2016.01.021

作者简介:吴玲(1991—),女,河南淮滨人,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收稿日期:2015-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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